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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反穿手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空气置换已经全面完成了。地面上的铜钱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空气性质已经稳定,拍照摄录工作完成后将开始清扫地面钱币。”其中一人说着。
持摄像机的人也表示了认可,“这一段应该只是通道,和我们扫描的一样,除了钱币以外没有别的文物。”
他开始稳定的四周取景,把地宫这一段的全景尽量都收录进来镜头前白光一闪,这稳定的运动忽然停止了。“哎,师兄你看,这片石壁上有不明文字啊,梵文?”
说着,镜头开始拉近,果然,在地宫东侧的石壁上,有白粉书写的几行符号,笔法散漫,笔锋圆润,却是非楷非隶,一望即知,不是中原文字。
杨老师也被吸引了,“哎,这个看起来真的也不像是梵文哈”
李年压根都没搭理他,她常年在野外考察,动作十分敏捷,一把就扶住了软倒在地的含光,“啊,小妹妹,你没事吧?”
含光没事,就是有点晕确切地说,她连晕都不算,一道灵魂怎么能感到晕?
没错,含光可以完全肯定,她现在正处于《牡丹亭》里杜丽娘的那种离魂状态。





盛世反穿手札 24WTF
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李含光的身体倒在李年的怀抱里,但这幅画面却并没有动作,反而像是暂时凝固住了。含光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现在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在看这幅画面,只是视角却是固定的,仿佛不能自由地转动。
慢慢的,在视野的边缘,那几行白字亮了起来,散发出寸寸的毫光,而就在这光芒之中,含光眼前的画面,再度发生了转变。
就像是苍蝇的复眼一般,她在同时看到了无数画面,而并无一语解说,含光仿佛自然而然就明悟了这些画面的含义。
高僧大德、黄门沙弥在古刹中鱼贯而入,信众在庙宇门外争相叩首,在虔诚的叩拜后,地宫大门,被缓缓地推了开来。
血与沙蔓延了半天的黄红,火光在远处若隐若现,惨呼仿佛从画面中透了出来,即使绝对寂静,仍显得凄厉。
萧条的庙宇。
渐绿的田地。
平民百姓在田间牵牛而行。
高官厚贾昂然骑马而过。
枪械、讲演、欢笑、泪水,繁忙的工地……
这一切都在同一时间发生,含光本能地明白,这是西安府甚至是整个陕西关中一带,自唐到如今的吉光片羽,也许是因为那神秘的白色符号,也许是因为她特殊的来历,如今,她的灵魂也许都不在‘现在此刻’,很可能是在时光长河里望着这一地的千古变迁,悲欢离合。
然而,她也只能看到,却不能看清,在这诸多画面之中,人的面孔是模糊的,情绪是模糊的,动作是模糊的……
唯有两幅画面是清楚的,一副是现在此刻,她的身体软倒在李年的臂弯里。
还有一副,却是一处瓦屋。
略带破旧的屋宇里,一个幼龄女童坐在窗边,她额前还盖了一块细布,形容有些憔悴,神色略带忧虑,却是以一种幼童绝没有的深沉,注视着窗外的天色。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隔了千年的时空,和含光准确地对接而上。她甚至能感觉到其中的隐隐吸力,仿佛要吸着她脱离如今这个时空,进入这鲜亮清晰的画面中。
含光屏住了并不存在的呼吸,如果她有眼睛,此时必已经泪光盈盈。
“七娘子。”窗内传来了深沉的叹息,她的五感渐渐凝厚分明,二百年前的风土,渐渐沁润了过来。
这是她的七妹,这个时代,是她的灵魂所处的时空,是她的来处。
含光想要闭上眼,然而她却无法自控,她眼睁睁地望着七娘子的眼睛渐渐地变大,大成了一个空洞……
而后,一股沛然莫测的反震之力,从她即将要投身而入的画面中传来,含光浑身猛然一震。
“啊!”她轻呼着,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李年的臂弯里。
“没事吧没事吧。”杨老师也一下回过神来,赶忙把学生扶了起来,“好端端地,怎么忽然摔倒了,是吓着了吗?”
