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鸣岐山
“好叫皇玛法得知,曹家之所以能还上十八万三千两之欠款,全是因孙儿委托其采购丝绸、瓷器等大宗货物所致,然,此不过方才开始而已,不瞒皇玛法,澳门船厂去岁共造大型漕船十六艘,其中十二艘拨给了户部,用以试航海运,而另四艘则是孙儿自用,去岁十一月走了趟南洋,今年夏末归来,历时半年余,扣除各项成本,累计所得约摸四十五万之巨,而今,户部所需之漕船六十六艘都已建成,陆续拨给了户部,船厂眼下正造之船便是孙儿自用之商船,共计一十六艘,其中十艘已下水,正在向杭州城驶去,以备今秋之海运,另,明年还将有此数目之巨舰陆续下水,所需之大宗货物原不止去岁那么一点,以此估算,曹家明年年底前所欠之四十万两白银必可还清无虞。”
正所谓心中有底便不慌,面对着老爷子疑惑的目光,弘晴不慌不忙地扳着手指头,细细地给老爷子算了笔经济账,顺便上了堂外贸课。
“哦?四艘船之货物竟能有如此之巨利?”
老爷子虽是知晓海外贸易利润非小,只不过却从来没去细究过,还真就不清楚个中利益究竟有多大,此际一听弘晴如此说法,当即便大吃了一惊。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句句是实,断不敢虚言哄骗于您。”
弘晴之所以将获利情况坦然相告,自是有着别样的主张在,只不过时机尚不成熟,他并不打算急着说破罢了。
“嗯……”
老爷子一向以儒家子弟自居,对商之道,本心里是不怎么瞧得起的,早几年之所以同意弘晴搞商号,也不过是想看看弘晴究竟能玩出甚花活来,抱着的不过是玩耍之态度罢了,而今,弘晴的商号已是有着向庞然大物发展之趋势,老爷子的心中可就不免有些个犯嘀咕了,只是这话又不好说将出口,毕竟当初可是他自己同意了弘晴行商之要求的。
“皇玛法明鉴,圣人有云:商者,小道也,虽有可观,致远恐泥,孙儿实不敢或忘焉,然,若是以之为正道故,却也颇能有所建树,孙儿有一想法,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老爷子那等沉吟的表情一出,他便已猜到了老爷子的忌讳之所在,左右不过是担心弘晴财雄势大之余,会有尾大不掉之虞罢了,而这,早就在弘晴的预料之中,也早就有了应对之道,不过么,弘晴却并未直接明言,而是恭谨地请示了一句道。
“说罢,朕听着呢。”
这一听弘晴此言蹊跷,老爷子的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略一沉吟之下,还是给了弘晴开口说叨的机会。
“皇玛法明鉴,我八旗人丁渐多,而兵额却又有限,以致于不少旗丁潦倒不堪,鸡鸣狗盗之事日多,屡禁不绝,此等情形实令人扼腕,孙儿每思及此,心皆难安,前年清欠之际,孙儿便曾提过组八旗商号一事,奈何是时商机未显,孙儿也不敢妄言过甚,而今,海外贸易之巨利已明,八旗商号已有了可行之基石,孙儿愿将陆续所购之大型海船尽皆献出,以为组建八旗商号之用,但有所得,尽皆为八旗公有,或能对旗务有所助益焉。”
面对着老爷子疑惑的目光,弘晴言语诚恳地抛出了个天大的诱饵。
“唔,晴儿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只是兹事体大,容朕再详加斟酌一二好了,尔且先道乏罢。”
老爷子定定地看了看弘晴,见弘晴面色平静,并无一丝一毫的异状,自是信了弘晴的真心,心下里自是颇为的感动,要知道弘晴这一献可不是几十万两银子,而是每年数百万之巨,更为关键的是若能凭此整顿好一塌糊涂的旗务,那可就挽救了日渐沉沦的朝廷之基石,自由不得老爷子不为之动心不已的,只不过动心归动心,决心却不是那么好下的,老爷子不得不顾忌到朝臣们的反应,自不可能就这么随意地应允了弘晴之所请,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没就此表态,仅仅只是嘉许了弘晴一句,便即下了逐客令。
“是,孙儿告退。”
