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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梦
众人神色不变,各站原位,而王伯谷却犹豫起来,“西门乃陛下亲信,又是位女子,臣只怕拳脚无眼,误伤了西门。”
西日昌道:“西门虽然有伤在身,修为大打折扣,但手脚灵敏身法轻灵。这样吧,你们都不用气劲,就过几招看看。”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小试身手(2)
王伯谷这才应下。众人齐整退后,空出厅中一片地方,我飘然而往。自伤后我一直没有动过筋骨,西日昌早看在眼里,惦在心里。从宫内演武场上的冷眼,到朝殿上搓碎面具,我身为武者的那颗心始终没有在漫长的孤独寂寞中,停止过好强。
武者的价值在武斗中,切磋求精,对决求胜。即便登峰造极如葛仲逊,也一样在我的琴音下露了一手,而答喜听我一曲,虽未动武却比动武更甚。
我轻灵的身法落入阿大阿二眼内,二人的面容更加严肃。从西日昌提出我来,他们就没有丝毫大意轻视,可见这王伯谷治下的手段。驰骛楼上他始终唉声叹气,一如他鄙俗的外貌,可一个拥有如此庄园如此手下的人,会是个窝囊废吗?阿大阿二给出了明确答复。我还未接近,两人已分影左右,从他们的攻防之势可判断,一人拳掌一人腿脚,又分了上下两路。
不使用气劲,占上风的仍是他二人。寻常两个壮年男子对一个女子,孰优孰劣不言而喻。重拳对粉拳,硬腿挡绣脚,硬碰硬落败的只有我。距离三尺之遥的时





妃子血 _分节阅读_44
候,半空中,我忽然坠身,二人的攻防重心顿时下移,正中我的下怀。
女子的身法特长素来就是灵活多变轻巧诡异,而我也早不是当年那只会分飞燕、双脚踢开两侍卫的司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明要落地的我,却在空中飞弹起身,同时弃左阿大之拳,攻右阿二之身。而不合常理的空中变化,竟只有王伯谷发出一声惊叹。
阿二眼光一亮,竟不变架势,只是换了下路攻势,再不防守,主动出击,而我身后的阿大拳风袭来,合成相夹之势。我心中暗赞,此二人果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个以攻为守,忠于自己负责的范围,放心将安全交由搭档。一个趁机控制局面,将胜利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此况下,我若执意攻击阿二,等于同时受二力合击。这种一般武者很难处理的局面,我尚能对付。
矮身蜷缩,猱身不变攻势。缝隙求生本是我历年逃亡的擅长,此次也不例外。在二人的合击中,我一跳躬身落在阿二脚上,二弹匪夷所思地落在阿大臂上,而我的手掌被阿二接住,很强的后缀力,震我手麻,第三纵就穿出了两人的合围圈。
“好!”西日昌赞了声。
然而比斗还没完,二人如影随形地追上。我再次变身形,将诡谲百变的身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可二人彼唱此和水泄不通的攻防,依然占据上风。每每我迫在危急,只得寻出一条常人连想都想不到的小道幽径。身体是柔韧的,可折叠可变化,拳脚是古怪的,刁钻滑溜,就是欠点一锤定音的霸力。我忽然想到西日昌所赞的柔韧,冷不防肩头中了一掌,人再次飘出一道无法形容的轨迹。
王伯谷等一干人看得气息渐粗,或许他们是首次看到很强的攻防对很鬼的身手。可是这一场拳脚身法之斗,我觉着更贴近于力量和手段的较量。
“可以了。”过了很久,西日昌才叫停。
我回落厅中,一边暗自调息一边走回西日昌身侧。阿大阿二在我身后,行礼而退。
王伯谷对我微一躬身,“王伯谷在此谢过西门大人的指教。”说完又转身对西日昌道:“陛下若首肯,臣欢迎西门大人不时来指点一二。”
西日昌笑道:“她还需磨砺,不着急。再说了,若非你属下手下留情,她哪里撑得过那么长时间?”