“我”含光的思维一时还没有跟上,她呆呆地说,“我”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从天际传来,即使是白天,划过长空的闪电,也让白日更为亮眼了一些。连李年都吓了一跳,“哎呀,怎么又发雷暴了。”
“西安府夏天就是雷雨多。”杨老师觉得含光已经能自己站稳了,便松开手把她放下了,“怎么摔了呢?”
“不是打雷吗……我吓着了。”含光瞟了地面一眼,“就被电源线给绊了一下。”
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杨老师噢噢了一声,便道,“继续看啊,哎呀,得重放一遍了。”
“晚上再看吧,”李年却匆匆地站起身来。“得去真空机那里看看,要是下雨的话要做好防雨措施。”
考古最怕的就是下雨了,一打雷,窝棚内的大家都忙碌了起来,遮蔽设备的,去给考古现场做防御措施的,连杨老师都很快被抓了壮丁。含光倒是脱出空来了,她也没有在现场逗留,而是径自回到了住处。
倒在床上时,才允许自己去想刚才的事。
刚才……她被那股反震之力震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心底也是升起了一股无言的明悟这里,是她的去处,不是她的来处。
她是从这里过来的,但却不能从这里回去……总的说来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能通过那几行白色文字来超越到‘时光长河’里,但她却无法在此处回去。
那该从何处回去呢?
心里没有答案,但含光却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她是从前世的北京穿越回今世的西安的,如果以灵魂为出发点的话,西安是她的去处,北京是她的来处。要回到前世的话,也许只能从北京回到西安,完成时间与空间的双重交换。就像是一条单程的线路,只能从北京出发到西安下车,却不能从西安出发到北京下车。
当然,在北京该如何回去,她就一点线索也没有了。她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西安府也刚结束一场雷雨。但在她死的时候,是没有雷暴的,基本什么异状都没有,就是很正常的天气。而且当时的北京好像也没有什么法门寺一样的佛教重地,起码是没有供奉佛骨舍利这么牛的千年古刹。
但,不论如何,能回去,对她而言依然是全新而且重大的发现。含光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能回去的一天,她还以为过去的一切,在她身死的刹那就已经被斩断了。
其实,过去也的确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前世她过的又不是很成功的一生,虽说现在是一无所有,但要说和前世的情况换……含光也未必乐意。
之所以是未必,是因为她在过去,毕竟还是留有一些东西的,她母亲母亲最溺爱的就是小女儿,自己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应该很大。
还有……
含光的拳头悄悄地捏紧了。
还有她的一对双胞胎儿子。
如果她会回去的话,起码有九成是因为这对孩子。
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含光心里最挂念的就是这对孩子,然而她没有任何途径去获取他们的信息。她不知道许家现在是否还在京城生活,又或者早败落了,成为了历史的细枝末节。而她甚至不能向任何一个人打听,历史书上写了他父亲的名字,西安府里他也是个特殊的名人,但历史书上不会记载杨阁老的女婿,不会记载他的外孙。对于历史而言,他们太微不足道了。
而她甚至不知道孩子们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是否存活,在她那个时代,如果孩子在两岁内夭折,是连序齿都不会有的。族谱上永远也不会留下他们的一点痕迹,即使寻到了许家的家史,她也许仍将不会知道那密密麻麻的名字里,那两个是她的孩子。除非她能找到许家的族谱……
但这是现在的她能找得到的吗?
身为生母,不明白孩子们最终的下场,不知道他们度过了怎样的一生。有很多个夜晚,含光只要一想到这点,心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吸走了所有的快乐和希望。然而,她毕竟需要活下去,她毕竟只和孩子们相处了几天,她还是可以割舍掉这份遗憾的心结。她可以安慰自己:不论是漫长还是短暂,如今都化为一抔黄土,再去关注这些,有任何意义吗?
在现在,这一切有意义了。她的生活似乎也有目标了现在还不行,她去不了北京,她没有钱,没有人脉,但终于有一天,她是可以去的。她可以等待机会,就像是今天一样,机缘终会把过去带到她的身边。
只要她愿意回去,只要她想。
而她到底想不想呢。
含光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甚至连头绪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若是回去的话,她会附身到刚死的自己身上吗?还是另寻一具新死的躯体附身?她能接触到她的儿子们吗,她……她能放得下现在吗?
