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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阑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瞬间倾城
毓婉为杜凌氏掖好被子,入秋的天气日渐冰冷,她的手脚很凉放在杜凌氏同样冰冷的手心内,用仅剩的温度彼此取暖。
天未亮时,杜公馆三楼已经喧闹一片,吵吵闹闹听得出是杜允唐病情加重已经人事不知了,大约是怕杜允唐果真死了将死无对证,杜允威破例派人将杜允唐送去医院,红羽不离不弃一路跟随也上了出杜家的车子,毓婉站在窗前目送他们离去,抓紧心头的事一下子松开,她惨白的脸上也浮起微笑。
毓婉转过身喂杜凌氏又喝了一些凉掉的药,一盏昏暗的小灯照着杜凌氏蜡黄的面容,想来也维持不了多久的性命,这药是凉是热,是甘是苦,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一场,总算是赌赢了。
凭借红羽对杜允威行事的诸多了解,她必然知道该怎样才能将杜允唐救出,也许这次病重就医就是希望的开端,而将希望寄托给敌人身上,是将自身置死地而后生的最佳办法。
红羽能救出杜允唐,那么皆大欢喜,若不能救出,一切满盘皆输。
毓婉赌的是人性。
“母亲,希望你能保佑允唐顺利脱险,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毓婉趴在杜凌氏耳边小声祈盼,只是杜凌氏再不能给她回答了。
女人多是心善,最喜欢以母性疼爱爱人。毓婉折磨杜允唐越惨,红羽出手相救的可能性越大,毓婉这次只是利用红羽对杜允唐的感情救了他,不过动用这样的非常手段,她与杜允唐再见也许就是陌路人了。
毕竟,杜允唐的绝望眼神还停留在毓婉脑中无法忘却,他怎么能知道,她说这些话事,心也在发抖。
“我宁愿你恨我,也好过丢了性命。”回忆起杜允唐那夜说过的话,“我此生只后悔两件事,一件是未能在周霆琛之前认识你。另一件便是,如果能知得妻如此,我必然不会招惹青萍与红羽。”毓婉脸上淡淡的露出一丝笑容。
毓婉疲惫的将自己身子慢慢放倒在杜凌氏身边,抚摸隆起的腹部,孩子在里面拼命的打滚,似乎在抗议一连这么久从未有一日清闲休息的时刻。
是的,她太累了,累得根本连去计算杜允唐存活的几率究竟有多大的力气也没有,她能做的,能想的只有这些,至于其他,听天由命吧。
天半明时,杜凌氏的房门被人从外大力踹开,门撞击在墙壁发出咣当声响,震得毓婉心头一跳,气急败坏的动作足以让她知道杜允唐确实顺利逃脱了。毓婉笨重的扭动身子还没来得及起身,已经被杜允威一把薅住头发,用力拽下床来,毓婉的腰腹正硌在肚子上,又是一阵刺痛,连日来的折腾再加上杜允威的暴力,当真有些吃不消了,她一把按住自己的肚子“不要干什吗”
杜允威恼羞成怒的结果是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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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的,他目露凶光,将毓婉的头发向后拽去,毓婉被迫抬起头迎上他狰狞的脸“果然允唐够厉害,能让你们两个女人为他卖命”
毓婉用双臂撑起身子,伸出手往回抓自己的头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打量我看不出你的苦肉计,你想弄伤杜允唐博取同情是吧只有红羽这个笨女人才会上当不过她现在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杜允威恨不能一掌抽掉毓婉眼中的镇定,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在于超乎她年龄的冷静,明明在商场经历多年的他仍不能做到对杜允唐的出逃行径淡然处之,她却可以。
