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梦
“娘娘!”身后的仙雯忽然喊道,“娘娘请留步!我是仙雯啊!娘娘……”
“管好你的人,胥嫔。”我转身投了仙雯一眼,她面上半是悔恨半是激动。我的声调始终未改,叫她认出了我。
孙文姝惧怕地望我,我对她缓声道:“我们走我们的。”
胥嫔斥骂仙雯,后者再无声音。我走了很远,还能听到胥嫔的话,“吃里爬外的贱婢,我还真信了你,跑来讨好西门,结果你倒会算计,当面就巴结孙贵人……”
胥嫔不知仙雯口中的娘娘是我,她误以为仙雯在喊孙贵人。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我发觉孙文姝还在发颤,这大热天的,有什么可冷?
“你怎么了?病了?”我停下脚步问她。
孙文姝面色发白,看似快站不稳。我扶她一旁回廊坐了。
“那我们坐一会儿,今日就不去见柳妃了。”我淡淡道。
孙文姝望了望我,欲言又止。我道:“有话就说吧!”
过了很久,她才极细声地道:“胥嫔娘娘有些像一个人。”
我一怔。虽然孙文姝没再说下去,但她已然说透了两件事,一是胥嫔的容貌几分像我,二是她猜到了我就是那位死去封后的贵妃。
片刻后,我沉吟道:“你声音倒像蚊子嗡嗡,我没听着。既然不舒服,那就休息会儿吧,不要多说不要多想,我陪你坐一会儿。”
孙文姝渐渐平复下来,又过一会儿,竟鼓起勇气道:“大人,你是好人。”
我苦笑了下,我真是好人吗?还是她赖我鼻息,给自己的处境安上个“好人”?我唤来个路过的太监,命他跑一趟柳妃的弱柳宫,说下改日再访。
当日午后,从朝廷上传出西日昌将迎娶南越公主的消息。负责此事的臣子是万国维,这叫我联想起那日钱后死讯传来,他口中喃喃的一句“节骨眼上”,而西日昌当时跟了句“死得不好”。如此推想,这一君一臣早定下了大杲与南越的联姻策略。西日昌打发我去处置钱后一事,另一方面是不想当我面谈论他的婚事。其实这又何必呢,我何尝在乎。我倒很想听听,他如何算计自己未来的妻子。
妃子血 第三部分 因琴风起(2)
一步又一步,西日昌走得很稳,我只为南越的公主惋惜。西秦的公主嫁大杲为后,帝死后废,强被纳入新帝宫闱,最终的下场是惨死,那南越的公主又会好到哪儿去?
午后轮我当值,西日昌一直在观察我眼色,而我始终波澜不惊地站他身旁,这乱七八糟的与我何干?我关心的既非自己受不受宠,亦非八字一撇都没的皇子。我关心的只是西日昌走得稳不稳,好不好,日后我能不能得偿所愿。
这男人够坏够色,待到偏殿内只剩万国维一臣时,他的手悄然递到了我后,贴着一动不动,热力却传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48
了过来。
“臣以为,南越极其重视此次联姻,吾皇连丧二后,未立太子……”
我微微调整呼吸,虽他一动不动,但身后多个热物,着实讨厌。
“臣以为,南越良臣不少,对蛮申水灾一事,必有争议。前有西秦公主之鉴,担忧顾虑在所难免……”
不知西日昌有没有在听,我斜眼过去,倒一本正经。我偷偷挪移半步,那手便狠狠地抓了一把,我上身一僵直。万国维顿了顿,居然道:“陛下要抓牢!”
西日昌这才放开了我,笑道:“国维之言,此句尤佳。”
我垂眉。
这夜,西日昌依然很受用。与倾城苑妈妈说的男人抽身无情截然相反,他抽身后抚着我的背道:“叫我昌,姝黎。”
我浑身半是汗半是他留下的痕迹,力乏神昏。迷糊了一会儿,我才低低唤了声。也许对我的迟疑不满意,他掐了我一把。我口中逸出一声。他又揉了我一把,最后无奈地躺平。
我慢慢转身,搭一手放他身上,开始吹枕头风,“昌……我们什么时候过过招?”
他握着我的手道:“怕你现在不行。”
“就跟那日不用气劲和阿大阿二交手一样,可以吗?”