下午的雷暴,被证实是虚惊一场,雨到底是还没有下来,只是气压还是很低,连燕子都飞不高似的,很明显,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吃晚饭的时候,食堂里的蚊虫也特别地多。
虽然气派大得连西安府的头面人物都能一气藐视,但发掘现场的秦教授看起来也就是个老夫子而已,端着个碗站在门口喝粥配馍馍的姿态,和当地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望着天色叹了口气,“希望不要下雨,雨水对发掘始终都是影响。”
“要是能连夜发掘出来那就好了。”李年在他身边嘟囔了一句,“这几天,法门寺周围鬼头鬼脑的人很多。早点做完事也可以早点回去。”
“强光很可能对丝织品、壁画有影响的。”秦教授耐心地解释道,“还是白天用天光来发掘吧,至于别的事,小李你也不要担心,我们有武警保护呢,再说,这个又和一般的发掘古墓不一样,就一个地宫,那些摸金校尉还能怎么地不成?”
“这可难说了。”李年叹了口气,“这些人神神怪怪的,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花招?”
杨老师也跟在秦教授身边,端着碗正喝粥呢,闻言,不由得看了含光一眼,见她没精打采的,便道,“嗯?你怎么也不问为什么了?”
含光正是心事重重的时候,哪有兴致十万个为什么?只是她也怕自己若是表现失常,杨老师就打发她先回去了,便遮掩道,“我不是怕影响师叔吃饭吗……师叔,摸金校尉怎么神神怪怪啦?”
李年对含光是很耐心很喜欢的,听问便笑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事,说出来你都不会信。这些人为了文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怂恿当地村民来闹事啊,装神弄鬼妨碍发掘啊,什么事都有!有时候考古工作有一半时间都在和这群人斗智斗勇。要不是有武警保护,文物会流失很多的。”
随口就说了些盗墓贼骗取考古工作者信任,想要进来偷盗的事情。含光虽然有心事,却也是听进去了。不过未讲多久,晚饭吃完了,所有人拍拍双手,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中。发掘现场为了效率,一向都是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的。
杨老师服侍着秦教授去写总结报告了,含光少人带,李年便拉她一起到丝织品储藏室去,带她看了看这些积存千年之久的绢绸。
“这都是唐代权贵尊奉佛主的衣裙。”李年指着玻璃柜里安放着的一件件衣裙,很是兴奋地道,“根据物账碑的记载,也许是有武则天皇帝亲自供奉的一条罗裙。不过这都要等回去以后再慢慢考据了。”
玻璃柜里似乎有风,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刺绣微微波动,吴带当风、飘然欲仙的盛唐风韵,似乎重现在了眼前。含光一时都看得住了,过了一会才问道,“这柜子里为什么有风啊?”
“一样是用的抽真空技术,气流会有一点鼓动。”李年高兴地说。“这是技术的极大进步,就是在二十年以前,丝绸制品一旦出品几乎都会腐化,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存。现在,只要是地宫里还保存着原样的,我们都能几乎无损地保存下来。这一次老师回去可以写新论文了,真空机在考古学的应用前景很广泛啊!”
含光一边听一边点头,到后来却走神了,她吃惊地抬高了声音,“这是……蹙金绣?”
话一出口,便知道坏事了按理,她是不该认得蹙金绣的。即使在她那个时代,蹙金也是一种完全失传仅仅见诸于传说中的绣法,只在典籍中有所记载。她前世的父亲曾纳入一房绣女做小,那位姨娘擅长的凸绣法直接让她母亲的陪嫁纤绣坊做大成了江南牛耳级数的大绣房。可和蹙金绣比,凸绣法就又要逊色得多了。
“没错。”李年却没想这么多,“从特征来看,的确是蹙金绣的裙子,你看这种金丝叠皱的效果实在是太华丽了,一般的织金都无法相比。我们以前也只在记载中听说过这个蹙金的绣法,现在有了实物,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应该是能制造出复制品来。”
能制作出复制品,那就是掌握了绣法……
含光忽然间不担心她若是回到前世该如何谋生的问题了,即使她运气不好,穿回了小户人家,只要有一定的机缘,蹙金绣能给她带来的金银财富,绝对车载斗量。
稍微兴奋了一会,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穿回了一具平民身体,即使有绝活,她还如何保护自己?