不是她与红羽串通,又怎么会表现得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态度
“你们把红羽怎么样了”毓婉似乎对杜允威带来的消息不为所动,她垂低眼眸冷笑“莫非我一箭双雕借你们的手将她腹中的孩子除掉了”故作轻松的语气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毓婉不敢相信红羽真的流产了,杜允威应该不会这么穷凶极恶
“她不肯说出是怎么将杜允唐掉包的,自然要受到一些应有的惩罚,这次你可以满意了,再没有人可以跟你肚子里的孩子抢财产了。”杜允威邪佞的笑容让毓婉确信他已经将红羽肚子里的孩子堕掉,她双眼一闭,牙关咬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一来,怕是允唐更要恨死她了。
过了良久,毓婉勉强自己露出笑脸假装并不在乎“难道不是帮你省了一道麻烦即使她的孩子不死于这次意外,也总是保不住的,还不如早去早投胎。也替他的伯父多得一分杜家财产,或许还能得些感谢。”
杜允威没想到毓婉会预想自己接下来的谋算,掩盖不住自己心事的他愤然将毓婉头发再次拽起“放屁,我并不愿伤害她,没有人比我现在更心痛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永远不会懂”
毓婉被杜允威的言辞惊了一下,但刹那明白过来,她将杜允威的惊慌和心痛看在眼底,顾不上自己的疼痛“莫非,你也喜欢青萍”
真真是个让人尴尬和难堪的猜想。如果此猜想是真,那么周霆琛,杜允唐甚至黎邵峰都被杜允威一人瞒了过去,可见杜允威藏心之深。如果此猜想不真,他又何必辛辛苦苦寻来红羽为青萍做替身莫不是也在圆自己一个未了的梦
杜允威冷笑不答,一把将毓婉拎到面前,一字一句顿道“你想逼我说出真相好,我现在告诉你,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你死了心吧。”
其实,杜允威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毓婉越能猜透他内里心事,大约又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守望故事。
毓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太累了,杜家,这样一个外界艳羡的富豪之家,新时代家庭的典范,仍隐藏这么多连真实面目都不敢袒露的人,他们小心翼翼掩盖内心,用阴暗去揣测万事,再在寻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翻出来,一件一件的唾骂报复,他们的心里没有时间冲淡仇恨这种说法,永远挚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条,被他们报复的人,也许都不会记得到底是何时种下了这样深的仇恨。
在这个处处阴暗算计的地方,能活命至此,已经耗尽毓婉全部的力气,她很想离开这里,可这里还有她必须留下的理由。
翠琳不知何时从门外走入,她在杜允威身后站出来,一身酒红色的立领旗袍,富贵奢华的驼绒披肩,杜凌氏在时,她从不敢做这样的打扮,毓婉已经不能从颐指气使的脸庞上看出当年的畏畏缩缩,清晨时分,天空外已经开始展开放亮的薄雾,她一脸阴沉的站在窗口,推开儿子的身子“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只是要将她交给我。”
翠琳口中的她是指杜凌氏。
毓婉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注视这个在杜凌氏面前惯于唯唯诺诺的女人,她手中端了一只青花瓷碗,阴冷着微笑走到杜凌氏面前“大姐,来,我给你喂早饭。”