旗务乃是大事,自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定将下来的,哪怕老爷子身为帝王,在旗务上也一样不敢盲动,若不然,前些年那**事变的一幕怕不得又要再上演上一回,这一点,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左右该说的话都已是说破了,该表的态也已是表过了,剩下的事么,自有老爷子去操心好了,弘晴可没打算再多啰唣,恭谨地行了个礼之后,便即自行退出了大殿。
九龙夺嫡 第309章 老爷子的慎重(一)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月余的时间过去了,可老爷子那头却是殊无动静,甚至不曾听闻老爷子与人提起过八旗商号之事,似乎真对此提议漠不关心一般,然则弘晴却是不这么认为,只因他很清楚自个儿抛出来的诱饵有多肥美,还真就不信老爷子会不为之怦然心动的,眼下之所以没响动,只不过是老爷子在犹豫罢了。
道理很简单,旗务始终都是老爷子的一块心病,别看朝廷如今国库充足,可随着旗民人口的日渐增多,每年所需之费用也是逐年升高,眼下还能应对有余,可终有一日会成为朝廷的大患,倘若再遇到些天灾**之类的事儿,那后果须不是耍的,而弘晴所提议的计划,却能成为八旗旗饷之稳定来源,显见对稳固旗务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老爷子又怎可能会不动心,之所以还在犹豫,不过是两条心思在作祟罢了,一是顾忌到朝野的议论,毕竟眼下的主流思想是儒家,在儒家子弟眼中,重农重商乃是君子小人之分际,当初弘晴自己搞个商号都弄出了偌大的波折,倘若以朝廷的名义去整商号的话,天晓得到底会起何等之狂澜,这一点,怕是老爷子自个儿心里头都没多少的底气;再有一条便是对弘晴此提议的居心还有些个拿捏不定,没旁的,要知道这可是每年数以百万计的银子,偌大的巨款,纵使老爷子都为之怦然心动不已的,而弘晴居然肯捐献出来,这里头若说没蹊跷的话,老爷子又如何肯信,至少在没真儿个地明了弘晴此心何在的情况下,老爷子是断然不会轻易做出个决断来的。
蹊跷么,自然是有的,银子可是好东西来着,就没谁会不爱的,弘晴虽不缺银子,却也不会嫌自家银子多罢,之所以肯如此慷慨解囊,自然是有着弘晴的图谋之所在,此无他,便是要将大清绑架上弘晴所预设好的战车,以避免因闭关锁国而导致未来注定会发生的悲剧——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回,弘晴可不想将来的中华之地上有着上演八国联军侵华之类的惨剧发生,为此,哪怕是付出再多,弘晴也断然不会吝啬。
海外贸易有巨利,可与此同时也有着不小的风险,毕竟海上天气多变,谁也不敢保证每回都能顺风顺水,不过了,相较于寻常海商来说,弘晴所捣鼓出来的船队却有着先天上的优势,那便是船大,还不是一般的大,而是这个时代最为庞然之货船,抗风浪的能力之强自是不消说了的,从这个意义来说,自然天候的风险其实算不得甚大碍,真正的风险来自于占据了海洋利益的西方诸国——无论是老牌殖民者的西班牙还是新兴起的巨无霸英国,都不会坐视巨额利益被大清侵吞了去,摩擦乃至战争都是可想而知之事,而这,正是弘晴推出八旗商号的根本目的之所在,唯有战,方可得海洋之利益,唯有战,方可避免落后于时代,唯有战,方能避免将来无数的悲剧之出现!
按说,八旗商号一事大可等到弘晴自己上了位再办了去似乎更为稳妥,奈何时间却是不等人,眼下正值大清国力最鼎盛时期,武备上虽较西方稍差,可差距相对有限,有戴梓这么位顶尖的火器大师在,要迎头赶上并不算太难之事,一旦迁延时日,那可就不好说了的,毕竟再怎么算,真轮到弘晴上位也须还得再过上三十年左右的时间,真到了那时,黄花菜怕都得凉了去了;再者,八旗商号只消一成立,对外贸易势必将成为不可阻挡之趋势,谁敢反对,那就是跟全体八旗过不去,无论谁当政,都绝对没胆子干出锁国闭关的事儿来,老爷子不行,将来的三爷也断然没那个魄力,大势一成,可供弘晴操作之处自也就海了去了,对此,弘晴早就有了全盘之计划,而今所欠缺的仅仅只是老爷子的决心罢了。
决心,说起来就两个字而已,上下嘴皮只消一碰,也就可以完事了的,可实际上却没那么简单,这不,老爷子愣是憋了一个多月都没敢就此有所决断,却是又将弘晴召到了养心殿中,所不同的是此番殿里多了几人,六位大学士赫然都在!
“孙儿叩见皇玛法!”
