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阑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瞬间倾城
毓婉当即扭过脸拉着美龄上楼,美龄见状笑着打趣“你们夫妻俩也怪,见面都不说话的。”
允唐抬头看了一眼毓婉的背影若有所思,杜凌氏咳嗽一声“先去瞧瞧你媳妇是不是生了病,小心有喜自己不清楚。”
杜允唐听得这消息也是吃惊,与杜凌氏和翠琳告辞后几步走上楼,进入房间发现毓婉正低头从钱袋子拿钱,他过去惊动了她,回身正对上探究的目光,毓婉低声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纱厂没事做”
杜允唐连日来一直在忙纱厂的事,辗转通过一些手段送出几千码的布将纱厂眼前的窘境缓和许多,因他行事果断,杜家合作伙伴无不赞扬杜家后继有人,杜瑞达也日渐重视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来,毓婉难得能落个清闲几日。
“上午结算了货款,没事做,我便先回来了。”杜允唐想了想“这笔钱放你那儿,有事你先用。”
毓婉没想到杜允唐会说出这样的话,脸色瞬时变幻“给我钱做什么二房开支也没少了我一份,何必巴巴给我这些钱”杜瑞达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说与杜允唐听,她思想一下将钱退回去“我不需要钱,一切都有家里,你若是有了多余的钱,给纱厂留些,其他的送到蔡园去。”
杜允唐听说佟家窘境,又知毓婉这样的性子必然不会向杜家开口借钱的,他收回货款时第一时间就想着给毓婉让她先解决了自家困难再说,可不识风情的毓婉又提到蔡园,他立刻阴了脸,掐住毓婉的下颌“你这算欲迎还拒”
“听得下人说,你这几日没去蔡园,那边茶不思饭不想的也不好过,你若真心待她就不该冷落她。”毓婉艰难开口“等过了这阵子,我跟父亲去说,让你把她纳回来就是。”
杜允唐冷笑一声“当真是个大度的世家风范,放心,我定不负你望,这钱,我留下纳妾用。”
说罢,负气将钱揣在口袋里,人转身就走。毓婉重重叹口气,又拿了一千块攥在掌心,心神不宁的推好抽屉回身,见窗帘未拉,她行走过去,午后的阳光斑斓刺目,昂头的毓婉隐约觉得太阳穴怦怦跳了两跳,抬手遮住眼睛,脚下失去重心,一下子整个人向后仰去。
杜允唐本也是气话,虽然走出房门可还是不放心回身,正巧看见毓婉险些跌倒,疾步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你怎么了”
毓婉勉强睁开眼“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话未说完,人就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知了,杜允唐见状,烦躁的挑了眉毛,口气不自觉软了些“你这女人,总是这样让人操不完的心。”
毓婉朦朦胧胧醒时,只有杜允唐坐在床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眉头拧成个川字,见她醒来忽而开口“口渴么”
毓婉摇摇头“不用了,你先走吧。”
杜允唐有些不耐“你能不能不睁开眼睛就让我走这也是我的家”
毓婉呛了一下,点点头“那你休息,我出去。”说完话,披好外衣站起来,睡了大半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无论怎么用力,也支撑不起身子。
杜允唐猛地拽住她的手臂,“行了,别闹了,要当母亲的人,怎么还是这样的倔脾气”
毓婉的病,个中透着离奇古怪。中医来诊治,问出月经已停,断是喜脉,又是磕头又是谢恩赏了红包走掉了。西医来诊治,觉得并非怀孕,又是准备西药,又是说让多吃些东西,还说是精神过于紧张才会出现怀孕症状。可杜家上上下下都愿意相信是中医大夫做出的诊断,是毓婉怀孕而不自知。
毓婉听得杜允唐的话,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像码头拉响的轮船汽笛,遽然一下子震得双耳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你说什么”
他拉过她到自己身边,硬邦邦的回答“你怀孕了,以后你对周霆琛就死了心吧。”
毓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几乎不能自已,她不能的摇头“不可能的,我们明明”杜允唐虽然留下与她同房而睡,两人却冷冰冰的自睡自的,怎么可能会怀孕
“明明什么总之就是怀孕了,你以后只许想着我是你丈夫。”杜允唐的命令让毓婉全身冷到脚底,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她狠狠的闭上眼睛。