毓婉见她态度奇特立即扑过去想抓住翠琳的胳膊,她本来还在杜允威的大力钳制下,这一个动作险些踉跄跌倒,勉强自己站稳了却再拦不住翠琳的动作。
翠琳已经端着碗靠近人事不知的杜凌氏,她用勺子舀了舀碗里的吃食,随着一股热气钻鼻的馊味立刻弥散开来,毓婉忙碌一整天不曾吃饭,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仿佛被酸水滚过,当即侧了身子呕起来。
翠琳抬起头冷冷的瞪了毓婉一眼,毓婉傻傻的看着她将东西舀起抵到杜凌氏嘴边,还用着从前温柔的语气“姐姐,咱们好歹的姐妹一场,别说我没在窗前服侍过你。”
毓婉连扑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被杜允威抓着头发愤怒的叫喊“二姨娘,你这样太卑鄙无耻了”
翠琳听见毓婉的话缓缓回过头,她的手指颤抖,勺子和碗壁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震醒了她,低下头对毓婉阴森一笑“我卑鄙她凭借正房身份作威作福欺压我三十年,甚至连我父母病故也不许去探望,我卑鄙她将我刚出生的女儿险些弄死,致使我们母女二十几年不能相认,我卑鄙她不准我贴近老爷半步甚至连与老爷同房都需要向禀告,生完若欢后每天给我的药里下绝育药,致使我不能再孕,我卑鄙”说到此处,翠琳怨怼的眼睛骤然睁开,她似被仇恨灌满了心,疯狂的舀起馊食往杜凌氏嘴中送去。
杜凌氏因为濒死,牙关紧闭根本张不开,翠琳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馊食塞进去,愤怒的她顾不上杜凌氏满头满脸都被弄上酸臭腐败的食物,伸手将杜凌氏嘴巴掰开,用调羹将牙齿别住,一整碗的东西倒下去,杜凌氏嘴巴灌满,馊食顺着脸颊耳边漫出来,而流进的一部分正憋住了杜凌氏气道,整个人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整张脸憋得青紫。
毓婉目睹眼前一切,已经惊呆了。嗓子已经喊哑,此刻根本什么都叫不出来,全身的血脉一下子全部涨回脑部,耳边不停的嗡嗡作响,眼睁睁看着杜凌氏垂死挣扎又无能为力。
究竟是怎样的仇恨才能将人变成魔鬼,翠琳一直在忍耐杜凌氏,她将心底压抑的愤怒都悄悄累积起来,在杜凌氏面前不敢爆发,在杜瑞达面前默默忍受,如今两人形成的那股压抑已经消失了,她才能一股迸发,成了疯魔。
杜凌氏喘息了许久,双手放在身侧反复紧握,终于不再动弹。全身无力的毓婉跪倒在地,抱住手脚瘫成一团,眼泪在此刻已经干涸流不出了,她甚至以为自己一定还在梦里,不然怎么会亲眼目睹这么残忍的事。
翠琳还坐在杜凌氏身边,她酒红的旗袍上也沾满了酸臭的食物,渐渐出现褐色血一般的污迹。只是杜凌氏的死并没有舒缓她心中的愤怒,仍恶狠狠的盯着杜凌氏满头满脸的龌龊发出冷笑“老爷在病重时还叫你的名字,他还想让你担起家业。今天我把这条路给他弄死了,看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惦念的从今以后,他只有我。”
杜允威厌恶的看了一眼杜凌氏,不耐烦的质问母亲“如今还想这些,你先想想如何对付日本人吧,今天过来要人怎么办我们去哪里变个杜允唐交给他们”
翠琳对自己儿子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明明早于杜允唐承担家业,却总是不能在关键时刻展露才能,她撇嘴,瞪了杜凌氏一眼“就说你不如允唐,你当真是个木头脑袋他们夫妻俩既然已经把事情承揽下了,你继续做就是。日本人生气,无非就是咱们不肯做他们的生意,现在你立即招工开工,多许些薪水怎么都能找到不要命的工人,将眼前的阵仗应付过去,你怕什么”
翠琳当年也算是私塾家的女儿,虽然不如杜凌氏见惯世面,却也有些灵巧的投机取巧的心思,杜允威被母亲点拨立刻精神如常“就这样办,这样咱们还能多得日本人庇佑。”他立刻站起身想要出去安排,忽然余光瞥见瘫坐在一旁的毓婉,冷冷的踹上一脚“她怎么办”