一行进大殿,弘晴便觉得气氛有些个不对味,只是这当口上,却也不容多想,紧赶着疾走上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平身罢。”
老爷子虚抬了下手,声线平和地叫了起,面色宁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波澜。
“谢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心下里有些个犯嘀咕,可该行的礼数却是万万少不得的,也就只能是收敛住心神,照着朝规恭谨地谢过了恩,一挺腰,站了起来,垂手而立,作出一派恭听训示之模样。
“朕今儿个叫你来,是想听听尔曾言及的八旗商号一事,且就细细说来好了。”
老爷子并未让弘晴费思量,直截了当地便将宣召的目的道了出来。
“是,孙儿遵旨。”
这一见老爷子如此开宗明义,弘晴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紧赶着应了一声,在脑子里飞快地组织了下言语,声线平和地开口道:“好叫皇玛法得知,此事行之并不甚难,孙儿可在两年内提供大型海船三十艘,以为商号之基石,另辅以白银二十万两为周转资金,如此,尚不足以支撑商号之高速发展,还须得周转金四十万两左右,此恐须得另行设法,或以募资为宜,待得商号成立,所得之红利便可为八旗旗务之用也。”
“嗯,说具体点,红利之分配该当如何?尔可有周全之考虑否?”
老爷子并未就弘晴所言加以点评,而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回皇玛法的话,商号之资产虽大部为孙儿所出,然,孙儿并不打算据为己有,其既名曰八旗商号,自是该归八旗所共有,皇玛法乃八旗共主,此商号自是该由皇玛法掌控,红利之分配也属皇玛法专管,孙儿实不敢妄言。”
老爷子所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些,弘晴可不想去碰那个雷区,没旁的,一个不小心之下,一顶“刁买人心”的大帽子可就得扣在弘晴的小脑瓜上了,那乐子当真小不到哪去,这便恭谦地将红利分配的权力交到了老爷子的手上。
“哦?哈哈哈……,你这滑头小子,甭跟朕油嘴滑舌,说罢,尔心里到底有个甚章程来着。”
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老爷子不由地便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手指了下弘晴,亲热地笑骂了一声。
“皇玛法明鉴,孙儿所言句句皆是真心,实无半分虚言。”
老爷子可以笑着逗趣,可弘晴却不敢持宠而娇,更不敢真当着众大学士的面随意胡诌,哪怕心中其实早有定见,也不打算即刻便说将出来,而是满脸惶恐状地进言道。
“罢了,尔只管说,无论对错,朕都不罪于尔。”
老爷子显然是看出了弘晴的顾忌之处,这便略一沉吟,给出了个承诺。
“皇玛法既是如此说了,那孙儿便斗胆放肆了。”
弘晴要的便是老爷子这么句话,为的便是要避免麻烦,毕竟在场的大学士们可都是儒家子弟来着,真要是被这么极贵之辈参上一本,那乐子可小不到哪去,这等麻烦能避免,弘晴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而今,老爷子既已有言在先,弘晴自也就不会再有甚顾忌可言,不过么,还是没急着说出个道道来,而是先恭谨地致意了一下,而后方才谨慎地开口道:“皇玛法明鉴,圣人有云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其意在于公允二字,若不能得其精髓,再好的心,怕也会办出错事来,故此,孙儿以为八旗商号之红利分配当以八旗公议为准,孙儿处也就仅有一草案而已,窃以为可将商号所有权拆分为股份若干,按等级高下划分,全八旗子弟人人皆有,然,所有人等只能拿红利,却无承续之权,也不可转卖,且商号每年经营所得之红利并非全部分配,而是预留两大块,一者以为商号可持续发展之用,二者则作为机动奖励之资材,但凡演武表现出众者,或是立有功勋者,皆可从中拨出资材以为奖励,若如此,或可保得公允不失,此孙儿之浅见也,还请皇玛法圣断。”
“唔,尔等且都议议看,此策究竟可行与否?”