我心下认同,如果只是拳脚的对决,我早就输了。
“以一抵二已然是西门大人获胜。”王伯谷冷冷对阿大阿二道,“事毕后,你二人晚间去戎部待一个月。”
“是。”二人毫无怨言,目光更是坚定。
之后,王伯谷命人送上酒,由西日昌一一分发给众人。西日昌捧起海碗,扬声道:“一切都为了大杲!”说完,他与众人一起饮尽碗中之酒,率先砸碎海碗,跟着一片碗破瓷碎之声。
西日昌再次扫看众人,每个人都正视于他。虽然他们都没说话,可厅中浓郁的酒香一地的瓷片已然说明了一切。这才是真正的烈酒,我喝了后只觉喉咙火辣,体内似火烧火燎,一股热气涌出胸腔。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名器沉湖(1)
西日昌带我回宫的路上,酒劲才逐渐消失。西日昌问我:“刚才你和那二人过手,感到了什么?”
我整了下思绪,如是道:“素养,配合,还有信任。”
“你还是不爱多话。”西日昌瞟我一眼。
我觉着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从阿大阿二身上可见王伯谷那支队伍的可怕。他们讲究配合,服从安排,处乱不惊,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由对方。
过了一会儿,西日昌靠到了我肩上,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大杲皇室传嗣历来遵循的是立嫡不立长。”
我道:“钱后无出,你儿子也不多。”
西日昌静静地道:“贞武若有子,当立之。”
我没有吭声,因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子。而以西日昌的心机,虚空的太子之位已经套住了一个白家,还不定套住了多少人。
“我是说真的,我很后悔。”他低低地道。
我觉得也很真,我真的不信。
“你想不想要个孩子?”他问。
我叹道:“以往总是你给我说故事,今儿我说一个你听。”
“好。”他坐直了身子,转面望我。
“从前有对夫妇,成婚数年连生三女,家道渐贫,然求子心切,夜夜勤播子孙种,后又连生三女,卖田让房。人到中年两人仍不放弃,统共出了八女。为了生计,卖长女为姬,次女三女四女为人篇人婢。老夫妻俩带着剩下的四个艰难度日,一日老头子外出讨生活,老婆子被房东,也是个穷老汉给奸了,不想这一奸却怀上了。”
“后来呢?”西日昌盯着我的眼。
我继续道:“这一奸生的是男胎。老头子喜出望外,总算后继有人,老婆子气得暗地里诅咒,她气的是平日老头子总骂她生不出儿子。”
西日昌转过脸去,一路我们再无言语,可他很清楚我拐着弯在骂他。
回到昌华宫,他依然没有说话。到了床上,他还是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他在索。他安静地在我身边睡了一晚,早上对我道:“今日起,你要吃药。”
我没问他什么药,只说好。
一日三顿的药膳,由专人送入昌华宫。极苦,极难入口的东西,每次我都如吃水喝汤一般倒入口中。偶尔苏堂竹亲自来送,总是担忧重重地望我。这是他亲自配制,他知道什么味更清楚什么效用。他每次走的时候只道一句:“师兄是为你好。”而我的回答也都一样,“吃不死人。”
孙文姝不解,她见我吃完后从不捏碗旁的蜜饯,一日便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不觉苦吗?”从那日后,我先尝蜜饯再吃药膳。一口甜蜜后是漫长的苦涩,但我知这并非最苦,现在最苦的人应该不是我。或许也不苦,但郁闷是少不了的。
有人曾说别怨他,有人曾说后悔,有人曾说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就是这个意思。我身上必有非吃这药不可的理由,只是我懒得再往下想。
我想的是,往日所弹的俗曲和匿气状下弹奏的粗陋有何不同。二者很接近,只存在微妙的不同。
心境的不同,前者出于放松恣意,后者刻意;乐境的不同,前者的我只是乐师,后者却是武者……一直到追本溯源,最初领悟天一诀是极自然的天地之音,而家门惨祸让这自然之音狂暴,从此声嘶力竭一发不可收拾。那一日惊风感受到的一瞬匿气下气劲,虽然微小,却一样横行无阻。
思绪繁杂,最后我觉着无论我的武学我的命运,还是我的姻缘,皆拜意外所赐。
自我开始吃药,西日昌如同换了个人。他一丝不苟地处理朝政密谋诡计,到了晚间也一样正颜厉色,欠缺笑容断了*。
妃子血 第二部分 名器沉湖(2)
不是冰冷,而是极端的认真,任何事都认真,甚至在床上。他总是审读地盯着我的脸,平静的目光不泄露分毫情绪。我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无数次我以手遮掩面上难掩的表情,无数次我的手被他拍开。而当我贴近他,他会毫不留情地将我按回原位。所以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他加诸我的难受,暴露了他自己的心情。
当我如深秋的落叶一般,簌簌凋落于他的身下后,他会捧起落叶,仔细地拂去秋风秋尘留下的痕迹,然后收于怀中,紧贴胸口。
这样的情形直到赏月的晚上才终止。
夏日的皇家湖畔是四季中最美的,荷叶铺满了大半个阆风湖,点点白的粉的荷花清新忘俗。白日间一片应接不暇的碧水圆叶洁花舒人胸襟,夜晚深了色的幽静湖泊则叫人遗忘此乃皇宫水域,只一心一意地融入沁人心扉的湖光毓秀灵生的水景。
西日昌带着我,坐于一叶精巧扁舟,泛于湖上。陈风在我们背后撑竿划船,不时阵阵夜风吹过,和着湖面的波动,涟漪微生。我坐于舟边,掬一把湖水,扬手挥洒,水落声起。
“姝黎。”他唤,我转回身,“江南好,还是西疆好?”