翠琳已经被仇恨蒙蔽的目光扫了翻身捂住肚子的毓婉一眼,“我会给她找一个自生自灭的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一段的时候,某城很唏嘘,杜凌氏窝窝囊囊的死正印证了她生前无比的强硬和蛮横,也许这也是一种因果报应。
某城写一些跟历史有关的文总喜欢加入因果报应和宿命轮回的观点,因为某城信命运,总有人说也许我们今日所作善事来生会结成一段姻缘,也许我们前世所做恶行今生会受其苦,某城相信的则是今生事,今生结,所有善恶今生都会有终了。
再次感谢各位看官大人,鞠躬,退下
、如堕冰窖 下
杜家花园尽头有两间杂物房,专盛放一些旧日不用的花园陈设,玉石桌凳,假山碎石,甬路方砖,以及各色草木枯枝等杂物。
在杜家花园建造之初曾经派人在此看守修建杂物,因此其中还多了一些生活用具,奈何年久不用已经失效。
毓婉被关在杂物房时,下身已经破水,腹中间歇抽痛似有物体要冲破身体而出,她没有叫,因为她分明清楚听见翠琳在门外歇斯底里的咆哮“将这里砌死我要让你们全都死”
翠琳姨娘彻底疯了,曾经给她带来屈辱的杜凌氏溘然离世,眼下唯独毓婉还能任凭她发泄心中愤怒,她命工匠们将杂物房用砖砌死,将其围在高高杜家院墙内,形成方方正正的死井,房内人能踏出房门,却又不能再有自由。
她不想看毓婉轻易死掉,又不想让毓婉轻松存活,更不愿亲自动手杀掉毓婉,所以她要用这种生不如死的方式困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尽管翠琳明知道毓婉从未另眼对待过她及她的子女,但毓婉肚子里的骨肉让人憎恨,恨屋及乌,与杜凌氏有关的一切都必须被覆灭。
素兮得到消息冲出来,见墙越砌越高已过半人,疯子一样冲到翠琳面前,“姨太太,为什么要关我家小姐”
翠琳将从杜凌氏身上摸来的掌家钥匙冷笑“她不是佟家小姐,她是杜家媳妇,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我做婆婆的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她必须死还有你,也得死”上来一群佣人,不顾素兮挣扎,将她按倒在地。
滚滚雷声似悲鸣人心丑陋,震得人耳朵发麻,雨噼啪砸下,冲刷眼前令人悲愤一幕,素兮再回头,抬毓婉进入杂物的佣人们也番强出来了,抹一把乍凉的雨水,木讷望着翠琳等待下一个命令,她拥有内宅最高掌控钥匙,她才是新的杜家女主人。
素兮竭力想讨好翠琳放过毓婉,根本不能奏效,眼见翠琳有心将小姐死死的困在里面。素兮反而镇定了,身上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她的脑中只有一件事,即便毓婉当真死在里面,她也不能活了。
雨冲刷着砌墙工匠们的动作,雨水浇在众人身上不得不拼命擦去眼前雨水才能继续堆砌,有佣人向伞下的翠琳好心报告“只怕是下雨砌墙是要倒的,再不能砌了。”
不听劝告的翠琳冷冷哼了声“我倒是要看看,是墙先倒还是她先死继续砌”
工匠不得停工命令,无可奈何再次动手,随着手动速度加快,墙一层层叠高,素兮明白,此刻恳求最为廉价,与其跪倒哀讨小姐活命,不如牺牲自己去救小姐。
蓦然间,一声炸雷突如其来,吓得翠琳身后佣人纷纷仰头观看,素兮冲过众人束缚顺那些工匠留出的空隙爬上去,她身上的碎花的袄在混合雨水的泥墙上格外显眼,翠琳发现时她已经抽身爬上砌了一半的砖墙,工匠们见这丫鬟不要命了,惊吓往下拉扯素兮身子,素兮不顾全身沾满雨水和泥水仍拼了命也要爬进去救小姐。
翠琳拦住想要拽下素兮的佣人动作,恨恨命身边丫鬟传消息给工匠们,“既然她想死,就放她进去,我成全你义仆的名声给佟毓婉陪葬吧”
雨倾盆而落,工匠们无法抵挡雨水砸在眼中的辛苦又停息了动作,素兮被雨水疯狂的蹬在墙上爬进去,身上的衣服被雨水灌透似千斤重物背负在身,根本无法跨过墙头。对于从未有过攀爬举动的她来说,墙有丈高,脚尖搭在墙头使尽全身力气才能勾住。不理会翠琳在下面的叫嚣,再翻过身去,看地面眩晕的她逼近双眼跳下去。
