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灵眉已转成小雨,背过脸不答。
周奉下地,“我让丫头给你热一热。”走出几步越想越不是滋味,不明白好好的开头怎么变成这样,转过来道,“我睡这里”
第二日须早起赶路,灵眉无精打采的,眼睛红肿的核桃一样,剪云扶着她走,那小手冰凉无力,她暗自明白,心下也有一点点怜惜,低叹女儿薄命,王婆子凑在一边,亦自以为明白,眼瞅灵眉主仆二人走开,上前奉承道,“昨儿那鸡汤官人吃的好今儿打尖时,老奴再做,给您和夫人好好补补身子。”
周奉胡乱斥了她两句,走出客栈,四儿早备好车马,那周奉翻身一跃上马,四儿笑嘻嘻迎上来,轻声道,“恭喜二爷,”眼睛里贼忒兮兮,一幅了然。周奉一肚子闷气,也不好撒,把鞭子往马屁股上狠抽一下,马儿吃痛,奋蹄而去,四儿赶紧跟上,一路遥望自家二爷奋马扬鞭精力充沛的得意背影,心中十分羡慕,好二爷,好体力,折腾那小娘一宿,还能这样骑马,真伟男子也
鹤来下
周奉骑着大马,带着美人,一路南下。理当快活,然那叶灵眉又倔又迂,时时刻刻冷面相对。与众人相处时,她顾及颜面,不很吵闹,二人独处时,或不屑之,或横目之,或怨恨之,又或是默默垂泪,自怜自伤,完全一副被劫持霸占的弱质美人形象。
周奉爱之不能,恨之不行,于是故意加快行程劳累她,灵眉仍不理会他,终日里寡淡淡的。终于有一天晚间揉弄她时,小娘儿或疲累极了的,在他肩头狠咬一口,直咬破皮儿,渗出血来,那周奉愣住,多日的积郁之气忽然一扫而空,灵眉咬完他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仍泪涟涟的,有泪水滴上他肩上创处,痒,麻,热,一丝一丝奇思妙感顺着那破口儿,竟渗到胸腔里。周奉想,这不就是泡妞么,她现下就在他鼓掌之间,要怎么待她还不全在他的一念。可若要强着她、迫着她,让她见到他就战战兢兢万事均不敢违抗有甚么意思,就要这样,当面恨着他,给他甩脸子,和他顶脾气,憋急了咬上他一口,活生生,粉嫩嫩,水灵灵,这才叫好呢
我的小人,心下快活之极,他荡笑着伸出魔爪扑上去,啮咬上灵眉的脖子,色迷迷道,“你也吃上我一口”
转眼十余日过去,这一日到达清江府,清江是大市,周奉体恤灵眉数日劳顿,又有距目的地金陵也只三两日行程,命四儿等人觅大好客栈好生歇息一番。
四儿很快寻了一家叫“豪客来”的,周奉骑马将车带到此处,先安顿好灵眉等人,下得楼来,却见客栈门口又停了一辆大车,车身又高又宽,紫檀木车厢,锦绣大盖,车窗处悬着的两串四角铃儿均是镀金,好不华贵。周奉刚觉得眼熟,忽然忆起,这不正是那日住在三楼对面上房的公子车从,不料他们也是往南边来。
车将停住,三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忙从车后跑上前来,一掀车帘,一在车下铺上一溜三阶的红木矮梯儿,最后一个候在旁边等着扶架。周奉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何人物,便一旁停住。
车帘掀开,一年轻公子拾梯而下。只见他二十一二岁年纪,穿一身天水青色长袍,头挽顶髻,以一根玉簪别住,其余披散在肩上,其面白而秀,修眉狭目,神采清雅。他穿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华贵,但极合体,天水青长袍上无一丝折痕,仿佛他并不是从马车中下来,而是刚由侍女们穿戴好,将将走出家门一样。
周奉见到这人,先喝了一声彩,但观其态像,非大富即贵,于己并不想攀交,当下稍作一停,便即走开。
谁知第二日又遇到此人,还是上房,门对门。这下不仅周奉,连那公子也认出他了,主动与他攀谈,“这位公子好生有缘,不知所去何地”