我道:“都好。”
“为何?”
我低声感慨:“江南风光好,故乡旧情深。”
他凝视着我,眸色宛如墨亮的水光,“我要听真话。”
我沉吟道:“真话就是,心里念着就有了,并不在意身在何方。”
他默了片刻,忽然问:“‘中正九天’的音色如何?”
我微微一笑,“那老贼的琵琶就算是世间第一名器又如何?”
他又问:“那叶叠的笛艺和你的琵琶孰高孰低?”
我琢磨了会儿,道:“他就是那‘中正九天’,我就是‘妃子血’。无法做比,道不同。”
西日昌极淡地笑了,只见他打了个手势,陈风停下舟来,掀开角落遮布,捧出一物递放在我面前。
淡黄的琴身,银白的琴弦,古雅的光华,正是“中正九天”。我惊讶地望着西日昌,他拿起“中正九天”,平淡地道:“老贼在西秦败坏你名节,道你*成性,先勾搭南越笛仙,又引诱侯小公子,人尽可夫。”
我哑然失笑。
“不过他到底把‘中正九天’送来大杲给你殉葬。”西日昌一抚琴面,所过之处,木屑一片,只留下天蚕丝弦完好无损。他也学我洋洋洒洒抛向湖面,夜空中粉尘飞舞,木香幽幽,这绝世的名器便如此毁了。
我蹙眉相望,细尘落水无痕,仿佛融了似的。
“可惜吗?”
“不。”我当即答。
他沉定地望我,一语不发,仿佛在等我继续说下去。我想了片刻,就挪到他旁跪坐下来,伏身于他膝上。他的手摸上了我的头,顺势抚上了背。
即便是绝世名器,天下第一的琵琶,如果不能遵循他的意志,不合他的心意,一样会被付之东流。这就是西日昌对我说的话。宠爱和宠信都是有限度的,而如果没有帝皇之宠,我将什么都不是,更不提别的。
西日昌在我背上抚摩了很久,在夜深的时候,他终于道:“我许了你三年,现在该你受报应了,你要吃三年的药。”
我抱着他的膝,无奈地叹息,“知道了。”
“九花六虫丹……”他的手在我背上仿似一僵,“服后终生无子。”
我黯然,倒不为自己,而为钱后和那些他的妃嫔。一年无子和一生无子,西日昌换了个字眼。这样想来,最初他就决定了我的位置,但现在后悔了。与其说我遭罪受报应得连吃三年的药,倒不如说他推翻自己以前的决定,心里不舒坦。对他这样的君王而言,改变最初所定的长远策略,即便此决策仅对一后宫女子,也是种失策。
“苏堂竹这几日只研制了汤药,再给他些时日,做出药丸来就好些。”他的手继续抚着我的背,“你不必着急,有些事总要一步步来,再说你尚未大好……”那手滑了下去,揉捏一把,声音跟着放缓,“我们回去吧!”