咔嚓声响,她摔倒在地,满手满脸的泥顾不得擦,一瘸一拐走进杂物房,推开门。此刻在内疼痛难忍的毓婉听得有人进来,唯恐是翠琳改变主意要取自己性命,本能抓起身边棒粗的枯枝抽过去,素兮闪躲不及被打了个趔趄。
被疼痛磨昏脑的毓婉将近在咫尺的面孔看清,见是素兮,心中一松,眼泪险些落下。素兮抹了一把脸上混合了雨水的黑泥,对毓婉露出笑脸“小姐,我自己番强进来的,我来侍候你,如果要死,就让咱们俩死在一处。”
窗外的墙越砌越高,室内毓婉腹痛也濒临难以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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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度,热热的水顺着腿流淌,再细瞧有血夹杂其中,半身长裙湿漉漉裹住身体,也被染满鲜红。
毓婉一个人挣扎躺在床上,素兮虽是未婚也知道眼下正是性命攸关时刻,但这个破烂不堪的房子内根本没有可以用来接生的工具。
腹部一次次抽紧剧痛迫使毓婉随手拿过枯枝撅断后用牙狠狠咬住,整个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她说不出话来,只将素兮的手臂紧紧拉住,不敢松开半分。她不能死,孩子还不曾见过外面景色,她不能如此自私代孩子一同放弃。
求生的痛苦远比被人关在杂物房里求死更为难忍,毓婉咬住树枝嘴角过于用力,渗出血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阵痛慢慢减弱,四周窗门灌入呼呼风响,大雨带来的湿冷温度让毓婉颤抖,她蜷缩了身子保持体温等待下一轮的疼痛,素兮使出浑身力气将房内枯枝掰断放入炉子里去烧,希望室内能温暖些让毓婉度过难熬的时间,可火镰日久生锈,嘎吱吱不能点燃树枝,素兮越急手越发颤,越急越不能点燃,心中急迫终于爆发,阿的一声哭出来,将火镰掉落在地。
毓婉听见素兮哭声吐开树枝,虚弱的按住肚子站起身,一步一晃走到素兮身边将火镰捡起,她也不曾对付过如此简陋的点火工具,连撞了两次仍是无法点燃,素兮抢过来又试,一边撞一边嚎啕大哭“太太,你救救小姐吧,救救小姐”
毓婉失去血色的嘴唇缓缓扯动,人已无力靠在门框上滑落似将昏迷,素兮急了,再用力撞,蓝色火腾一下将火绒点燃,炉子内塞进的旧衣物也被火苗迅速舔舐成灰,枯枝在炙热的炉火中逐渐开始燃烧。
素兮回头,抱住毓婉“小姐,醒醒,火点燃了。”毓婉面前睁开眼,见炉子上方开始冒烟,极慢点头,虚弱的语音几乎无法耳闻“素兮,你现在听我吩咐,先将炉子烧热,多放一些耐燃的东西,多储备些草灰留下。”
素兮仰头,见毓婉满头是汗,汗珠顺眼角进入眼中,又似泪水滑落,她连忙点头,随后,毓婉咬住牙又从自己手臂上褪下两只钻石手镯“一会儿,把草灰留下后,你趁夜里他们都不砌了想方设法爬出去,用这对手镯帮我找个大夫来。”
“可是我根本走不出院子就会被发现。”素兮绝望的望住毓婉,毓婉吃力的点头,指了指她们身后的墙,“不是还有跟大街相隔的这道墙吗你从这里出去,就不会惊动院子里的人。”
素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翻过那道墙,面对虚弱无力的毓婉她不能打破小姐唯一的希望,这墙她无论如何也要翻过去,为了小姐,也为了太太。
疼痛再次来袭,毓婉双眼花白,整个人瑟瑟发抖,险些疼昏厥过去。素兮还想帮毓婉减轻疼痛,却被她推向火炉旁,哑了嗓子低喊“快,快去烧火。”
临近仲夏,屋子里不消一会儿就充斥滚滚热浪,素兮并不懂毓婉为什么命令自己烧火取草木灰,更怕毓婉抵不住炙热昏厥。她拼命撅断枯枝往炉子里送,火苗瞬间将树枝舔了进去,炉子下方很快积攒下一层层红烫烫的草木灰。
草木灰积攒多了,素兮不顾烧烫皮肤的温度用手和树枝将草木灰拢出堆在一旁,再续上枯枝去烧,一个时辰后枯枝没有了,素兮在屋子四处寻找物品可以放入其中去烧,各色纸张,破旧衣物,甚至连同用来铺盖遮挡花棚的草席悉数撅断送入炉中。
