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反穿手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按照含光前世的规矩,这当着外人的面,不论两人间的矛盾有多大,面子上都是要绷住的。虽说桂思阳和含光之间的关系比较尴尬,但还谈不上有什么矛盾。桂思阳既然叫她,她不过去那就不大礼貌了。所以含光虽然很纠结,但还是走过去笑着同他和刘德瑜打了个招呼,道,“你也是被带来的么。”
至于被带来干嘛,这个太明显了,也不必特地去说。桂思阳露齿而笑,道,“是啊,我叔叔带我来的,他现在也进去了。”
桂思阳的父亲是谁含光都不知道,更别提叔叔了,她报以微笑,却不接腔。巴望着两人就此沉默下来,不想桂思阳谈兴却颇浓郁,又同含光道,“刘德瑜的字已经写得很好了,我还当我们这一代,西安府里的书法就数她最强,没想到去年倒是横空出世杀了你出来。你平时都是怎么临贴的,难道真和新闻里说的一样,就是看看就会写了?”
含光面上有些发烧这欺负小朋友得来的荣誉,并不能使她感到得意。“也练,每天早起都要写三十张纸的。”
刘德瑜本来也是乖乖袖手站在窗边,此时听到在说书法,不由得便蹭过来了,因笑道,“三十张纸,比我写得多了。我每天都想写三十张,结果老起迟了,急急忙忙的写个二十张就得去上学。”
一般上学时间是在早上八点,去掉吃早饭和路上用时,二十张大字怎么都得写一小时,刘德瑜每天都是六点起床,确实算是比较刻苦的了。含光暗自点了点头:不论刘家底蕴如何,这教女都算得上是严格了,也就是这样的人家,才能代代都有人进入官场,维持着家族的名声势力不坠。
桂思阳笑道,“哇,你们都太厉害,我练这个就是玩玩,家里也没人逼我学,每晚写个几张罢了。”
都是书法爱好者,基本水平还是看得出来的,桂思阳说法若是属实的话,他的天分那就相当高了,刘德瑜笑道,“那你是够厉害的了,随便练练都能进决赛。再加把劲,可不是就得冠军了?”
桂思阳扮了个鬼脸。“字就是写得再好也不能当饭吃,随便练练打发时间便得了。那么用心做什么。”
刘德瑜道,“不是这样说的呀,练字也是练心么。我奶奶说,能沉下心来练字的,将来遇到大事也就有静气了。”
“哦”桂思阳就笑话刘德瑜,“上回你在我们家打《超级张三》的时候,你那表现也叫有静气?”
刘德瑜脸一下就红透了,她强道,“我那就是玩得入神么!打电动又不是大事,干嘛要有静气啊?”
含光这下是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只好保持微笑。这时她不认识那人便走来笑道,“德瑜、思阳,什么时候又凑在一起打游戏,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这三人都是认识的,只是按含光瞧着,算不上多熟悉而已。桂思阳也对那人绽开笑脸,“老何你那时候不在啊,去乡下度暑假了吧。”
他今年才十一二岁,却叫一个同龄人老何,含光倒被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桂思阳和刘德瑜还未如何呢,‘老何’不高兴了,瞪了含光一眼,道,“你笑什么笑。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你?”
含光笑意一敛还没说话呢,桂思阳已经打圆场道,“好了,人家又没笑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嘛。”
‘老何’对着桂思阳和刘德瑜挺热情的,看含光却是拿眼角在瞄,也难为他了,怪清秀的一张脸上,竟能堆得下如此之多的恶意和鄙视,“我又没说错,她不就是那个李含光吗。没爹没妈,她买得起游戏机?思阳你也是,刚就不该和她搭话,倒是被她给粘上来了。”
如果说柳子昭的鄙视还是比较婉转,比较有腔调的话。这位老何的轻视那就是恨不得把轻.视两个字摆到含光眼前,几乎已经沦为人身攻击了。含光前世的社交场里,几乎不会出现这么小儿打架般的招数,一时怔了一怔,还不知怎么回话好呢。桂思阳已皱眉道,“英晨,这样讲话没意思,李同学虽是孤儿,却能上进,正值得我们学习,是我不会说话,不合提起游戏的事。”
刘德瑜也皱眉道,“何英晨,你老实点吧,这又不是你家,轮得到你这么大剌剌地说话吗。”
两个人的性格倒是鲜明地表现了出来:桂思阳明显比刘德瑜会做人一点,说话都是尽量两边不得罪的。刘德瑜就有些天真烂漫了,按何英晨的性子,他这话只会越发刺激他。
含光也没动气这就像是她前世养的那只‘斑斓虎’捣乱时她不会动气一样的,她却不想把事态继续扩大下去了,现在屋里的大人已有人看了过来,不论她占理不占理,在师公的地盘上闹出纠纷,总不太好。
“我是不懂游戏的事,”她平静地说,“但却不是和两位同学没话说。何同学,今日我们是来拜见金石大家的,为的就是瞻仰大家的风采,俾可在金石之道上更进一步。我和两位同学在书法上志同道合,正好一起谈谈笔锋、笔意。不知你要和我们谈什么,谈游戏么?”
