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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二女下去后,灵眉指指床对面的圆凳,“请坐。”
鹤来便走到那里坐下,望见手边上一杯暖茶已然泡好,眼睛转了几圈。
灵眉轻咳几声,抬起头望他,“你是怎么想的”
她一双柔润乌黑的眼睛看过来,鹤来便觉得心口又是一紧,连忙放开,略蹙眉反问,“什么怎么想的,我不明白。”
灵眉一笑,“早先你哥哥与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的时候语气平稳,再没有半分滞咽,轻轻儿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人的,若把我给你,只怕没那般乐意。不如,可否听我一个法儿,或能两全。”
鹤来挑高眉,“请说。”
灵眉见状,微微有了希翼的意思,继续道,“从那屋子出来,在你这里呆了十余日,确有违礼制,王府我是不能呆了。若你可帮我与王爷转圜,就将我送出去,可好”
鹤来笑,“送出去,你怎生过活”
灵眉不语,低下头,“这就不劳三公子费心了,我自有我的去处。”
鹤来轻哼,“难不成你还要去寻那个杜景阳”
灵眉没做声,一会儿道,“王爷毕竟没有难为他。很好。”
鹤来再哼,有了冷呬的意思,“那周奉呢你就半点儿也不关心他”
那小娘儿立时顿住,僵在被子里。鹤来凉凉闲闲的声音,“从头到尾,你没问过周奉半点事迹,我想以你的聪慧,未必猜不到我哥哥既然将杜景阳关起来,那周奉必也没跑了,一并拘了的。可你只为那一个求请,甚至不惜惹恼我那哥哥,这一个,却不见你问上半句。”
灵眉僵僵的坐在那里,冷不丁下巴被他攫起,鹤来那一张清俊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庞上,两丸黑玉眼写着探询,待看到她苍白失魂的眼神,了然笑道,“我也没有料到,你竟是天下第一冷心的人。”
灵眉打了个哆嗦,“我不是”
鹤来一声嗤笑,似在笑她天真。坐下来望进她的眼,“你知道我哥哥骄傲自负,便当着下人的面迫他应了景阳的事,又赌他不屑对姓周的动手。可是,灵眉儿啊,你就不知情字难解,人心难测么,或许你知道,却并不在意他的性命”
论斗智斗心,那小娘儿哪是这只鹤的对手,当下脸儿白飒飒,身子颤抖,双手捂耳,“我不要听”鹤来满意,这样的她,便还是那个他可以把握的小娇娘,手顺着她的头发撩到肩膀,轻柔的说,“我不会让你走。”
他靠的那样近,灵眉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苦枝草的涩涩香味,他将她倚在自己怀里,听她怔怔的问,“为什么,你”
鹤来道,“你是天下第一冷心的女子,我是天下第一失意的人。我们俩在一起,着实般配。”
阳春三月,风吹花开。从紫微山脚向里的小径上,一辆青布顶棚的马车得得前行。赶车人坐在车前架上,天好,暖风吹来的阵阵青草香味熏人欲醉,车夫眯着眼,这样子优哉游哉,十分惬意。
不时却有人将罩帘挑开缝隙,那车夫虽未回头,却也知道,大声道,“公子,跟您说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莫急,莫急。”
杜景阳知催也无用,只有耐着性子。好容易到了地方,景阳从车上下来,看见倚山的一大片院落,白墙灰檐望不到边,他嘱咐车夫将车在僻静处停好,自己守到大门下。又等了一会,方有一辆车也从外间而来,景阳忙上前拦住,请个好,问一个管事模样的,“大爷好。”
