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何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苏非影
“还有人,我去追!”
韩烬不由分说的打断她的话,将元宝转交到她手中,身形一展,已跃过河道,借着对岸的一株老树,翻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迅速的离去。
桂儿只看到韩烬身前几步的地方扬起了一片黑色的衣角,随后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灰黑色屋檐之间。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居然也敢飞檐走壁?
最重要的是,那里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是谁?为什么方才不出手?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元宝,不知什么时候,韩烬已经点了他的穴道,力道很轻,刚刚好让他昏睡,却不会伤及身体。
毕竟还是,不忍心让那么小的孩子看到残忍的血光吧?
但是,毫无疑问的,她的夫君绝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大好人,尽管他看起来,比谁都要和蔼温柔。
韩烬早在夺刀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房顶上的黑衣人,此刻一路追而去,直至一片杂树林,这才足下发力,轻轻一跃,落在那人的前头。
“站住。”
淡淡的语气,不似平常。
黑衣人有着纤秾合度的身段,长发干净利落的束起。脸上蒙着黑纱,但眉心一道伤痕却十分触目。
她并不躲避,目光一闪,单膝跪下道:“宗主。”
韩烬背起双手,显然这样的礼遇对他来说十分平常:“朱雀,这是百里淼的意思么?”
这个黑衣女子,正是星罗公主身边的女侍卫——朱雀!
朱雀沉默片刻,道:“公主知道了‘凰引图’现世,一定要属下取到手。”
韩烬皱了皱眉:“她怎么会知道?”
“不清楚,想必是有人告密。公主一知道此事就很着急,生怕此图会落在扶月侯手里,她暂时找不到你,因此就让我……”
“让你杀了桂儿再取走凰引图?”韩烬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朱雀脸色一白,咬了咬牙:“公主虽说要活捉,但事态紧急也可以……杀!”
“杀”字刚出口,韩烬突然身形一闪,右手已扼上了朱雀的咽喉,修长冰冷的手指下是突突跳动的颈脉,稍一用力就能寸寸捏断。
他的神情却依旧温和平静,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朱雀,不要自作聪明。你也知道那幅凰引图代表着什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她!你回去告诉百里淼,凰引图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公主府最好不要插手。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朱雀的脸色在他的指力压迫下愈加青白,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却终归于淡漠,艰难的应道:“是……宗主!”
韩烬的手指这才一根根松开,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唇边虽然含笑,眼中却是冰冷:“去吧,你辛苦了。”
第九章 忘忧蛊(二)
元宝很快就醒了,桂儿随口编了一个理由糊弄了过去,带着他惴惴不安的在街角徘徊。
幸好不到一个时辰,韩烬便找到了他们。那个逃脱的刺客没有追到,桂儿也无心再逛,三人遂打道回府。
当晚元宝就咳嗽不止,也不知是白天吹了风还是受了凉。桂儿陪着他睡在后厢房里,连夜悉心照料,几乎没有合眼。韩烬甚为自责,觉得元宝的嗽症复发全因自己而起,因此决定明日一早,便带着母子二人求医。
找大夫治病,本来也是桂儿离开小山村的目的,如今故园已经见过,便只剩下治病一事未了。桂儿虽然担心还会有刺客找上门来,但总不能因此就躲一辈子。既来之则安之,万事先等医好了元宝再做打算。
桂儿伸出手,替元宝轻轻掖了掖被角。咳了一晚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娃儿,秀气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小手紧紧的牵着她的两根手指不肯放开,显然梦中也不得安宁。
每到季节交替时分,元宝就会犯嗽症,也许是经了风,也许只是花粉入喉……韩烬点的穴道很浅,影响并不大,可他……她忍不住抬起头,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出去,黎明前微白的天光里,烛火依旧摇曳的映在窗纸上。他也是一夜没睡,为了守护他们母子,或者还有,和她一样的忧虑——
那些刺客,果然如她猜测,正是三年前让她家破人亡的那些人。
安顿好元宝之后,她曾悄悄的问过他:“那些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想必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手。”
桂儿心中一动:“当年镖局保的那批红货?”
