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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兰陵笑笑生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禅房,光线明亮起来,四处静寂,除了积雪簌簌坠地的声音外再无响声,他望着东方那抹淡金色的光芒,对流芳说:
“阿醺,他既然来到这个世上,便有来到这世上的理由,性命是他的,即使只有三岁多,他也会有活下去的本能。他是我们的儿子,你要相信他,相信他会活得好好的。你要去找他,再怎么努力都不过分,但是不要伤心,对于未知的结果我们该抱有希望。你看你瘦成这样……阿醺,我会心疼的……”
他喟叹一声,眉宇间似有无限沧桑,流芳愣了愣,她从没见过容遇也有这样的忧愁写在脸上,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伸手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力的点点头。他低头,吻过她的额发,吻过她的眉心,珍爱而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天底下唯一的至宝。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孩子,他们还是会有的;即使没有,那又如何呢?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两人相依相守,相濡以沫,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他会爱她如昔,会把他欠她的偿还,会把她疼进骨子里去……
他只是不明白,当了母亲的女人,自己的生命已经有一部分流失到孩子身上,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是无法言喻的,那种分离的痛苦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什么一样。
所以流芳随着他赶去青州的第二天,就病了。
马车上,双颊通红的流芳靠在容遇怀里,问他说:
“我们为什么要去青州?留在繁都不好么,繁都等不来援军,宁皓已经把繁都控制在手里了。”
容遇摇摇头,“重光帝的大军正向繁都而来,应该会和顾怀琛的二十万大军相遇。但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据探子来报,那二十万大军的统帅是邹可辛而非顾怀琛,顾怀琛仍在禹州这就让人不解了;另外占领繁都是宁皓的功劳,通州如今赵王彭子都在守着,我这个陵州韩王的水师按兵不动,天下局势已定,即使是顾怀琛也应回天乏术了。”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温润的微凉让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笑笑说:“所以想带你去青州见位故人,却忘了考虑你的身体,阿醺,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撑着点,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吕思清的药吃了有好一些吗?”
“好些了,你别担心。你还是不肯告诉我要见谁。”流芳嗔他一眼,他柔声说:“告诉你到时就没有多大惊喜了。”
“其实我不喜欢你到青州去,你就是去那里打仗的,想尽快结束战事,那天皇甫重霜给你的密旨说的是不是这件事?”
他捏捏她的脸,“阿醺,该改口叫皇上,毕竟君臣有别,再好的朋友如今也不可能没了分寸。”
“你为什么要帮皇甫重霜?”
“当初在太学,皇甫重云的娘亲贤妃曾在皇家狩猎时对他下毒手,在他的马车上做手脚,结果他一上车那马车便狂奔着向山崖奔去,那时我跟阿风与他有隙,本是想把国舅猎的火红狐皮偷藏到他的车上栽赃于他的,于是阴差阳错地与他一同遭遇这一生死难关。马车坠崖,阿风断了两根肋骨,我被岩石割得遍体鳞伤,阿霜的情况要好一些,他一路背着阿风,在我意志薄弱时猛然喝醒我,我们在崖下走了三天两夜,不要说遭遇过兽类的袭击,就是饥饿也随时可以击垮我们。皇宫的人找到我们时,倒下之前阿霜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们。”
“我与他其实很像,本不是狠绝的人,但是被逼到那一步,有着许多无奈,可正因这样,我才对他‘皇甫’这一姓氏毫无芥蒂。他天生便有皇者霸气,这一点我自叹不如。”
“阿遇,”流芳闭上眼睛,说:“国事安定之后,我们不要留在繁都好不好?我想家了,我们回陵州,我想去看看爷爷的墓,还有阿风。”
“你担心我恋栈权位?还是怕飞鸟尽良弓藏?”
“都怕。”流芳猛地一阵咳嗽,容遇连忙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连声说:
“好,我们回陵州。你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阿醺,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余事情我来考虑就好。你不记得当初在繁都你那些千奇百怪的鬼点子到了我面前不都是无计可施的么?我想吃八宝鸭,你竟然给我夹个恶心的鸭子头,最后记不记得如何了?”