那管事系从成里采买回来,倒也不刁,只是望他眼生,拱拱手,“这位公子贵干”
“叨扰了,”景阳见个礼,问了名姓,道,“刘管事,这里是不是淮西王府的行院,三公子小贺是否在此”
刘管事见景阳衣饰整洁,气质不俗,道是自家小公子的朋友,便更客气几分,“是也。”
景阳眼睛一亮,“公子可在公子的夫人是否也在府中”
刘管事想,这人好无礼,怎么一拐就问上人家夫人,面露不喜,景阳知他误会了,连忙道,“哦,我乃叶夫人的亲戚,姓杜。烦请管事与我通报一声,就说她的表兄来见她。”
刘管事听说是夫人的家人,倒也不敢怠慢,“你等着,我去问问先。”
景阳大喜,深深一揖,“有劳了。”便依旧站到门下,等候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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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杜景阳等候了半日,不见有人来回话,心中不免焦急,又怕灵眉有了何事故,又怕刚那人敷衍他,想再去找人带话,但他这一回本就是偷偷儿来的,想那王府深大,无事都要生非,又恐自己多事别再害了她,真个是战战兢兢。
眼见太阳已移到正中,景阳正没主意处,却见大门旁的小侧门一开,一个黑脸丹凤眼的侍女出了来,四处张望,他一见之下眼熟,顿想到这不就是上一回见面时灵眉身边的一个,大喜,忙从边角里出来,唤道,“那位姐姐”
这侍女正是石青,看到景阳,认出了他,忙上来厮见了。景阳问,“夫人她”
石青依旧将他带到边角处,“我们夫人说,谢谢您来看她,知道了您的意思。就不见了。”
景阳满心欢喜顿空,失落落的,脸上出现惘色,半晌应了一声。那石青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交与他,“公子,这是夫人让我与你的。时候不早了,您快请回吧。”
景阳接过书信,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杜公子启”,他二人以往时常通信,一下便认出正是她的笔迹,但这一回,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当年父亲意外去世,他一昔之间意识到自己必须长大。抬头望一眼前方那高高的院门,深不见影的墙檐,他感到目睹时光空流、无可挽回的无力和感伤。
任花开花谢,只能旁观。
回去的路上,景阳慢慢拆开信封,将信纸打开。信写的很长,开头是
景阳哥哥,见字如晤。
景阳鼻中一酸,几堕下泪来。定定神,继续看
你来见我,妹十分欢喜。自上次一别,几多事故,哥哥必也是听说了。你我识于杜府,于妹心处,今生都不会忘怀哥哥给予我的关怀与温暖,然造化弄人,此生无以为报,只盼来世有缘。
上一次因我之事,累的哥哥身陷囹圄。如今我依然身不得自主,王府深大,今日不见,也是我耻于见你,也是我怯于见你,我想以哥哥之宽厚,定不会怪我。
平江归还的土地,本就是哥哥家族之物,切莫推辞,王爷虽为人严酷,也不失为重信守诺之人,你且好生儿保重,好生儿经营,娶妻之事切莫再耽误,我如今唯祈愿你婚姻美满,和美幸福。
景阳看到这里,禁不住泪潸潸沾湿衣襟,泪眼模糊中,望见信尾还有一行字,忙拭泪重读
此外,尚有一事。若周奉有求于哥哥,为经营之事,且请哥哥尽力相扶。
这一行前面几字比划托连犹豫,特别是那一个“奉”字,最后一竖竟长长的拖出许远,景阳也痴了,暖暖的春风将车厢帘子吹开,他捧着信纸,耐不住心神惘然。