他沉吟道:“那日我看的不是身法,而是他们的配合力,应变。”
“哦……”也是,他自己起码准武圣的实力,若看人武力,几招即可,不会看了那么久。
“你真正的武力不在寻常武者的身法、气劲上。何况我怕跟你动手,动到后面,定是将你吃了。”他忽而低声暧昧道,“旁人是不知其中妙处的,可看在我眼里,痒在心头。矫若惊龙逸态横生,盈盈秋水鬼魅灵动,你其实就是个香饵,看了就忍不住想抓住逮住,连皮带骨细细嚼了,而且你这香饵香毒太厉害,每一阵子都吃出不同滋味,结果是无论吃多少次都想再吃,吃来吃去还不给人吃饱,吃不饱就更惦记着。我能忍住不跟你过招,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将头靠在他臂上,静静地索着。以往他每每摆布得我自觉堕落,甚至有几次败德武道以气劲满足极致的*,表现出*之人极其下流的情欲,但这*之人,却一直回避与我过招,抵制住了内心一部分的欲望,可见他素来都清醒欲望是个什么东西。在他看似放纵无度的寻欢作乐中,也一直有所保留。这不仅仅考虑到我的承受力,也有他自己的因素。换而言之,他在最荒好色的时候,还是清醒的。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个男人,若连自己最强的欲望都能控制住,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他做不到的。
既然枕头风没吹着,吹到别处去了,我只能自己研修。当上午我抱着琵琶步入演武场后,场中几乎所有侍卫都变了脸色。我想他们心里必然在说,闹心烦人的来了!
昌华宫当过差的侍卫都被我琵琶乐音荼毒过,西门大人的名讳不能谈论,容貌不能谈论,跟陛下的两三事不能谈论,但难听的琵琶曲可以随便乱谈。我曾听到过这样的论调,贞武皇后一曲杀人无数,西门大人异曲同工,只是宰的是一堆耳朵。
不理会众人的神色,我抱着琵琶越身到一根木桩上,场中侍卫像潮水一般退走。
我盘腿坐下,匿气后,粗豪的乐曲响彻演武场。
破除万事谁能判功过?倒是断送一生。山高水远春去秋往,哪里管得上旁人笔我?花病春愁何需自怜,杯行到手饮一樽。
虽然曲音粗鄙,但曲意却透出男儿血性,率性妄为的豪情,一时间,演武场上人人驻足,跑的人不跑了,躲的人不躲了,纷纷静听这一曲改自《西江月》的琵琶曲。
我暗忖,似乎多日的摸索,我终于寻出合适匿气又遂我心境的曲调。也只有面对演武场上的武者,才能畅快奏响此曲。
天下人,有才乃骄,恃能而傲,武者亦不例外。哐当琴曲,奏响的是武者的荣耀。为何而武?当真是铲强扶弱还是强身健体?武道所求,唯有天下第一。倘不能绝世便走任性一途,以我之武扬我心意,以我武道独行天下。今朝花开折一枝,酒行手畔来不拒。我即是任性武道,不然也不会剑走偏锋,以武入音。
文人其文若人,武者其武是性。文章再巧妙,也难掩本性,正乎?邪乎?满篇的奸盗荒唐传世,满目的高风亮节入土,为的哪般?武力再高强,也隐藏着各自武道,仁乎?恶乎?不杀一人不染一滴鲜血名扬天下,斩落千头魔鬼凶残为人不耻。
借刀杀人衣不染血,将军千斩敌唯有望风而逃。这究竟是谁人的武道?
“妃子血”音绕四周,本无风的炎夏因琴起风,似有若无,拂过木桩,拂动我衣裳。意气所致,以音出武。果不似西日昌的慢哉悠闲,而是疾来驰去,同我偏激。
我所坐木桩一阵颤动,又归平静。
妃子血 第三部分 文步紫禁(1)
连着几日上午骚扰演武场,我觉着逐渐能控制匿气下的气劲,虽然不多,但这只是开始。而我的开始便与西日昌所言的一丝不同,它是一阵,合了我的武道,从不温柔地循序渐进,到总是突发爆发,叫嚣着不甘,疏通凝结淤积的压抑。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我发现众位侍卫似乎开始喜欢我的骚扰。一旦我去了,他们便停下修炼,安静地围绕四周聆听感受。每次我离去,都能见到这些汉子眼中的光亮,微微起伏的胸膛,武者的血气武者的坚定取而代之曾经的鄙视曾经的暗讽。
接着一日午后,西日昌单独对我道:“西门大人,你被提拔了。”
我凝望他,他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我的侍长及侍卫们一致保举你当他们的卫尉。”
我一怔,卫尉这个官衔相当于皇宫的侍卫总管,而我没记错的话,大杲皇宫的卫尉原是苏堂竹的父亲苏世南,而此人即将近日回宫。
“我的修为比之苏世南何如?”
