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师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则尔
宠的,甚至还是众望所归的妖帝继承人,这一点,自然是她素来目中无人的恃仗,只是,放眼整个妖界,她却也是最随心所欲不受约束的。
她的兄弟姐妹们虽表面对她毕恭毕敬笑脸相迎,丝毫不敢造次,可是,心底却是日夜不停地思索计划,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击败她,打压她。
毕竟,唯有击败了她,才能成为最强!
终于,她的随心所欲和放浪形骸惹怒了向来宠爱她的妖帝,为了挫她的锐气,予她韧性,使她最终可以具有可以成就大业的霸气,妖帝故意打伤了她,还将她独自贬谪到了妖界大荒之中,命她静思己过。
除了冷笑着旁观的兄弟姐妹,还有无数急着与她划清界限的狐朋狗友和公子侍郎,她仿似早已经看透了一切,显得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淡然一笑,便就拂袖上了路。到了大荒,她在无数异兽中看上了两条乌蛟,想要将其制服,可却因为有伤在身而反被乌蛟重伤,吃了大亏。
那时,唯有他留在了她的身边,只是依旧眼神冰冷,言辞刻薄,一切的表象只是为了掩藏那故作坚强的外表下澄澈而敏感的魂魄。明明近在咫尺,可是,他却无比害怕,只怕这同甘共苦是昙花一现,最终无力挽留一丝一毫。而且,她的言行举止仍旧轻佻慵懒,似乎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经常对他戏谑挑逗,看他怒气冲冲的模样。
直到有一次,她以激将法诓得他为她发誓,愿生生世世追随,她才微微一笑,对他许下了他从未预料到的誓言。
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愕,他浑浑噩噩了许多日子,战战兢兢,只担心她是一时心血来潮,说过的话如同过眼云烟,全然做不得数。所以,当某一日,他小心翼翼地问起时,她却靠在他的怀中,轻轻慢慢只反问了一句话——
需要有多喜欢,才会愿意无怨无悔地追随一个放荡不羁的魂魄?
那一刻,他蓦然明白了一切,不再怀疑,也不再恐惧。
他对她的心意怎样,她,也亦然。
只是,人与妖毕竟殊途,当做玩物玩弄一番倒也无妨,可若是真心以对妄图长相厮守,那便无疑是痴人说梦。毕竟,她乃是不老不死的妖界公主,而他是个凡人,韶华弹指,他的一生于她,不过瞬息。因着置身妖界,他的躯体不堪重负,急速衰老,不过数年,便就已是强弩之末。本不寄望她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可是,她竟真的信守承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妖帝之位,宁肯被永生放逐,这数千年来一直带着他踏遍六界,不断寻找躯体以求寄居,延续着“生生世世一双人”的誓约。
见倨枫微微发怔,脸色较之方才已经缓和得太多太多,青玄轻轻一声喟叹,仰起头见乌云早已散去,月色在水雾中舒展开,一泻千里的清辉洒满静谧的夜,冰盘映在宁安河静谧的迢迢流水中,淡淡的光辉如潮汐蔓延,无声无息地侵蚀,直至笼罩。
“我知道,在你眼中,早已没有所谓的道了。”青玄淡淡轻笑,承这倨枫之前的言语继续往下,笑声颇有云淡风清的意味,可言辞之下的分量却是有意无意地调侃:“你的眼中,只有喻澜。”
被看穿了心里的所思所想,还这么不着痕迹地调侃了一下,倨枫仿佛一株含羞草,受了外界的刺激,顿时不自在起来,期期艾艾,手足无措。“你不是也一样么?!”他有些懊恼地扭转头去看青玄,带着点懊恼,反诘道:“你的眼里也只有你师父!”