石青回到院子里,自家夫人正在廊下望着院里的一株海棠花儿。那海棠初初吐蕊,嫩软的花苞儿鼓起,随风微微展摆,十分的娇弱。然而在侍女石青眼里,灵眉扶阑而立,身上的丝带袘曳拖到地上,清泉一样的眼睛在廊下的阳光里碎影波动,可不比海棠还要娇美上十分。
见她看到自己,石青上前道,“杜公子已经走了。”
灵眉点点头,将手从阑上拿下,转身回屋。
石青跟了上去。从去岁冬天二人之事成后,那王弟鹤来便向淮西王请求,带着灵眉搬离了金陵,住到这紫微山的行院里。石青悄悄观察,鹤来平素清淡平和,他夫妻二个也并不一起居住,鹤来住在泉边上的一处院落,灵眉的院子紧邻其边。每日下午,灵眉都要去鹤来的住处相伴,晚饭后再回,他二人相处的并不像夫妻,倒是亦亲若友。这日子过得平静,虽单调了些,石青等刚从那一场劫难里脱出来,只觉得心安。
“吱呀”的一声,纸竹门向两边移开,跪坐在门外的侍女们见是灵眉来了,轻轻一鞠,待她进去,便掩门到坪下圾鞋出去。原是鹤来一早吩咐,他二人下午饮茶时,除非听传,不准近旁。
鹤来身穿着一件宽宽的大袍,赤着脚站在坪上。向南的竹门移开了,外面粉红的桃花开满枝头,天蓝明净,春风将暖意送入室内,鹤来宽大的袍子飞鼓飘荡,亦吹起披在身后的长发。
听到声响,他侧过脸,“你来了。”
“是。”灵眉看出他心头不豫,自顾坐到软垫上。
果然,鹤来轻叹口气,转身坐到她对面。问,“今儿是三月初五”
“是,三月初五。”灵眉答。
鹤来再叹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每年这日,都画不好。”
灵眉现下知道,他原是每一日都要画一幅初初的画像的。每天下午的相伴,她只消在这里坐着,不拘做甚,由着他就她的形,描她的影。数月下来,灵眉也不禁动容他的痴心,时常儿暗忖,那位莲妃究竟与他是怎样的一场际遇,竟让他痴迷成这样。又疑惑自己以往所听的传闻,莲妃与皇帝和大将军沈骥之间恨海情天,却不曾听闻她和其他男子有纠缠,但转而一想,市井传闻多是无凭,谁知个中真相如何
这一边鹤来望着对面玉人儿的脸,忽而一笑,“我给你看样东西。”
灵眉稀奇,不知他要拿甚么,一会儿他从案上的匣子里找出一张画纸捧来,灵眉一看,抬头疑问,鹤来道,“这是八年前的初初。”灵眉闻言,放下手中书卷,第一回认真打量他的画。这纸张已然有些发黄,可见年岁长了,画中的少女身着嫩绿色的衫子,从一片柳林中走出来,让她惊奇的是少女的面容,还很稚嫩,眉眼竟与自己十四五岁时那般相似。
鹤来道,“我给你讲讲初初吧。”
那也是三月初五的这样一个初春。淮西王的小公子鹤来跟随母妃一起前往太后任氏的宫中拜见。那淮西王妃素与任太后交好,有许多体己话儿,一说没完,便让宫人带着小公子鹤来四处游玩。
不料在一处花园里却走散了,宫人们焦急,到处呼唤,彼时鹤来已有十二岁,正是男子发育变声的时节,他又爱美,不肯出声,本也烦厌与那些奴婢们一道,便索性坐在一株大树上发呆。
那一日,天光美好,花园里有一层薄薄的属于春日的雾气,梨花刚谢,桃花和玉兰初开,昨夜的一场细雨,草地和泥土里落了一层雪白的花瓣,和着泥土的芬芳。她就在这样一片朦胧的花香中走来,分开吐芽的柳枝,露出花瓣一样娇嫩的小脸。
鹤来从上而下,只觉那心儿砰砰的砸在自己胸膛上,那女孩儿左右张望,突然像有灵犀似的,一抬头,看见树梢上望下来的一只呆鹤。
女孩笑了,问道,“你是淮西王府家的小公子么”声音娇嫩柔软,比泉水还要动听。
原来她也是来寻他的。鹤来不禁的惊喜,想想自己的声音,猛点点头。
女孩道,“你上那里做什么我去唤他们来。”说着转身要走,鹤来着急,也顾不上自己的声音,忙扒着树枝将身子倾斜,装作扶不住的样子,“哎呦,别走,我快掉下来了。”