周奉亦抬手作揖,“金陵。”
那公子闻言笑道,“好巧,我也去的那里。”当下邀周奉共食。二人堂下要了一雅间,相对而坐,立刻有两名仆从跟进来门边上侍立着,公子一笑,“敝门陋俗,让公子见笑了。”
周奉见那些仆从严肃骄傲,他本人却是极温文和气,温雅如玉一般,心中不由生出好感,试探道,“公子家人个个机警,有若神人,公子本人必也是见多识广的大雅之人,倒是我出自乡野,有失礼之处,请阁下见谅些个。”
那公子并不瞒他,报出姓名,“我姓贺,名鹤来。”
周奉想,真怪巧的,与我那娘子一般姓氏,见他隐去家门不说,知必是不便,回道,“阁下好名姓,贺,鹤来,倒有一双儿。鄙姓周,一字名奉,济州人氏,现在金陵从商。”
鹤来笑道,“原来是周兄,周兄所猜不错,只因我上头有一兄长,名唤云来,确还有一孪生姊姊唤作凤来,父母这才随行取名鹤来。”
周奉闻言点头,心下却又奇,看他言行举止必是豪门大富家出来,或是王侯将相也不一定,但若是这般,其家姊必是大家闺秀,怎会随便与外人道出闺名心下疑惑,面上却不露,毕竟萍水相逢,并不知对方底细,甚讳交浅言深,因此只捡那面上话来说。
那贺鹤来确是一雅人,并无半点架子,周奉只觉与他交谈如沐春风,无论何种话题他均能对应,却都是点到为止,让他去发挥,他则于关键处偶出妙语,正搔到痒处,让人倍感愉悦。
话愈投机,周奉愈惊奇,心想这人好生厉害,与我一般的年纪,城府却这样深沉,为人表面又谦和,虽知这样,却令人情不自禁喜与他相交,真了不得也
周奉端量鹤来的同时,鹤来也自端量他,只不过他确实是有心结识于他,只不过事先不曾想到这本应满身铜臭的浪荡哥儿却也自有一番轩昂的男子气概。
两人各怀心思,都欲再深相交,约好第二日结伴而行。周奉走后,鹤来仍坐在原处,一名心腹模样的长随进来到他耳边悄悄道,“小爷,小的方才瞧见了,确与娘娘有七八分相似。”
鹤来凝神,片刻方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话音里且疑且叹,仍是大为不信的意思。那长随知道他的痴心思,想想又道,“前两日八喜子说看到与娘娘一般模样的人时,小的也不信,可方才小的潜在他们屋中看了,那女娘眉眼、相貌、体态,身形,确与娘娘像个十足”
鹤来微微一笑,乜他道,“你方才还说是七八分,现下又到十足了”
长随脸一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算了,”鹤来回到自己房内,仍在那周奉与灵眉所居之房的对门,打发了所有仆从,自己踱步到案前一卷打开的画轴前,里面一宫装女子,于月下凝神而立,似在沉思,又似在远眺,其眉目清丽,容色光华,颜色绝非人间所有。更奇在竟有人能捕捉到女子神韵,落笔于纸张上,月色昏昏,女子神情是喜是哀不能辨,非让人欲拨开她脸上月色才能看出一般。
鹤来把手轻触到她发边,喃喃道,“还能有谁,能生得与你有七八分相似呢”
周奉回屋,灵眉正在喝水,看到他,呛了一口。周奉坐到她对面,静静看她喝水,灵眉本不欲理会他,一时实在忍不住站起身来,周奉道,“嗳,”
灵眉绕过他,那厮一伸手握住她手腕,她气道,“你做什么,放开”
周奉仔细看她,直等她露出十分恼色,忽然问道,“若是有一公子,比我还富贵许多,十分人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你会否喜他”
灵眉被他握住片刻,等出这么无理由一句来,偏他又问的十分认真,她瘪瘪嘴,猛力把手一甩,别过脸去,“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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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周奉告诉灵眉要与人同行,灵眉一惊,问,“甚么人”