韩烬颔首,面色凝重。
桂儿忍不住问道:“夜棠,那批货到底是什么?”
韩烬沉吟片刻,道:“是……一张地图。”
桂儿顿时愣住了。
在昨日之前,她并没有真正在意过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血案,直到亲眼见到了刀光和鲜血。可是当她开始想要去了解的时候,却想不到,整个事件的起因竟然只是一张地图。
韩烬继续说道:“传闻,那是一张北溟朱衣门代代相传的藏宝图,如若得到,就可以拥有足以倾覆天下的财富。可北溟朱衣一向行踪神秘,早已经消失在西南的山岳丛林中,那张图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了。”
“那些刺客,极有可能来自苗疆。朱衣门虽然不在了,但一定还有人知道这件事!”
“桂儿,此事牵扯甚大,答应我……不要冒险!”
韩烬的话一句句回响在她耳畔。这是他以前从未提到过的秘密和纠葛,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让她一起来面对。握在她手臂上的手很用力,她能察觉到他的紧张和担忧,他原本一定不想让她牵扯进来,既然她早已经忘记了……
可是,这难道不是她的命运吗——
身如蜉蝣朝夕尽,万里江山几人回。
她反反复复的想起在入城的船上随意吟出的诗句,心头愈来愈沉,眼神,却愈加的明亮。
若是躲不过……那就好好的迎接吧。
所谓的命运。
第二天,第三天……鹿鸣城中并没有传出关于城河浮尸的消息,那两个人似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苏嬴和百里垚也没有再来找桂儿,那位执着的三公子仿佛就此放弃了她。莒炉堂依旧富丽堂皇的迎接着各路商贾,那两个惹眼的人物却没有现过身。
……
只有一件事不尽人意——韩烬和桂儿几乎跑遍了整个鹿鸣城,也找不到有把握治愈元宝的大夫。
不是无法确定病根,就是没有十成把握医好,大半日下来,韩烬手中各式的药方拿了一摞,却依旧没有一个定论。
元宝的病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桂儿那种稀奇古怪的健忘症了。“忘忧蛊“这东西,十个大夫中倒有九个没听说过,唯一听过的那个也不知道要怎么医。
眼看日头西沉,三人找了一处酒楼歇脚。元宝累了一整天,早就昏昏欲睡的趴在韩烬怀里,星眸半垂,再也不肯多走一步。
桂儿皱着眉,望着眼前的茶杯发呆,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韩烬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低声道:“不用着急,这里不行,我们还可以去帝都凤罗城。况且江湖中也有许多隐匿的前辈高人,只要有心寻访,一定可以治好元宝。至于忘忧蛊……”
“我的事没有关系。”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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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健忘症又不会伤身体。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就算做过的事情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你和元宝,所以,治不治都一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澈坚定。不知什么时候起,初见之时眼中的种种羞涩已经褪去,却添上了专属于他的温柔和信任——她从小便是如此,爱恨分明,喜欢就会说喜欢,讨厌也从不掩饰。如若深爱,热情可以融化冰雪;如若厌弃,亦可以绝情到让人心寒……
他还记得她一袭红衣站在漫山遍野的踯躅花中,冷冷的望着他,冷冷的说道:“夜棠,只要你离开这里一步,从今往后,就是我的敌人!”
……
“夜棠?”