女孩大吃一惊。她知道这小公子是淮西王妃心爱的幼子。淮西王老贺将军立功甚伟,甚得先帝宠爱、当今皇上的倚仗,长子云来一直随军,便





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分节阅读_55
只有这一幼子陪侍母亲身旁,若是出了什么事故儿,哪里担得了这干系。便四处寻望,跺脚道,“这可怎生好我也不会爬树。”
鹤来看着她焦急的样儿,心中欢喜,再一扭身子想吓吓她,不料却弄大了,那树枝啪的一声竟断了,他一声大叫,堕了下来。好在这树木枝叶繁茂,一根伸出来的粗枝拦住了他,鹤来连忙翻个身,趴在这枝上,往下望去,只见那女孩子吓白了脸,对他叫道,“你快别动。”鹤来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趴着的这根树枝,根节处也在晃颤,似乎就要断裂。他是头冲外屁股冲着树干,这一下是真害怕了,竟然软在枝上动弹不得。
女孩很镇定,算算那小公子离地约莫七八尺左右,便大声道,“你莫动弹。”说着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搬着几块石块。鹤来一面想这有何用,一面却见她为己费力甚是喜欢,却见她将石头搭好,自个儿垫着脚尖爬上,然后解开腰上束着的长长的腰带,抬头道,“小公子,你莫要怕,我把这腰带上抛,你垂下手接住。”说着将捉着腰带一头,奋力抛上。
刷拉一声,石头倒了,女孩跌到地上,鹤来心里一揪,见她不死心,又搭好再抛,这一回,他探下手,那柔软的布料在手心里一划,他猛的一握,竟然抓住了。
女孩大大的眼睛放光,在汗湿潮红的脸蛋和松散的秀发映衬下,比阳光还璀璨,“你慢慢儿,别害怕,将带子绑紧你缠在树干上,我去叫人。”
鹤来从未看过这样一张娇美动人的脸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嫣然一笑,“初初。”
50暴雨
听到这里,他忽然不再说话。很久,灵眉拿起杯子,茶已凉,浅绿的茶汤在青褐色石钟乳杯子里十分清澈,映进她眼睛里,鹤来却仿佛一下子失了忆,又或是陷落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于是不再问,重拿起书。
向南的那两扇竹门依然开着,门外粉艳的桃花盛开,一阵风起,花瓣簌簌而下,本来浓厚的粉落枝后在光照下变得透白,洒雨一般,然后随着风尾轻轻打着旋儿,落到地上。灵眉将书本搁在膝上,心道这一春就这样过了。
初夏的一天,鹤来灵眉从九华山游历回来,接到金陵派来的人通传,说王爷有急事相商,勿令赶紧回府。他两个听到传话,鹤来问灵眉,“你若不愿去,便留在这里。”灵眉想了想,“也好。”鹤来便也不顾休整,直接随车去了金陵。
第二日回来,告诉灵眉,“皇帝来了诏书,宣我哥哥回京另有任职,这里的差事交给他人。哥哥问我们是否一道回去。”灵眉听说这样,安了心,那鹤来问,“你想去京城么”灵眉反问他,“你可是也须得回去”鹤来笑道,“皇帝虽大,却管不到我头上。”接着沉吟,“你不想去,我二人留在这里游山玩水,倒也便宜。”灵眉垂下头,算是应了。
却也需要再往金陵一趟,去与他辞行。
来到金陵的别苑,才知道吴樾儿等已早先回去了,仆从也走了一半,偌大的王府别苑现下只有淮西王一人居住,显得十分冷清。自他们抵达一连数日,听说王爷均忙于交接事务,日夜都在军中,无暇回府,也就一直没有召见,那小娘子便一心一意得呆在房内,只等他得闲,见过一面便罢。
这日,在军中盘旋数日,云来终于觉得有些劳累,便暂向众人道个恼,带上几个近侍回府。快到时,忽的一阵大风,远天漫过一层乌云,贴身的太监吴德禄道,“怕不是要下雨吧”果然疾风阵阵,顷刻间乌云遮瞒天,一行人便在西门落马,抄近道回屋。