流芳止住咳嗽,笑了,她当然记得,他那么暧昧地在她吃过的鸭腿上舔了一口,让人想入非非的情景如今历历在目。于是她顺势靠在他怀里,说:
“表哥,那时候是不是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我了,嗯?”
“不是。”
“原来你为了折磨人,甚至不惜品尝他人口水。”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容明丽动人,苍白的脸因此而生动起来,容遇注视着她,那样的笑容让他的心舒畅惬意得如被春风轻柔抚过。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呵气说:
“女人,说了多少次了,是给你戴上海棠花的时候……”
他的黒眸明明白白地写着“认真”二字,流芳敛起了笑容,问:
“有人说,你把桓城的护城河填平了,全种上了海棠?”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说:“假的,是谣言。”
她反而甜甜的笑了,“为什么?是怕我真的死了,在下面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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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庄周之燕_分节阅读_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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寞吗?”
他瞪着她:“顾流芳,我不喜欢听到你说那个字!”
不喜欢听到她说“死”,当初歇斯底里地让人不分昼夜地填平了护城河,的确是以为她真的不在了,怕她寂寞,然而自己却苟且着,他恨自己连毅然相陪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种满一树树海棠来陪她。
而如今,看着她的身子一天天的衰弱下去不见起色,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总是担忧。三年前的顾流芳是个充满了生命光华的女子,一颦一笑慧黠动人,他还记得她如何一次次地把他推到愤怒、心痛、嫉妒的边缘而游刃有余地在他眼皮底下玩失踪,让人又爱又恨放手不得。
到底是怎样的折磨伤痛,才让这样的一个女子变得这般的虚弱?
他极是痛恨自己的。
若非爱上他,她岂会受如此多的苦?
可是自私一点想,若非她爱的是他,他恐怕早就成了一个断了七情六欲乖戾孤愁的人,在茫茫天地间孑然一身……
他久久地沉默着,流芳打了一个盹,睁开双眼时容遇还是那副表情,她不由得问:
“遇,你在想什么?”
他微笑着,嘴角轻扬,话语很淡很轻,像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顾怀琛,他必须死......这一次,他不会再有机会。”
流芳墨如点玉的眸子似有雾气笼罩,嘴唇动了动,但始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唇边浮起一丝飘忽的笑容,显得有些惨淡。
她还能说什么?她也该恨顾怀琛的不是吗?而且,只要她还是选择容遇,这个问题就没有办法逃避。以前不行,现在更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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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偿情 2
这一夜,她烧得更厉害了。天刚亮的时候便到了青州,她昏昏沉沉的连容遇不断地着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她都听不到了,只知道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梦见自己坐在学士府别院中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头顶是一方被圈禁的天空,幽蓝幽蓝的,一丝流云都没有,仿佛凝结不动的潭水。她闻到了药香,很熟悉的气味,听到了脚步声,一如往常的,那人手中的药碗仍是那只泛着温润玉光的青玉碗,他在她身旁坐下来,她皱眉,别过脸去不看他,他轻叹一声,把药碗放下在小石桌上,对她说:
“药冷了不好,别任性……要恨我,也要有恨的力气才行……”
她瞥了一眼药碗,声音清冷,说:“放我走,哪怕是病死了我也不要死在这里。”
“放你走,以前是不愿,如今是不能。流芳,你说过的,人总不能活在过去,你就不能试着把他放下?”他叹息一声,起身便离开了。
忘了有多少个晚上,半夜噩梦时总会有一双手臂紧紧地拥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流芳,流芳……
他没有越雷池半步,清晨醒来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只有枕畔留下的青草气息是那样的分明,教她无从回避。
她渐渐发现,他的情织就了一个网,她越挣扎就被捆得越紧,于是她只能放任自己,不去挣扎,不去反抗,也不轻易激怒他,随着时日的过去,随着刚出生婴儿夭折的消息,她对他,越发的冷淡薄情。
好像又回到了他领兵奔赴禹州的那一天,天才刚亮,她一睁开眼便见到他,一身银色盔甲眩目,坐在床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坐起来刚想说什么,他的手却抚过她那头青丝,微笑的眼中尽是爱怜之意。
“我要走了,流芳。”
她垂下眼帘,难得的温顺沉默。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有些意外。
“三年多了,也许有些事情也该结束了。”
她抬头看着他,墨黑的眸子有着不置信的冷淡。
“流芳,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这一去再不回来那该有多好?”话语自嘲而伤痛,他说这话时也只是轻轻一笑带过。“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流芳,人生在世上,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比如当初放弃你;也有许多心不由己的事情,比如不顾一切地强行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三年了,我知道就算对你再好你也是恨我的,但是我不后悔。每次在战场上于刀光剑影中厮杀,我都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因为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还没来得及多看你一眼,我不甘心。”
“可是到了今日我才想明白,这所谓的不甘心不过就是一种贪恋,贪心地想再见到你,贪心地想把你留在身边,没来得及告诉你的话其实永远也不可能说得完,再多看你一眼永远也不会够。”他抚过她尖瘦的脸,“我贪心地霸占了你三年,流芳,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不会少恨我一点?”
