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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是今
“我介意你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误解,我也知道,我说的话你未必信。可是我对天下人做小人,在你面前也会做个君子。”他顿了顿,沉声道“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君子。”
小词越发尴尬,脸有些热。
一抹极浅的绯红在她脸上晕开,让苍白的肤se顿时生动明yan起来。他看的错不开眼,心里却是钝钝的一痛。她若是花,计遥便是那春风雨露,没有计遥,她一定枯萎。
他忽然一扬唇角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小人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变回去。”
小词被他逗的勉强浮起一丝浅笑。
舒书又道“你去歇着吧,我们明早就动身。”
小词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隐在回廊下的暗夜之中,心绪很复杂。他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初见时的恶人面孔那么可恶,柳梢阁里的一幕让人切齿,而事到临头,他又将那老头喝退。画眉山庄,他并非没有机会,却又没对自己怎样。幽州再会,他似乎换了个人,心机深沉,处世老练,有运筹帷幄的智谋和临危不惧的气度。他虽然表明喜欢自己,却也不见对计遥怎样,更没有对自己怎样,反而愿意帮自己去求药王。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小词摇摇头,想不明白,只是心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感动。
翌日一早,舒书备好马车。小词将头发匆匆一挽,从屋里出来。
舒书看着她单薄的身子,yu言又止,她夜里大概就睡了一个时辰,脸se有些苍白,本是嫣红的唇成了淡淡一层粉se,象雨后的桃花。
“我们走吧。”她不及看他一眼,抬脚就上了马车。
马车上路。她抱膝坐在那里,远山黛眉微蹙,烟雾迷蒙的眸子,只给他一个侧面。他亲眼看着一颗泪渐渐氤氲,凝成,滚下。在玉洁的肌肤上留下一道sh痕,那道水印儿突然让他心里一痛,象一道伤口切在心上。如果,有一日,她肯为他流下这样一颗泪。他宁愿拿天下最美的东西来换。
泪只有一滴,之后她一直沉默,下颌仿佛一夜间就尖俏起来。泪光之下,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波光潋滟。
舒书突然伸手一拂,点在她的睡x上。小词正陷在一片沉思里,全然没有防备,立刻睡了过去。舒书扶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又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深深看着她的容颜,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抚摩。柔软润泽的肌肤,那么年轻而美丽。让他想起家中的一株昙花,夜半时惊鸿一见的绝世芳华,花开却是弹指一瞬。
他的眼眸越来越深邃,他曾经暗暗窃喜的事,现在却成了一根刺扎在他心脏的正中。他收回手指紧握,心里的剧痛越来越烈。
惊见
这一睡直到h昏,舒书才点开她的x道。
小词睁开眼睛,一眼见到的就是咫尺前的一双眼眸,幽幽沉沉,静静地看着她。而她,居然睡在他的膝上。
她急忙坐起,很尴尬“我怎么会睡着了。”
舒书收起毯子,淡淡道“我知道你昨夜没睡,点了你的睡x。”
“你。”小词有些恼,但念到他一片好心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又想到他肯陪自己去药王谷求药,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欠了他一份人情。她沉默着,觉得缘分这个词的确很奇怪,自己一心想要撇开与舒书的瓜葛,却怎么象是无形中有丝线连着,扯断一根还有一根。