那夏日的雨,说来就来,他们将进了二门,穿过一处庭院,头顶上即一个炸雷,尘土沾着水汽直往人面上灌来,虽说从门房那里拿了纸伞蓑衣,但展眼间豆大的雨点飞洒,愈来愈密,整个天黑的像染了墨,几人行到一片竹林中,望见深处一处小小的画楼,便前往避雨。
这画阁子是个闲下的地方,平时无有人来,只下人们按日打扫干净。地方也不大,外面一间大厅,里面套着个小室,玲珑利落。
云来将一进来,却隐隐闻到一点极淡的熟悉的香气,心中一动,竟然站住。他身边只有三名侍从,两个小侍,一名侍卫,眼见那侍卫要推开里头套室的门,他止住了他,自己推门进去。
里面光线很弱,乌云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黑沉沉的空间里,影影绰绰的显出里面榻几、台案、多宝阁的影,此刻画楼外面风雨大作,簌簌的雨点落到窗上,噼里啪啦的像腔子里烦杂的心跳。他忽而觉得喉头很干,心弦一阵阵发紧,却没有先开口。
叶灵眉站在最里面的多宝阁架子后面,听到雨水打在窗上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呼吸,渐渐的急促,再慢慢的缓下来。再站了一会子,她从架子后面走出来,向着他远远一福。
云来亦沉默一时,问道,“你怎么在这。”语气自然,身子微往后倾斜,那吴德禄和另个小侍便上前,一个为他除下蓑衣甲胄,一个接过佩剑,放到案上。
灵眉道,“听说王爷就要回京,妾随夫君一道,与您辞别。”这一别,最好永世不再相见。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娇软,在这幽暗的小室内,几乎像呼吸一样清甜,却说不出的云淡风轻,云来良久没有做声。灵眉等了一会,再轻轻一福,“妾退下了。”
她经过身边的时候,云来心内,犹如外间暴雨,电闪雷鸣。她就在身边,唾手可得,他只需伸出手,几乎不用使力就可将那纤弱的身子拉回。但云来瞬间惊觉,自己竟已失去当初的兴味和决心。这一刻,他想自己是有些恨她的。她凭空地出现,那样的美丽娇弱和轻易,令到他迅速陷落在一种虚无的欢乐中,令到对自己生命以往二十三年单身自由生活的向往、熟悉和好感逐渐失去,如今只留下巨大无限的空虚。到今次的偶遇,最初的兴致勃勃,只变成意兴阑珊。
原是他与自己谈了一场恋爱。
雨水依旧浇灌着下着,云来立在原地,一向挺直的脊背竟有些落寞,然只一瞬,便又挺立起来,这些叶灵眉都没有看到,也不会看到,她只依照自己一贯的步伐,轻轻走出那间屋子,门在身后关了。
51清溪
两年后。
灵眉与鹤来再回到平江,已是一个更加平稳的女子。两年的游历,给她的眉眼处添了些开阔的气息,不再是当年只会深闺啼怨哀哀戚戚的小妇人。但她总改不了自身的那份娇糯,仍然是娇娇软软的语调步伐,犹如和风细雨。
他们此次回来,是要参加景阳的婚礼。
杜景阳原先所说的那名镇上书馆的女儿,因着后首景阳的土地从王府中单立出来,令书馆的老爹十分骇怕,唯恐结了这门亲事得罪了淮西王府,硬生生给退了。两年过去,景阳的土地经营的繁荣,王府也没再叨扰任何,许多人嘲笑,“人家王府高高在上,又岂是你一个酸生得罪的起的,好吧咧,白跑了一个上等的女婿。”惹的那老爹郁闷不已。
不过景阳倒因此另结了门好亲事。就是平江城里原先丝染大户谭老爷家,曾要与周奉搭伙兴丝的那位。两年前的冬日,被王府放出来以后,周奉便携家离开了平江,自此不知所踪。留下一封书信与谭老,并早先的十万定银,谭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倒是前先虽没合作成,却被他振奋了精神,自出面联合了本地丝户,二年下来,当真重振了本地丝业。那谭老爷感念周奉的信义,将他赔偿的定银算做一股,却不敢自管,又素闻景阳之贤名,便将股份托与了景阳。一来二往,愈发相中景阳的人品,便将最小的一名女儿许配,成了良缘。
