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鸣岐山
康熙老爷子威势极重,他虽只是瞪了下眼,可落在万方敏眼中,却有若雷霆霹雳般震撼,当即便惊得腿肚子哆嗦不已,奈何一者是不敢违了自家主子的密令,二来也是因人已出了列,开弓岂有回头箭,纵使再心惊,万方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一片奏文下来,初始还颤音满满,到了末了,竟已是慷慨激昂不已,显见其人还算是颇有胆略之辈,也不枉大阿哥将其推出来当先锋之重用。
“毒瘤?嘿,朕倒是想知道卿家所言的毒瘤指的又是何人,说罢。”
谋逆乃是天大之案,不审是断然不行的,康熙老爷子也没打算将此事不了了之,只不过出于种种考虑,哪怕时间已过了两日,老爷子也没急着指明主审之人,更不曾对此事做出表态,原想着议政之后,回乾清宫再与诸般大学士们计议此事,以求将此事之影响降到最低,却没想到被万方敏如此突兀地捅了出来,心中自是不喜得很,只是万方敏乃是言官的身份,有着临机奏事之权,所言之事在道理上也说得通,老爷子尽自不喜,却也不好朝其发作的,当然了,也断然不想让万方敏轻松了去,这便一扬眉,似笑非笑地撇了下嘴,带着丝揶揄意味地问了一句道。
“这……”
万方敏上此奏本的用心固然是为了将此案往大里闹了去,也算计了康熙老爷子的可能之反应,本以为自家所奏之事乃正理,康熙老爷子必会准了无疑,待得老爷子一准,他便可顺势举荐审案之人,从而步步主动地将审案权往预定的目标推进,这等算计无疑不错,可惜却是落到了空处,被老爷子这么一问,再一看老爷子的脸色不对味,万方敏自不免有些个慌了神,此无它,尽管大家伙都知道站在索额图背后的人是太子,问题是案情未审明,也没个证据在手,谁又敢毫无顾忌地将矛头对准了太子去,万方敏为之语塞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嗯?卿家可是有甚难言之隐么,无妨,只管直说,朕为你做主便是了。”
康熙老爷子看来是真心恶上了万方敏,根本不给其退缩的机会,眉头一扬,似宽其心,实则追逼不已地开了金口。
“圣上明鉴,微臣以为事出必有因,索额图之所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必与东宫脱不得干系,具体详情须得审后方知,微臣恳请圣上下诏明察!”
一听康熙老爷子这话寒得很,万方敏原本就虚的心顿时更虚了几分,眼神游离地急图抽身之道,只是突然间瞅见大阿哥扫将过来的锐利眼神,身子不由地猛然一振,旋即牙关一咬,将心一横,语速又快又急地就此喷薄而出了。
“嗡……”
万方敏这话一出,下头站着的群臣们顿时轰然了起来,浑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之规矩,不为别的,只因万方敏这话着实是太大胆了些,要知道太子可是半君,哪怕万方敏是言官,有着闻风上奏之权,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当庭弹劾太子那也一样是大逆之罪,换而言之,万方敏此言一出,就意味着与太子是不死不休了,再一想及万方敏背后站着的是大阿哥,事情显然已是超出了正常朝议的范畴,又怎由得群臣们不为之惊诧不已的。
“启奏陛下,微臣也以为此案疑点重重,须得尽速详审,以安天下人之心。”
康熙老爷子之所以拿话挤兑万方敏,为的便是堵住群臣之口,这等用心虽是不错,可却是落到了空处,事情既已挑明,在一旁观望着的八爷也就有些憋不住了,但见其低垂在身侧的手悄然地翻动了几下,立马便有一名身着五品官服的中年官员从旁抢了出来,高声疾呼了一把,赫然又是一御史——九爷门下奴才葵绪。
“陛下,此案疑点重重,不彻查明白,何以谢天下!”
“陛下,臣等皆以为此案须得三司会审,方可明真相!”
“恳请圣上下诏明察,以明是非,万不可轻纵了元凶!”
……
葵绪这么一出面,八爷一党自是应者云集,更有不少不明真相之朝臣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一时间小广场上哄闹成了一片,呼啦啦百余朝臣齐齐请愿,声势不可谓不浩大,这么一整,不止是端坐在台阶下的胤礽手足无措、面色惨淡,康熙老爷子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奈何格于形势,却又不好发作众人,只是眼神里的寒光却已是阴森得吓人。
机会啊,老爹,您老还愣着作甚,这等表现的大好机会都抓不住,您老还混个头啊!
