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顾雪柔
李治烽回去后的第二天,京城终于下起了暴雨,连太学里也淹水了,等放榜的书生们撩起裤脚在院子里涉水,还有脱得光溜溜的,在雨里洗澡。
游淼抱膝坐在廊下看雨,屋檐下的雨水连着串,天地间哗啦哗啦白茫茫的一大片。李治烽也不知道到哪了,游淼心想。
走北路下江南,要经过延边城与正梁关,不知道他穿过茫茫塞外时,是怎么一个心情。如果是游淼,兴许会驻马关外,怔忪片刻,策马回家去。他会想回家去看一眼么都将自己的余生托付在自己身上了
茶香氤起,张文翰道“少爷,喝茶罢。”
游淼说“今天嘴淡,倒是想喝点绿茶李治烽”
程光武出来,说“少爷。”
游淼哭笑不得,叫惯了嘴,一时改不过来,又说“把架子上的碧雨青峰拿来。”
两人正相对喝茶,游淼又问道“文翰,咱俩要能都点中贡士,这下整个江南,就都不敢小瞧咱们家了。”
张文翰笑道“少爷去年捐了十万斤粮食,又让李治烽回去开仓赈灾,扬州早就没人敢小看少爷了。”
游淼摇头笑笑,说“我那老爹和便宜哥哥,这会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闲话片刻,外头又有马蹄声响,一沉厚男子声问道“借问声,游子谦住这里么”
游淼只觉那声音依稀有点熟悉,坐直了朝外头道“我在哪位”
来人与院外翻身下马,戴着顶斗笠进来,站在院中看游淼,一身武将装扮,身穿铠甲,腰佩长剑,左手按在腰间,右手将斗笠稍稍抬起些。
“聂将军”游淼惊了,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请快请。”
来人正是聂丹,朝游淼缓缓点头,说“聂丹今日被召回京,正要去兵部一趟,听闻游贤弟入京会考,顺便过来讨杯茶喝。”
聂丹如今官居从三品朔南招讨使,武德大将军,以一己之力拒胡人于塞外,大名如雷贯耳,院里的书生们纷纷出来,见这不得了的人。
张文翰让出位置,连声道“大将军请。”
聂丹过来坐下,斗笠还滴着水,游淼知道聂丹早已知晓自己与赵超交好,已将他视作自己人,要掏茶叶,聂丹却说“不用重泡了。”
游淼便用泡过的茶倒给他,说“聂大哥怎么突然回来了北方战事如何”
聂丹低声道“北方无事,正想问你,你能从兵部侍郎的儿子处打听到消息么”
游淼说“过几日我去打听,大哥请。”
游淼把茶递给他,聂丹一口喝了,说“再来点,渴。”
游淼见他风尘仆仆,这才明白,聂丹应当是一路从北边过来,马不停蹄的,进京城一口水还未喝,什么事这么严重,要把主将单独大老远地召回来
游淼心事重重,问“聂大哥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聂丹道“五月三殿下给我写过信,说了你的事。”
游淼点头,换了个茶碗,满满地给他倒了一碗茶,聂丹都喝了,又说“七月初七,若有空,愿意到我府上来喝杯酒不”
游淼一怔,继而无数个念头转过脑海,遂知道聂丹有话想对自己说,爽快道“行。”
聂丹点点头,起身走进雨里,出外翻身上马离开,廊下举子们几乎全跑出来张望,又跟着出去,目送聂丹离开。
“游子谦”有人来问道“那就是聂将军”
“对啊。”游淼笑道。
“你怎么认得他的”又有人问“他可是大英雄啊”
“我”游淼想起前事,哭笑不得道“我三年前在城门口和他吵了一架,就这么认识了。”
游淼初时还不怎么待见聂丹这人,起初只是无感,后来才得知聂丹原来在京师时官职就已是六品城卫军点校,负责城防的武官。亲自查商队时,狗眼不识泰山的应该是游淼才对。
而后听闻聂丹被调去延边抗击胡族马贼队,屡建奇功,便生出几分敬佩,在这三年中,聂丹又浴血奋战,官职节节攀升,如今塞外胡族未形成大规模入侵,全赖他在镇着。就连孙舆对他的评价也甚高,说他用兵不循常规,自成章法。
卷三 满江红
七月初七,上聂丹府去做客,游淼心里几个主意在互相打转,李延派系既然提防着赵超,生怕他咸鱼翻身,便也说不得要捎上与赵超站一派的聂丹。说不定聂丹被临时调回京城,就是李丞相的主意。