西日昌答:“不如。”
“那我何能何德担当卫尉?”
西日昌丹凤斜挑,霞光媚行,“你可以。在你的琴曲下,男儿们热血沸腾,短短几日时间里,修为猛进。在你的琴曲下,我大杲出了一位天行者。你的修为是不够,但你的武道足以胜任。”
我再不推辞,对着一群武人总比成天对着一堆妇人来得好。
“辛苦你了,日后上午就有事了。”他温柔一笑,“不知西门卫尉,现在能否为我弹奏一曲呢?”
我退后一步道:“我怕陛下兽血沸腾,练到歪门邪功上去了。”
他眼眸一亮,我又道:“陛下若想听,那我还是弹一曲《四时好花朝朝见》。”
他眼神变幻不定,我暗思,玩笑稍微大了点,他真兽血去了,还不是兽到我身上。但他最后却微微一笑,道一句:“晚间随便你弹什么,我都听。”
到了晚上,吃完饭后,他还真的安静坐在未央阁上,听我一曲曲地弹琵琶。非常诡异,我弹了十七八曲,他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望着听。十分怪异,无论我弹俗曲雅乐,还是怨调狂声,他都照单全收,只是面上毫无情绪流露。能长时间听那么多曲,还坐得岿然不动四平八稳,神定气闲平静如初,我都怀疑他真的在听吗?若非见到他眼中偶尔流动的眸光,听到他悠长的呼吸,我还真以为自己对着偶人弹曲。
我停下了手,指头微微酸麻。他才开口道:“没一曲及得上当日的断肠。”
我一愕,他拉过我的手,一根根指头捋平,柔声道:“你难得跟我说个笑,其实我很喜欢。到了这份儿上,我也不想瞒你,别说你弹曲,就是你碰我一下,或是一笑,我都想扑过来,捉住,吃了。”
我心一慌,他捉紧我的手,抬头道:“姝黎,三年前我还放得开,但现在,我绝不放手。你要再跑,我就把你认识的人全杀了,什么叶叠、侯熙元、洪信还有那个姬人香兰,我放过他们不过看在你面上。”
我心下一叹,搂住了他肩。他将头埋我胸膛,声音平静地道:“天一诀的外篇我也不要了,我要得已经太多,再要只会毁了你。”
我仰望黑夜,众星拱月,万里无云,黑得一清二楚,亮得闪闪烁烁。虽我还持疑虑,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这样的人生也算黑得光亮了。
姬人也好,大户人家的妻妾也罢,都信奉这么一条:当一个男人总跟一个女人行房,不找别的女人,那男人就是爱这个女人的;当男人不爱这个女人的时候,就很少甚至根本不找这个女人行房。可我的男人是大杲的昌帝,一个很难以常理而论的男人。西日昌的身份就代表着,他的一生不可能只同一位女子合欢。虽然我重回大杲后,他没有再宠幸过别的妃嫔,但历来帝皇都是情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情种,爱得很深,时间却很短。更有不少妃嫔在她最受宠的时候被杀,理由荒谬,各种都有,更何况西日昌还是个极其复杂的男人。他说他三年前还放得开,也就意味着三年前他对我的恩宠都有意图。贪婪的人某一日忽然说自己不贪了,说与谁听谁都不信,但他待我确实算不同了
妃子血 第三部分 文步紫禁(2)
沿着我纤细的指节,他一路吻上手腕,细细密密,酥酥麻麻。我屏息望他,丹凤滟涟,情浓欲滴,那张脸如远山悠然又似江水浩瀚,投一眼陷入,由清新俊逸到深沉玄奥,各式风景不住变幻,定睛端详又凝聚为一幅岚韵山水。
衣裳半褪了身子,帷帐掩去了月色,轻轻的扑倒声,若有似无的感叹声,慢啮细啃,濡湿舔吮,窸窸窣窣磨心揉肠,调弦弹丝勾心腐魂也不过如此。
当年不懂欣赏难以体味,只道邪气凛然只道奸佞横行,纵然他万种*千般手段全都对了牛去,而今想来,情事上能做到他这般地步的男人,恐当世不多,只是开场就噬骨*。
正当我感慨暗生,他忽然卧倒一旁,横展四肢一动不动。我戳戳他背,但听他闷声道:“天快亮了,要早朝了!”