老爷子早前之所以没直接准了弘晴的提议,除了诸多顾忌之外,也有着种种的担心,最大的一条便是怕弘晴尾大不掉,而今,弘晴都已是表态不插手商号之事,又提出了红利分配的新颖方式,老爷子自无不满意之处,只不过兹事体大,老爷子显然不想独断专行,而是将问题丢给了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众大学士们。
九龙夺嫡 第310章 老爷子的慎重(二)
有关八旗商号一事,朝野间虽是并无丝毫风声,可一众大学士们却是早就都知道了的——这一个多月来,老爷子虽不曾对外透露相关事宜,可却是没少与众大学士们私下探讨这等可行性,只不过因着老爷子有严令,却是没谁敢轻易外传的,保密工作倒是做到了极致,可真说到对此商号的看法么,却是各有所持,始终不曾取得过一致的意见,这才是老爷子迟迟未就八旗商号一事作出批示的根由之所在,也正是今儿个老爷子将弘晴召来的根本原因,为的便是要就此一事作出个决断。
很显然,决断之前的问难也就成了关键的关键,只是由谁先来以及问些啥,却令一众大学士们有些拿捏不定了,不为别的,只因站在面前的这位主儿可不是素食动物,可是赫赫有名的“官场屠夫”,没见一向号称不倒翁的李光地都被弘晴给掀翻了去,万一要是惹急了这主儿,那后果怕是美妙不到哪去,于是乎,尽管老爷子已是开了金口,一众大学士们却并不急着发问,而老爷子似乎也无意出言催促,一时间大殿里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晴贝勒,老朽有一疑问还请晴贝勒代为解惑,唔,这么说罢,市井间皆言海外贸易有巨利,然风险亦大,所谓十去三、四回,若如此,何能保得商号之盈利哉?”
难耐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之后,却见新任文华殿大学士温达从旁闪了出来,朝着弘晴一拱手,率先发问了一句道。
得,还是自家人给力么!
这一听温达如此问法,弘晴心中不禁为之一乐,不为别的,只因弘晴已是听出了温达此等问法背后的用心之所在,无非是在暗示弘晴,他温达对八旗商号一事可是持着极力支持之态度的,而这,与弘晴事先的判断显然是吻合的,倒不完全是因着两家已然定了亲之故,而是温达为人一向开明,虽饱读诗书,却并非那等只知圣人云曰之辈,对商业流通素来持着积极之态度,当初弘晴搞商号闹出了大风波之际,温达可是曾在老爷子面前为弘晴缓颊过的,而是时,弘晴还不曾与海兰珠订婚,足可见其对商业流通之开明态度。
“温大人问得好,此事确须得解说个分明,这么说罢,大海行船不可能毫无风险,风暴时时有,海盗也同样不少,若是以小船行了去,确是难有万全之可能,然,本贝勒所献之海船乃与前番交割于户部之漕船相类,其船体巨大,不比西洋之海船稍差,纵使遇到风浪,也有一定之抗力,错非运气实在太差,否则断不致有覆舟之祸,至于盗匪么,我船队人多势众,又有押运队随行,又岂惧区区盗匪之拦截,而说到盈利之巨,本贝勒已有实证在,不瞒温大人,去岁十一月,本贝勒曾派出两艘海船,满载瓷器、丝绸等物远航南洋,今夏已顺利归来,两船之货,扣除各项成本,共计得纯利四十五万两白银之巨,折算下来,已是十倍利也,今秋还有十二艘船要远赴南洋,所需之货物,本贝勒已通过江宁织造曹家备齐了,约摸半个月之后便可远航南洋,能有多少获利,明年夏末便可见分晓。”
既是知晓温达这是在帮着自己造势,弘晴自是乐得借此机会,将海外贸易的高额利润好生地宣扬上了一番。
“陛下,若是真如晴贝勒所言这般,此八旗商号之盈利当无虞也,以之为八旗共有之商号,于旗务整顿确有不少之助益,老臣以为可行!”
温达本意就是要力挺八旗商号,先前之所以一开口便问盈利,为的便是要造势,而今,弘晴既已如此配合地道出了盈利之巨,温达自是立马便打蛇随棍上,高调地亮出了全力支持之态度。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实有不妥,以社稷之重器行商业之事,恐于教化不利,倘若民间纷纷效仿,其弊大矣,还请陛下明断。”
温达话音刚落,不等老爷子有所反应,却见东阁大学士王士祯已是从旁站了出来,高声反对道。
“王大人此言差矣,海外贸易固有巨利,然所需之成本亦高,却不是民间所能做大者,效仿一说恐难实现,再者,八旗商号所购之货品皆来自民间,而贩卖之利虽大多用于八旗旗务,可民间也因此而受益,此有何不可之说,其三,八旗商号乃八旗共有,并非朝廷经营之,与朝廷重器似无关联罢,至于说到教化,而今旗务日渐萎靡,京师之地治安屡屡有差,倘若能有足资以为用,又何愁旗务不整,此该与教化之意相吻合罢?不知王大人以为然否?”