周奉道,“一个京里来的后生,也去金陵。”其余没再多说,见那小娘子呆着脸儿不做声,扶着她肩道,“只是顺路一道而已,不用为我担心。”说着就势在她颊边亲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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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心情甚好地下楼去了。
谁知灵眉却羞惭起来,这几日,被他这样子软磨硬泡,出则同行,入则同寝,竟真如夫妇一般。真忒也不知道羞耻了,她捂着脸儿想,虽然每天早起面对剪云、王婆子等人颇感到羞惭,也恨她们拐骗自己,但这丑事毕竟她们一早就知晓,又都是那周奉的“自己人”,时间一久,她竟也能“处之泰若”了。
然则这猛不丁一个外人同行,叶灵眉忽然警醒过来,他要怎么样告诉别人我是什么人我这都做的什么呀越思越深恨自己软弱糊涂,她伏到妆台上,嘤嘤哭了起来。
周奉下楼,鹤来已候在楼下大堂,穿一身枣红色斜襟窄袖便服,领口饰以深黑纹饰,纯白的圆领内衫露出来,颇显精神。见到他,微笑转身,“周兄早。”
周奉一向自诩外表,此刻见他这样装扮,既得体又时兴,衬着其俊雅相貌,显得无比尊贵优雅,边迎上前去边道,“看贺兄今日装束,像是要骑马。”
鹤来点头,示意他看外面,已有一马童模样的牵一匹骏马候在门口,与周奉的雄风并立。周奉看一眼楼上,“让你久等了。“
鹤来笑道,“不然,你携带家眷,自然要细心一些。”正说着,瞥见一丫头扶着一名女子从楼上缓缓下来。鹤来冷眼观看,女子中等身量,裹在雪青色雀羽大氅内,蓬帽低垂,遮住大半个脸儿,虽看不清面容,但从那清袅的步态,纤柔的身姿,判断应当是一名美人。
周奉过去,与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显然不愿过来厮见,鹤来见状踱过去道,“周兄若不嫌弃,可以让嫂嫂坐我的车。”
周奉既猜他是京里来人,知那一等京中贵族与皇族燕氏一样,早先源有塞外血统,作风豪迈,是以不怪,但他深知灵眉脾性,婉拒道,“内子羞怯,不必劳烦。”那鹤来也不在意,待他安顿好灵眉,二人上马并驾而行。
只用大半日时间,两人已到下一处镇子,经此处去金陵必须渡水,该镇正是渡口,周奉原计划歇息一宿第二日一早上船,不料鹤来已使人早一日到达此处,安排好一艘大船。鹤来力邀周奉一道,盛情难却,又能节约行程,周奉略一思量答应了,只言明船租须分担一半。一两日相处,鹤来知他亦是性情中人,进退有度,当下也不过分推却,自让仆从另行打扫一间上房与他夫妇二人居住。
一多个时辰后,灵眉的车子到达,待听说又要一起渡江,她无从说什么,只得随周奉下车上船。
晚饭时推说头疼,不去与他们共食,鹤来想,这样胆小上不得台面,不论别的,光性情儿就与那一位有云泥之别,愈发淡了心思,反觉得周奉是极有头脑见识的男子,不枉倒可以深交。
二人对酌至深夜,周奉回房时,灵眉哪里能够睡着,骨碌坐起,竖起耳朵,果然帐外传来他与剪云说话的声音,一会儿有抬水进来的声音他还要洗澡。
灵眉手指抠到被子里,听得外间响起水声,剪云细细问候的声音,和他偶尔低沉回话。她捂住脸,于心知道,富家公子由丫环侍候沐浴洗澡,本是平常的一件事,原先在自家时哥哥灵德他们未尝也不是这样,但他近在咫尺的这等作为,亲昵得令她感到极其羞恼和难以接受。