车前马蹄声急,越发显得车里静谧。她即便没有看他,也能感应到他的目光。她莫名的紧张,感觉到马车里的气氛暧昧而局促,小小的空间里有着他浓烈的男子气息。她故意不去看他,心里略有些慌乱。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自己,自然最是美好圆满。而不喜欢的人表明喜欢自己,却让人觉得有负担。她喜欢简单的生活,也只想要简单的感情,舒书暗道中的一番话搅乱了她的宁静,她x本单纯,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想躲开。不过前面赶车的还有舒书的一个下人,她又安慰自己,他应该也不会怎样。
舒书知道小词十分急切,马车一直不停,早起晚宿,第三天到了药王谷。小词在山脚下了马车,正yu询问山民如何去药王谷。舒书却径直带着她上山,似乎知道路途。
小词好奇地问道“你来过”
“来过一次。”舒书简单地回了一句,纵身就往山上而去。
小词随着他七转八转地到了一片果树林。花季已过,只有一片浓绿如海。踏着脚下厚如绒毯的草地,走进树林深处。
树林的尽头,凭借天然地势,在石壁间围起一座庭院。奇花异草遍植,清香扑鼻。
小词暗暗激动,这一定就是药王谷了。师父会不会在这里
花草中的小路曲折而幽静。舒书在前面带路,看似轻松,却又似乎遵循某种奇怪的路数,明明有直路却故意饶着走。小词没有心情多问,只是隐隐觉得奇怪,紧跟他的步伐,恨不得立刻拿到解药就回返。
舒书的身资高挺,小词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被他的后背遮挡着视线,全然没有看见小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直到舒书停下脚步,小词才豁然发现一个nv子俏立在花草之中。一身白衣胜雪,将身侧花圃中的红,绿,紫,h诸般颜se都压了下来,十分轻灵出尘。
舒书轻轻一笑“薛神医在不在”
桑果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小词的身上。她一向自诩容貌出众,对平常的nv子甚少打量,而小词今日略带憔悴和风霜的面容却格外显得楚楚动人,她心里一动。
“你们一起的”她答非所问,神se清冷如莲。
“是。”
她抬手指了指花丛后的屋舍,淡淡地道“随我来。”
舒书对她笑了笑,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小词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知为何竟有种亲切感,也许是想到这是师父幼年一直居住的地方。对萧容的思念也格外强烈起来。从有记忆起,与师父从没分别过这么久,看来她不在这里。
进了屋子,草药的清香更加浓烈。
一位老者转过身来。
“薛神医”舒书长鞠一礼,小词也忙随之施礼。
“哦,舒书”薛之海有些惊异,放下手里的药草,走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舒书微笑不动,任由他把脉。
片刻之后薛之海放下他的手腕,捋须笑道“我还以为你又中了毒来找我呢,呵呵,几年不见,你的内力又增进了不少。”
舒书开门见山道“多谢当年神医的救治。舒书今日又来劳烦神医两件事。”
“直说就是。”
小词在旁边默默看着,有些诧异。江湖传言薛神医x情乖僻,连师父也这么评价。而今日他对舒书竟十分温和,看来舒书出面来求他救治计遥很有希望。她内心隐隐欣喜着,等着舒书开口。
“一是,幽州前些日子又被燕军围攻,燕人撤退之时,在护城河里留下不少si尸,刺史大人担心会有瘟疫,所以派我来求些冰柳草以备不测。
薛之海一挥手“好说好说,叫桑果给你采一些便是。”
舒书又施一礼“多谢神医。还有一件事就是”舒书回头看了一眼小词,对薛之海道“这位姑娘,她的一个朋友中了毒,想请神医帮忙解毒。”
薛之海问道“人呢”
小词忙道“他受了剑伤,从幽州到这里一路颠簸,我怕他承受不住,所以没让他来。他中的毒,是因为沉醉,伤怀,还有凉梦,三者掺到了一起。我给他服了解药,却不见好转。”
薛之海脸se一变,沉声道“你是萧容什么人”
小词低声道“她是我的师父。”
薛之海半天没有说话,深深地打量她,面se深沉看不出情绪。小词忐忑地等着他的反应,心悬了起来。
他终于开口道“这三味毒,掺到一起,光吃解药不行,必须要行针。你会行针么”
小词忙道“我不会。请神医教我。”
薛之海轻嗤了一声,自负地说道“我的本事你若是一时半会就学会了,我也枉叫几十年的神医了。”
小词脸se一红,忙道“神医误会了。我只是不敢劳驾神医一路奔波。”
薛之海冷冷地说道“我的确不想奔波。我已有多年未踏出药王谷了。”
小词急了,他这意思,难道是不肯救么
她突然跪在地上,眼泪潸然而下,想说恳求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生怕说错一个字听在他的耳中,让他不快。