“嗯!”他的手微微一紧,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她浅浅一笑,蜷起手指,牢牢的回握住他。
紧握的手,许了一辈子的誓言,郑重如此,却又,轻易如此。
元宝虽然累了,可是跟肚子饿比起来,再累也不算什么。饭菜一上来,立刻狼吞虎咽的扒拉进了嘴里。
桂儿十分抱歉的望着他,忍不住伸手替他擦了擦小脸上的饭粒:“乖儿子,慢慢吃,别噎着了。”
元宝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无奈塞了满嘴的饭菜,只好继续哀怨的看了第二眼。这孩子向来不多话,看似逆来顺受好欺负,实则脾气倔如毛驴,既不像她也不像韩烬,不知那句话就会得罪了他,实在不大好伺候。
“小宝,我们吃完饭就回家,明天爹爹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韩烬接过了话,轻易一句便正中了小鬼下怀。元宝很狗腿的对他露出一个绝色微笑,显然骑马这件事要比对着一个个白胡子老头,被人摸来摸去好玩的多了。
为了表示感谢,元宝努力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呜噜呜噜的说道:“爹爹,今天晚上元宝一个人睡就可以了,元宝不怕的。娘亲还给你……”
桂儿脸上一红,急忙舀了一勺汤送进儿子嘴里,韩烬不答话,笑吟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目光专注的看着她,好像她脸上开了朵花似的。
三人正默默的低头吃饭,冷不丁外头冲进来一个粗豪汉子,对着店堂角落里一个病恹恹的书生大吼道。
“哎呦李秀才,你怎么还在这儿?风止寺的念一大师广开善坛,义诊三日,还不快些带你家娘子去排队?”
这一吼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四下议论纷纷,谈论的都是那位风止寺的住持念一大师。那病书生一听这话,顿时连碗里的面也顾不上吃了,扔了几个铜板便匆匆离去,边走边问,问的都是“广开善坛,义诊三日”这件大事。
韩烬和桂儿对望一眼,心下了然,吃完了饭便打听到了风止寺的方向。
城中百姓口中所说的风止寺,就在鹿鸣城城郊的梅花山山后,骑马坐车,约莫半天的功夫。
梅花山不是什么名山,风止寺更不是什么古刹,和帝都的四大佛院不能比,就算是在鹿鸣城地界,也算不上出名。
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只有冬天满山白梅如雪的胜景,以及风止寺住持念一大师的善行了。
听说这位大和尚医术极高,能断骨续接,枯木回春,甚至是已经断气的人都能救活——当然这些只是传闻,来看义诊的大都是穷人,和尚不收诊费,医德自然受人夸赞,久而久之连医术也不免有些夸大;况且和尚道士之属,都是修道之人,百姓对修道之人心存敬畏,也就难免将其神化了。
最重要的是,念一大师广开善坛的时间不多,几年之内寥寥不到二十次,每次医治不过百人,总之要各凭缘法才能和他见上一面。
……
这些事情,都是桂儿第二天找街上的三姑六婆打听来的。很显然,大家虽然十分尊敬这位大和尚,却也心存了几分怨怼——既然慈悲为怀治病救人,又为何不寺门常开多多与人分忧?
韩烬约略也觉得此和尚不大靠谱,想劝桂儿不必在意,可桂儿却存了“看一看也没损失
“的念头,一大早带着元宝在山寺门口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左穿右挤,靠着手腕上略施两分的巧劲,十分顺利的排到了前头。
等韩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用袖子给元宝擦汗,满脸笑意的朝着他挤了挤眼睛:“夜棠,我排到啦!”
韩烬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挤乱的衣襟,笑叹:“是,我家娘子最厉害了。”
桂儿嘿嘿一笑,拉住他:“走,咱们进去吧。”
第九章 忘忧蛊(三)
风止寺不大,前前后后三座佛殿,五处僧房,钟鼓皆全,只是本该是塔院的地方只建了一座两人来高的石塔,檐角铜铃铁马俱全,却不能上人。
三人由小沙弥引领,来到一间禅房前,沉香的肃穆气味从纸门的缝隙中透出,门后传来低沉安静的声音,道:“施主请进。”
她推门而入,看清室内情形,不由一愣。
住持的禅房比她想象的要简单狭小很多,而斜倚在蒲团上的白衣僧人,也比她想象的要年轻。
一寺之主,难道不应该是个白须白眉面目慈祥的老和尚吗?
可眼前的僧人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不披袈裟,不执法杖,面容白净俊秀,若不是指间的紫檀佛珠和沉静肃穆的神情,这一身白衣低眉斜倚的模样,真会叫人误认为是一个翩翩公子。
“女施主有何病症?”