舟过荷畔,清香四溢。他将我搂抱起来,不言而喻的暧昧包围着我,穿过各式亭亭玉立婀娜窈窕,月光朦胧映照阆风湖上粼光片片。
妃子血 第二部分 蕙兮失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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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雕栏巧护,禁帷低张,残春艳夏催人到晓。香冷金猊,被翻红浪,更挪柔蕾,更拈余香,更得些时。
西日昌再次让我感受到他对我身体的迷恋。诗云楚腰纤细掌中轻,我的一把腰肢他总爱不释手。一直到破晓,他还在我腰上揉来捏去,我自己瞅瞅,除了一身吻痕,腰上还有几块淤青。
门外陈风首次一大早过来请安,西日昌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他赤身伫我眼前,挡住了一片光线。他穿衣的时候,长发撩起,腰后背上几道细小抓痕很快被掩入衣裳下,我自己干的却不知什么时候抓的。
“王伯谷那边有信吗?”西日昌听似随口而问,其实心中有底。陈风既然这时候打搅,必是西日昌谋划的事妥了。果然陈风在门外答:“此刻已在返程路上。”
“好!”西日昌转身,满面春风地对我一笑,“今儿你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出宫。”
陈风判断极准,并不吭声。我微微点头。
西日昌走后,我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待到起身用过代替早餐的药膳后,昌华宫的侍长求见。
孙文姝放他进来后,侍长单膝半跪道:“西门大人,宫外钱后使人宣孙才人觐见。”
孙文姝当即色变,我冷冷问:“没跟她说过,孙才人身子抱恙,免平日见礼吗?”
“下官说了。”侍长顿了顿,又道,“今次是第三回来宣了,并且来的宝林这回带了钱后的懿旨。”
我琢磨了下,钱后齐备了手续,趁着西日昌早朝时来找茬,侍长为人谨慎,这才来报。
“前两回有没有告之陛下?”我问。
侍长答:“没有。”
我立时想明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昌华宫的侍卫都是明白人,早已失宠失势的钱后,他们压根儿没放进心里,加之近日西日昌行程谋划排得很满,谁都看得出陛下很忙,哪个会脑子进水,上报这么件小事。可现在钱后准备后找上门来,侍长寻不出纰漏,依着宫廷规矩,这才不得不来报。
“你先去复那宝林,孙才人一会儿就到。”
侍长走后,孙文姝情急下跪,“大人救我。”
我淡淡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戴着面纱,与孙文姝走出昌华宫,意外地见到了左荃珠,“怎么是你?”
左荃珠盈盈下拜,“奴婢见过西门大人,孙才人。”我瞥了眼孙文姝,觉得她眼圈已然红了。储秀宫二女一别后,如今相见倒生了些,恍若隔世。
“起来说话。”
我们三人行往钱后的鸾凤宫,一路上左荃珠委婉地表明了她的处境,无非是受命而来奉上旨意。
“钱后近日可好?”我打断而问。
左荃珠迟疑了片刻,答:“奴婢觉着娘娘有些失仪。”
我当即停下脚步,对孙文姝道:“孙才人走得累了,喘症又犯。”
这边孙文姝刚佯装走不动了,左荃珠就跪下了,“大人救我。”
词很熟,孙文姝前头刚说过。
“若奴婢此次再请不动孙才人,娘娘就会要了奴婢的命。”
我道:“你的小命是命,孙才人的小命就不是命了?给我起来。”
在我的葬礼上钱后早就失仪了,为此她领了西日昌闭宫思过一月的责罚。左荃珠还在哭诉,我一把拉起她,冷冷道:“少装了,我知道你冰雪聪明,给我到太医院叫苏堂竹过来!”
我附耳于她,两三句话后,她收了凄色,快步走了。孙文姝疑惑地看我。我回走昌华宫,她赶紧跟上,“我们……我们不用去了?”
我冷笑,“你想去?”
孙文姝再不敢言语,小心跟我回了。她若单去必死无疑,还死得冤枉。我估摸钱后豁出去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钱后必须得活着,皇后这个位置西日昌还要她占着。立嫡不立长,她的位置能堵死一堆人。我不得不再次佩服西日昌,挂着个这样的皇后,一无子二无外戚,好生干净。
妃子血 第二部分 蕙兮失意(2)
午间消息传来,苏太医诊断钱后得了癔症,被钱后轰打出宫,实了这个症。跟着,钱后被陈隽钟使人看管了,而上报西日昌的时间是晚膳前,一句话带过了事。
这是我首次摆阐人的命运,比起杀人的滋味,它更冷,它只有一点好,不死人,可有时候不死比死更惨。而我自己又比钱后好多少呢?我们都家破人亡,满腔仇恨,被同一个男人牢牢抓住……西日昌温暖的怀抱宠溺的柔情,正如他的人一样,真假混杂,好坏不辨。
钱蕙兮很蠢。这是西日昌的评价,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出了盛京。我戴上了面纱,西日昌没有戴会长疙瘩的面具,只带了五名身手高强的侍卫,轻车简装,往泉州方向奔去。
到了泉州城外的庄园,我又见到了王伯谷。没见到他,我便知道他到了,因为有他的地方,就有军容军威,甚至能感染到园内寻常的下人。
宽敞整洁的庭院里,王伯谷及他的一干手下行礼后,均精神抖擞站得笔挺。西日昌扫了一眼,道:“很好,一个不少,全都回来了!”
