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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牛语者
卫惊蛰先站起身来,将手伸向小蛋微笑道:“走,咱们也瞧热闹去!”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小蛋振作精神,随众人往燕山剑派的营地快步行去。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战事已近尾声,两方人马壁垒分明遥遥对峙,当中的空场上,凌云霄正与灭盘圣祖挑灯大战。
正道这边云林禅寺、翠霞派居中,燕山剑派、越秀剑派和碧落剑派、太清宫分占两翼,可谓高手云集阵容鼎盛。
在侧后方,南荒漠北以及魔教的众多豪杰呈扇形排开,毕虎等人也夹杂其中。
卫惊蛰远远见到盛年,当下引着小蛋、农冰衣和尹雪瑶前往拜见。因凌云霄和灭盘圣祖的激战已到刺刀见红的最后关头,众人只稍作寒暄,便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之上,无不盼着凌云霄能旗开得胜。
但见灭盘圣祖怒目暴睁,手舞吞天食地化血轮,围着凌云霄周身要害上下翻飞,幻化出一股股夺目妖艳的血光,不时发出“哗啷啷”的沙哑鸣响扰人心神。
凌云霄的“大寒七式”大开大阖犹如浩荡雪潮,自天际滚滚而下,浑若一体,与灭盘圣祖展开热血贲张的对攻战,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斗到酣处招式越来越快,均是不假思索随意挥洒,到后来只见一白一红,两团雷光在黑暗的天地间跌宕起伏,缠绕激撞,几已看不清双方的身影。
农冰衣还是头一遭亲眼目睹灭盘圣祖的身手,见这老魔将手中的一只化血轮使得神出鬼没、凶狠绝伦,不由得替凌云霄暗暗担心。
可两人的招式变幻委实太快,不一会儿她直觉眼前渐渐发晃,好像有一朵朵红白二色的亮丽光花飞来掠去,一阵头晕目眩。
农冰衣急忙深吸口凉风,神志稍稍一舒,问道:“小卫,凌老爷子不会输吧?”
谁知卫惊蛰看得入神,并未听到她在说话。农冰衣不见卫惊蛰回答,正想再问,蓦然听见场中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脑海里不由自主“嗡”的一响,一蓬夹杂着热浪雪流的罡风铺天盖地迫面袭来,几将她肺里的空气榨干。
卫惊蛰眼捷手快,侧跨半步挡在她身前,一把按住农冰衣香肩,掌心吐力助她护持心脉疏导浊气。好半晌农冰衣才缓过神来,迫不及待道:“怎么回事?”
卫惊蛰一边输功一边回答道:“不打紧,刚才凌老宫主和灭盘老魔实打实地硬拼了一招,谁也没占着便宜。这场大战也该结束了。”
农冰衣闻言,定睛打量,果见凌云霄仙剑低垂于地,面向灭盘圣祖扬声笑道:“过瘾!自蓬莱仙会后,老朽已有二十多年没这么痛快淋漓地干上一架了!”
灭盘圣祖反手扣着吞天食地化血轮,须发怒张目放凶光,恶狠狠对着凌云霄道:“老王八羔子果然有两手。来,咱们再斗三百合!”
凌云霄摇头道:“不打了,你要留着精神夺宝,我也不想拼命,咱们就算打到明天天亮也还是一样分不出胜负。莫如各自回家,早早上床睡觉。”
说罢也不理会灭盘圣祖是否答应,还剑入鞘,取出九株宝葫酣畅地痛饮一口,径自往盛年等人行来。
农冰衣笑着迎上道:“凌老爷子,一到梵孤山你就躲了起来,原来是养精蓄锐准备晚上找人打架呢。”
凌云霄呵呵一笑,转眼望见小蛋,招呼道:“小兄弟,你也来了?”
小蛋见此老与灭盘圣祖一战之后,气不喘面不红,谈笑风生挥洒自如,禁不住心生佩服,将尹雪瑶和小鲜向他一一作了引见。
这时候就听年旃哈哈大笑道:“你个龟儿子的要是还没打够,老子不妨辛苦点儿,再陪你玩上两招。就怕你上回被我揍出的内伤还没好!”
灭盘圣祖早就瞧见了年旃,虽然眼前强敌环伺,叶无青又背约撤兵,只留下他一路人马孤军奋战独对数百正魔两道高手,可撞上这结了两百多年的老冤家,他却半点亏也不肯吃。
他扯开嗓门道:“你奶奶的吹牛也不怕风大把舌头吹飞了。上回明明是你个龟儿子被我打得屁滚流、抱头鼠窜,才几天的工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年旃勃然大怒道:“王八羔子给脸不要脸,谁不晓得从你穿开裆裤起,哪次打架有赢过老子?要不然那老不死的为何会将九宝冥轮传给老子?”