那么聂丹今天回来,先到太学里来了一趟,就瞒不过的耳目,游淼心里约略有了主意,想了一下午,翌日早起雨停了,便让程光武备车,朝丞相府里去。
车过长隆西箱,京城雨过天晴,空气清新,路边的蝉又呱噪起来,游淼到了丞相府,直接就进了后门,守门小厮竟然还认得他,躬身道“游少爷早。”
游淼点头,径自穿过后花园进去,丫鬟见了游淼微微一福,不知道什么来历,游淼到李延房外要推门,丫鬟却变了脸色,忙道“少爷,这不可乱来”
游淼“哎走开走开”
说着把门一推,绕过屏风就去闹李延,从前游淼过来找李延时大家都是少年,游淼有时在厅里等,有时等得不耐烦了就进他房里闹,钻他被子揉他,揉得李延不得不起来。
时隔数年,游淼来了,也朝李延身上一骑就去掀他被子,边掀边闹道“起来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李延伸手来挡,游淼却朝他被子里钻,倏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
“老爷”
游淼竟是忘了李延已经成亲的这事,被窝里还睡着李延的老婆
李延彻底醒了,吼道“你这小混账”
三个人滚成一团,游淼脸色煞白,忙不迭将被子推开,跑下床,踉踉跄跄撞倒了屏风,稀里哗啦一通响,逃了。
李延起来追,捞到个铜碗,哗啦啦破窗甩了出去,当的一声砸游淼脑袋上。
半个时辰后,游淼嘿嘿笑揉脑袋,李延黑着脸,两人坐在厅堂上。
李延之妻唐氏换好衣服出来,倒是长得甚美貌,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见游淼时并不尴尬,只略略低头便算见过礼。
“来见过你嫂子。”李延没好气道。
游淼忙道“嫂子好。”
唐氏笑了笑,李延又朝妻子说“淼子小时候闹我闹惯了。”
唐氏道“不碍事,知道你们哥几个感情好。”
李延道“你吃早去罢,不用伺候了。”
唐氏嗯了声,带着丫鬟退了出去,游淼又说“你媳妇漂亮,哪儿娶回来的我怎么就没见这么好看的呢”
李延瞪着游淼,说“有话快说,别尽拍马屁。”
游淼想了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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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丹昨天来找我了。”
“哦”李延漫不经心道“说了什么”
游淼答道“让我七夕上他家去。”
李延颇有点不能相信,说“怎么连聂丹都看上你了”
游淼道“我也想不能罢,他看上我做甚么。”
李延“那家伙媳妇不是早死了么。”
游淼“兴许他想娶我填房”
李延“”
游淼不禁好笑,李延想了想,说“聂丹那厮不好惹,有军功,你去就是,他让你做甚么你就先听着。我猜他知道赵超和你翻脸了,想设个席,让你俩把话说开。”
“啊”游淼缓缓点头,心道李延你聪明的,连这都能猜到。李延给游淼挟了块卤鹅让他吃,又说“那家伙也不全护着赵超,你听就是,假意跟赵超说说,不计前嫌就完了,本想派你个侍郎这么说来,倒是有别的事让你去做。”
“什么事”游淼问。
李延道“我想想再说罢,你少来几趟,不可来得太勤了。”
游淼哭笑不得道“我这才来一趟呢,上来蹭点吃的”
李延“你一散银票就是说千的,还缺这几顿吃的”
游淼说“别人手艺没你府上的好。”
李延道“成了,我遣人给你送吃的去,你安分点别老往我这儿跑。”
游淼说“你非要我说个清楚上门不就想见见你么要么以后你亲自给我送吃的过来罢。”
李延瞪着游淼,半晌不吭声,游淼知道李延那脾气就吃这套,嘴上虽老没事找事骂他,心里却是疼他的,不禁得意笑笑。
“耍滑卖乖这套给我藏好了”李延的声音压得极低“明年开春,我要让你进御史台”
游淼心中一凛,不敢相信地看着李延。
“五年后你就是御史中丞。”李延一字一句道“懂么这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那几个家伙全是烂泥扶不上墙,家里也都在做官,须得避嫌不能坐,你的滑头给我收收,清高点儿,装也得给我装个刚正不阿的样子出来。”