她的嘴唇动了动,他却忽然抱紧了她,身上的铠甲硌得她的胸腔发痛,冰凉入心。
“别说话,就这样,让我抱抱就好……”
她的眼睛发酸发涩,只知道自己的手抵住他的肩,想要用力推开他……
“青山,她怎么还不醒过来?”容遇着急地问,“她额上还是很烫。”
“吕师兄去请姑姑了,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能赶来。”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流芳隐约听到容遇带着一丝惊喜的声音,说:“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很吵,流芳涣散的意识一点点地集中起来,然后了然,原来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全都是那些数不尽的往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想起这些往事来,额头上的布冰凉冰凉的,她微微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容遇那双焦虑的黒眸,他脸色憔悴,下巴的胡茬子青青的一圈,眉头微蹙,一见她醒来,握着她的手不由一紧,脸上的紧张担忧终于无声消褪,轻声说:
“阿醺,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很难受?是我不好,本就不该让你长途跋涉到青州来的。”
她摇摇头,对他一笑,笑容有些苍白和勉力,他的心蓦地疼痛,说:
“饿了吗?吃点粥吧,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两天了吗?她坐起来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只见自己所处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容遇替她把被子拉到腋下,说:
“这里是青州安榆城府衙的别院,出了安榆便是禹州的长洛关。你这两天真是把我吓到了,连傅青山都束手无策,幸好吕思清的姑姑还没有离开安榆,不然……”他望着她,说不下去了,握着她略显嶙峋的手,“阿醺,你要知道,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一点点失去你的风险,你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我还是最重要的吗?”
流芳伸手抚上他的胡茬子,笑着说:“傻瓜……不可一世的玉音子也有这么没自信的时候?”
“我要听你说。”他按住她的手,“阿醺,除了我,不许你再想别的人别的事。”
她愣了愣,他从没这样霸道过,“遇,到底怎么了?”
“我刚才被人痛骂了,她说你思虑过重,骂我是个不称职的丈夫,还说你身上的寒症要好生用药不能奔波更不能劳累受寒……她骂得对……”容遇苦笑,梅大夫骂起人来那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她的原话是:
百里煜,你怎么这么混帐?!顾六的身体这么差还带她一路颠簸到青州来?还有,她的心病更重,你究竟是怎么当人丈夫的,我告诉你,身体的病症可以药到病除,心里的病我无力回天。若她还是这般思虑重重,郁结难解,恐怕活不过明年开春了!
流芳问他梅大夫是谁,容遇这才告诉她梅大夫就是吕思清的姑姑,当初在桓城被顾怀琛打成重伤,连傅青山和吕思清都束手无策时,恰好这时梅大夫到了青州,救了他一命。
第二日,流芳便见到了这位梅大夫。
当她迎上那双横波清澈的杏眼时,那些感激的话全因为意外和惊讶梗在口中。吕思清的姑姑怎么会是一位脸上蒙着白纱的妙龄女子?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神情冷漠桀骜的少年,少年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西戎人,左耳上戴着一个银环,脖子上挂着一枚狼牙。怪异的是像保镖一样的少年肩上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安安静静地站在少女身后,难得的乖巧。
“我叫梅子嫣,受韩王之托来给王妃诊症。不知王妃现在觉得有何不适?”