两人越骂嗓门越高,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听得众人又好气又好笑,暗暗地摇头。
两人正唾沫横飞对骂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黑暗中有一个冷峻孤傲的声音道:“年老鬼,你倒骂得痛快了,却不知早已有人潜下小月湖打算捷足先登了!”
他的话音随着夜风徐徐传来,似一股冷冽泉流般空灵飘逸,无形之中却将年旃与灭盘圣祖如滚雷轰鸣的叫骂,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这话好似胜过世上所有的圣旨钧令,年旃与灭盘圣祖齐齐停下骂声,愕然望去。
但见苏真大袖当风衣袂飘飞,携着水轻盈缓步行到阵前。
玉华辉洒下,这位继魔教前教主羽翼浓后,天陆公认的魔道第一高手望之竟仍如四十许人,清俊孤逸的脸上看不出丝毫风霜留下的印痕,那双深不可测的目光有如一汪寒潭,淡淡拂视间,直教人心神一震,彷佛刹那间已洞穿心底。
在他身边,水轻盈一身素衣淡定雍容,借着朦胧月色让人几疑是仙子谪尘。
年旃转怒为喜,嘿嘿笑道:“我当是谁,二十多年没见,你还是这副冷冰冰的德性!”
周陌烟惦记藏宝之事,问道:“苏老魔,你刚才说有人已偷下小月湖掘宝,是谁?”
苏真眼神在他脸上一转,撇过头去冷哼了声没说话,似是不屑回答他。
周陌烟老脸一红,火往上撞。
水轻盈对夫君的脾气了如指掌,晓得他素来对正道各派看不顺眼,故意给对方一个难堪,于是代答道:“适才愚夫妇在湖畔观战,刚好瞧见叶无青与童铮率着六名部属并未撤退回西岸,业已悄悄潜下小月湖。”
古灿冷笑道:“好个叶无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趁着咱们与灭盘老魔大打出手的机会瞒天过海,偷偷下湖寻宝。亏得两位提醒,不然咱们在这儿杀得昏天黑地,倒教他不声不响坐收了渔翁之利。”
殿青堂嘿然道:“难怪他方才撤得那么痛快,敢情是早有预谋。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将这魔头留在湖东,一网打尽!”
盛年向灭盘圣祖问道:“叶宫主已先行一步,不知圣祖作何打算?”
灭盘圣祖心里正老大不爽,寻思道:“好你个孙子,说好了咱们今晚连手摆平正道三派,扫清湖东障碍,结果你小子不招呼一声就撇下老子撤了,让我傻乎乎跟这帮王八羔子拼命。嘿嘿,敢情是把老子当枪使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咱们骑驴看唱本,不定谁会笑到最后!”
想到这里他已无心恋战,应声道:“盛掌门,老子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偷袭碧落、燕山和太清宫三家的计划全是叶无青所定,我也是上了他的恶当。老子现在要去找叶无青算帐,你不会帮着他把我留下吧?”
盛年心下不由好笑道:“这老魔出口成脏,好似粗豪暴戾全无心机之人。可简简单单几句话不但撇清了干系,还顺带泼了叶无青一盆脏水。”
但在场除了翠霞等正道六派的高手外,还有南荒、漠北、魔教等各路人马,这事绝非他一个人可以做得了主。
即使在正道六派里,刚才一战燕山、碧落两家死伤惨重,连燕山四峰之一的严陌远也教靳柯和饕心碧妪连手格杀,可谓仇深似海,是否肯暂时罢战尤未可知。
他缓缓望过无涯方丈、周陌烟、停心真人、守残真人和伍端等各家首脑的脸庞,沉声问道:“各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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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 第二十集 梵孤篇 第七章 湖底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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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的工夫,漓渡仙境的一干魔头撤得一乾二净,除了湖畔青草上随处可见的点点碧血,彷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
一道道人影错落有序地潜入湖中,在湖面上荡漾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霸下悬在小蛋身前来回晃荡,不停催促道:“干爹,这种事最讲究先来后到了。你瞧连太清宫的守残真人都下去了,再不赶快可要抓瞎啦!”