叫做“念一”的年轻住持平静看着她,眉眼间仿佛带着天生的慈悲柔和,看着十分舒服。
“不,不是我,是我儿子!”
桂儿把元宝抱了过来,韩烬则站在门边,有意无意间盯着念一的一举一动。
年轻的住持却好似并不在意,按部就班的搭脉,又检查了元宝的五官手足,沉吟片刻道:“这位小公子阳气虚损,手足盗汗,可是得了寒症?”
桂儿急忙点头:“正是正是!”
“此寒症与寻常风寒大不相同……”念一和尚微微皱眉,“奇怪……这情形竟被是外家掌力所伤,致使脾胃淤血难以化开。小公子如此年幼,若是真的捱过一掌,早已活不到现在……莫非是女施主怀胎之时受过内伤?”
桂儿回头与韩烬对望一眼,看了这么多大夫,只有这位住持说的话稍微有些靠谱。不过,既然能一眼看出此伤系武功高手所为,这位念一和尚想必功夫也不弱。
韩烬微微一笑,道:“家门有变,实非所愿。”
他说的含糊其辞,念一也没有多问,将元宝的脉相又细细的查看了一回,这才提笔写方子,边写边嘱咐桂儿,此后每隔一日需带元宝来风止寺用针,连续一月不断,方能有所成效。
桂儿一听就急了:“怎么要这么久?”
“有人治病需要数年,一月又怎算长久?”念一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目不斜视,慢条斯理,“此症可大可小,女施主若是不治,小公子暂时亦无大碍,只是邪寒淤积体内,恐会影响寿数。”
这话和当初韩烬所说相差不远,因此治与不治之间,桂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想了想,又求证般的问道:
“大师可有十分把握能治好元宝?”
念一微微颔首:“女施主请放心。”
望着白衣僧人无欲无求的笑容,桂儿这才安下心来:“那就多谢大师了,明日再来登门拜访。”
正要抱着儿子离开,心中一动,复又坐下,伸出自己的手道:“妾身也有些沉疴旧病,不知大师可否顺带看上一看?”
她本来不想理会自己的健忘症的,不过既然这位住持大师医术不赖,倒也不妨问上一问。
念一并未拒绝,望闻问切,一如平常。可是,当桂儿说起自己只记得一年之内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脸却微微一僵。手指紧紧按住她的左手尺脉,连指尖都有些发抖。
那一刻的失神,让这个原本如世外仙人般的和尚显出几分烟火人间的气息来,半晌,才缓缓问道:
“女施主体内,可是被种下了苗疆的‘忘忧蛊’?”
他竟然知道!
桂儿愣了愣,忍不住转头对韩烬道:“夜棠,这位大师好生厉害!”
韩烬注视着念一低垂的眉睫,目光幽深,微微颔首:“的确……不一般!”
原本已经绝望的事一旦重燃希望,突如其来的喜悦之情竟比不曾绝望前还要强烈。桂儿仿佛见到了救命菩萨一般,只差供了三牲六畜给念一上高香。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急切问道:“大师,你可有办法治好忘忧蛊?那些已经忘记的往事,我还有机会记起来吗?”
她怀着满腔的殷切,热烈的期待,半晌,却换来了念一轻轻的一句:“不行。”
桂儿的眼神顿时一黯。
念一道:“女施主莫急,贫僧不能做到,并不代表世上就没有治愈的办法。”
“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解铃还需系铃人。”
“大师的意思是……”她顿了顿,“要我去苗疆寻找解药?”
念一合十念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得失自在,方能远离虚妄。”
从念一的禅房退出来的时候,桂儿心情甚好,忍不住逗着元宝道:“儿子,我们去苗疆抓蛇玩好不好?听说那里的蛇很大很大,一口就能把你吞了……”
元宝向来怕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一双小手有些紧张的抓住桂儿的衣襟,小小声说道:“爹爹……还没说要去呢。”
桂儿愣了愣,这才发现韩烬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便问道:“夜棠,你怎么了?是不是念一大师的话有什么不妥?”