灵眉接到书信,十分欢喜。彼时他们正在蛾眉,本要继续南下,忙停下来,与鹤来商议,一起回到平江。
这日一早,天还没亮,杜景阳便装戴一新,命家仆将大门打开,他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望着浩蓝的天空,和远处天边缀着的一颗亮星。现下是刚刚立夏,今年的年景特别好,该晴的时候晴,该雨的时候雨,去冬种下的麦子已结了穗,颗粒饱满,皆鼓鼓的立在秆上,将那甜丝丝的青青的香气散发到空气里,景阳深深的吸一口,这是丰收的味道。
这也是自由和富足的味道,几乎每一个清晨,杜景阳都要站在自家院子的门口,呼吸着这清新自由的气息,脑海深处有一个身影,她在信中写道
“如今我身仍不得自由唯盼你婚姻美满,和美幸福。”
一阵暖风吹来,景阳忍不住些些激动,天边缀着的那颗星那样亮,而她即要归来。他如今结了这样好的亲事,未婚妻温和秀美,她必定为自己喜欢,能让她为自己开心,他想他已做了最好的事。
灵眉和鹤来是午时到的。马车还未到镇子口,鹤来撩开车帘,灵眉一看,远远的前方,立着一个身影。青青的麦苗在他身旁,后面是镇子绵延的房屋,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扶着车窗看着,自轻唤了声,“景阳哥哥。”
杜景阳看见马车,急忙两步上前,马车停下,侍女揭开车帘,景阳的笑脸像三月里温煦的阳光,灵眉禁不住笑了,生命中总有人,即使相隔再多的时间,再见犹如只是昨日分离,她很感激有他的存在,轻轻唤道,“景阳哥哥。”
一行人来到杜宅。灵眉看事先为自己准备的房间,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厢房做成书房,里面的桌椅陈设,全是自己喜欢的样式,十分感叹景阳的用心。对他道,“我偶尔一来,哥哥你太费心了。”
景阳道,“这里也是你家。我今日之所有,全因有你,分你一半,并不过分。”灵眉也是为这事,早先听说他将所有的田产地契,均填上了她的名字,便道,“这样不妥。”景阳道,“有何不妥如今你我便是亲兄妹,我这一生,除却妻儿子嗣,便是以你最亲,你这一生,除却夫君儿女,便是以我最亲。谈钱财做甚么。”
那叶灵眉心里头暖暖的,眼角泪花闪烁,景阳装作不见,便说起自己娶亲的事情,灵眉果然欢喜,问的详细,后首景阳道,“妹妹也成亲数年,我见鹤三公子虽有些古怪,但性情洒脱,是个可托付之人,你二人也不能总去游玩,静下来,添加子嗣才好。”
灵眉面上一红,扭过身去,景阳只道自己唐突了,笑道,“是我不好。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灵眉知三日后便是婚礼,连忙应下。
婚礼办的很热闹,景阳人缘颇佳,谭老爷生意又大,那平江城里的,和镇子上十里八村的乡绅都来道贺,流水席直摆了七天才罢。新娘子果然是好,容貌秀美,性情端庄,与景阳一起,端是一对璧人。席间大家知道了杜公子原还有一位妹妹,却并没有介绍鹤来的身份,只道是京城的一名世家公子,他二人那样的相貌做派,也惹得乡邻一片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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