小蛋正站在湖边与卫惊蛰、凌云霄、盛年等人寒暄,不以为意道:“我不下去了。”
霸下诧异道:“为什么?就算不去拣些宝贝,瞧个热闹也好啊。”
小蛋望着月色里波光闪烁的湖水低声道:“不为什么。”
盛年已听卫惊蛰说过先前小蛋为了保全碧落、太清宫两派与叶无青翻脸决裂,令乃师含怒离去的事情,心中一省道:“稍后在湖底为了抢夺魔圣宝藏难保不会重起纷争,小蛋是为了回避叶无青才要守在岸上。”
他暗叹一声,想来如果换成自己是小蛋,除此之外委实没有其它更好的法子。于是拍了拍小蛋肩膀道:“你留下也好,正可帮咱们监视湖对岸的动静。”
说着他又转首吩咐道:“惊蛰,冰衣正忙着为各派救助伤者,你不妨也留下帮忙。”
卫惊蛰心头莫名地一慌:“莫非师父已看出我和农姑姑的关系了?”
他偷眼再打量盛年神色,并未发觉半丝的异常,稍稍定神应道:“是,师父!”
这时姬榄、罗鲲等人行了过来,禀报道:“掌门,我们这边已准备妥当。”
盛年点了点头,问道:“凌老宫主,你是否要和咱们一起下湖瞧瞧?”
凌云霄晃了晃空了大半的酒葫芦,一饮而尽道:“走罢,只可惜丁原不在!”
盛年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凌云霄话里隐藏的意思,心下也是一声苦笑。谁都明白,若是丁原在此,今夜的小月湖断不会是群龙无首,各自为政的混乱之局。
待会儿若是寻得魔圣宝藏,一旦大打出手起来,也只有他的修为和身分才能震慑各派,化杀戮于无形。否则场面只会比刚才的一战更加混乱。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苦笑一声,说道:“听说丁师弟伤势已然痊愈,正留在天一阁潜心参悟《天一十章》的最后一篇心诀。恐怕是无法分神了。今夜湖底夺宝之争,戾气盈天,你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小蛋自与苏芷玉在越秀山分手后,尚是首次听到丁原的消息,获悉他伤势完全痊愈,心中也甚是欢喜。
他当日在歧茗仙山养伤时,曾听芊芊说起《天一十章》乃是天一阁的至高心法秘籍,尤其是最后的一篇心诀非得阁主首肯,便是本派的长老也不得私阅。
二十多年前辟星神君正是因为求借《天一十章》不成,在转修散仙之后找上天一阁,于歧茗仙山之上展开了一场夺宝血战。
而今天一阁竟主动将此至高心法借予丁原,固然有补偿丁寂被终生幽居观天井下的愧疚,更是感激于他挫退鹤仙人令仙阁转危为安之恩,却非关丁苏两人之间的私交。
盛年等人去后不久,尹雪瑶也携着霸下和小鲜潜下了小月湖。她说是要去看个热闹,实则一门心思要找屈翠枫和欧阳霓的晦气,以报宿业峰和越秀山的两箭之仇。
至于霸下和小鲜虽在脾性上大相径庭,却均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望着别人争先恐后地下湖夺宝正自心痒难熬,此刻岂有不自告奋勇的道理?小蛋目送他们下水,说道:“卫大哥,差点忘了告诉你和农仙子,欧阳修宏死了。”
卫惊蛰眉宇一挑,问道:“死了,是被谁杀的?”
小蛋回答道:“是屈大哥和欧阳姑娘在越秀山上连手而为。”
卫惊蛰颇觉意外地“哦”了声,感慨道:“这老魔是杀害农神医的元凶之一。我和农姑姑找了他许久,始终不得其踪,没想到最后竟是死在了他们两个人的手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翠枫终是为他爹娘报了血海深仇。要是农姑姑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十分开心。”
说罢微笑起身道:“我去看看农姑姑。”
他快步往碧落剑派的营地里行去,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农冰衣正忙得不可开交,见着卫惊蛰进来,没好气道:“你倒是一身轻松,还不过来帮忙!”
卫惊蛰一笑走到农冰衣身旁,一边帮着她为一个受伤的燕山派弟子包扎,一边说道:“刚才小蛋告诉我,欧阳修宏已被屈翠枫和欧阳霓杀死在越秀山上。”
农冰衣怔了怔,默不作声地替一名碧落弟子接续伤骨,道:“这么说来,当日害死我爷爷的凶手,如今就只剩下那个死而复生的老妖婆了。”
卫惊蛰点点头,道:“你放心,她一定逃不了的。”
农冰衣手上忙碌不停,想着这些年来卫惊蛰陪伴着自己风餐露宿,踏遍天陆千山万水,九死一生不离不弃。
若非是他,她只怕也坚持不到今天,芳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温暖,轻声道:“小卫,谢谢你!”