好像她的九姨娘就并不是心甘情愿入门做妾的,才进门就被父亲厌弃,也是因为她在整个花烛夜一直都是以泪洗面。九姨娘进门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候她父亲应该都是三十岁的人了。
呃……
这都是以后的问题,含光现在都没打定主意是不是要回去呢。她很快又收束精神,和李年聊了一会,见李年要工作了,便告辞出来,打算回房休息。
因为大家都寄宿在法门寺的僧房里这里原本也是修复法门寺塔那些工人的住处,从工作室回去距离不远,李年也就没送含光。含光走出门来,在廊下眺望了一番月色,望着月下灯火处处的千年古刹,心头也是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便往地宫方向漫步了过去。
地宫所在地,当然是被密密实实地保护了起来,含光也没有接近的意思,只在回廊中远眺着那黑糊糊的入口,徘徊了半晌,方才漫无目的地徜徉了起来。
法门寺毕竟是千年古刹,香火一直十分旺盛,寺庙规模也大,含光晃晃悠悠地,很快便走到了一处没有灯火的庭院这里应当是空着的僧房,尚且无人入住,只有月下一株桂花,径自怒放着浓香。
从前,她所住的百芳园里,也有一处院落种满了桂花,取的就是桂花的别名,‘七里香’……
含光托腮望着这株桂花,不知不觉间,已是痴了。
一道闪电又划过了天空,天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雨声淅淅沥沥地从天边响了过来,不一会儿,便成了密密麻麻的悉索之声,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人在此,在这横亘了千年时空的古刹中,独对一株桂……
独对一株桂……
独对一株桂……
含光桂不下去了,她已经毫不雅观地张大了口,望着桂树上渐次扩大的黑洞。这黑洞和她在下午看到的那种黑洞,从形态和大小甚至是旋转的频率上来看,都极为相似……
然后一个人就这么干净利索地从洞里跌了出来。
他穿着雪白的中衣,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子,脚上穿的还是一双精工的千层底绣黑布鞋。虽然没有更多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只从这双鞋甚至是中衣甚至是他跌落的姿势和气质,含光都完全可以看出来,这男人,貌似也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啊?
嗯?不是穿越只能魂穿的吗?身穿是怎么回事?等等,为什么是在桂树这边穿越,为什么要穿越到她跟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疑问,最终全化成了一声感慨。
“靠!”含光不经意地就借用了李慈恩的口头禅。“这都行?”
那男人原本伏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此时闻声,便撑起身子抬眼看她。
月光、雨点,把他的面孔模糊成了一道光影,然而,却没有模糊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锐利得就像是一把匕首。
淬了毒,见血封喉的那种匕首。




盛世反穿手札 25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男人杀过人。
这份明悟,一眨眼间就浮上了含光心里,让她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前世,虽然她是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但这并不是说她没有接触过外界的风雨。她父亲是江南总督,在总督任上焉能没有几条人命?她丈夫是新科将星,他的富贵,是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从他们身上,含光学到了一点。
一个人如果杀过人,他的眼神便会有些不大一样。眼睛里一份特别的神采,仿佛都会就此消退,留下来的是一种淡漠,对人命的淡漠。仿佛在告诉大家,这个人杀过同类,并且他并不在乎。
而这男人的眼神要比她丈夫的眼神险恶百倍,如果说她丈夫发怒时,他的双眼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琉璃烈火的话,这男人的眼神就是两把冰凉的匕首,随时随地都能悄无声息地没入谁的腰腹之中。
这男人杀过人,而且他随时都准备再杀人。
含光已经想跑了从她刚穿越时候的心理来看,这男人现在的困惑,说不定都会促使他为求自保,先大开杀戒。
但这个念头本身都已晚了。
虽然含光只是犹豫了一瞬,倒退了一步,但这点空档,已经足够这男人作出反应,他比鬼魅更快,含光尚且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不由己一阵踉跄,已经被他捏着喉咙顿到了墙上。
“此为何处。”他恶狠狠地问,“你是谁,是你把我撮弄过来的?”