舒书忙道“神医,受伤的人是萧容萧前辈唯一的外甥。”他看了一眼小词,又附在薛之海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薛之海突然神se大恸,怔怔地看着厅外,良久才道“让桑果去一趟吧。”
舒书忙称谢不已,又扶起了小词。小词星目含泪,对舒书感激地笑了笑。
薛之海颓然地挥了挥手,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快去吧。”
桑果一直静立一旁,她率先出了屋子,头也不回,对舒书说道“你跟我去采些冰柳草吧。”
两人随着桑果一路朝花草丛林中走去,小词见舒书轻车熟路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舒书,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薛神医也好似对你另眼相看。”
舒书看了一眼桑果的背影,附在小词的耳边低声说道“多年前,薛神医不肯为一个燕人治病,那燕人恼恨不已,将桑果劫走报复,恰好被我母亲遇见,救下了桑果。所以薛神医一直感激这份恩情,他发现我中毒,将我接到药王谷治病。我虽然只来过一次,却在这里住了许久,所以,甚是熟悉。”
原来如此,小词又对他说了声谢谢,薛神医今日如此好说话,也是多亏了舒书。想到





珠圆玉隐 分章阅读_39
这里,她又默默有些汗颜,想起对他的戒心,其实细想,他也不算一个坏人,只是做事有些不遵循君子之道,更喜欢捷径便利。取舍之间权衡利益,只问结果,不计手段。
三人默默走着,突然,一大片罂粟花映进眼帘。那种夺人呼x1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美丽就那么乍然出现在面前,让眼睛不堪重负却甘于沉迷。小词从没见过这么yan丽妩媚的花朵,似乎重一些的呼x1都要惊飞了这些美丽。她看不过来,不舍得移动步子,更不舍得移开目光。
桑果突然停了步子,回头对舒书道“你去那山崖上采冰柳草吧。”花海的尽头是青se的山崖,高耸陡峭。说完她冷冷地站在那里,不再多说一个字,也懒得亲自动手。
舒书快步从花丛中的小径踏过,只说了一声“好。”身子一跃,运起轻功就攀上了山崖。
小词恋恋地从花朵上收回目光,看向桑果,如梦如幻的花圃中,她白se的身影在一片姹紫嫣红的浓yan里格外出尘,似不食人间烟火。
她慢慢走过花海,步子情不自禁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些花的美丽。突然,脚边的花丛中竟然出现一座小小的墓碑。洁白的玉石,殷红的几个字一下子将小词的步伐定住。
ainv云想之墓。下角是四个字云景萧容。
小词猛然一怔,师父,居然有个nv儿为什么会埋在这里
她太过惊诧,呼x1一时骤停,直到自己觉得憋闷,才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桑果,走上前低声问道“请问,那墓碑上的云想,是我师父的nv儿么”
桑果回头看了一眼,道“是。”
小词茫然震惊,呐呐地问道“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桑果广袖一拂,从罂粟花上轻轻掠过,眼中带着迷离幽深,轻慢地说道“因为一梦白头是罂粟花所制,她si与一梦白头,所以,萧容就将她葬在这里。怎么,你不知道你师父有个nv儿”
“不,不知道。”
“你师父每年都来药王谷陪她,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师父来药王谷,不知道是为了这个。”这消息太过突兀,让小词惊诧又黯然,回想起师父常常对着雪山发愣的表情,终于明白她心里竟有这样一种隐痛,怪不得她那么疼ai自己,怪不得她常一副心事满怀的感伤。原来如此。
她伫立在一片娇yan的花海中,刚才的惊叹与惊yan都悉数消散,只有淡淡的遗憾和深深的悲伤。这样美丽的花朵,却制出一梦白头,夺人x命,湮灭年华,痛恻人心。
再抬眼,只见舒书从山崖上如一只鸿雁翩然落下,手里多了许多的冰柳草。
他看着小词的神se与方才大不一样,心里一窒,故做轻松地问道“你们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严肃”
桑果淡淡道“没什么,就说这花。”
他的余光扫了一眼花丛,不知道她方才是否看见。他不动声se地挡在路上,急切道“小词,我们回去吧。桑果,麻烦你跟着辛苦一趟。”
桑果动了动唇角,淡淡地笑了笑。三人出了药王谷便直接上路。马车里多了桑果,更是局促。她象是一块冰玉,美则美矣,却让人无法亲近,周身都是幽幽的清冷疏离。