“懂。”游淼马上点头。
御史中丞是什么官职游淼震惊了,李延竟是想扶他当专管弹劾百官,肃清朝纲的监察大夫天启朝自上至下,有一套严格的百官监管体制,最低的监察御史纠弹地方官,知州见了御史都得客客气气。
游淼师从孙舆,孙舆是个刚正不阿的大儒,曾任参知政事,这么说来,游淼只要装出一副清高模样,殿试中得了皇帝喜欢,极有可能遂了李延的意。将御史台换上了自己人,李氏便能真正地在朝中呼风唤雨,无人敢搦其锋芒了。
“游、子、谦你不是小孩了。”李延揪着游淼的耳朵,小声在他耳畔吩咐道“吃完就快给我滚”
游淼笑了起来,李延道“还笑出了这门,不许再去外头笑”
“好。好。”游淼板着脸道。
李延想安插人进御史台,确实用游淼是最好的选择其余党羽家里全在朝中当官,只有游淼并无裙带关系。而他师从孙舆,这也是极有利的一步。
李延的野心太大了,依附太子不够,估计还想接他老子的位当丞相。而李延若是当了丞相,想必未来就是让游淼弹劾与他作对的臣子,将人挨个贬回家去种田
“对了。”游淼假装想起一事,又小声问“聂丹不是在守边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延说“那厮军功太大,不好收拾,太子说动陛下,想让他享几年福,兵部就把他先召回来,再打发他去守陕北,换了人驻延边。”
卷三 满江红
游淼问“换了太子的人么”
李延看着他不说话,游淼便心神领会,不再多问。
李延却哭笑不得道“小爷,你让我怎么扶你,照你这么个问法,上朝还不让群臣吃了啊。”
游淼忙道“好好,我不开口,吃饭行了罢。”
当天吃过后游淼便回了太学,心底反复盘算,也不想读书了,困时便在廊下倚着瞌睡。
李治烽一走,游淼想找个人靠着也没办法,当即浑身不舒服,拿眼瞥程光武,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只好算了。
这是游淼三年半里,第一次和李治烽分开,这才两天时间,就已经不习惯得很,虽然平素李治烽在身边也很少说话,但有个人,就觉得说话做事有点底气了。
才放晴半天,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下得人心里毛毛的。
“李治烽。”游淼发了会呆,抬头道。
程光武道“少爷。”
游淼哭笑不得道“对不住,光武,我叫惯了没法改口。”
程光武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游淼想了想,想不起来刚想使唤李治烽做什么,只得道“算了,没事。”
游淼静了会,又问“光武,你去江城府了么那里淹成什么样了”
程光武说“码头全毁了,船都没地方靠岸。”
游淼心道也真够糟心的,当初就该和李治烽一起回去,颇有点后悔,但李治烽肯定觉得一路劳顿太累,回江南十来天,再回京十来天,马车要走一个多与的路程,快马十天跑完,游淼身体再好也吃不消,况且中途还得放榜,还得等殿试
“少爷,喝茶。”张文翰摆开茶具笑道。
游淼把脚从廊椅上挪下来,懒懒道“你倒是整日里云淡风轻的。”
张文翰笑道“少爷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几天愁的都看不下书了,还得去点状元呢。”
游淼笑了起来,说“不是发愁,是李治烽没在身边,不太惯,看不下书。”
张文翰洗杯,搅茶叶,笑着说“人么,一个陪着一个,成双成对的,哪天要走了个,真是心里缺了块似的。”
游淼“嗯,有理。你向来是一个人过,怎么也想到这个”
张文翰说“我爹早些年里去了,我娘一个人天天坐着,儿呐儿呐地叫,没过几年,也去了,那会我就在想,俩人在一起久了呀,这命就是连着的”
游淼想了想,说“可我娘去了,我爹怎么还大鱼,醉生梦死的呐。”
这话一出,连张文翰也尴尬了,游淼笑着说“不跟你插科打诨的了,那是你爹和你娘相爱,那才是夫妻,我爹不爱我娘,自然就无所谓了,巴不得悍妻早点去了的好呢。”
“快别这么说。”张文翰笑着给游淼沏茶,恭敬捧给他。
游淼又说“老伴老伴儿嘛,全看谁对谁上心,不上心的,陪着再久也不成,还是两看相厌。”