“梅大夫不必客气,叫我流芳即可,你救了阿遇一命,昨日又费了心神为我治病,我还没有好好谢你,那些客气的称呼便免了。”
梅子嫣眼波流转,笑道:“那好,请流芳伸出手来让我把把脉。”
她诊完脉后,对少年说:“哑奴,给我金针。”
梅子嫣专注地给她施针时她才发现,原来那少年是个哑巴,但是听得到声音。梅子嫣开好了方子交给一旁的丫鬟,然后对流芳说:
“这个药方可以助你驱寒,平日记住不能再受冻。五石散的余毒很轻,我可以用金针将之渡出。另外,我想送你一句话。”
“梅大夫请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想想那个看着你在他面前坠入滔滔河水而差些疯掉的男人,你忍心就这样消极伤怀地病恹恹地过下去吗?哪一天你不在了,百里煜也完了。”
流芳心神一震,“差些疯了?”
“对。醒来的时候拿着剑见人就杀,昏迷时只会喊你的名字,吕思清不是治不好他的内伤,而是根本没办法治他的疯症。恰好那时我经过青州,便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的话是:顾流芳没有死。不信的话你让人抽干桓城护城河的水,一寸寸把它填平,如果找不到人,就说明她没死。
治他的病足足花了梅子嫣一年的时间。
“他是你的丈夫,你若有心与他执手百年,便暂时放下忧思,先养好身子。你寒毒甚深还勉强自己生产,你的孩子本来就是侥幸得来之物,产后若非有心人殚精竭虑地为你寻最好的大夫用最贵重的药材来吊命,你焉能活到今日?不论是孩子还是你自己,还是大难不死的百里煜,你们走到今日已是上天的恩典,你若仍是自伤,那便是断送了三个人的幸福,人说顾六聪明,流芳,你是真的聪明么?”
这一番话,醍醐灌顶,流芳怔怔地坐在床上,不懂言语,良久后才发现自己脸上冰凉一片,泪水不知何时淌了一脸。
梅子嫣和哑奴早就离开了。
哑奴比划着手势问梅子嫣:“小姐,你今日心情很好?”
“诶?”梅子嫣讶然失笑,“何以见得?”
“你适才的长篇大论,好像自从离开了屹罗到西乾来后……”
“哑奴,好像你这手语打得也太灵活一点了,不如我把你的拇指割下来,再接到小指旁边如何?”
哑奴马上偃旗息鼓,看了一眼身旁笑眯眯的却满眼杀气的女子,垂下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宠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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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偿情 3
容遇下午就让人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着流芳上了一辆马车。
“我们这是去哪?”流芳问。
容遇把她狐毛披风的盘扣扣好,笑着说:“到了你就知道。”
安榆之东有蓬山,蓬山之南阳光正好,容遇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沿着山路上了半山腰,抬头只见山顶上积雪点点,而半山绿意盈人,苔痕轻染苍色,往前再走一段路,一进寻常院子出现在眼前,青灰色墙砖,屋角檐飞,朱门深闭,流芳狐疑地看看容遇,容遇说:
“阿醺,不去拍拍门见见主人家?”
流芳上前抓住门上铜环拍了两下。静默了几秒后,门咯吱一声开了。
眼前的人一裘兰色长衫,长眉斜侵入鬓,凤眼笑意翩然,流芳一下子愣住,然后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说:
“阿风,真的是你?你醒了?我……”
楚静风眼中流过一抹伤感,但更多的是喜悦,他笑道:“流芳,这世间难道还有第二个轩文子?”
流芳还想说什么,可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她抓起楚静风的袖子就擦泪,楚静风笑着一把将她拥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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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庄周之燕_分节阅读_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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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说:
“想我了吧?对不起,流芳,都怪我睡太久了……”
一抱之下,他不禁皱眉,什么时候起她瘦成这个样子了。忽然听到容遇一声轻咳,他抬眼一看容遇那不甚好的脸色,轻轻地放开流芳,笑着说:
“流芳,真是可惜,你为什么谁都不嫁,偏偏就嫁给了阿遇,害得我想把你抢过来都不能了。”
容遇走过来一把把流芳拉到身边,对楚静风冷哼一声,吐出两个字:“休想!”