桑果似乎很少出门,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柳眉暗蹙,不时地调整姿势,似是很不舒服。小词心生愧疚,真诚地说道“桑果姑娘,让你这么辛苦远赴幽州,这份恩情,我和计遥来日一定会报答你的。”
桑果r0ur0u胳膊,冷冷道“报答就不必了。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
“要是我看上了你的东西,你肯割ai就行。”她一向不缺银两,只喜欢希奇古怪的玩意。
小词大方地一笑“只要不是一个人,什么都行。”除了计遥,什么都可以。
桑果显然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一挑眉梢,哼了一声“男人是东西么”
也对,她只说要东西,不包括人,小词放了心,笑道“就是,男人不是东西。”她一说完才突然发觉这话有歧义,再一看舒书。脸都黑了。
小词忙赔笑“舒书,我说的不是你。”
“我不是男人”舒书的脸更黑中泛绿。
桑果突然扑哧一笑。对小词道“越说越说不清,还说什么呢。”
小词也自觉如此,索x对舒书笑笑,也不再解释了。
这一个玩笑过后,不知怎么桑果的神se就柔和起来,也间或与小词聊山几句,不似开始时那么冰冷。
真相
夜晚一行四人宿在客栈。小词躺在床上,半晌没有睡意,恨不能此刻cha翅飞回幽州。也不知道计遥现在怎样了。那几味药并不致命,总算让她略略宽心。
突然,计遥清醒时的几句话骤然闯入了脑海。前几日担心他的病情没空细想。今日一想起来,怎么觉得有些奇怪。慕容直为何也有和她一样的红se印记那印记很特别,状如罂粟花,又是红se。她也曾猜测过是胎记,怎么可能有人与她一样
她想起了药王谷里的罂粟花,如火如荼的yan丽。手指情不自禁抚摩到了上臂的红印上。突然,她心里猛地一震,一个念头如一枚箭破空而来,径直cha到心上,让她一个颤栗。不可能她想推翻这个念头,而那一念却如生了根儿般的重重钉在了心上
她一撩被子,站在地上,赤着的脚接触到冰凉的地面,却b不过心里的凉意。她有些颤抖,穿上鞋,猛地拉开门。
桑果就住在她的隔壁,举起的手指就停在她门前的咫尺之间,却迟迟不敢落下。仿佛那一声敲门要决定生si一局的一枚棋子。
终于,她长x1一口气,重重敲了一声,寂静夜晚中的这一声响动格外让人心惊。而瞬时,她的心跳如雷,紧张到全身僵y。
“谁”屋子里传来桑果的声音,带着警觉。
“是我,小词。”
门里踢嗒响了几声,“咯吱”一声,门开了。
“这么晚,有事”烛光在她的背后,她象个虚幻的影子般飘忽。
小词低声道“我可以进来问你一件事吗”
桑果略有不悦,淡淡道“明天不行么进来吧。”
小词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你能和我说说一梦白头吗”
桑果奇道“你问这个g什么”
“哦,我好奇的很。前几个月,舒书请我师父为前任武林盟主慕容直治病。师父说一梦白头无药可解,可是前几天见他却安然无恙。所以我想问问。”
“一梦白头的确无药可解,他好了,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耗尽功力和他以命换命。不过他也就只能多活十年而已,十年后照旧毒发。”
小词紧紧握着手指,指甲陷在掌心才能阻止指尖的轻颤。
“我师父的nv儿,是怎么中毒的”
桑果横了她一眼“你不会自己去问你师父吗”
“我怎能当面提她的伤心事求你告诉我。”
“她当年是我祖父最心ai的弟子,曾立誓不离开药王谷助我祖父研制一梦白头的解药。可是后来她背誓离开,偷偷m0m0嫁人生子。我祖父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背叛,从一扇门知道她的消息,给她nv儿下了毒,也算是b迫她继续研制解药。最ai的人中了这样的毒,自然更费尽心力去想要解毒。”
“那云想怎么会si呢,不是说中了一梦白头只是沉睡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她丈夫抱着si婴来找我祖父寻仇。后来又把孩子埋葬在花丛里,就是为了刺激我祖父,时时让他看见,让他内疚。其实我祖父并没有要那孩子si的意思,不过是用个极端的法子让萧容更用心地解毒罢了。”
小词深深x1了口气,凝起全身的力气,艰涩地问道“那,中毒的人是不是身上有个罂粟花的红se印记”
“你怎么知道”
小词抖着手指轻轻撩起袖子,耗尽力气一般虚弱地问道“是这样的红印吗”
桑果看了一眼,大惊失se。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红印”