望着不远处静静流淌的宁安河,青玄呵呵一笑,算是承认。“师父曾经告诉我,道可道,非恒道,道,因人而异。其实,究竟何谓道,谁又能说得清?我虽然修道,可我并不信道,我只是信我师父。”他再度开口,可相较于之前的调侃,这一次,他说得极慢,每一个字的后头似乎都暗含着可以无限延伸的空间,最终,说出了那一直深埋心底的话:“我师父,就是我的道。”
被这言语倏地一震,倨枫的思绪突然被被一抹一闪而逝的恍惚所惊扰,他低眉敛目,心中涌去无限感慨:“你师父定然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的。”
再次望向千色,只见那一声绯红的衣裙在苍凉如水的月华之下,竟然也呈现出了柔润的感觉,青玄点点头,竟是没半分得意,只有着淡淡的酸涩,平淡地道了句:“那是自然。”
“所以,即便喻澜一时侥幸得了你的躯体让我还魂,我和她也不可能会有平静的生活。你的师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定然会因着你的缘故而永生永世追杀我俩。”带着点调侃地心态,明着里是类似玩笑话的猜测,可是说到最后,倨枫却只觉得越说越是苦涩。顿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双手,尔后微微颤抖着紧握了拳头:“其实,比起永生永世不老不死的躯体,我更想要的是平静安稳的生活。”
青玄顿时哑口无言。
倨枫说得一点也不错,依照师父的性子,若是真的没能护住他,定会自责一生,自然也不会让喻澜和倨枫有安稳日子可过。
“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抬起头,倨枫的眼眸由之前的烁亮变得黯枯无泽,定定地看着青玄。
青玄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只是随口应道:“什么感觉?”
“喻澜是个很要强的女子,虽然随心所欲,却也惯于唯我独尊,每一次遇到什么危险,都是她站在我身前,为我遮风挡雨。”倨枫看着青玄,唇边露出了苦笑:“你也一样吧?每一次,都是你师父护着你,就如同她羽翼之下的雏鸟,看着她为了你千辛万苦地经历风暴霜雪,可自己却完全帮不上忙……”是的,一直以来,他常常故意地闹别扭,吃醋,耍脾气,性子似乎更像个孩子,只是,六界苍茫,有谁明了他心中的苦楚?当年那个如水一般澄澈馥郁的少年,如今虽然不断地换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躯壳,可是,魂魄却如同历经风雨的石壁,千疮百孔,苔痕斑驳。那些躯体即便是年轻而俊美,充满着血性与朝气的甜香,可是,却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又怎能承载得住那颗数千载以来日渐苍老的心?
他的喻澜,喜欢的是那个年少俊逸的倨枫吧,所以,即便他已是如此苍老,可他却仍旧愿意扮演着她喜欢的模样,像个孩子一样,让她有高高在上的强者感觉。
倨枫的这一席话,无疑是极快极狠地戳中了青玄的死穴,使得他半晌也开不了口,既不能点头承认,也不能矢口否认,只能这么尴尬地沉默着。
那厢,倨枫还在继续说着,一字一字,如同细细的钢针扎入他身体最痛的地方,带着不期然的惊痛交加:“不知你是否有同感,被一个女子这样守护着,的确是一种难得的福气,可却也有着全然无法承受的重压。”
“……”
青玄仍旧只能沉默,算是一种默认。或许,说重压也不算太准确吧,若说事关一个男人的骄傲与尊严太过遥远,那么,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至少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吧。他想要同她比肩而立,在危急的关头将她护在身后,而并不是躲在她的身后沉默地仰望着她的背影,无能为力。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不配青睐这个女人,更不配做一个男人!
如今,看着倨枫,何尝不是看着另一个自己?
面对深重的自卑感,没有办法遏止。
不同于青玄的沉默,眸光转动间,说着说着,倨枫不由便细微地颤动着,血脉中急速奔流着酸楚的滋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抑制着不断抖颤的气息,压低了声音,终是将自己一直以来想说却无人倾听的言语说出了口:“就如同,我一直是喻澜的包袱,若没有我,她便不会招来那么多敌对,也不会被永生放逐,更或许,没有我,她能过得比现在好……”
他的话音还未落,青玄却突然起身背对着,斩钉截铁地不过三个字——
“你走吧!”
倨枫一时惊愕,不知青玄为什么会突然要放他走,愕然了好半天,才疑惑地询问:“为什么?”
“若是我无牵亦无挂,或许倒是可以用我的躯体成全你们。”背对着倨枫,青玄看着还在调息打坐的千色,语调不由自主地压低,满眼说不出的温柔,温柔似缎的浑厚嗓音沉沉地回应:“只可惜,我不是圣人,不会为了别人的幸福而舍生。你有舍不得离开需要生生世世陪伴的人,我也有。”
其实,他也明白倨枫故意失手被擒,为的是喻澜,不想让喻澜孤注一掷,最终无路可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需要九转真魂丹,也不知道师父如今又有什么打算,他只是不愿见到喻澜与倨枫在最后的关头分开——若倨枫的躯体真的已经到达了承受的极限。
倘若有一天,他必须要和师父分开,那么,他宁愿师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也不愿意师父为了自己孤注一掷。
倨枫缓缓地站起来,看着青玄高大的背影,而医治调息打坐的千色竟然睁开眼,静静地望着自己,却并没有阻拦的意思。那一瞬,他心底突然涌出了难以言喻的感激,竟是第一次像个腼腆的学子一般,咬牙冲着他们俩轻轻稽首算作道谢,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他才走了不过十步,不知从何处凭空甩过来一条鞭子,卷住他的颈项!