她实在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你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何同学,你懂得书法吗?”
何英晨面容扭曲,却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刘德瑜抿着唇,很明显在忍住笑意,又是桂思阳打圆场道,“英晨应该也是跟着家里长辈过来的吧是谈古董的事?”
何英晨便重又得意起来,胸膛挺得高高的,拿眼角瞥着含光道,“我和我伯伯过来的,我们家最近收了一尊大开门的好货,想请老人家帮着掌掌眼。”
他也不是全无头脑,虽然姿态做得高,但声音却并不大。一边说还一边扫视着屋内其余诸人,生怕被偷听去了似的。“如果没走眼,这可是大几千万的买卖了。”
含光现在也不是觉得恼,她就是有点被何英晨给弄烦了,哪怕一只猫呢,喵喵叫个不停也挺惹人烦的。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冲何英晨鼓励地拍了拍掌,道,“我明白了,何同学,你可不必再说了。”
这损人的事就得有个捧哏的才能往下继续,桂思阳没接腔,但刘德瑜却耐不住道,“啊?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你家很有钱了。”含光带点同情地望着何英晨,淡淡道,“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尽力表现的不就是这点吗?”
何英晨目瞪口呆,面孔一下涨得血红。连刘德瑜和桂思阳一下都说不出话来,靠得三个孩子挺近的几个大人却都是没给面子,接连传出了几声暗笑。含光扫了他们一眼,也不在乎:反正丢人的是何英晨,又不是她。
这个李含光,嘴巴实在是太毒了。不带一个脏字,损人可损得厉害,桂思阳都难得有点无语:最关键还是她那个神态,还说何英晨傲慢呢,她那个神态,看起来是挺亲切的,可这亲切里含着的那种居高临下却又是明明白白的。叫人是心里又难受,又挑不出毛病来。
那天柳子昭说不定就是被这个表情给激出来的那番话。桂思阳想着,又瞪了刘德瑜一眼叫你凑热闹,口中正欲岔开话题时,何英晨忽然动了。
“我就是有钱,怎么了吧!”何英晨一边说一边就哆嗦着手去掏口袋,看来都是快被气出心脏病了。桂思阳心里正觉不妙时,他已是抽出了厚厚一叠钱,数也不数,直接扔到脚下,望着李含光挑衅地道,“这辈子你见过这么多钱吗?这叠钱,本少爷今儿就不要了!你捡吧,捡起来那就是你的了!”
桂思阳的眼神都不免盯上了那叠钱他轻轻地嘶了一口气:何家是发疯了?这才多大啊,怎么何英晨身上随便就带了这么多钱?看厚度,起码都有一万了……虽说他们家是暴发了点,可也不至于这么宠孩子吧?