说罢带着流芳越过楚静风进了院子。楚静风摇头轻笑,也随着他们进去了。
这院子不大,大约有三四间厢房,院子中种了几丛海棠,榆树下放着藤木桌凳,这时一间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青花小夹袄的女子捧着一个木盆走了出来,她一见流芳,手中的木盆失神坠地,顾不得捡起就一下子奔了过来。
“王妃?王妃是你吗?”萱儿又哭又笑,想要跪下行礼却被流芳一手拉住了。容遇在一旁淡淡地说:
“这丫头想你想得紧,于是我就让她到这儿来了,也好有个人照顾你。”
“这不是阿风的院子吗?”流芳诧异。
“本来是。可是有人很霸道地占用了,引了蓬山一脉地热,在上面铺上了石板,再放上一层薄木,流芳,你赤脚进房间试试看,”楚静风拉着流芳推开中间厢房的门,她脱了鞋子踩上去,果然,干爽而温暖,她回头对上容遇浅笑着的幽幽黑眸,心头忽地感动莫名。
于是流芳就在这院子住下了。楚静风本就是前线统帅,只陪他们吃了一顿饭就匆匆离开。倒是容遇每日都陪着她到后山散步,她看书画画时他便在院子中练剑,偶尔推窗便会见他一身白色长衫的矫捷身影伴着剑影纷飞。她怔住看了半晌,然后笑着摇摇头继续埋头作画。
她笑自己,怎么觉得这个男人越看越好看,岁月给他多了一份沧桑沉稳,有如璞玉般透出韧性的温润。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见他孩子气的睡容,双臂固执地拥着她,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得了什么一般满足,她的心底便会有股甜意无边蔓延。
他有时会带她到山里的小溪去破冰抓鱼,不许她下水,只许她坐在一旁看着指点着,他从冰层下捞出一条鱼,她激动得大叫,可下一瞬便为他冻得通红的手心疼,把鱼放进篓里后不顾腥臭抓起他的手就给他呵气,他笑着揉揉她的长发稍一用力抵住她的后脑俯下头薄唇便贴了上去索要了一个不甚温柔的冗长的亲吻……
他也会教她吹陶笛,坐在后山不知什么年月建成的破败的小石亭中,四周的树木在寒气中瑟瑟,可是阳光温柔的落下减了三分苍翠颜色。她学了半天才学会了怎么放手指怎么用气,最后吹出来也是不成调的零落的音符,她一脸懊恼之色,差些就想把陶笛摔了;他好笑地拿过陶笛,一手揽她入怀,她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闭上眼,静静地听着陶笛中流泻出来的悠扬笛声。她没说累,没说停,他便一首曲子接着一首曲子吹,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那天籁一般的声音响彻行云……
直到怀中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无奈而宠溺地一笑,收起陶笛背起睡得迷糊的流芳,沿着山路小径慢慢地走回去。
下冷雨或是下雪的日子,她足不出户,他和她,还有萱儿三个人在屋内吃起了火锅,温好了热酒,小酌三两杯,脸色嫣红如醉。萱儿收拾好碗碟下去,流芳半倚在容遇身上,由得他埋怨自己贪杯,由得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去,脱了自己的鞋袜盖好被子。她伸出双臂绕上他的脖子不肯放手,他无奈,也只得宽了衣拉开被子抱着这个三杯倒的女人让她安睡。
谁知她越发不老实,带着酒香的唇细细碎碎地掠过他的脸,磨蹭着他的下巴,然后小舌有意无意地舔过他的喉结,半眯的眼睛慵懒而妩媚,他深吸一口气,“阿醺,乖,好好睡……”
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襟,微凉的手让那具炙热的身躯自然而然地有了异样的反应,他皱眉,按住她的手,一侧身把她搂得更紧,薄唇印上她的眉心她的嘴角,还有她的唇……手一拉,她中衣的衣结散落,她呢喃一声,眼帘却不由自主的垂下,他绵密细致的亲吻让她很温暖,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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