众人眼睛一亮,我则心惊,他那会儿连人数都上心了?
王伯谷得体道:“并非正面对抗,自然要交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卷。”
西日昌点头道:“暗地里使绊子朕也知道抹黑了武者的脸,可有些黑活必须得做,且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不敢丝毫怠慢。”王伯谷躬身。
西日昌忽而笑道:“回头你又少不得枉做小人。”
王伯谷也笑了下,君臣的对话就暂告段落。从他们的语言和神态中,我觉着此二人彼此欣赏,一个爱换面具的帝皇和一个爱戴面具的臣子,这是同一类人。
接风和洗尘酒宴一并办了,他们酒宴上的对话终于叫我明白西日昌密谋的是什么。
每年夏季,横穿西秦大杲和南越的蛮申江都会发洪水。蛮申江源自西秦,掠过大杲南端一角,由南越东境入海,其中南越所过区域最长最广。每年夏初各国都会谨防治水,而西日昌打的正是蛮申江的主意。他使人破坏西秦的堤防,买通关节,引灾南越。这计谋极其歹毒,害的是南越百姓,栽的是西秦贪官,而大杲所受的损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回想起有段时间西日昌午后接见的几位臣子论述南越边境民住情况,及白家运粮之事,前后贯通,西日昌谋取天下的第一步,早在我们抵达泉州时就已开始。
我饮茶水的时候,觉得茶味分外苦涩,南越蛮申江区域,想必此刻是水深火热,而西日昌犹在一旁道:“死伤是难免的,若不病老便是战死,只有一统天下,才能真正安老一生。”他的话当然得到了王伯谷等一干人的响应。
以前我只知报仇,旁的一概不论,而今才深刻地认识到,我若报仇,手必得与西日昌一般又黑又红。仇敌一国之师的身份早已注定,我此生与白无缘。
我反复索着一个问题,一家之恨和一国之命,究竟孰轻孰重?战场上杀伤,我毫无任何顾及,战士阵亡沙场武者死于刀枪,那是他们的宿命,可平民百姓的性命呢?
我往下细想去,一旦战争真正爆发,军士不足,布衣也得上,非军非武却要承受本不该的命运。再往下展开,究竟真正的罪孽是什么?葛仲逊为了天一诀,几乎灭了我黎族,西日昌为了天下,无视人命,硬造了一个天灾。葛仲逊已经身为武圣,夺天一诀只为再上一层,西日昌本为王爷,上了一层还要再上一层。一个人的野心导致无穷的灾难,野草或许能尽,但狼子野心却永远不息,从古至今,由今往后……
我自然不会蠢到与西日昌探讨仁义,更不会试图影响他的决策。我尚有自知之明,一个胸中只存报仇小志的人物无法与一个觊觎天下的君王相提并论。我只是很矛盾,似乎我出现于西日昌的生命之中,并非意外。若我出了倾城苑隐居山野,在寻仇的路上只要不死,势必也会被纳入西日昌麾下。
王伯谷接下来的差事很好做,就是逛一趟大杲蛮申江区域,然后回盛京领个治水不利的罪,而我则被西日昌带去了临川。
临川江上,西日昌遥望西秦方向,平静地道:“今年没办法带你去临川汇音了,但我很想在将来的某一日,亲眼看你一曲琵琶折煞所有乐师。”我知道他所指的是西秦临川汇音。
妃子血 第二部分 蕙兮之殁(1)
临川半途,西日昌便转南道,从容携我一路赏山游水。我横坐于他马前,将手搁在他臂上,他在我耳旁轻声慢语,没半字污言,却是句句挑拨。
“背立盈盈故作羞,你猜下一句是什么?”
“……坏得要死!”我的语调并不娇,倒有些冷,他却笑了。其实我说的是真的,他确实坏得要死。
“人之情性四点共同,知道哪四点吗?”
我想了一会儿,挑眉见他眼中精彩,心知定不是什么好话,但问还是要问的:“哪四点?”
“很简单,眼要看色,耳要听声,口要尝味,志气要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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