天色已近黑浓,窗外雨声渐小,似乎墙体砌成完全听不见声响,素兮将最后一块草席碎片送入炉子后压低声音贴在毓婉耳边“小姐,我现在去了,你一定等着我,素兮就是死,也一定会把医生请来的。”
毓婉咬咬牙,扶住自己肚子,以单臂撑起半个身子,挣扎着目送素兮从门口出去。她疼痛难忍,视线也有所模糊。,但她知道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曾做完。毓婉靠在墙上喘息良久,硬生生憋口气扶墙爬起来,踉踉跄跄步子走向炉子,铁铸的路子热浪熏人,一经靠近顿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摔过去。
腹中绞痛令毓婉来不及再思考其他,她用手指去拢草木灰,草木灰中间或有几个未灭火星炙烫了手指,她全然不知烫的疼痛了,用手指扒出草灰后再用裙摆兜住,歪歪斜斜走回床上,将所有草木灰扬撒在草席间。
一个动作又牵动了腹中剧痛,她半跪在床边浑身颤抖,下身再没有水流出,她掀开内里衬裙已经染满涓涓流出鲜血,腹中干热灼烧,疼痛加剧,如果再不生,怕是要来不及了。
毓婉咬住要坚持再次折回炉子,又取了许多炉灰扬在床上,完成后整个人重重躺在草灰上,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又压在草灰上沾了满脸灰烬。
眼前的房顶虚晃得厉害,根本看不清楚,她伸出手狠狠拧自己的胳膊,青紫一片,疼痛如同蚊叮。毓婉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昏死过去,素兮不一定会翻出墙去,更不一定能找到医生。必要时刻她还需自己自救,虽然毓婉心中明白此时此刻谁都不可能来帮自己,但眼皮沉重无法勉强睁开,全身力气如同被人抽掉,拧胳膊的手指再想拧,已没了力气。
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就此死去,也许是此生最好的交代了吧。
记者手记
与佟老太太不期而遇的男人相貌俊朗,性格看上去略有内敛。他蹲下的一瞬,佟老太太顿时绝望,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目光出卖了她。
眼前肖似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并不属于那个人。
他只是他,一位叫做周容恒的而立男子,他对佟老太太做自我介绍时,浓眉上扬,目光随意扫过我,那缕目光寒彻心魄,我低下头不敢去看。
不知为何,他的模样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偏又是姓周的,莫非,他是佟老太太口中那个他的后代子孙
佟老太太听说他姓周,整个人再次激动起来,她扶住他的胳膊睁大眼睛,以为那个人还没死,长了嘴,随后一句话还是断了她几十年的奢望。
祖父已经过世了。周容恒不是一个慈善家,他没有顾念佟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开口坦白,我愤怒与他争辩,既然已经将我们邀请来,何必出言伤害老人家他轻飘飘一句话,却不知我们究竟耗费多少心力财力成全这次世纪相会,这样的人或非冷血,绝对无情。
佟老太太拦住我的声嘶力竭,在她心中还想知道那个人什么时间离去的,因在她心中还有一份愧疚无法解开。周容恒对佟老太太的追问再次坦白,他干脆利落的说出祖父过世在1977年。
佟老太太身子一震,两行浑浊的泪终还是滴落下来,她苦笑怎么一个个都在那年走了,偏留下我一个人苟活了二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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