就连屋内都有点小小的骚动,大人们的眼神都盯过来了。于屠夫在平民百姓里算是小康的了,一个月收入也就是三千上下,何英晨出手就是一万,在他这个年纪的确算是相当大手笔。
不过,屋内的大人们却是都没有介入的意思,含光刚才也是看出来了,这真有门路有背景的,现在都在里屋了,外屋等着的,可能论社会层次是和桂思阳、刘德瑜和何英晨这样的衙内没法比。他们不进去,只是因为里面都是大人,一时不好把孩子带进去罢了。这些人不进去,却是因为层次还没到。
衙内炫富,他们掺和进来打圆场,就算原本认识,现在也可能被何英晨冲回去,自然是不愿意丢这个人了……
这些想法,也就是一瞬间便在她脑子里打过了转。含光就又微微地笑了一下。
欺负小朋友实在是太没快感了。
“哎呀。看来我刚才说错了。”她说,“原来你们家还不是很有钱,我却是误会了”
她故意停顿了下,把气氛吊住了,才慢悠悠地道,“怎么,一万块,就能买得人弯腰啦?原来你的眼界,也就只到这里为止了啊……”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原来你连装b都只能装到这一步啊。
何英晨气得眼睛都红了,伸手就要来抓含光,“你”
到了这一步,大人们不能不出来打圆场了,都是忙把他抱住,“大家开玩笑,小朋友何必如此当真呢。”
桂思阳亲自弯腰把钱给捡起来塞回去了,“逗你呢!真认真了反而不好。走走走,老何,见者有份啊,我看里面也没这么快,隔壁不就是万有商城吗?我今儿就吃你这个大户了,上回我看中了刚出的掌机,还没来得及买……”
半强迫半诱惑地,到底是把何英晨的面子给哄住了,拉到了屋外去。含光倒有点不好意思的,和刘德瑜道,“哎呀,因为我,他跑开了,不知一会会不会受长辈的责怪。”
刘德瑜笑道,“管他呢,他滑头得很,总是有话说的。”
说着便捂着嘴笑对含光道,“你怎么这么能说会道!何英晨总是那么横行霸道的,我还没看见他和今天这样气成这个样子呢。”
含光微微一笑,自然也是殊无得意之情,还自我反省,“其实不该和他争这份闲气的。”
刘德瑜居然也很赞同,“是啊,你不知道他爸爸是谁吧?那是教育厅厅长……我好像见过你那老师一面,他父亲是不是教育厅里的呀?不知道何英晨回去告了状会不会有妨碍,他家里还是挺宠他的。”
含光不禁微微色变,心里打了个突:糟,前世习气到底难改,这一次她只想着自己的背景是李局管,看桂思阳的样子,何英晨无论如何也是为难不到她的,却是忘记了自己还有杨老师这个亲友……
脑内思绪万千想法数变,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通往里屋的门吱呀打开了,杨老师探头出来,冲含光招了招手,热诚笑道,“快进来吧!秦老师要见你呢。”
盛世反穿手札 20李含光的问题
因为生活环境的限制,含光不讳言,自己在重生后过的是一种和以前很不一样的生活。就比如说秦老师在行的金石之学,历经两百多年,肯定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但因为她生活的层次还是比较低,电视上又完全没有涉及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对于金石学现在的发展情况,她完全是一无所知。
也所以,进门以后,看到一个身着传统道袍,头上甚至还带着纱冠的老夫子,手里捏着仪器,在上上下下地扫描着一尊塑像时,含光都已经麻木了,压根不带震惊的这是个人都能飞天的时代,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和几乎也坐满人的外屋相比,里屋的人就要少得多了。含光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认识的人,不过,和外屋的那些访客比起来,里屋诸人有一点是一致的:这屋里不论男女都穿着直缀、襦裙,压根都没有人穿西式衫裤的。
再回想一下刚才在外屋,几个看容色也颇有身家的人物,倒是都穿着怪腔怪调的所谓‘西服’。含光心里也是有了模糊的猜测:估计那几个都是商人了,虽说富有,但却还是少了点底蕴。一般比较老牌的世家和文化人,对直缀、襦裙这种传统文化,也是非常坚持的。
不过,含光自己却觉得西式衣服要比中式的襦裙好穿得多了。起码刚才在外屋的时候,刘德瑜身上的长袖襦裙就让她出了点小汗,而与此同时,含光身上的短打衣裤却能让她更享受空调的清凉。这种窄袖贴身的胡服,就是居家起居也都是极为方便的就是的确有点上不得台盘,在一屋子衣冠楚楚的大人跟前,她确实是比较突兀显眼了。
“先生。”杨老师在这样的场合也很庄重,束手冲还在来回绕圈扫描的那位老夫子行了一礼,“我把含光给带来了。”
一位气质清矍的老者便抬起头和蔼地冲含光笑了一笑,“小姑娘,听说你的字写得很好哇?”