卫惊蛰没有说话,只拿眼望着农冰衣微微摇了摇头,彷佛是在告诉她—你我之间患难与共、生死同休,又何必再说谢字?这时,突然脚下隐隐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似是从地底极深处发出。
整个地面应声微颤,用木头支起的帐篷摇摇晃晃,“吱呀”作响,远处的湖面上迅即冒出一个个水泡,像是煮沸了一样。
众人齐齐一惊,许多伤势稍轻的正道弟子纷纷坐起愕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农冰衣望着缓缓停止晃动的帐篷,诧异道:“这里要地震了么?”
卫惊蛰微一沉思,回答道:“不太像。你留在帐篷里,我出去瞧瞧!”
他腾身掠到湖边,适才小蛋坐着的那方山石上空空荡荡,已经没了人影。
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兀自在荡漾起伏,除此之外毫无异状。留守在岸上的正道各派高手亦闻讯赶到湖畔,一个个脸上惊疑不定,都猜不到小月湖下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卫惊蛰心悬盛年等人的安危,屏气凝神潜入湖中。蓦地眼前一黑,身子已沉到湖面下方。湖中伸手不见五指,清凉的湖水在身周波动摇荡,除了汩汩的水声,再听不到其它的声响。
卫惊蛰反手擎出天穹神剑,一道绚丽的光华顷刻照亮四周,水流好似碰触到一堵无形的墙,不可思议地往四下翻腾退却,形成一团青色透明真空。
他身形下沉约有二十余丈,脚底一实踏在了湖底沉积多年的厚重淤泥上,身外一人多高的水草随着潜流不住摇曳,偶有一两条小鱼穿梭游弋而过。
他功聚双目四处搜索,很快发现十多丈外的水草下方,有一团团混浊的泥水冒出。
卫惊蛰心头一动,腾身掠至近前,用天穹神剑拨开繁茂的水草定睛打量。只见一道宽过两丈深不见底的沟壑赫然隐匿于水草丛中,像是谁用巨斧将它狠狠劈出。
“就是这里了!”
卫惊蛰心中默道,胸口真元汩汩流转,身躯轻轻一晃飘入沟壑。
两侧坚硬的花岗岩层飞速向上逝去,不一刻便再次坠落在实地上,却是一间约莫十丈方圆的石室,到处充盈浮动着一团晶莹透明的淡绿色光晕,令顶上的湖水无法灌入,原本陈列在橱架上的各色奇宝异珍早被人洗掠一空。
出了石室,外面是一条四通八达的甬道,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影。
卫惊蛰想了想,迈步往左首行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左脚猛地微微一麻,脚尖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东西。
卫惊蛰一凛,凝身收足这才看清在四周轻轻荡漾的光晕里,竟隐藏着一缕缕纵横交错的纤细光丝,若不仔细观察绝难用肉眼辨别出来。
“呜—”
面前淡绿色的光晕似受到感应,倏地收缩,凭空凝铸起一束雄浑夺目的光,朝着卫惊蛰胸口激射而至。
卫惊蛰手疾眼快,天穹神剑一式“中流砥柱”立在身前。
“砰!”
碧绿色的光击在剑锋上,乍然分开,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卫惊蛰被震得胸口气血翻腾,脚下立足不稳往后连退数步。突然之间心头警兆生出,耳边极轻的“叮”一声脆响,靴底又踏上了一根贴地横亘的光丝。
尚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阵星移斗转,身躯彷佛被卷进一团湍急的漩涡里,不由自主地跌宕盘旋、载沉载浮,周遭景物齐齐变得模糊不清,消隐在肆虐的光澜中。
卫惊蛰心念急转道:“好厉害的法阵!”
他横剑于胸抱元守一,体内翠微真气行走周天护持全身,一任自己的身形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卫惊蛰只觉自己的身躯教一股莫名的巨力狠狠抛出,在空中一串疾转卸去余劲,飘然降落在一片清幽静谧的竹林中。
他长吁了口气,脑海里兀自有些晕眩,却对身周的这片竹林越看越觉得熟悉,愕然心道:“咦,这不是紫竹林么?我怎地莫名奇妙回到翠霞山了?”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可晕乎乎地又想不明白,当即信步往紫竹轩的方向走去。
行出一段,遥遥就见盛年独自一人默然坐在淡言真人与墨晶的坟冢前,一手抱剑一手抓着酒坛,一口口地闷饮。
卫惊蛰走到盛年近前,惊喜问道:“师父,您也回来了?”
盛年放下酒坛,一双深邃沧桑的虎目炯炯落定在他的脸上,注视了良久,沉声问道:“听说你和农姑娘背着为师私定终身,可有此事?”
卫惊蛰大吃一惊,心道:“师父怎么会晓得,是谁告诉了他?”