如果说,嫁给杜允唐是她痛苦的决定,那么意外怀孕简直能摧毁她所有残留的梦想。毓婉的指甲抠在手腕上,用力抠下去,直到确定了疼痛才敢相信,一切确实已经发生,她再无法后悔。
杜允唐见毓婉不肯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顿觉心烦意乱,抓了风衣走出房间,只留下毓婉一个人在床上抱紧双腿发抖。不出一个小时,杜允唐又重新回来,他沉了脸端着容妈做好的蓝莓藕羹走进来“先吃些这个。”
毓婉别开头。她此刻没有一丁点的胃口,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她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杜允唐无可奈何的端了碗,用调羹搅拌好蓝莓酱,轻轻抿了一些送过去,在毓婉唇边停了许久许久,她都不曾开口。
杜允唐呼吸粗重,有些语气加重“你最好快点吃了。”调羹顶在毓婉嘴边,毓婉还是不肯开口。他恼了,自己探过身子压住她的脸,“再不吃,我就用嘴喂你”
觉得胸口发堵的毓婉,气喘吁吁的看着霸道的杜允唐,直盯得他愤然放回调羹,才厌恶的扭开脸,一开口哇的一下吐出来。杜允唐跳起,看见满身的污秽气得无语,外面等候的丫鬟听到声响,赶紧拿来东西帮二少爷擦拭。
杜允唐还来不及发火,门外急冲冲跑上来容妈,进房看了一眼毓婉,收紧了步子,小声趴在杜允唐耳边说“二少爷赶紧去看看,远达纱厂着火了。”
记者手记
1922年远达纱厂的那场大火结束了佟毓婉经商的梦想,而这场大火引起的轩然大波则是她从不曾预料的。
我手里有份资料详细的描写了当时远达纱厂着火后的惨烈景象,这场火灾直接造成的经济损失五十万元 ,十五人人受伤,三人失踪,整个工厂基本燃为废墟,根本无法重建。
而杜家,也因为这场大火,日渐颓落的态势越显征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争取三更,下午再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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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陌路 上
一场大火将杜家会帮忙还债的许诺化为灰烬。
远达纱厂被烧,杜允威手上的工厂倒闭,其他工厂也都处于半停工状态,只有两家勉强维持的米行因事先囤了不少储备粮食,暂时能维持一些时日,杜瑞达焦头烂额想从其他工厂调配资金周转,仍一时无法筹集,再想留些空余腾挪给佟家三十万,难比登天。
眼看又到了限定的还债日期,那氏左盼右盼仍不见毓婉送钱,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她不敢相信毓婉会失信父母,当然也不会相信杜家居然当真连三十万腾挪的办法也没有。这样的执着迫使她需要见到毓婉来证实,可派去的下人说,杜家二少奶奶一天不曾出门,传了消息进去也不见回音。
佟鸿仕瘫坐在太师椅上,那氏仿佛已经明白什么,疲倦的转回身对佟鸿仕苦笑“想来婉儿也是没办法了。”
入冬的上空气海湿冷入骨,天阴沉沉的压在佟苑门口,零星滴落几滴小雨。冰冷的空气吸一口进了腔子,连带得心都能冷透大半,佟家门口停下几辆车,车门打开,为首的人居然是周鸣昌,他的身后则是若干与佟家有债务的债主们。
佟福见状心已知不好,将所有人迎入花厅,再通知佟鸿仕和那氏见客,那氏进入花厅看见周鸣昌人已有些厌烦,转身准备离开,周鸣昌神色从容上前挡住两人去路“佟兄,佟夫人,别来无恙”
“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比不上周家涉及产业广泛,周老爷不仅与沈督军做了朋友,还与黎家一同经营码头生意,怕是半个上海滩都要归周老爷所有了。”见不能拒而不见,那氏冷冷的回答,由素兮搀扶着坐下不住的喘气。
佟鸿仕即便心中烦躁,也要勉强卖周鸣昌一个面子,“周兄,请坐,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周鸣昌笑着拍拍椅背,“倒也没什么正经事,只是听说佟苑要卖,来看看。”
那氏猛地站起身,声音骤然提高几个声调“谁说佟苑要送人这是佟家产业,没有万不得已绝不可能去卖。”连日生病,她的身体已经孱弱至极,但还坚持着对周鸣昌抬起头“周老爷莫要说笑,便是周老爷想给这份钱钱,我们也不卖的。”
周鸣昌呵呵一笑“是吗我可是把这些都收回来了。”说罢,将手中的一叠纸摊在那氏面前,每一张落款都加盖了佟鸿仕的印章,“一共是三十三万元。”
那氏抓过这些凭证盯着周鸣昌身后的一干熟悉面孔,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迸出的“你们你们怎么能将债务转给他”