一时间我蒙了。未央阁上耽搁了大半夜,回寝宫调半日琴弦,完了把琴一搁,来一句天快亮了……
我恍神之际,他却鱼跃弹身,瞬间闯龙门赶海潮,动作干净利落,狂涛巨浪,又一碧万顷。一处颠簸身心摇曳,一道道波澜奔来滚去,一束束虹光帷幕里穿梭。
仓促之间,我只将手他的发丝,唇音并弦动被覆盖被吞没,骗子总归是骗子。
“真要早朝了,上午你就别出去了。”
指间还缠绕着一丝他的发缕,我懒洋洋地应了声。赶潮人又去赶下一场了,真不知他哪里来的精力。
吃完早上的汤药,我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午后,我才知道他其实也累。我到书房的时候,他正在休息。
帘子尽数垂地,幽暗的书房里,他仰卧于湘竹软榻,合目休憩,一手垂落榻畔,手边地上是卷文书。
我轻脚走近,弯身拈起文书放置于书案,而后我就地坐于他榻旁。见过这男人无数次睡颜,多安详沉定,这会儿却面似桃花,不知是天热的还是别的缘故。
帝冠早已解下,发髻散开,长发瀑布一般沿榻而下。轻薄的乳色丝袍松散,清晰的锁骨下,一片肌理细腻的胸脯,没入衣褶的隐暗。随着他的呼吸,随着书房外宫人的打扇,发丝微澜,丝衣偶拂,胸膛的隐约起伏间,润泽的光芒柔和释放。一身的风姿卓绝,无声的*鸩毒。我不禁心叹,这男人天生就是个祸害,生就祸害,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49
/>
恹恹午后,清静时光,看了半日祸害,肚中又掏不出什么新词,我干脆在榻下修起了禅功,将祸害加诸我的杂念逐一清理。
色与色目,食与口欲,音与人耳,志气与恣意,世俗的通解蒙人愚人,然不从大流何以洞事理?有些话祸害说得很厉害,觉着如何好就如何过,恶好就恶过,善好就善过,世人都在过自己的好过。我思来想去,只能得出结论,这是大祸害说的,听了就听了,信了肯定出问题。
时光一分分流走,书房外来了人。打扇的宫人在外轻声道:“陛下正在休息,西门大人陪着。”
周怀梦的声音响起,“我有要事禀告,劳烦通报。”
其声如人,跟个钟似的。西日昌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我瞠目结舌地看他飞速整衣戴冠,末了还问我一句:“得体了吗?”比之万国维在场时他的荒诞,一天一地。
我点头,他已拉我起身,按到榻后,这才传周怀梦。
四帘卷起,光线通亮。周怀梦大步迈入,礼毕,又是一通好听话冒出,颇有点振聋发聩,叫人倦意全消。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嫌大杲给南越的聘礼厚了,对万国维出使南越开出的礼单,极其不满。
他说完后,连我都觉得有些受不了。敢情他当西日昌是个吃软饭的,成亲就要女方大把的彩礼才对。但西日昌却是个真正会说话的主,他沉吟片刻道:“按卿之言,朕的身价几何?”
周怀梦一怔,西日昌微笑道:“朕不值钱,南越公主亦不值钱。”
“臣不是这个意思。”周怀梦急道。
西日昌道:“你把礼单拿一部分给白公垂去吧!”
周怀梦道:“白老儿见臣就逃,臣哪里找得着他?”
“交给万国维吧!”
打发走说好听话的,西日昌古怪地一笑,“就娶你捡着个大便宜。”
我黯然。
“千金万绢都有价,唯独一枚银元,无价。”
妃子血 第三部分 世南指点(1)
夏季的酷暑渐渐过去,西日昌对我的宠爱只增不减。虽非我所求,得之不荣,失之无惊,但他的恩宠还是在我心头扎根落土,有了一席之地。无论将来如何,无论西秦事了后会生什么变故,这一段时间他对我的种种,我不会忘记。无论虚情真意,无论发乎于心,还是望,他的宠幸对我,是幸运。
苏世南从大杲北境回到盛京,我只在偏殿见了他匆匆一面。相貌上他就是个老了的苏堂竹,但眉宇间的气度和言行举止却不是苏堂竹能比拟的。我看不出葛仲逊所言的只求仕途的利禄心,相反苏世南很平淡。
西日昌介绍我的话只有一句,“这是西门,我的弟子,接你卫尉之职。”
苏世南的回应只有侧目。以罗玄门的辈分而言,他高我两辈,以大杲官职而言,他被提升为太尉,已然是盛京武官第一人。
从西日昌与苏世南简单的对话中,我得知了他被派往大杲北部与军事有关。西日昌委他筹备军方物资及人员调动。
西日昌交代完苏世南太医院的事后,他便告退了。我问西日昌:“若日后我见着他,该如何称谓?”