弘晴一向就有着辩才无双之美誉,又岂会被王士祯这等陈词滥调所驳倒,同样不等老爷子有所表示,已是毫不客气地批驳了王士祯一番。
“晴贝勒此言请恕本官不敢苟同,须知圣人之道首在教化,而教化之要便在于严正己身,今八旗既为社稷基石,就该有表率之形象,倘若八旗亦行商牟利,百姓岂有不争先效仿之理?倘若世风日下,后患无穷也。”
王士祯同样也以辩才闻名于朝中,尽管与弘晴之间并无个人恩怨,然则为了其心中的大义之故,却是不肯就此认输,慷慨激昂地便接着出言反驳道。
“王大人此言又差矣!八旗子弟并不参与经营,仅仅只是坐享红利而已,至于海外贸易之具体事宜却须得由行家里手来行之,此谓之所有权与经营权之分离,由此可见,八旗商号之成立当不致影响到八旗子弟勤于习武之风气,至于表率云云,更是无从说起!”
弘晴想办八旗商号可是由来已久的,并非临时起意,自是早就做好了应对各种刁难之准备,似王士祯这等言论,又怎可能真难得倒弘晴,但见其轻笑了一声,毫不容情地又指出了王士祯话语里的谬误之所在。
“晴贝勒请了,老朽也有一疑问,还请晴贝勒解惑一二。”
眼瞅着王士祯被弘晴所言激得面红耳赤不已,马齐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倒不是想着针对弘晴,而是唯恐弘晴与王士祯当庭冲突起来不好相看,这便从旁站将出来,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马大人请讲,但凡本贝勒所知者,定叫马大人满意便是了。”
弘晴其实也不愿真跟王士祯吵个没完,这一见马齐站出来打岔,自是乐得应酬上一番。
“晴贝勒既言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那又该如何确保八旗应得之利益不受损?”
马齐也是旗人,自是希望八旗子弟的日子能有奔头,对八旗商号一事,自也就持着积极之态度,此际出言虽是问难之格局,可言语间的支持之态度其实已是表露无遗了的。
“此事不难,本贝勒有一策可确保商号之有序运行,此事说来话长,且容本贝勒细细说来,唔,这么说罢,商号内可分设三层机制,其一名为董事会,亦即最高决策机构,设董事长一人,董事数人,此商号既是八旗共有,这董事长之人选自该由圣上亲兼,至于董事则由八旗公推,专一决断商号发展之碍难大事;其二名为经营层,便是那些个专门负责日常经营之大小掌柜们,此层人等只管日常经营,并定期向董事会报备各项事宜之进展,以确保董事会对商号之全面掌控;其三则曰监理会,由八旗公推出非董事人选以及经营层推举之参与人选再加上普通商号伙计公推出来者共同组成,负责对商号所有经营项目乃至董事会成员之行事加以审核,以确保无贪墨之事发生,三者相辅相成,又彼此制约,当可确保商号之利益不受损,八旗之红利也就有了可靠之保证。”
说到商业上的事儿,弘晴可是倍儿顺溜,一张口,连草稿都不用打,便已一口气将股份制公司之构成以及运营之机制道了出来,所言之道理放之后世,那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可在这个时代么,却是极其先进的管理理念,直听得众人一愣一愣地,老半天都会不过神来,不禁众大学士们如此,老爷子同样有些愣了神。
“妙,有此一策,既可防止八旗子弟弃武行商之虞,又可确保应得之红利不少,更能保证商号在我朝廷之掌控下,实为一举三得之妙策也,陛下,老臣以为可行!”
马齐本就对八旗商号极其感兴趣,加之与弘晴素有交情,一待想明白了股份制公司管理制度之妙处,自是乐得帮弘晴投上一票。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虽是好事,却须得慎重行了去,倘若操之过急,反倒不美。”
马齐这么一表态,支持弘晴的已是有了两票,而王士祯已经被弘晴驳倒,此际也不好再站出来唱反调,至于同样持反对意见的陈廷敬见状,也就理智地保持了沉默,至于素来慎言慎行的张廷玉么,照例是不会在老爷子有所表示前表明态度的,倒是原本持中立态度的翰林院大学士尹泰站出来进言了一番。
“嗯,尹大人此言乃老成持国之语也,此事确须多方验证方可,晴儿,尔且先拟个章程出来,待得明夏船队归来后,再行计议好了。”
这一见王、陈这两个最主要的反对者都已没了声息,本就动心不已的老爷子自也就有了定见,不过么,却并未当场下个决断,仅仅只是含糊地交待了一句道。
“是,孙儿遵旨!”
老爷子的心思不外乎担心好心办坏事,怕的便是海外贸易的真实利益不似弘晴说的那般巨大,这是打算验证过实际收益再作计较,这等心思并不难猜,弘晴自是一眼便看了个通透,但却并不敢说破,也就只是恭谨地应了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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