“没有,大师说的很有道理。”韩烬朝她笑了笑,“你们俩的病都可以医好,我自然很高兴,我只是在想,苗疆十万大山是那些人的腹地,你我深入虎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些人”说的是谁,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自然是好事。”桂儿扬了扬眉,“反正当年的事还没有查清楚,总是这么等着挨打也不是办法,不如直接上门去做个了断。不是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是非曲折,到时候自有定论!”
这……还真像是她的风格啊。
单刀直入,明快,又犀利。
……去苗疆么?那就最好了……韩烬含笑点头:“一切听凭夫人吩咐。”
三人离开禅房半刻时间,小沙弥却并没有引来新的病人。念一见香炉中的香已然将灭,便又拈了三支欲点燃换上,可手掌却止不住的颤抖,竟是无论如何也点不着。
“心不静,则万物皆不静。”
稍显冷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念一却好像早就知道身后有人似的,放下手中的香,长叹一声:“终不能放下心魔,修炼不过是空谈罢了。”
在他身后,杏黄经幡之下,正站着一身白衣的苏嬴。
“陌陌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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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郎何处》 《萧郎何处》_分节阅读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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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师兄可曾见过?”
他再次开口,一向淡漠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波澜。
“见过?何止见过……”念一摇头道,“当年芸娘身上种下的,也正是这种蛊虫。”
苏嬴皱了皱眉:“芸娘是谁?”
“贫僧早已不是三千幻世的弟子,已然当不起小嬴这一声‘师兄’。”念一摆了摆手,“当年离开师门,小嬴尚且年幼,有些事想必所知不祥。我……”他略微顿了顿,此后言语中不再以“贫僧”自称,而是自称“我”,一如俗世之人。
“我从前曾遇到过一个女子……”
数十年前,当念一还不叫念一的时候,是“三千幻世”之一“阎帝太常君”座下弟子,少年时游历江湖,结识了一个神秘的苗疆女子,名唤芸娘。
命中注定的缘分,相见便是倾心,过往种种缠绵动人。当时只以为彼此可付终生,一生相伴。
可是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夜,芸娘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此后,他四处寻找她,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州的土地,却始终没有她的下落。直到五年之后,当他无意中迷失在苗疆十万大山深处,终于在无数神像和祭火旁,见到了她。
但是那时候,她却完全不记得他了。在她眼中的他,只是一个无意中闯入密教的中州人士,和别的闯入者没有区别。她甚至和同伴们合力,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脱。离开苗疆,却无法心安。
那些两心相许的日夜,那些相守一生的誓言,明明就发生过,怎会忘记的如此彻底?
于是此后,他又几次三番的回去找她,他以为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那样对他,他想告诉她,不管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和她一起面对……可是一次又一次,他都失败了。
没有苦衷,她是真的将他从记忆里抹杀的干干净净。
多深的爱恋,有朝一日也终成陌路。最后一次,当她亲手将刀子送进他的胸口的时候,望着飞溅到她脸上的鲜血,他突然就想通了。
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芸娘和他,早已经在时光中双双死去。
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他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但是作为当世第一神医的弟子,他那自负甚高的师傅最后还是将他救活了过来。他再世为人,无限慨然,于是拜别师门剃度出家,改名“念一”,隐居于鹿鸣城风止寺。
苏嬴听罢,了然道:“芸娘会忘记往事,是因为被人种下了忘忧蛊。”
念一点头道:“当年师父曾说过,苗疆百虫千毒,多有中州不知之处。能噬人记忆的蛊虫也是有的。因此我多方寻找,四处查探,这许多年里也了解到了一点内情……”
年轻的僧人抬起头来望着苏嬴:“方才那位夫人脑后五指与八指之处应有极小的肿块,那便是蛊虫栖息之地。”他轻轻一叹:“没想到多年之后,又叫我遇到了这件毒物……”
“七师兄。”苏嬴撩起袍角坐在念一身前,对他之前自称不再是师兄的话充耳不闻,一口气问道:“这种蛊虫产自哪里?真的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开么?若是不能解……是不是过往种种都不能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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