“苏大人即可。”西日昌顿了顿,“只有带你去罗玄门,你要唤他苏师爷,苏堂竹要唤苏师叔……”
辈分很低,师傅也不是我求的。
“那罗玄门……我门的门主何人?”
西日昌笑了笑,“以后去了就知道了。”
当日午后,西日昌带上孙文姝,与我一道去见了柳妃。柳妃还是老样子,孙文姝也是大家闺秀,二人说话都跟温吞水似的,听得我颇觉乏味,难为西日昌还掺和几句。
三人说着说着,柳妃漫不经心地带了句,“本来想安排位宝林给孙贵人,但不巧,昨儿宫里去了位老宝林,新人我又不放心,只能再等一阵了。总之,我记在心里。”
“你说的是仙雯吧!死就死呗!”西日昌云淡风轻地笑笑。我听得暗惊,仙雯死了?柳妃在提醒西日昌。
那边孙文姝已白了脸色,柳妃握着她的手,对西日昌嗔道:“看陛下把孙贵人吓得。莫怕,孙贵人,你哪,就住陛下屋檐下,身旁还有一位西门大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
柳妃又说了几个女儿家的笑话,孙文姝也很快镇定下来。三人复又说笑扯闲,仿佛刚才压根儿没有提及仙雯。
回到昌华宫,西日昌支走孙文姝,对我道:“那人是自寻短见,缘故跟那马太守一样。”
我应了一声。
仙雯求贵,出我门而入胥嫔宫,到头来发现正主子才红,却无回头路。马太守谄上不得,断了仕途,忧郁而亡。不是他杀的,不是我杀的,就跟我们俩没了关系吗?权势横搁人心,强求不得而羞愤自尽。哪里来的权欲,还不是打他那儿转我这儿。
先贤言,唯有不求才得。可先贤最后还是得了。求也为得,不求还为得。权势如此,情爱不如此吗?我想不明白搞不清楚,次日上午演武场上,我却有所感悟。
我弹罢一曲琵琶,侍长与我道:“大人,你的一曲《西江月》确实振奋人心,初闻大家都觉得鼓舞,但连日来效果却每况愈下。在下记得大人在昌华宫里弹过无数种曲调,不如大人换个曲子看看?”
我点头应允。武道所求,难道不是强求?而我的乐音本就强求。我琢磨了下当日叶少游的无名笛曲,春雨润物微风徐拂,哪个不强求。
继而推想到西日昌的异端邪说,若非立足博学广识,如何发出不和谐声?我若要在武音上更上一层,正该将那些以前不屑的、知其好也刻意忽略地重拾起来。
妃子血 第三部分 世南指点(2)
低哀沉郁的调子响起,演武场上众人一哆嗦。我暗自摇头,细弱真是门大学问,慢慢来。
回了昌华宫,我坐于自己房中摸索琴音。两大难题,一是匿气下手道弱了,乐音就哀,二是“妃子血”音色本就难听,甚至它可能是当世琵琶中最差的,平素状态下,“妃子血”奏响的温文尔雅,就很勉强。我所擅长的,“妃子血”所擅长的,都非柔和细软。我阂的琵琶都过了,难以以无怠之心调自然之音。
午间我还在捣鼓,西日昌神出鬼没地到了我身后,我刚好在自言自语:“自然之音,日月之明。雷霆之声,异俗高亢……如何调解?”
西日昌忽然开口:“调了,调以阴阳之合。”
我猛地一惊,随后嘴角抽搐,过了片刻,才恢复平静。“今日这么早?”
他问:“还没吃吧?”
我嗯了声,他拉起我道:“走,吃饭去,吃饱了好干活。”
与我想的不同,他带我出了宫,宫外早有马车等候。上了车后,这人慢条斯理地剥了我外衣,套上身浅红色布裳,打量下还道:“穿什么都一样。”
我心想,还用穿吗?
他自己也换了身寻常百姓的玄色布衣,又取出两张会长疙瘩的面具,戴我面上后又道:“藏起来。”
我看他换脸,却是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容。额头宽广,双目突冲,鼻歪嘴斜。我不禁道:“这张好。”
“歪瓜裂枣”微笑,露出一排整齐贝齿,“就知道你会喜欢,晚上我不换了,可好?”
我无力道:“戴什么都一样。”
他笑着揽我入怀,道:“妞儿爱俏,姐儿爱金,姝黎呀,什么都不爱,就爱夜里偷偷摸摸……”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