那些佟家远方亲友们自觉理亏畏畏缩缩的向后躲了躲,偶尔有两人胆大上前昂首“佟太太,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大家都知道杜家远达纱厂着火,又倒了厂子,他们救不了你,你又拿什么还我们压给周老板好歹也能将那些损失弥补些。“
那氏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颊,冷冷的仿佛能将人冰住般,这些贪得蝇头小利的人被她的目光逼住不自觉闪躲,气得那氏全身不住的颤抖“你们为什么不肯再宽限我们几日,婉儿既然答应我们了,总会想出办法的”
周鸣昌耸肩,将手中烟斗点燃哈哈大笑“佟小姐,不,杜二少奶奶自身难保,如何还顾得了佟家”
那氏压不甘示弱回敬周鸣昌“莫非周老爷现在就能顾得了自己了听说码头被沈督军占用,你跟在黎家身后没得到什么便宜。”
周鸣昌皮笑肉不笑的盯住那氏“那又如何,今天佟苑我是买定了”
佟鸿仕愤然拍桌起身“你仗着帮派的势头强压他人,眼中还有王法吗”
周鸣昌不阴不阳的怪声笑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还有,别把你女儿说的有多高贵似的”他从怀里抽出一块喜帕“结婚当天还与我儿子勾勾搭搭,若不是怜悯她痴心一片,我儿子早就将她那些丑事说给大家听了。”
“笑话,是你儿子先来佟苑抢亲的,我与老爷从不肯同意”那氏冷笑“你们这样的市井出身,妄图高攀我们家,做梦”
“杜二少奶奶可不嫌弃我们家出身低贱,婚后还常与我儿子见面,给杜家二少爷戴绿帽子,杜家这次临阵反悔肯定也是因为发现了什么端倪”周鸣昌悠悠一笑,将那块喜帕掷在那氏脚边“来,大家看看,这可是你们世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那氏从未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这样的言语钻入耳朵,仿佛连同祖上所有的荣耀都被抹杀了,她厌恶的瞪着周鸣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不气愤周鸣昌的粗鲁,他本就是个地痞流氓,穿得衣冠楚楚仍是学不会礼义廉耻,没什么好指责的。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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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毓婉,自己用心教导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甘心一辈子顶着污秽过日子,只因为失心给了不该给的人,就不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书写了。这样下去,未来的道路又怎能顺畅思及至此,更多的眼泪流淌下来,整个人如筛糠般颤抖。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憋住哭泣,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对周鸣昌道冷笑“周鸣昌,我告诉你,你倘若真敢收佟苑,我就敢一把火点了佟苑,烧成灰烬也绝不给你”
毓婉一早被美龄拖到黎家做客,说是雪梅回娘家开了宴会。因想到这几日就是欠款到期时,毓婉在宴会上始终闷闷不乐的,任凭美龄如何开解也是无用。
黎绍峰端了酒杯走过来,朝毓婉和大姐微微一笑“杜二少奶奶愁什么怎么不见允唐陪你一起来”
“他还在忙其他事,晚些时候会过来,雪梅呢”毓婉抬头,避开黎绍峰探究的目光。不知为何,毓婉对黎绍峰总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受,他注视她的眼神实在太复杂,根本豪不掩饰他在探查她背后隐私的用意。
美龄笑笑“他们如今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允唐连蔡园那里都不去了。”
黎绍峰挑了挑眉“哦那可真是好。”又抬手指了指“雪梅还在换衣裳,晚一点,沈督军也会来。”
听得沈之沛也会来,毓婉心中又起了厌恶,表面上仍维持笑容“雪梅回娘家,沈督军也来,果然恩爱的令人羡慕。”黎绍峰对毓婉的评价只是笑,抬手抿了一口水晶高脚杯里的酡红葡萄酒,“你和允唐的恩爱,也令人羡慕,听说,他要做父亲了”
这一句,毓婉倒是听出了真真切切的酸味,她蹩眉,还没开口面前已经走来雪梅,今天她穿了孔雀蓝是压花缎旗袍,旗袍似乎并不合身,空荡荡的随着步子前后直晃,毓婉连忙站起身“快一年没见了,你过的怎么样”