含光现在自然不会给杨老师丢脸,当下也打点了全套尊师重道的范儿,先束手深深鞠了一躬,才和声道,“回师祖话,先生谬赞了,含光不过粗通文墨,堪堪能写几笔字罢了。”
虽然有些顾忌肯定在里屋的何家人,但含光是绝不能含混地称呼杨老师为‘老师’的,这等于是不认她和杨老师之间的师徒关系。所以她还是毫不考虑地就采用了‘师祖’、‘先生’的叫法,按照她那时候的习惯,这就等于是自亮身份了。
秦教授从仪器上头闪了她一眼,看得出来,倒是有些讶异了。他顿了顿,方才微微一笑,道,“嗯,难怪子发对你很是看重。”
就连几个保持沉默的看客都是交换了几个眼色:李含光表现出来的素养,就是侧身于他们之中都不会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刚才从行礼到对答,礼节上都压根挑不出错来,举止之间雅致厚重,却是大有古风。
一位身穿道袍,略有些发胖的中年汉子更是情不自禁地露出苦笑:李含光表现出的涵养,要比他那个令人不省心的侄子强多了。
杨老师微露本色,有些得意地嘿嘿傻笑了两声,方道,“先生,您让她进来,不就是”
“哦,哦,”秦教授失笑,“这人年老了就是容易分心,小姑娘,你来,我和你说。”
他便把含光叫到跟前,扶着她的肩膀笑道,“你仔细看,这立怪兽像上是不是刻了字?”
这尊石像在含光看来,它也的确只能说是石像了已经随着岁月风化磨损得边缘都有些模糊了,如果不是秦教授说那是立怪兽像,她是认不出来的。倒是背后的字迹还不算太模糊,含光眯着眼认了一会,点头道,“确实是刻了字,只是……已经都风化了一大半了,模糊难辨,怕是已不可考了吧。”
秦教授又为她的谈吐看了她一眼这孩子说起话来就像是个成年人,用语也典雅。
“若是从前,自然如此。”秦教授笑了一下,举起手里的仪器给含光看,“不过有了这个扫描仪就不同了,它能自行通过笔画……哎,那个小赵啊,你刚怎么说来着?”
“能自行通过残存笔画进行模糊搜索,寻找出最有可能匹配的汉字。”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笑着说,“这可是我们考古学上的利器啊。”
“确实。”秦教授点了点头,“就是一次显示一个,还不能自动转存到电脑上,有点不方便。”
此时杨老师已经磨了一池墨上来,嘱咐含光道,“你就把老师口里念出来的字照样誊抄下来就行了。到时候我们从里面挑出最有可能匹配的字来,文章就凑出来了。”
原来是进来做苦力的。
含光也没有无语,有事弟子服其劳,写几个字算什么。再说,她不写,桂思阳和刘德瑜只怕都要扑过来写呢,能得一名家指点,这机缘可是拿钱都买不到的。
“辛苦你啦,小姑娘。”秦教授笑道。
含光摇了摇头,也不客气,更不卖弄言语,微微弯腰站着,提笔待秦教授念,第一个字很快就出来了。
“吾、春……哎呀,这个磨损得很厉害啊,吞……”
秦教授虽说年纪大了,但科研热情很足,不一会就念了二十多个字出来。含光也不能一一正楷了,那边念,这边行书行云流水般就出来了,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写了半个来小时,墨水都换了一池子,还在提笔等下一个字呢,忽然觉得周围静下来了,一回头才发现秦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正细细地审视着她写出来的几张纸。
“嗯……”秦教授饱含深意地看了杨老师一眼,却没有评论含光的书法,只是笑道,“小姑娘国学素养很高啊,这些生僻字,我还怕你不会写,倒是多虑了。”
他捧着下巴端详了一下这些可能的字体,又失笑摇头道,“算了,这起码得是猜个三四天才行。”
便直起身来,冲众人笑道,“我老头子的牛脾气,一看到这怪东西就忘乎所以了,连杯好茶都没招待,诸君还请见谅。”
说着,便逐一寒暄道,“小何,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老头子。小桂,来了就来了还拎什么礼物……”
众人被他点了名,均都起立和秦教授寒暄,态度恭谨得令含光都有点吃惊了虽说尊师重道,尊重权威是她前世那种环境都尊奉的一种修养,但这种事就像是清廉奉公,说起来都是很响亮的,真正贯彻起来却绝不可能这么到位。秦教授要真只是一个清介教书匠,这群人怕也不会尊重成这样。
她垂手侍立在杨老师身侧,正在胡思乱想呢。秦教授已经是寒暄过一圈了,杨老师带着含光给诸人端茶倒水,众人便坐下泡茶说话。那‘小何’笑道,“老先生,我到得晚,尚不知这石怪兽立像是何方宝物。可否屈尊赐教一番,也让我们后生小辈们开开眼?瞧着,应该是件大开门的物件吧。”
“石刻说不上什么大开门。”秦教授摇头道,“这东西卖不上价也不会有人造假,小何你才刚进入这个行业,还是少说多听为好。”
……一开口就把何先生的脸给打了,含光有点囧:这个秦教授好像有点不会做人啊。
偷眼看了看杨老师,见他安之若素,丝毫不以为意,含光在心底汗了一把:该不会这一门师徒相传,都是那种不善人际交往的类型吧。
不过,秦教授说这话,众人也都是毫无异色。和杨老师年纪相仿的‘小桂’道,“老先生,还请不吝赐教。这东西能激起您的兴趣,一定是不一般,可我刚才看了半天,确实是没看出什么好来晚辈虽不精于金石之学,寒家却也是收藏了几件东西的。只这东西确实是一点也看不出门道。”
“好。”秦教授也来了谈兴,他惬意地咪了一口茶水,“这东西,首先是来历奇。你们知道这是哪来的吗?”