周奉沐浴完毕,打发走丫环,将烛火定到床边台上,揭开帐子,却见小娇娘背身坐在那里,呆愣愣的。他心中喜欢,一把搂上去,灵眉顿一个寒颤,周奉道,“宝宝,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他身子一罩上来便是一股热力,灵眉吓得反而一颤,只想躲开他。周奉呵呵笑着,怜惜道,“瞧,肩膀都凉了,哥哥给你暖暖。”说着咬住她唇儿吸吮,一边手反去解她小衣,往里间摸去。
灵眉不依,那周奉又笑,“挡甚么,又不是没摸过。”灵眉皱眉,想扭开,“你喝酒了。”周奉大掌烫得惊人,低笑,“嗳,不喝酒哪次对着你也都烧得慌。”说罢微一使力,调整姿势,将她双手锢在背后,灵眉被他制得不得动弹,只能用小脑袋去撞他,意欲阻止。
“不要”她细细尖叫,像不驯服的小兽,一会子哭起来,摇散一头秀发。
周奉握住她全身最柔软处,“怎么啦”他心情甚好,娇娇每天都反抗他,只不过有时强些,有时弱些,撕开小衣前襟,让她看他怎生揉弄她,嗅她头发里的沁香味道,丝毫没有发现她真的在闹情绪。
灵眉一万个别扭,缩起肩膀不让他亲吻,一时趁他不备,小手儿脱开,猛往上一抓,那周奉“哎哟”一声,脖子上着了一道,灵眉忙脱开他,尽力用撕破的小衣前襟裹住红痕点点的胸脯。
周奉皱紧浓眉,他此刻正盛,经不得半点刺激,若她如以往般半推半就的顺着他,他还能有几分自持,但像这样子真反抗,正如烈火里浇油一样反弄得他更疼痛炙热起来。
阴下脸,“我看你是不想好了。”原本热烫的身躯里加了狂躁之气,周奉扯去自己衣裤,灵眉抱膝环住自己不住后退,可退到墙壁再无可退之处,船舱外滔滔水声一浪拍过一浪,声声惊魂,她忽然忆起这床倚舱铺设,自己身后就是一扇窗户,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得推开窗户就要投身跳出去。
“啊”身子被拦腰夺回重重抛落到铺上,掌不住力道跌了两个滚儿,一半儿身子跌到床外,不住下滑。灵眉痛得下意识想扒住床沿,周奉却一忽儿又扯住她胳膊猛力将她拉回来
“啪”重重的一掌砸到脸颊上,她被抽得歪过去。
两个都愣了,她眨眨眼,还没有从这突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啊”又是一掌,小小的身子彻底侧翻过去,扶在床板上不住喘息。
“我对你还不够好么”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耳朵里嗡嗡的听不大清楚,“嗯”周奉气咻咻的,被迫她转过脸来面对他,灵眉失神的眼睛里没有泪。
周奉气急了的,狠狠握着她下巴,“居然敢给我寻死你是好日子过腻味了,非要来点不一样的,啊”
他一动,灵眉一个激灵,吓得闭上眼,周奉舔上她嘴角破口处,她痛,眼泪又流出来,咸咸的落入嘴里。
“再哭也没有用了,妹妹。”周奉含住她舌头吸吮,吞下所有呜咽。
浓雾
第二日清晨,鹤来只身一人站在船头甲板之上。晨雾甚大,四下里皆茫茫一片,除了水破船头的声音再无别的声响,此刻于江心,独立开阔,浩瀚空寥,仿天地间唯他一人而已。
身后传来声响,鹤来没有回头,徐徐问道,“客人昨日歇得如何切莫怠慢了他们。”那仆从略迟疑一下,上前掩嘴说了,鹤来听罢嘴角倒勾起一道笑纹,“如此,不必等他早膳了,你们都退下去罢,我需再站一会。”
然则不一时身后响声又起,鹤来不满,回转身子,却当下站在那里。
团团浓雾中,一女子渐渐走来。从一个身影,到逐渐几笔轮廓,再到现出形容,她这样行着,恍若解开一个谜团。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却,忽然而已。鹤来于茫茫浓雾中凝望,彼端三月,她亦是在初春的一片薄雾中走来,被刚生出嫩芽的柳枝儿勾住发梢,她一抬头