一瞅见康熙老爷子的脸色不对,已站了出来的群臣们自不免心惊肉跳,一时间尽皆为之失声,可退却是无人肯退,依旧跪在台阶下,以沉默相抗争,小广场上的气氛顿时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纵使是那些依旧立在原地的群臣们此际也已是噤若寒蝉,唯有弘晴却是心情激荡不已,不为别的,只因这正是三爷表现一下中流砥柱的良机,用不着多,此际只消站出来力挺太子,圣心立马便唾手可得,简直就是白来的好处,到哪去找这等好事来着。
这一头弘晴急得直跳脚,那一头只见三爷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似有站出来之势,可到了底儿还是没那个胆略,这也不奇怪,三爷本就是个谨慎人,担当说起来着实不大,虽有建功之心,却又怕犯了众怒,概因站出来攻讦太子的朝臣实在是太多了些,已然超出了三爷的心里底限,一句话,三爷怂了!
笨瓜一个,就您老这等德性,还想着玩夺嫡,歇菜去吧!
三爷不肯出头的理由,弘晴能理解,左右不过是想着已然有了大功在手,似无在此际犯了众怒之必要,却不知夺嫡一事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能处处表现得过人一筹,又凭啥让精明过人的老爷子重视于你,这么个浅显的道理可是明摆着的,这都看不通透,显然就是阿斗一级的人物,一念及此,弘晴的心情顿时便坏到了极点。
“皇阿玛,儿臣以为兹事体大,若不详查,实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便是于太子哥哥之名声也是不利,是非终归得有个分明才是。”
眼瞅着大势已成,八爷心情自是爽利得紧,只是他还不打算亲自出马,这便伸手轻轻地碰了下身边的老九,立马便见胤禟会意地站了出来,一派公忠体国状地进谏了一番。
“皇阿玛,儿臣以为九哥说得是,不查不足以明真相,想来太子哥哥也是愿查个分明的,还请皇阿玛明鉴。”
九爷一出,胤锇自是立马跟了上去,大嘴一咧,跟着便是一通子的胡诌。
老十这话一出,登时便令胤礽气得个浑身哆嗦不已,直恨不得拿把刀子将老十给剐了,可惜想归想,做却是不能这么做了去,值此微妙关头,他甚至都不能出言自辩,若不然,便是越描越黑,心急之余,也只能是拿哀怨的目光扫向了老三、老四这两位平日里交情相对较好的兄弟,就指望着这两位能出面救个场,
胤礽的用心固然是好的,可惜却是在做无用功,那哥两个这会儿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着木头人,任凭胤礽的目光再如何哀怨,哥俩个也浑然不为所动,就这么着,朝局堪堪已到了失控的边缘……
九龙夺嫡 第41章 到中流击水(三)
老爹怕是指望不上喽,要不咱上?
眼瞅着三爷半天没反应,弘晴又怎会不知三爷已是彻底放弃了此次雄起之机会,郁闷之余,心眼不由地便活泛了起来,很有种亲自上阵之冲动,只是想归想,做却是不能这么去做,倒不是怕事,而是真还不到他这位世子上阵建功的时候,真要玩大发了,遭旁人嫉恨还是小事,回头闹不好还得吃三爷的板子,那可真就亏大了去了,再说了,只要四爷没动,三爷就不算输,大不了这局不玩也成,反正谁都不得分,这等结果虽遗憾了些,却也尚算是能接受。
“晴儿,来,到朕这儿来。”
就在群臣们以为康熙老爷子必将雷霆震怒之际,却没想到老爷子突然展颜一笑,朝着人堆里的弘晴一招手,煞是和蔼地招呼了一声。
啥?老爷子搞啥啊!
弘晴这都已打算放弃了,却万万没想到老爷子会在此时点自己的名,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心思立马有些卡了壳,愣是搞不懂老爷子到底想作甚,问题老爷子金口已开,不上去还真不成了,尽自心中嘀咕不已,却也只能是略带一丝慌乱地向门前的台阶行了去。
“嗡……”
望着弘晴那小小的背影,群臣们忍不住又轰然乱议了起来,很显然,群臣们也被老爷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绕晕了,至于三爷么,这会儿已是冷汗狂淌直下,几番身形摇晃,似欲上前打岔,可又真没那个胆,不知如何是好之下,顿时便急得个面色煞白不已。
“孙儿叩见皇玛法。”
门前的台阶不多,拢共也就九级而已,尽管弘晴的步行速度并不快,可也就是几步的事情而已,毫无疑问,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要想猜透老爷子的心思,显然是办不到的事儿,此际的弘晴也就只能是强自按下心中的疑惑,抢到御座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
康熙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见弘晴气度沉稳,并不因乍然处于众目睽睽之下而有甚失态之表现,心中暗自称奇不已,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笑着一抬手,慈爱地叫了起。
“孙儿谢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听得出老爷子语气里的慈爱之意,可弘晴却是不敢因此而废了礼数,一丝不苟地谢了恩之后,这才起了身,垂手而立,一派恭听训示之状。
“晴儿进学已半载了罢,可有所得么?”