张文翰不敢接话,只是笑,游淼说着说着,似乎有点触动,他看着雨水,便想到家里的情形,想到李治烽,又想到他的水车,颇有点想把摊子一撂,回家去了。
但透过那蒙蒙的雨水,又仿佛窥见了江南的连场大雨与汪洋,百姓遭了灾,房屋都被淹了,小船在水上穿梭来去,若没有游淼的粮仓赈灾,不少人就得饿死淹死了。游淼叹了口气,张文翰说“听说朝中还在争论,今岁要拨粮下去赈灾,却迟迟不批。”
读书人最爱议政,张文翰天天去书阁,自然也听到同窗议论,大多是针砭时弊之言,游淼没好气道“要点粮跟要了命似的,当年高丽催军饷催得哭爹叫娘的,如今江南受灾,不知道要过多久。”
“是啊。”张文翰又叹息道“等到粮食拨下去,赈灾的银两到了,只怕都要入冬了。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游淼点点头,想起临行前孙舆寄予他的重托,心怀又敞了些。
数天后,七月初七,雨停了。乞巧节京师出游者众,红男绿女,都在河边成双成对,游淼前去聂丹府上赴约,马车停在正门外,掏了点银钱,打发程光武自去闲逛,便朝府里去。
聂丹府外站着两个兵,院子里杂草丛生,显是多年没修过了,大门敞着,游淼打过招呼迈进去,在二门外揣着袖子道“聂大哥”
“聂大哥”
聂丹一身粗布长袍出来,见游淼道“菜未好,先喝杯茶。”
游淼笑道“你随意,别管我。”
游淼从袖中取出一盒茶,放在花园里石桌上,聂丹转身又去厨房忙活,游淼见桌上摆着一副粗陶茶具,便自己沏茶喝。
“李”游淼意识到身边没人了,又只好出去找马车,把车里的一坛酒拎进来。
“聂大哥。”游淼道“有酒碗么”
聂丹在灶间揭锅盖,说“那边坛子旁。”
游淼拿了几个酒碗,对着灯光看,全是灰,聂丹说“好几年没回过京了,家里没收拾,贤弟勿怪。”
游淼忙道“没有没有。”
聂丹把菜放进去蒸,出来终于歇得一会,和游淼喝酒,看着他不说话,眼中带着笑意。
游淼眉毛动了动,注视聂丹,看到他手腕上带着愈合后的刀伤,比起几年前容貌也有所变化,大漠的风沙磨人,这几年里,聂丹被晒得皮肤黝黑,容貌已有点显老了。
“当年我知道,你是不待见我的。”聂丹喝了口酒,淡淡道“怎么忽然又大哥大哥地叫,这么亲近了”
游淼“那是我当年小孩子气,聂将军大人有大量,还请恕过。”
聂丹这么一说,游淼便不好朝他套近乎,聂丹却以碗轻轻一碰,与游淼碰了酒碗,说“从前的事,都别往心里去,你若不嫌弃,依旧唤我一声大哥。”
游淼又笑了起来,说“聂大哥。”
这话倒是无半点作伪,聂丹家徒四壁,为人刚直,游淼从前也从孙舆处有过耳闻,确实是真心敬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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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聂丹今天叫他来,是有话想对他说,如果没有料错,应当是有关赵超。李延以为聂丹会摆酒让他和赵超和好,但赵超和自己根本就没翻脸,和好自然也就无从说起,说不定这些事,赵超都写信告诉了聂丹。
现在就等看聂丹怎么说了。
果然聂丹沉吟片刻,而后道“三殿下找过你了。”
“是。”游淼略一点头,他不知赵超与聂丹关系如何,说话会说到何种程度,自然也不能贸贸然开口。
聂丹说“高丽一战,本非他所错,归其咎,有一半是因为朝中派系钳制听闻你自己山庄不大,却在江南捐了十万斤粮食,这碗酒,是聂大哥敬你的。”
游淼领会其意,忙谦笑道“应该的,读书不就是为了报效国家么”
聂丹缓缓点头,又说“贤弟宦途无量,莫怪大哥有话说得自来熟了。来日须得铭记本心,读了书,得为国出力才好。”
游淼明白了,聂丹叫他来,也不是说想教训他,站在报国的立场上,确实有点担忧游淼被李党拉去,想必赵超也曾在信里朝聂丹说了些话。这些当兵的最是直性子,不会与朝中文官勾心斗角,却一心为了天启朝强盛,而在前线奋勇杀敌。
游淼道“愚弟一定谨记,大哥,来,喝。”