雪梅没说话,只是偷偷瞥了眼坐在一旁闷头喝酒的大哥,凄然一笑“还不错,之沛很疼我。”
这样的事如果是从前的雪梅讲出来,定不是这样的语气。毓婉点点头,欲拉着雪梅去另一边,回头先与黎绍峰笑道“我们先说些姐妹体己的话儿。”
美龄笑笑,扭去一旁跳舞,黎绍峰则暗暗注视毓婉和雪梅的行动,视线并未离开。
毓婉暗中较劲拉了雪梅向一旁走去,身后听得品酒的黎绍峰低沉的叮嘱“雪梅,二少奶奶可是你的老同学,听说又怀了身孕,你可挑些开心的说。”
雪梅身子一震,动作细微却正被毓婉看出,毓婉连忙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悄悄问“可是在督军府受了委屈了”
雪梅摇摇头,含满泪水的双眼始终闪躲毓婉的逼视“能受什么委屈呢,能救黎家生意,又不愁吃喝用度,这样的日子,旁人想寻也寻不来的。”毓婉屏息听她继续说下去“大哥总让我惜福,说是这事就算交给二姐,二姐也做不来的。”
“可是,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快乐”毓婉心中有些不妙预感,将雪梅袖子向上撸起,雪梅不住挣扎不肯给看,毓婉怕伤了自己的肚子只能放弃,其实也不必再看了,单是露出的手腕已经是青紫成片,伤痕赫然明显了。
雪梅呐呐“我不怪别的,这是我赢得的报应。毓婉,我想好久了,一直想对你说,那时你误会周少爷和周家姨太太约会的事,是你喝醉后对我说的,我告诉了我大哥,我以为没什么,可是没想到他想害你,你要小心他。”
毓婉有些听不懂了,“他为什么想害我如果上次我坐牢是他害的,不也害到了周家”
提起这些事,雪梅似乎难以开口,拉住毓婉央求道“求求你,别问了,只管听我的,你,周少爷,佟家,周家,最后都是他的对手。他早晚是要将你们都害掉的。”
毓婉隐约已经感觉到雪梅急急的是想说什么了,她回想先前那些经过,一样一样从眼前过滤似乎每一样都有黎绍峰的身影。如果说,他从一开始就在设计她和周霆琛的感情,那么,连同杜允唐也被设计进去了。
不,也许杜允唐的入局是他不曾设想过的。别说是黎绍峰,连同毓婉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杜允唐对自己的态度前后转变得如此之快,若要强加个理由,也许,是想让她爱上他,再做报复,这样报复的更痛快些吧。
毓婉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仿佛一股感应牵绊了她,整个人虚软的站不住脚,额头上也细密的渗出汗珠。
正想与雪梅先说告辞,忽然杜家的下人从外跑进来,慌慌张张的神色,凌乱的步子,毓婉心砰的停住,听得那下人说“二少奶奶,先回去吧,佟家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累着了明天停更一天
、从此陌路 中
毓婉乘车赶到佟苑,苑内苑外已经围满了围观的人,下人们见她匆匆来了连忙迎到内庭,花厅正中已经瘫坐在太师椅上的佟鸿仕无力回天的见到女儿,狠狠拍了大腿,哎呀一句叹息“你怎么才来”
见状她三步两步跑上去,花厅里已不见母亲,那些还在围观的债主们与周鸣昌一同堵住一侧抱着双臂瞧着热闹,毓婉当下沉下心,落下脸回望周鸣昌“周老爷来我们佟家是做生意,还是探亲友”
周鸣昌冷笑,满不在乎的说“我是来催债的,怎么你公公不肯帮你们还钱么”
毓婉看看他身后噪杂的债主们多是些熟悉的面孔,不觉皱眉,整个人绷直了身子走过去,“我以为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这些事,今日我刚刚从黎家晚宴回来,不曾随身带上汇丰的支票,周老爷若有耐心,可等改日再来拿,今日就先打道回府吧。”
周鸣昌一直在笑,那笑容分明是不相信毓婉,直指她在撒谎“如今海防吃紧,工人罢工,远达纱厂着火,杜家实业究竟到了什么样子,大家心里有数,生意场上来往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家的底细呢杜二少奶奶,你也别当着咱们唱空城计了,今天不给钱,我是不会走的。”
见他如此无赖,毓婉也确实没了办法,想扭身低头进内看看母亲,反被一干债主拦住,为首一人正是远方的伯父,仗着自己年岁大辈分高,捋着胡子说“侄女,你这样走了,谁来还债你可不能学那些没孝心的女子,丢下你父亲母亲自己在杜家躲起来享福阿”
一句话说得毓婉脸色涨红,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嘴角含着冷意“若不是敬你是我伯伯,今日这话我定要你当中道歉”
“呵,呵,你拿什么让我道歉凭佟苑上的瓦片么”那老者围着毓婉不让入内,毓婉左右腾挪也进不去内宅,双方纠缠许久,她急了,恨不能推开这些人冲进去看母亲,周鸣昌以眼神示意手下围过去,无论毓婉从人群的哪里钻出去,都有膀大腰圆的男子挡在面前。