桑果的惊异ch0u掉了小词最后一丝奢望,她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衣袖无声地从手指间滑落,盖住了胳膊,桑果却再一次撩起袖子,追问道“你怎么会有是萧容给你下的毒”
小词摇头,想说话只觉得喉咙间都是火烧火燎地疼,无法出声。
她默默站起,步出桑果的房间,十几步,踩的仿佛不是地面,软软的那么虚浮。她扶着门框,深x1一口气关上门,身子顺着门框滑了下来。
门缝里漏进夜晚的凉风和一线迷离的月se。在地上只有一道极细极暗的光影。她久久地看着那道光影,象山崖间的一线天。一线生机,她还有么
惊惧的连眼泪都没有,只是发抖。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脑子里开始如烈马一脱缰一样狂骋,将十年来的记忆都悉数翻腾起来,一丝丝一缕缕地串联,分析,答案呼之yu出,只隔着一层薄纸,她却停留在薄纸的前面,不敢再望前一步。
萧容给她的银票,那么大的一笔钱,让她半年之内花完。
那一天在画眉山庄,临别前她的眼神,那么浓烈的深邃的不舍,在她脸颊上流连ai抚。
锦绣山上那些药汤,隔三岔五地让她浸泡。
从不b她练功,也不让她学nv红。甚至三从四德在她的口中都不屑一顾提及,只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
七岁前没有一丝记忆,有记忆的第一天,是一场雪。细细的雪,密密的下,天地间一片净白无暇。
萧容抱着她,坐在陶然居的门口,身后是一盆暖融融的炭火。
“小词,你看,那是雪。”她的声音柔软而飘忽,象天上的飞雪。她的衣服也是白的,面se也是白的,整个人象是冰雪凝成,静白而美丽。她一直记忆深刻,每到雪天,看着漫天的雪花,她都会想起,因为那是她记忆中的第一幕。
第二天,雪停了,萧容带着她下山,坐着马车走了一天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买了一口棺材,在一片青松绿柏的林间,她埋葬了一坛骨灰。她教她怎么下跪,怎么磕头。她当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味地照做,只对萧容有莫名的亲切和依赖。因为醒来看见的一个人就是她,被她搂在怀里,日夜呵护。
这些陈年往事,本该印象稀薄,此刻想起那一幕却如此清晰,让她惊心动魄。
回到锦绣山,萧容耐心地教她读书习字,却从不b迫她,教习她认识药草,也并不强求,甚至云起九式她练了几年才会,她也甚是欣慰。
十年间不让她下山沾染红尘原来,如此。
不知在地上枯坐了多久,她才站起身,腿蜷曲的麻木,象无数个小刺扎着,一时无法抬步,她就那么静静地立着不动,直到麻木的感觉渐渐散去。
舒书一大早起来,下到楼下用早饭,却发现小词已经坐在窗口。她背对着晨光,墨黑的头发上cha着一只莹润的白玉发簪,有几缕发丝,在她耳畔垂着,在光线里恍若金线,有着熠熠的淡光。
她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走近,很入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舒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窗外是一个卖糖人的老头,摊子上摆着几个捏好的糖人。
舒书笑了笑,轻步走出客栈,到糖人摊子前买了一只麻姑献寿。他拿着糖人看向窗内。她仍是一副出神的模样,仿佛没有见到他。
舒书走进客栈,把糖人放在她的眼前。
小词缓缓伸出手,接过。目光凝在晶莹剃透糖人上,仔仔细细地看着,眼中有无尽的温柔和怜悯,星星点点的亮着淡淡的光芒。
她的声音一直清亮婉转,而今天却听有些幽深暗沉。
“舒书,你知道吗,计遥第一次买给我的东西就是一个糖人。那时,我只有十五岁,第一次去定州,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收到礼物。好多好多的第一次,都是在那一天。”她明明含着一丝笑,眼泪却无声无息地顺颊而下,滴在手上。
舒书心里一动,几种情绪都纠结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有些错愕,他本来是想讨她欢喜,却不知道她为何流泪。他有些嫉妒,那么多第一次都属于计遥,他更有些挫败,他错过了那么多的岁月,无论再做什么,似乎都弥补不了,时光是人的劲敌,无法抹去,无法改变,无法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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