如同是有一把烈火在狠狠烧灼,倨枫只觉得颈项上的皮肉火辣辣的疼痛,阻断了呼吸,便本能地伸手去抓那缠住颈项的鞭子。只是,还不等他的手指碰到鞭子,那鞭尾便倏然收紧,他全然没有防备,被那条鞭子卷着,不由自主,狠狠跌倒在地,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连动一动也无比困难!
“想走!?没那么容易!”
伴随着一声冷冷的低喝,缠住他颈项的鞭子像是有生命,“哧溜”一下离开他的颈项,火红的鞭尾被抖得“啪”的一声响,带着冷冷的威胁。
青玄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转过身错愕地看着在地上痛苦吟哦的倨枫,当见到倨枫颈项上那烧灼的痕迹,他顿时知道是谁出手伤人,立即便怒了!
大喝一声,飞也似地冲过来,他想要扶起倨枫,可是,那还未现身的人却是扬高了鞭尾,企图一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而最终,那鞭尾没能如愿以偿,而是缠上了千色的手腕,被千色顺势一拉,终于揪出了躲在暗处的那个人。
正是紫苏。
望着一脸骄纵的紫苏,千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极少见的怒气在其间翻涌,所有的淡漠都在其间化作了犀利,郁结为山雨欲来前的阴霾,像是两把锋利的匕首,将紫苏给活活钉死在原地。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赶尽杀绝的冲动!
60 风之锦
看着揪住鞭尾不松手的千色,紫苏挑衅似的故意拉了拉,将整条“金蛟鞭”绷得紧而直,恰如彼此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
“你抓住我的鞭子做什么?!”她咬牙切齿地扬高了声音:“立刻放手!”她再次以拉扯鞭子作为威胁。虽然她自认并不怕眼前这个所谓的“师姑”,可是,可是却不知为何,就连自己也觉得心虚不已,原本的理直气壮无端地成了虚张声势。
“教训你。”不过三个字,千色言简意赅地道出意图,平静无波的嗓音中如同汹涌的暗流一般潜藏着阴沉,阴鸷中蓦然又多了噬血的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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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师徒)》 《黛色霜青(师徒)》_分节阅读_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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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仿佛随时都可能突然迸发而出,带着可以撕心裂肺的寒,透彻骨血的冷。
全然没有料到千色会有如此直接的言语,紫苏略微愣了一愣,随即摆出颇为不屑的姿势纵声大笑,仿佛是骤然听闻了世间最滑稽的大笑话,乐不可支。“你凭什么教训我?!是凭你的辈分,还是凭你的名声?”带着蔑视地瞥了千色一样,紫苏依旧逞着口舌之快,直直暗含讽刺。她的脸上虽仍旧保持着笑的表情,可心底却越发觉得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恃仗。那一瞬,似乎是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爆发的山洪,摧枯拉朽倾泻而来,她突然笃定——
眼前这个女人,说得出,做得到!
“不凭什么,不过是看你不顺眼罢了。”轻描淡写地回应,千色瞳眸一黯,那双狭长的凤眸里似是抹去了所有的亮光,黯沉沉的犹如钝器的冷光,浅浅勾起的唇角划出些微冷厉:“是废你一双手,还是一双腿,你自己选。又或者,你更愿意被剪掉舌头?”
“看我不顺眼?就算你骗得了我师父,也骗不了我!不用找借口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已经与那妖女狼狈为奸,勾结到一块儿了吧?!”面对着不动声色的威胁并着讽刺,紫苏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全然消失无踪。可这时候,素来盛气凌人的她,即便是心底已经有恐惧在悄悄满眼,但碍于面子,也是决计不会收敛示弱的,相反,她会更加气焰嚣张,用以掩饰心底的惶惶不安。嗤笑一声,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继续滔滔不绝:“那妖女喻澜大胆妄为,盗取了九转真魂丹,我师父奉命追回,你身为神霄派门下的弟子,不仅未曾全力协助,竟然还处处阻挠,妄图包庇妖孽!?”说到最后,她像是突然悟出了什么,用子虚乌有的猜测定下了千色的罪名:“我明白了,你居心叵测,觊觎着九转真魂丹,妄想从那妖女手中分得一杯羹!”