老爷子根本没理会下头群臣们的窃窃私语,也不管下头还跪着一地的官员,一捋胸前的长须,竟关心起弘晴的学业来了。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惭愧,只略有寸进耳。”
弘晴到了这会儿还是没能猜透老爷子叫自己上来的真实用心何在,心中自是警醒得很,哪敢将话说得过满,也就只能是谦逊地答了一句道。
“嗯,能有寸进便是好事,须知学而不厌方可至远,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晴儿当牢记在心才是。”
老爷子这段时间虽都不在京,可对京中诸般人等的表现却是心中有数,自是知晓弘晴从不缺课的良好表现,此际尽管另有机枢,可勉励之言却也是出自真心无疑。
“孙儿定当牢记皇玛法之圣训,不敢或忘焉。”
老爷子此言一出,弘晴不单没就此松懈下来,反倒是更谨慎了几分,他可不相信老爷子在这等场合里会是真儿个地关心自己的学业,只是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老爷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戏,回话起来,自是能简单尽量简单,以免闹出甚不必要的麻烦来。
“晴儿这话,朕信得过,然,学之目的不在学,而在用,今儿个朕便来考考你,唔,晴儿可知黄袍加身之典故否?”
老爷子这回没再让弘晴费心去乱猜,夸奖了弘晴一句之后,话锋一转,已是“图穷匕见”了。
我勒个去的,敢情老爷子是在这等着咱啊,该不会是知晓了咱在暗自谋算的事罢,若如此,那乐子可就海了去了!唔,不对,老爷子应该没察觉,若不然,怕就不是这等君臣奏对之格局了,真要是起了疑心,十三衙门那头早出动了!
童言无忌?呵呵,原来如此,老爷子还真是好算计,咱说对了,老爷子顺势便能下了台,即便是说错了,那也无妨,老爷子以指正之名,照样可以将意思表达出来,圣意一明,群臣就算再不甘,怕也不敢强谏了,尤其是那些个“不明真相”之辈,只怕立马便得幡然悔悟,如此一来,一场风波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听老爷子如此问法,弘晴的心中立马便“咯噔”一声猛响,冷汗不由自主地便冒了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他在暗中操纵诸般事宜之事若是放在成年人身上,那只会博得众人一声喝彩,可问题是弘晴眼下只有七岁,这等能耐的来处可就不好解释了,再联想起去岁的死而复生一事,指不定真会被人当妖孽给处理了,又怎由得弘晴不担心的,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有不对处,再往深处略一琢磨,立马便已有所悟。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昨日方才听父王说过此事。”
弘晴想得虽多,可心念电转之下,也不过就是呼吸间事而已,计议一决,自是有了主张,这便躬了下身子,言语诚恳地应答了一句道。
“哦?你父王又是怎生说的?”
老爷子还真就没料到弘晴会这么答,不由地也是一愣,细细地看了弘晴一眼,见弘晴神色从容,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好奇心顿时大起了,这便轻吭了一声,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好叫皇玛法得知,父王言宋祖本无心,奈何下头人等从龙心切,妄以黄袍加其身,纵使不反也只能反了。”
弘晴抬起了头来,双目炯然地看着老爷子,一派无邪状地应答道。
“嗯哼,有意思,那你父王还说了些甚?”
一见弘晴那认真的小样子,老爷子不由地便笑了起来,眼神不为人觉地瞥了站在朝臣最前列的胤祉一眼,而后又乐呵呵地往下追问着。
“父王还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我辈当亲君子而远小人,若不然,近墨者黑矣,不可不慎。”
左右都是往自家老爹脸上贴金,自不妨多贴上一些,反正老爷子也找不到对证之人,弘晴这一逮住了机会,立马就可着劲地为三爷鼓吹上了一把。
“听听,都好生听听,晴儿都懂的理儿,尔等怎就会懵懂若此,哼,平乱时不见尔等用力,打落水狗时,倒是一个个都跳了出来,好么,朕是否也该好生奖赏尔等一番,嗯?”