在盛年慑人神光的逼视之下却不敢说谎,回答道:“有的。”
盛年哈哈一笑,抛去手中酒坛,振身而起,擎出名震天陆的石中剑喝道:“逆徒,你好色,坏我翠霞派千年清誉,盛某今日要清理门户!”
卫惊蛰如遭五雷轰顶,呆呆望着盛年道:“师父—”
盛年恍若不闻,神威凛凛跨步上前,石中剑拍浪荡云,一式“掷地有声”直劈而下。
卫惊蛰做梦也想不到,师父会不由分说就要取自己性命,眼见石中剑似山岳压顶轰将下来,杀气凛冽毫无留手之意,不由骇然道:“师父!”
奈何盛年不为所动,一双眼睛里看不出半分怜悯,石中剑去势更猛。
卫惊蛰情知这招“掷地有声”势大力沉,方圆五丈内避无可避,只得侧身横剑招架。
“铿!”
两剑交击,火星四溅,石中剑顺势弹起,剑刃上却多了个米粒大的缺口。
盛年面色微变怒意更盛,石中剑化作一式“披荆斩棘”斜斩卫惊蛰左肩,低喝道:“你竟敢伤我仙剑!”
卫惊蛰自幼拜在盛年门下修炼翠霞绝学,对于天照九剑的诸般微妙变化可谓滚瓜烂熟,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猜出,当下不假思索仙剑横出,“叮”地点中石中剑。
剑光腾跃,这师徒二人便在淡言真人的坟前,你来我往激战成一团。
卫惊蛰只求自保,将天穹神剑施展开来,暗自融入“我意七诀”的剑意,端的是密不透风泼水难入,苦苦与师父周旋。
盛年却是无所顾忌,石中剑大开大阖上下翻飞,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几将卫惊蛰完全吞没。彷佛站在他对面与自己动手的,不是精心教诲了二十多年的嫡传爱徒,而是欲诛之而后快的仇家一般。
三十个照面一过,卫惊蛰只守不攻尽落下风,被盛年逼得不停地腾挪闪躲,频频遇险。他恍恍惚惚地觉着自己正沉浸在一场诡异可怕的噩梦中,彷佛每挥出一剑便又深陷一分,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手。
他竭力想在脑海里抓住什么,可那东西如风如烟飘来晃去,一次又一次地失之交臂。微一分神间,剑招里不觉露出破绽,石中剑趁虚而入,寒光霍霍直指眉心。
卫惊蛰心头一震,这招“雷厉风行”他曾和盛年拆解切磋过不知多少回,当此生死关头更无半刻迟疑,天穹神剑在面前一横。
“叮—”
剑风扑面,遍体生寒。石中剑锋锐的剑尖应声点在天穹神剑不过两指余宽的剑页上,发出一记幽长悦耳的金石鸣响,委实惊险到了极致。
卫惊蛰右腕运劲一抖,孰想石中剑犹如落地生根一般,抵在剑页上纹丝不动,一道道排山倒海的刚猛剑气,不断透过天穹神剑迫入他的体内,在经脉中翻江倒海。
勉力支撑了足有一炷香工夫,卫惊蛰汗湿重衣,头顶水汽冉冉蒸腾,宛如置身蒸笼,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倒,右臂在几近麻木中轻轻发抖,好似手举着一座重逾万钧的山岳。
然而盛年的脸上依旧木无表情,眼眸深如秋潭波澜不惊,冷冷地凝视着他。
蓦然,卫惊蛰怔怔盯着盛年近在咫尺的双目,露出惊异神色,错愕道:“奇怪,师父的眼眸里为何没有我的倒影?”
“呼—”
像是有一阵冷风吹过,他昏沉沉的头脑为之一清,立时变得灵活起来,愈发感觉不对劲:“我怎地像着了魔般竟对师父拔剑相向?”
念及于此,卫惊蛰浑身惊出涔涔冷汗,混浊失神的灵台重新现出一线清明,隐约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暗一咬牙道:“师父对我恩同再造,山高海深,更不会不问青红皂白便促下杀手取我性命!“眼前种种定是我受湖底阵法袭扰,心魔萌生所至。即使是真的,我又焉能和恩师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将天穹神剑从身前抽开,默默道:“师父是不会杀我的!”
“轰!”
石中剑摧枯拉朽重重劈击在他的眉心之上。卫惊蛰只觉眼前光华爆裂,头顶生出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直要将整个人生生扯裂成两半,“哇”地仰面喷出一口殷红热血。
渐渐地,耳中奇异嘈杂的轰鸣远去,眼前幻动的彩光也慢慢淡漠消退,卫惊蛰的神志一点一点地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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