“随你怎么想。”任凭她胡说八道,千色也不辩驳:“当日在玉虚宫,你咄咄逼人,伤了青玄,我说过不会就此罢休,今日,也该是清算的时候了。”神情淡然地言明一切,她出人意料地狠狠拽紧了鞭尾狠狠一拉,将下盘不稳的紫苏拉了个趔趄,一簇火焰仿佛是遇到了火药一般,噼噼啪啪地熊熊燃烧,瞬间便借由鞭子燃烧蔓延过去,直直扑上紫苏那握着鞭子的手!
紫苏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青蓝色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灼烧着自己的手,无论念什么咒语都无法熄灭,只感觉到如同骨血被熔化的痛楚。
这是三昧真火!
但,这三昧真火与金蛟鞭与生俱来的火却又有不同之处。金蛟鞭乃是长白山天火煅烧而成的神兵,深具灵性,既然认定她为主,伤的自然是别人,断然不会伤她!
这究竟是什么火?
若是她没有记错,玉虚宫神霄派追随长生师尊,所修的道术中并没有御火之术,难不成——
“你竟然使妖术?”忍着手臂遭受焚烧的剧痛,紫苏不肯松掉握鞭的手掌,脸上的表情已是骇然。听说这千色飞升之前乃是妖身,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她使的是当初为妖时所练就的妖术!
简直是大逆不道!
“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千色并不动容,只是冷漠地看着紫苏的手被三昧真火烧得皮开肉绽。“这是偿还青玄的,接下来这,是偿还倨枫的!”
她使得并非妖术,而是自身所具的力量,只不过,此时此刻,她也懒得辩解什么。毕竟,紫苏是承天傚法后土皇地祗娘娘之女,在那位女神祗的眼里,一切的与仙家相悖的异象都是大逆不道的,紫苏与其一脉相承,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而且,依照她素来的性子若不是在这关键时刻,她也绝不会插手管闲事。
若是喻澜知道紫苏伤了倨枫,只怕,绝不会只是废了双手这么简单!
紫苏咬紧牙,并不回应,满眼只是倔强,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千色的眼眸微微一眯,正待要再次出手,凭空而降的风锦却是拦在紫苏身前,不仅有以身相挡的意图,甚至还伸出手指,以咒语熄灭了那借由“金蛟鞭”焚烧蔓延的三昧真火。
“师妹,住手!”他神色凝重,闪动着幽光的眸子与她相对,那一瞬,似乎是微微一怔,折射出那近乎窒息的心思与情绪,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几分压抑的苍凉:“你若真的不肯手下留情,定要再烧了她的右手,那她以后便是再也使不了兵器了。”
“那不是正好么?”千色静静与他对视,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一丝情绪的起伏,神色之中带着坦然:“免得她舞着鞭子,见人就抽。”
“师父!”
那厢,青玄一声轻唤,想是借由输送真元,被金蛟鞭烧伤了颈项的倨枫终于渐渐苏醒了过来。只不过,他那躯体本就已是到了承受的极限,如今更是被金蛟鞭伤了,濒死的躯体急速腐朽,原本白皙的颈项呈现出一片焦黑!
风锦看了看倨枫,不用任何人多做解释,他便就知道自己的徒弟做了什么,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千色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倨枫,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疼痛。那一瞬,她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仿佛如今奄奄一息的倨枫,便就是日后青玄的真实写照。“你可知道,他原本还能熬到明早,你的这一鞭,或许,让他连今晚也熬不过了。”再望向紫苏时,她的语调冰冷得如同坚硬的冰渣子,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焚烧手臂的三味真火虽然被风锦给熄灭了,但躯体上残余的疼痛却并没有消失,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早就该死了,留在世间也不过是个妖孽,祸物!”紫苏死死咬着牙,忍着疼痛,刻意再次挑衅,极慢地从唇缝里挤出硬生生挤出话来:“早死早超生!”
夜半的河滩上,寒风凛凛,“早死早超生”这五个字如同是一句恶咒,极清晰地传入了倨枫的耳中,戳中了他一直以来深藏的痛处。一时之间,他似是想要说什么,可被烧伤的颈项牵动着咽喉,令他有口难言,疼痛难忍,只能痛苦地微微喘气,心底一片荒芜的苍凉。
“恶婆娘,这里最该死的不是别人,是你!”