老爷子抓弘晴的壮丁,本就是为了引出教训群臣的由头,而今弘晴所答远比老爷子所需要的更多,也更好,毫无疑问,老爷子发作起来,自也就理直气壮得很,训得一众跪在地上的群臣们尽皆为之面红耳赤不已。
“皇阿玛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孩儿一人的错,孩儿糊涂啊,误信了奸佞小人,险些被陷大逆之境地,孩儿不肖,恳请皇阿玛重重责罚。”
老爷子这一发飙,胤礽立马就有了卖乖的机会,但见其一头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认着错之余,也没忘了要刁买一下人心,当真是唱作俱佳,把握时机的能力着实是惊人得很。
“罢了,此事也不怪你,起来罢。”
老爷子本就不打算借此事发作太子,这一见太子如此识趣地出了头,自是乐得顺水推舟上一把,父子俩就这么默契无比地演了一把双簧。
“儿臣谢皇阿玛不罪之隆恩,儿臣惶恐。”
老爷子一定了调,胤礽哪有不赶紧顺杆子往上爬的理儿,这不,没等群臣们反应过来呢,他已是谢了恩,一句“惶恐”便已将事情盖棺定了论,愣是没给旁人留下打岔之机会。
“明珠!”
老爷子没再理会太子,也没去管下头群臣们的脸色有多怪异,面色一肃,提高声调地喝了一嗓子。
“臣在!”
明珠乃是精细人,自是看得出眼前这场戏的奥妙何在,正自暗笑不已间,突然听老爷子点了自己的名,哪敢怠慢了去,赶忙出了列,打了个千,高声应了诺。
“诸臣工皆言此案须得急审,朕看可以么,这案子就交由尔主审了,限十日审结,尔可能办得到?”
既已将太子从索额图一案中摘出,老爷子自然是不会反对急审的,这便不容置疑地将案子的主审权交给了一向深体圣心的纳兰明珠。
“喳!”
明珠与索额图可是一辈子的老对手了,当初他垮台时,可是没少受索额图的挤兑,这会儿逮着了反整的机会,又哪有不乐意的理儿,尽管按圣意不能将太子牵扯在内,心中遗憾不小,不过么,能整到索额图,于明珠来说,就是件不折不扣的大喜事,应答起来自是干脆利落得紧。
“退朝!”
不等明珠起身,老爷子已是站了起来,转身行进了乾清门中,侍候在侧的秦无庸见状,忙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率着一众大小宦官们紧追着老爷子便去了,一场险些激化的朝议到了此时便算是告了终了……
九龙夺嫡 第42章 还真就来了
明珠的办事效率当真高得可怕,仅仅三天而已,便已将轰动天下的索额图一案顺利审结,结果么,自然是无甚出人意料之处,索额图将所有的罪责尽皆担下,所有证供皆与太子无涉,帝阅奏本而怒,下明诏,列数索额图十宗大罪,着赐死,其弟心裕等党羽泰半圈禁,余者皆流配乌苏里台军前效力,显赫一时的索党就此不复存焉。
有罚自然就有赏,就在群臣们尚在为索额图一党受罚之重而唏嘘之际,赏赐的恩旨却又接踵而下了,福庆阿等诸般有功之臣各得恩赏不定,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早已得了赏赐的诚郡王父子,也不是累功封了二等伯爵的九门提督福庆阿,而是两颗冉冉升起的朝堂新星——先是太常寺少卿因功晋户部尚书,后有大学士张英之子、康熙三十九年进士张廷玉从正七品的翰林院一举跃升为正五品的给事中。
马、张二人皆连升了四级,都属超拔中的超拔,前者倒也罢了,本就是朝堂老鸟,资历早就够了,只是时运蹉跎,一直未得重视,而今一举飞跃而上,虽惊人,却也说得过去,可张廷玉的超拔就令朝臣们有些看不懂了,谁也说不出那闷葫芦似的一个人,咋就骤然得了大用,连升四级也就罢了,更令人诧异的是他居然当上了给事中,要知道这可是个日日近天颜的位置,官虽不大,却是晋升的最佳之阶梯,非圣眷极隆之辈不可为之!这不,诏书一下,京师上下震惊之余,各种版本的流言可就满城飞扬了开去。
流言啥的传得倒是汹汹,不说官场上沸沸扬扬,民间同样也是众说纷纭,哪怕此番得了最大彩头的诚郡王府里也一样就此事热议连连,唯有弘晴却是浑然不当回事,不为别的,只因他太清楚这两位是何等奢遮之人物了,对于二者的乘风直上,弘晴并不觉得有甚可奇怪之处,自不会随众乱议,每日里该干啥还是干啥,上上学,逛逛工坊,小日子过得倒也颇为的惬意,只是老天显然不怎么乐意让弘晴就这么舒坦了下去,这不,麻烦不期而至了。
“嗯?”