一屋子人都被勾起了兴趣,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秦教授指着脚底下道,“就是从这间宾馆的地基里挖出来的。”
“啊?”大家都很迷茫。小桂道,“我记得这宾馆起来都有二十年了吧。”
“是。最奇特的是,这宾馆的地基里就起出了这么一件石像。”秦教授说,“我们都知道,石刻出现一般都代表大墓,可是当时整个工地就只起出了这么一尊石像,而且当时府里的专家也看过了,从雕刻手法来看,应该就是两百年前的产物。在那个时候,西安府已经很繁荣发达了,内城里根本没有坟地。所以,这石像不是守墓的墓兽,它就是被人为埋在这里的。”
这个说法顿时是激起了大家的兴趣,众人都坐直了身子。秦教授喝了一口茶,续道,“我来西安都是住在这里的,大概十几年前过来的时候,经理就带着我到中庭花园里观赏了一下这个像。当时我的结论是它并不具备太大的考古价值和艺术价值,只能说是很扑通的古物。当然,基于风水学的考虑,这个宾馆没有把它丢弃,还是让它就竖在当时挖出来的地方上头。也就是中庭花园的角落里,这一晃就是十多年过去了……”
老头子住了口,略有些狡猾地看着众人连杨老师都有点忍不住了,不满道,“先生,您又卖关子了。”
“呵呵。”秦教授指了指小赵,“小赵,你说吧。”
小赵站起身,也是很感兴趣地接近了这尊怪兽像,他轻轻地摸了摸怪兽像的侧面,沉声道,“我是特地从扶风赶回来给教授送仪器的在法门寺地宫发掘现场,地宫三重门的第二重门前,也出现了形制一色一样的石怪兽立像。”
众人顿时大哗,看着这尊石像的眼神全都变了如果秦教授对雕刻手法的复述没有错,这就是证明说,法门寺地宫在唐代被封闭以后,并不是尘封了一千多年,起码两百多年前,这第一重石门,就曾被人打开过!
“最离奇的还不止这一点。”秦教授补充了一句,“从刚出土的物账碑来看,供奉舍利的宝物是严格分层的,也就是说,第一重门外的宝物价值相对最浅,而事情离奇就离奇在这里,由现在的发掘结果来看,第二重门外的所有宝物都是和物账碑的记载严丝合缝的,没多、没少,除了这一尊石怪兽以外,和千年前唐时被封闭起来的样子,那是毫无区别……而且,第二重门本身是没有上锁的。”
这就更费解了,室内顿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嗡嗡声。秦教授看着众人的表现,得意地一笑,“我老头子的性子,大家都是了解的。难得到西安府一次,亲朋好友、同好故旧都想要联络联络感情。不客气地说,多少也都是有东西想求我掌眼,有事情想让分解分解,说合说合。若是平日,众位瞧得起我老头子,我老头子自然不能拿大。但今天却是不好意思了,有这个谜在,却没心思旁顾!”
说着,便端茶道恼,“多有得罪了,有什么事,等我从扶风回来再说吧。”
众人都是很清楚老爷子脾气的,当下也都是识趣地笑着起身告辞,被老爷子叫成小刘的一位中年人过来道别时,还夸奖李含光道,“比赛我看了,小姑娘,你字写得比我们家德瑜好,做人也是比我们家德瑜要老成,很好!”
含光知道这是刘德瑜的长辈他说得突然,她习惯成自然,本能地就微微一墩身,行礼道,“谢过您的夸奖,含光不敢当。”
‘小刘’眼底闪过讶色,倒是多看了含光一眼,方走了开去。老爷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等人都散了,才嘱咐含光,“我们大人有事要做,你在一边自己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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