眼前的女子雪衣曳地,发如黑绸,寒气将她胸前和手臂的肌肤冻得透明一般,却益发显得剔透娇嫩,弱不堪怜,他想到琉璃上凝结的冰花,濡湿的,欲化开的,漉漉流淌。
彼时的她伸出手儿,去解发上缠住的柳枝儿,样子有多妩媚娇憨,美好得如柳梢里透出的一缕缕春光;眼前女子神思迷惘,怔怔怯怯,宛若沧海里一枚小美人鱼儿,凭空在这大雾里现身,恰迷了路。
鹤来此刻心中芜杂,百味交叠,跟着船板后很快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一顿,本欲上前的身子反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彻底隐入浓雾中。
“灵眉”来人一声急喝,那女孩儿纤细的身子立刻落入赶来男子的怀抱中。
“你做什么”显然是极怒的,来人双眼冒火,正是舱下应醉卧温柔乡的那位周公子。两人缠在一处,那周奉欲将她囫囵儿抱起,女子却挣动起来,僵直着身子不配合,那周奉低低说了什么哄她,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风里传来,
“嗳,是我不好,本想回到金陵可你嗯”
女子听了这话儿,更扭动挣扎,边哭边断断续续分辨什么,十分无力哀婉,忽的她短促尖叫一声,间杂着丝帛碎裂的声响,那周奉将她双手锢在身后,翻转过身子,鹤来一窒,美人儿脸儿惨白,满面惊吓,原是那厮扯破她丝衣前襟,一方乳投儿袒露出来,雾气中那团娇圆又白又翘,玉雕一样,寒风使顶端的嫩红很快战栗,男人的大掌从后头坚决地攥住它,鹤来抑住急促呼吸,看着那粗粝修长的手指轻亵地拧上顶端,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女子软将下来,绵绵卧倒在他怀抱中。
他二人匆匆来,匆匆去,不料这寂静船头深雾之中还有一看客,鹤来耳听水破船头,一浪大过一浪,他心头亦随这浪头惊动,眼见为实,方才情景令他仿看到彼端另一人的际遇原来她承受过这个他轻轻叹息,胸中流过奇妙的感觉。
早时,有仆从来报那客人公子的夫人病了。二人见面,鹤来关切相问,“听说尊夫人病了”
周奉浓眉深锁,不无忧愁,“内子一向体弱,或是昨日上船时在舱外坐了一会,受了江风,竟然发起热来。”
鹤来点头,“嫂嫂为人娇贵,这一路辛苦劳顿定难当。我这里倒随行带了一名大夫,如若周兄不嫌,可以让他诊断一二。”
周奉大喜,哪有嫌弃的道理,再三谢过。
一日后船抵金陵,下船时鹤来公子坚决不受原先说好分摊的船资,正色道,“你我投缘,本不应要你的,加之嫂嫂船上生病,一半是我们照顾不周的原因,赔罪都不能恕的,怎能再要这个”
那周奉见他虽说出身高贵,但为人着实可亲,又知礼讲理,心中早已起了相交之意,当下道,“如此就谢过了。只是不知贺兄到达金陵要客留多久,不知有无安排下住处”鹤来说无有,至于时日也还未定,周奉便道,“不如也给我一个机会,尽尽地主之谊如何不瞒兄台,我虽也是外乡人,但多次来金陵办差,熟于此地,现家父正使我长居于此照料生意。现这里有很老成的管家,伶俐下人,新近刚起了一座宅院,就在莫愁湖边上,虽说是蓬门小户,拙床陋椅,总是家里,不比你住客栈便宜些”
鹤来闻之,却也中下怀。不一时船舶靠岸,周成接信早候在码头,见到周奉,又见他身边立着另一年轻公子,贵气逼人,忙上前拜见。鹤来使他一随行的总管叫赵六的,自去退了原定的居所,自己带着其余十一名仆从跟随周奉回府。
车行半个时辰,即到了周奉新置的宅子这里。原是他头年末看中的一处新房,背山望湖,环境幽静,原是一通州富商发水前所盖,短钱卖与了他。