毓婉见状停住脚步,返回身盯住周鸣昌,,周鸣昌并不做声,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拿着烟吸了两口,从鼻子里喷出烟雾。
就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一阵嘈杂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朗声冷笑“听说今日有人催我岳父还债,我来看看,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堵在佟家门口,不想离开。”
门口拥挤的人们闻声散开一条路,杜允唐似笑非笑的迈步进入花厅,西式三件套的佯装,铮亮的黑色皮鞋,走路颇急带风而入,一双风流笑眼盯着毓婉埋怨道“我在黎家等了这么久,怎么你先来岳父家报喜了”
眼前被债主堵门这样的情景让毓婉异常尴尬,父亲母亲被逼要债,她先前又拒绝过杜允唐的资助,如今被他看去了窘态心底只觉得万分难堪。以他的性子大约又要忍不住嘲讽她几句罢。
杜允唐此次倒没再调侃毓婉,只是走到佟鸿仕面前,深深鞠躬表达歉意“岳父,今天本是要和毓婉一同回来的,不料有些公务先耽搁,来晚了。”
佟鸿仕听得出杜允唐是在为自家解围连忙笑吟吟摆手“不晚不晚,正好用过晚饭再家去。”
这些债主何等识得颜色,见到杜允唐已经心里咚咚锵敲上了鼓,说佟毓婉失宠杜家还真没人相信,看杜家二少爷这态度,莫不是他当真来为新婚妻子还债的也许,杜家还真能拿出个几十万来买下佟苑呢。各个人心里揣了好奇踮脚看着热闹,唯独杜允唐当着大家继续演戏,将毓婉捞在怀里,“岳父,毓婉可与你报喜了”
佟鸿仕楞了楞,连摇头“没有,何喜之有”
杜允唐见佟鸿仕两眼发直,只是笑,犀利的目光扫过门内外一干支楞耳朵等着听消息的债主们,将声音提高了几度“就是您与岳母快要做外公外婆了。”
这样私密事当众说出让毓婉确实有些难堪,可这也是一颗再好不过的定心丸,债主们听见毓婉怀孕的消息果真先踌躇起来有了这宝贝金孙,杜家当真是不能不管佟家的,佟家不过区区几十万债务算得了什么,怕是来日家产都要分给佟家一半也是有可能的。
杜允唐又提高了声音,扬眉笑道“所以今天我才陪着毓婉来给岳父岳母道喜,顺便还带了这个来。”他话一出口,从身上的月白西装里掏出一叠汇丰银行的支票,从容不迫的朝众位债主扬扬手“说到底佟家不过是损失了一点点钱,杜家哪能不帮呢”
毓婉看见杜允唐手中的支票不觉有些奇怪,以她了解,杜家现在想拿出三十万借给佟家根本不可能,杜允唐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支票莫非是与其他朋友借的
可就在大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之时,杜允唐又将支票揣回衣袋,向伸直脖子看着支票的债主们欣然一笑“只是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是现在要钱呢,还是愿意投资入股杜家实业呢”
对面的债主们如同被这句话炸了锅,嗡的一下议论声浪一下子迸发出来,他们原本就是想寻一份钱生钱的买卖,佟家西药虽然做不来,但杜家的实业还是可以参与,就坐落在上海见得着的实业可远比漂洋过海的西药更吸引人,众人心思明显被杜允唐煽动的有些活络了。
周鸣昌有些急了,见众人跃跃欲试有将借据收回去的摇摆事态,立即站起身冷笑“如今杜家实业已难自保,交与杜家与扔进黄浦江有何区别”
一句话,又将众人的兴奋打回原型,是阿,杜家自己都难保,交给他们,不如同拿家底打了水漂
毓婉倒吸口冷气望了一眼杜允唐,他这样是在走一步险棋,若是众人又听从周鸣昌煽动向他要回钱财,怕是杜允唐怀中所揣的那些支票也未必能够真正当众偿还这些债务。
他赌的,其实就是人的贪欲。
杜允唐将毓婉手拉入自己掌心,毓婉心中焦急并不肯于他牵手,他强势将她十指相扣,低下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瞧着她,“今天我还想与你说件喜事,有家外国汽车出口部门在南洋的远东分支机构迁至上海,我今日刚刚与他们接洽过,他们愿以远达实业作为供应商,必要生产用具,这样的好消息,我想与你最先分享。”杜允唐的手握得很紧,毓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喜上眉梢,笑着道“果然是个好消息,可是有救了。”
“我与父亲说了,咱们再将远达纱厂恢复起来。”杜允唐言语中恍若真有这样的希望在远方等着他们,他没有停顿,又昂起头问“各位想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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