为了让含光说话,这男人并没有很用力,但圈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已是足够的威胁。含光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善意和无辜,这男人是绝不会犹豫杀人的。
甚至于,即使他相信了现在的情况,也许为了免除后患,让人永不能发掘他的来历,他都会……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她的脑袋转得也比平时快了很多,顾不得去感慨、惊骇,大脑似乎都自动开始分析她看到的景象。
这男人虽然只穿了中衣,但这中衣都很精致,做的是桃李连绵图样的掐边。据她所知,就是在前朝,这图样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浓重的吉祥含义,都并不是很流行,只有在如今的秦国,因为天家姓李,这寓意吉祥的图案才被广泛应用在生活之中,成为了很热门的吉祥图饰。
这男人是本朝的人,就不知道是几年前穿越过来的了。
再捞了中衣上的花样一眼,大致确定了,起码也在昭明年以后。这种花式的棉布是在昭明年开始出产的。
“这里是西安。”她快速回答,“开明三十二年,距离昭明年间已有二百余年。”
她的回答令男人轻轻一震,握着她脖子的手反射性地收紧了。含光顿时不适地咳嗽了起来。
“敢讹我?”男人轻声道,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是越捏越紧,含光逐渐缺氧,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挣扎。
然而,十二岁的女童如何是成年男子的对手?更别说此人明显身具武功,些许抵抗,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她所发出的哀鸣声,在轰天的雷暴中也被完全掩盖了过去。
一团团电光在天空中滚动,雷声震耳欲聋,这漆黑的小院时而被照亮,时而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气氛自然显得无比的险恶。男人渐渐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而含光也快丧失反抗的力气,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刺耳的声音,从极远处冒了出来,以很快的速度便接近了小院。
“最后十天!最后十天!”亢奋的声音带了几分无机质的沙哑,即使是雷暴也难以遮掩它的决心和动静,透过几层院墙,依然如在耳边。“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羊毛衫展销会只剩最后十天!来自内蒙古鄂尔多斯的优质羊毛,只有最后十天!价格优惠让利销售,我们就在扶风县政府对面。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它一样是以极快的速度去得远了,来去如风,就像是刚做过的一个梦,除了刺痛的耳膜以外,不留下任何痕迹。
但,这一道声音也就够了,那男人握紧含光咽喉的手,在极大的震骇中已经松了开来。含光借机一挣,从他的怀抱中逃脱了,把握机会向院门口奔去。
希望这男人能吃惊得足够久,久到她成功地逃回老师们身边,含光一边跑一边希望。不过她的希望也破灭得很快。
几乎没走出两步,她又被人挟持了,还是和刚才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那男人擒住,摁到了墙上。
不过比较好的改变是,这一次这男人控制了力道,也没有掐住她的咽喉。
雨声如瀑,不断有雨点溅进廊中,雨声、雷声充塞了院子。而身处其中的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份沉默,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险恶。
含光看不清这男人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背着光,但她可以隐约猜测出他现在的心理活动:以此人的气质来看,现在估计是在思忖着她的身份,以及应当如何从她口中套取到更多的情报吧。
不是说她不乐见他继续瞎想,但是问题在于,她在法门寺里是同李年一起住的,李年就是再醉心工作,也有回去休息的时候。这男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当然耽搁得起,可她耽搁不起啊。
“不用猜了。”她出声打断了这凝固的沉默。“我也是从那时候穿越过来的,只是比你早到一年,现在还有个身份而已。这里没有人要算计你,你自己刚才穿越过来了还不知道吗?哪有什么科技手段能做到这一点。”
不说别的,只说刚才那疾驰而过的宣传车,喇叭和车都是古代所没有的,在两百年前,哪有东西声音这么大,又跑得这么快?这根本已经是超越了古人想象范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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