诚郡王府门外,刚从工坊回来的弘晴方一下马车,腰都尚未挺直,入眼便见墨雨匆匆迎了过来,脸上虽堆满了笑容,可那笑容里却很明显地带着丝诡异的气息,一见及此,弘晴的心底里没来由地便是一颤,原本因工坊即将试产而兴奋不已的好心情瞬间便被败坏了个殆尽,忍不住便轻吭了一声,内里满是不悦之意。
“禀小王爷,王爷让您一回府便去内书房一趟。”
一见弘晴脸色不对,墨雨自不敢稍有大意,忙不迭地收敛起了笑容,一躬身,紧赶着将事情禀报了出来。
“哦?”
一听是自家老爹有请,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要知道此番索额图倒了台,受牵连的官员可是极多,不止朝中缺额多多,地方上丢官的也有不少,这几日来,众阿哥们可都似打了鸡血一般地在朝中钻营,为的便是能多捞上几个肥缺,三爷自然也不例外,每日里可都是忙到天黑才回,而今这才末时刚过,三爷居然回了府,个中显然有着蹊跷。
“小王爷,是陈老夫子来了,说是等着要见您呢。”
墨雨倒是没让弘晴多费思量,紧赶着便解释了一句,只是脸上的笑容里,那幸灾乐祸的色彩却是掩饰不住地漏了出来。
嗯?这老梆子还真来了?晕!
弘晴原本对陈梦雷并无甚印象,可自打上回见了面,弘晴就留上心了,早已私下打探清楚了陈梦雷的来历,知晓此老并非等闲之辈——陈梦雷的一生可谓是命运多舛,空有才名,却抱负难展,不仅如此,还落得个家破人亡,老来无依之悲惨——陈梦雷,字则震,号省斋,号天一道人,闽县(今福州市)人,清顺治七年生人,资质聪敏,少有才名,12岁中秀才,19岁中举人,康熙九年成进士,选庶吉士,后授编修,可谓是少年有成之楷模,可惜他的好运气到康熙十二年就用完了,是年,陈梦雷回乡省亲。翌年三月,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州举兵反清。在福建遍罗名士,强授官职,胁迫士人同反。
陈梦雷身为朝堂命官,自是不肯从贼造反,遂遁入僧寺,试图躲过此事,奈何因其老父被拘,不得已入了耿精忠的幕府,但仍托病拒受印札。当时,与陈梦雷同年进士、同官编修的安溪人李光地,也被迫来福州,迅即以“父疾”请假回家。据陈梦雷称,二人曾在福州密约:由陈梦雷从中“离散逆党,探听消息”;“藉光地在外,从山路通信军前”,共请清兵入剿;并由陈梦雷主拟请兵疏稿。
陈、李二年当时为闽之文坛双雄,一向并称于世,相交莫逆,二者相约反耿精忠,本该是佳话一段,却不料大事成后,李光地凭借此功青云直上,却始终无一语提及陈梦雷之功,反倒屡屡上书言陈梦雷从贼之过,以致三藩之乱后,陈梦雷不仅自己身陷囹圄,家人也尽皆被拘,经刑部尚书徐乾学救援,陈梦雷免死,改戍奉天(今辽宁省)尚阳堡,直到康熙三十七年方因奉旨赋诗得了康熙老爷子的赏识,从而得赦回京,奉旨侍奉诚郡王读书,算是熬出了头,只是到了此际,其家人已尽皆因流配之苦而死,一家数十口,仅余陈梦雷孑然一身,这就是康熙朝有名的“陈、李公案”之由来。
以陈梦雷的造诣而论,当弘晴的师傅,那确实是绰绰有余的,问题是弘晴自认身上隐秘颇多,实在是百般不愿有这么位师傅在上头管着,此际一听陈梦雷来了,立马便猜到了其之来意,显然不是来做礼节性拜访,而是真的辞官前来就府了,心中顿时为之烦躁不已。
“小王爷,王爷还在等着呢,您看……”
一见弘晴愣了半晌都没个反应,墨雨脸上的幸灾乐祸之笑容顿时更浓了几分,可也不敢忘了正事,这便小意地从旁提醒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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