那一瞬,青玄终于忍无可忍,倏地起身,怒火焚心地大骂出口,而几乎是同时,千色唤出了“戮仙剑”,毫不犹豫地往前,看样子,似乎不打算再以三味真火焚烧她,而是属意直接卸下她一条胳膊,让她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承担后果!
风锦也气极了,若不是念在她是自己的弟子,定会一掌劈了她。可是,如今这时刻,不是教训徒弟的时候,他即便是再愤怒,也只能忍。毫不犹豫地迎向千色刺过来的“戮仙剑”,他只能用冰冷而严厉的告诫宣告自己的怒不可遏:“紫苏,你若是再不闭嘴,为师就将你逐出师门!”
那刺过来的“戮仙剑”紧抵着风锦的锁骨停了下来,只需再往前一分,便可以刺透他的肩膀。右手稳稳地握住“戮仙剑”千色不言不语,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勃发的怒气混合着杀气在周身上下齐齐汇集,显得凌厉而迫人,似乎早已得知他会有这么一手,等着他给个交代。
“说来,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对徒弟管教无方。”苦笑一声,风锦自知千色的意思是要他亲手惩处口不择言的紫苏,以示公正,只是,他却又该要如何惩罚才算合适?身为紫苏的师父,他有怎么可能不徇私?看来,如今,他唯有自咽苦果,息事宁人了。“既然难辞其咎,不如就由我代替她受这一剑吧。”
又或许,皆由这个机会试探千色对他的情意,也未尝不可。
对于这样的言语,一旁的青玄嗤然冷笑,仿佛是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而千色却并不接受,“戮仙剑”也没有半分要退却的意思,只是平板地拒绝:“掌教师兄身系整个神霄派,千色不敢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这个词极是简单,可是却也瞬间将他与她的距离推拒得远到了海角天涯。
“师妹还记得么,早前在玉虚宫一同学艺时,师门之中有谁犯了错,师尊都会交由你来施以惩责。”风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极简单的言语,可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进往昔的回忆之中。
千色默不作声,可心绪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言语牵引着,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是呵,那时,师门之中有谁没被她责罚过?有时,师兄弟你有谁想下山做点荒唐事打发无聊,又担心一个人挨罚太失面子,便往往会舌灿莲花,把师兄师弟们一块儿拖下水。事后,若是一时没留神闯出祸来,往往师尊还没开口,他们便已很是自觉了。大多数的时候,她的面前总是会有一排光溜溜白花花的屁股撅着,煞是滑稽。
那时,青春正值年少,春风秋月正当好。
可如今,物是却人非,往昔的记忆如同水面的倒影,不过一滴水的惊扰,从此便再不覆见。
见千色不说话,风锦深邃的黑眸里流露某种令人动容的情绪。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复又开口:“如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我是掌教,也不能例外,师妹又何必有所顾虑?”
倏地,那原本抵在他锁骨处的“戮仙剑”突然往前,薄而锋利的剑身瞬间便就穿透了他的肩膀!在紫苏的惊呼声中,他的血沿着剑身缓缓淌下,还来不及染上千色的手,便就一滴一滴落在河滩上!
“师妹,这一剑,我欠了你一千一百六十三年。”伸手制止了紫苏的惊呼,风锦深吸一口气,肩膀处传来了剧烈的痛楚,可是他却竟然能笑得出来,仿佛那一滴一滴淌下的不是他的血,而是这千年岁月中蓄积的苦涩,如今才被催逼了出来。心口烈烈地一灼,如同被某些不知名的东西纠缠着,阴魂不散,挥之不去,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似乎是踌躇了一下,心头五味杂陈,眼里心事重重:“如今,你气消了么?”
是的,没有人能有他记得这么清楚,当日的决裂,她情伤难愈离开了玉虚宫,避居在东极鄢山之上,他看着昆仑山上嫣然的桃花,看着似絮的飘雪,数着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可心里思念的那个人却从未改变。
整整一千一百六十三年,如今,再见已是陌路,咫尺,亦是天涯,若真的要怪,只能怪有缘无分。
面无表情地听着风锦的言语,千色许久没有回应,可最终,她说出口的却并不是风锦意料中的言语,而是全然的冷漠与疏离。“掌教师兄,这一剑不是你欠我的,是你自愿代你徒弟受的。”将戮仙剑倏然抽出,她并不理会他肩上血流如注的伤口,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你我,无恩,亦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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