两人空腹喝酒,喝了几口,聂丹英武脸庞上醉意上涌,说“三殿下在京中也是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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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见过面了,他从小便没什么伴儿,你得空可多与他走动,当然,读书还是要务。”
游淼嗯了声,发现聂丹为人甚正,也不怎么风趣,与他聊天喝酒若都是你来我往的说正话,倒是十分无趣,难怪在朝中不讨好。
聂丹又示意他稍等,回入厨房里看菜,端得菜出来摆好,摆了两双筷子,游淼便知赵超不会来了。
但聂丹却说“贤弟慢用,大哥失陪一会。”
游淼莫名其妙,聂丹却离开后院走了,游淼对着一桌子菜正要动筷子时,侧廊里又来了个人,正是赵超。
“久等久等”赵超拿着个油纸包过来,说“黄昏时去了兵部一趟,被拖住了。”
游淼见是赵超,便笑道“聂大哥呢做这么一桌子菜又不来吃。”
赵超道“他有事,别管他,咱俩吃。”说着又去把院门关上,七夕节,围墙外传来笑语,美酒入杯,树下挂着盏灯,散发出温黄色的光,映着两人,一桌菜。
“我托人去打听了。”赵超说“恰好李延也去打听,你的卷子批了贡士,只等放榜。八月初五可就要殿试了,你预备好了么”
游淼神色一亮,虽说他也觉得会试能考上,听到这消息时却还是开心得很。
“怎么个预备法”游淼问。
赵超苦恼道“我不读书,就读了几本兵法,怎知道你趁着这月去书阁里看看书罢。”
游淼乐了,赵超端杯道“来来,哥哥敬你一杯,点个状元回来。”
两人碰了杯,游淼却在想别的事,片刻后开口道“李延前几日召我去,我把聂大哥请我来的事告诉他了。”
赵超眉毛一扬,想到了什么,继而眼里带着笑意“聪明,你这步棋下得妙”
游淼叹了口气,说“李延想让我殿试后留京,安排我入御史台。”
赵超神色一凛,喃喃道“这厮胃口倒是大啊。他没这能耐,贤弟,要进御史台,得靠你。”
游淼道“怎么说”
赵超沉吟片刻,一脚踩在石凳上,晃悠晃悠坐着,筷子朝游淼点了点,小声道“不是他把你安插进去,是他想拿你去讨我父皇的好。你父母不在朝中当官,又是前参知政事孙舆的学生,你若点中三甲,让你去当监察御史,外放个三年五载,调任回京,擢个御史大夫,十年后升任御史中丞到了那个时候,李家父子是想参谁就参谁,看谁不顺眼就参谁了。”
这和游淼推测的一致,他缓缓点头,说“那么我顺着他”
赵超说“你就顺着他,太好了,李延有这打算,就说明他其实也提防着我皇兄,你先听李延的,待得明年开春进了御史台,再私底下朝我皇兄搭线,听他的。我那皇兄虽对我不怎么样,人却是奸得很。到时你坐稳了这位置,就不用再依附李延,听我皇兄的,你可和他合力扳倒李党,事儿就简单了。”
“那你呢”游淼又问“什么时候想法调你出京去”
“不急。”赵超说“聂大哥正在想办法,你先保住自己,别太心急,中秋殿试后,我父皇会摆酒,到时你不管是不是三甲,都必定有份出席,到时我教你几句话。”
“首先父皇会问你是哪里人,家境如何,对不对父皇和你说开了话,你就将话题朝那上头引,怎么说,我还得再想想,务求让他想起我娘当年待他的好来、”
游淼一点即通,他和赵超对视良久,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色。
那瞬间游淼说不出的心酸,他俩的命运几乎是共通的,赵超的身世也和自己差不多。
赵超自嘲地笑了笑,说“过节不说这些了,喝酒,来,吃。”
游淼嗯了声,两人挟菜开吃,游淼也饿了,风卷残云地把菜吃了个精光,赵超又问“李治烽呢”
“回去了。”游淼说“家里发大水,他是管家,我小舅一个人打点不过来。”
赵超说“荆州和流州死了几万人,朝廷还迟迟不拨银粮,文书在户部卡半天。”
游淼道“也没钱了罢。”
赵超“国库是没几个钱了,钱都在那几个重臣手里呢,跟你厮混一处的平家,李家,秦家,各个家里都几十万存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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