鹤来下马,只见一座门楼,乃是垂莲象鼻,画栋雕梁,朱红大门大开,周成指挥担行李的小厮儿们将车马停靠到墙根台基之下,几个下人从偏门里小步跑出,各个整洁齐整。周成略嘱咐他们两句,这边厢周奉让着鹤来,一同进门。
穿过门房,前庭甚是开阔,正中一条卵石路,两边灰泥草圃,近前正厅左右各两棵大槐,两三人腰粗,抱掩厅廊。向里看处,前正厅原是向南的三间大厅,帘栊高控。屏门上,挂一轴老枝红梅横披画,两边金漆柱上书写春联,正中设一退光黑漆香几,几上放一古青铜兽炉。上有六张交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鹤来点头笑道,“果然是好所在,周兄真雅人也”
周奉笑道,“这都是临行前吩咐我那管家布置,乡人村味,兄台莫要嫌弃。”二人略坐一下,便命周成带他人马东边客房院里将息。
安顿好鹤来公子,周奉忙去瞧那灵眉。剪云剪月已扶她在主卧房内卧好,见他来了,忙掀开帐子,那小娘儿平躺在厚厚的粉黄缎被中,露出的素白小脸无有什么生气,两靥病中潮红,嘴唇干涩,睡得不很安稳。
周奉心怜,问剪云,“一直未醒么”
剪云摇头,也不知他二人口角首尾,并不敢多话,周奉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坐到床边,灵眉自昨日船头晕倒即发起烧来,幸有鹤来的大夫帮助退去高热,但一直未曾醒来。周奉俯下脸,她左颊边还隐有青色指痕,是他那晚急怒下掴的,他一阵痛悔,手指抚上去。
灵眉梦呓中唤道,“哥哥。”
周奉一震,又喜又愧,想自己为了得她,终究是心急了些,竟用起原本最不屑的不入流手段。“灵眉儿,”他柔声
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分节阅读_22
轻抚。
“哥哥,”眼泪从紧闭的眼里流出,她仍在梦中,“景阳哥哥,你怎么还不来”
欲要吻上她额头的身子一瞬僵住,他平息两下,僵硬地坐直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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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鹤来随行所带的大夫看的好,周奉不再另找他人,仍请他继续来看,四儿待鹤来等安置好,来请话道,“我家夫人上回吃了李大夫的药,好了泰半,接下来怕是仍要劳烦于他,二爷命我这里先谢过贺爷。”鹤来道,“谢甚么,都是应当的,”一面使人找来那姓李的大夫,命他随四儿前去看病,务必好生照看。
一路无话,那李先生见这园子虽不太大,但五脏俱全,依坡建起亭台楼阁,假山石林,皆玲珑秀丽,又因傍山势高,可远眺莫愁水色,视野十分开阔。
穿过一从柳荫,沿池架桥,下引的活水,冬日里依然淙淙,溶溶荡荡,曲折萦迂,池尽处一条回廊,度过廊去,诸路可通,一座院落现出。
只见一色的水磨砖墙,清瓦花堵,进院一大块玲珑山石,权作影壁,内里五六间房舍一溜儿连成阔阔的“品”字,其间栽种许多奇花异草,或牵藤的,或引蔓儿,又或是穿石隙、坠檐堂,虽天寒多未萌生,但仍有小半常青的,结珠吐串,幽香扑鼻。
早有侍女正屋门口守候,此时掀开厚重棉帘,四儿让,“李爷请,”那先生举步进入。
因急于瞧病,正厅一略而过,但觉满室如春,清淡香气萦人。一着粉大眼丫头领他们来到内室,四儿停在外头,李大夫随她入内。辅一进房,香气暖意更重,这屋里光线比外厅略暗些,李大夫略一顿,竟有些抬不起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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