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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鸣岐山
四爷心机深沉得很,老十三能看得出的事儿,他自是早就猜到了根底,要说没怨气,那自是不可能,只是四爷城府深,实在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这便一摆手,止住了老十三的埋汰,脚步匆匆地便向**方向行了去。
“唉,晦气!”
一见四爷大步离去,老十三也没了脾气,恨恨地一跺脚,三步并作两步地便紧跟了上去……
“八哥,您倒是好悠闲么,嘿,这回朝中可是出了新鲜事喽,太子那厮竟将国库的银子一体还清了,老四那帮子下贱货正拿此事到处喧嚣着呢。”
八贝勒府的西花厅里,八爷正与陆纯彦默默地品着茶,却见十四爷逛荡着从院门外行了进来,人都还没入厅呢,话倒是先扯了一大通。
“十四弟来了,坐。”
八爷的消息灵通得很,压根儿就无须老十四来通风报信,太子那头刚到户部去交了钱,八爷就已得了准信,甚至连太子的钱是如何来的,八爷都心知肚明得很,自不会对老十四这等过时的消息有甚稀奇的,只是八爷也懒得去多费唇舌,并未加以置评,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一摆手,示意老十四自行落座。
“好茶!嘿,八哥,这回太子完了欠,老四那厮怕是又要起波澜喽,再这么胡整下去,这朝廷怕不得起大乱子,八爷还须得有所防备才是。”
老十四一撩衣袍的下摆,潇洒地入了座,端起下人们奉上的香茶,浅浅地饮了一口,而后便即笑呵呵地扯了一通,话里的挑唆之意味着实是浓得可以——老十四尽管来钱的门道不少,既有自个儿小商号的来路,也有包了弘晴一省之地的经销权之所得,再算上贝子爵位的俸禄,零零碎碎一年算下来也能捞个四万来两的银子,只是他今年才刚开府建牙,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些,手头比起上头的阿哥们自是紧了不老少,自也就随大流地从国库里狠借了一大笔,再加上前几年借的,眼下已是积累到了三万余两的欠债,说多不多,可说少却是不少,老十四自然是不想还的,不过么,这话却是不好明着说,也就起了怂恿八爷出头的心思。
“嗯。”
八爷可是精明人,就老十四那么点小心思,他自是一听便懂,只是懂归懂,八爷却是没得奈何,不为别的,只因八爷自己本身固然是没欠国库的钱,可他下头一大帮奴才都欠着债,个个找他哭穷来着,弄得八爷整日价里都不自在——八爷名下倒是有着不少的产业,明里暗里都有不老少,在几个阿哥里算是手头最宽裕的一个,可也架不住手下奴才多,若是真一个个都帮衬了去,八爷就算再有钱,那也一样只有破产一条路可走,正因为此,哪怕明知道老十四这是在耍小心眼、玩怂恿的把戏,可八爷也只能是忍了。
“八哥,小弟今儿个着实解气,哈哈,狠刮了施世纶那混账行子一通,爽利,哈哈哈……”
八爷不吭气,老十四自是不好再接着往下说了去,过犹不及这个理儿,老十四还是懂得的,就这么着,西花厅里的气氛自不免有些个冷了场,在座三人尽皆默默地品着茶,谁都没有再挑起话题的兴致,只是这等诡异的宁静也未能持续多久,这一盅茶都尚未品完,就见九、十两位爷已是从院门处肩并肩地相携而入,人未至,老十那破锣一般的大嗓门已是聒噪了起来,瞬间便将西花厅里的宁静敲成了碎片。
“嗯?”
一听老十这话说得蹊跷,八爷的眉头立马便扬了起来,虽不曾开口发问,可望将过去的眼神里却已满是探询之意味。
“嘿,八哥,您是不知道啊,施瘸子那厮昨儿个竟敢给爷发了份公文,勒令爷半个月内还欠,当即就把爷给惹火了,今儿一早,爷可是带了全套仪仗,就堵在施瘸子府外的胡同里,等这厮一出门,爷就带人堵了上去,治他一个上下不分之罪,几个耳刮子下来,足够那小子喝上一壶的了,看这厮还敢跟爷叫劲不?”
老十得意洋洋地走进了西花厅,也没落座,就这么歪歪斜斜地站着,满脸自得之色地将自个儿做的好事述说了一番。
“十弟这事做得孟浪了,唉,都怪我,去得迟了,没能拦住十弟,惹出这等乱子,怕不是耍的。”
九爷显然不似十爷那般自得,面对着八爷渐渐凌厉起来的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责地解释了一番。
“怕个毬的,这事儿就算捅到皇阿玛处,爷也不怕,左右不过是罚俸,那就罚好了,爷没钱,命倒有一条,谁爱收,谁收了去!”
老十就是个惫懒货色,浑然不将朝规放在眼中,大嘴一咧,厥词已是止不住地往外狂喷着。
“十哥,您这么一闹不打紧,我等与老四那伙子的脸皮可就算是全撕破了,事儿难善了喽。”
十爷的话这么一说,八爷的眉头顿时便皱紧了起来,可老十四的眼中却是有着道精芒一闪而过,很显然,老十四这是已看破了老十这般胡闹背后的用意之所在,无非是要以既成事实来逼迫八爷表态罢了,而这,正是老十四求之不得的好事,自是乐得干脆将事实挑明了来说,轻巧的一句话便堵住了八爷所有的和解之可能。
“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奈何!”
这都已被逼到了墙角上,八爷实在是头大得很,哪怕明知道此际站出来破坏户部清欠绝对要在老爷子处失分不少,可他却已是没了选择的余地,也就只能是无奈地长叹了口大气。
“八哥,怕个甚,咱哥几个联手,还怕老四那浑球能翻了天去,就算是压都能压死那厮!”
八爷的感叹里满是迫不得已的苦楚,可老十却是不理会那么许多,他要的只是八爷的出手,这一听八爷已有了决断,自是更兴奋了几分,阴阴一笑,大言不惭地胡诌了一句道。
“八哥,十哥这话听着糙,可理却是不糙,依小弟看来,也该是给老四一个痛击的时候了,若不然,人心怕就得散了。”
老十四也是个要闹腾的主儿,这一听老十起了头,他自是乐得跟着敲敲边鼓,一句话便将八爷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八哥,十四弟所言虽是有理,只是事关重大,还是须得谨慎些方好。”
九爷虽也是欠债大户,可毕竟生性较为谨慎,倒是没附和两位弟弟的言论,而是慎而又慎地提醒了八爷一番。
“嗯……”
八爷没理会三位弟弟的话语,也无甚特别的表态,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眉头微皱地闭上了双眼,默默地盘算了起来。





九龙夺嫡 第187章 京师风云乱(三)
“先生怎么看此事?”
八爷默默地沉思了良久之后,猛然睁开了双眼,但却并未就此下个决断,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始终不发一言的陆纯彦。
“八爷还有的选择么?”
陆纯彦并没有直接回答八爷的问题,而是声线淡然地反问了一句道。
“唉……”
选择?看起来有,可实际上却无,若是可能的话,八爷其实一点都不想在此事上出手,不为别的,只因此举于他八爷来说,实在谈不上有多少的收益之可能——败了无须多言,八爷亏惨了不说,还平白便宜了四爷,即便是胜了,也落不到好处,老爷子那头必然会见怪,纵使口中不说,心底里绝对是狠狠地记上了一笔,对八爷的夺嫡大业来说,实在不是啥好事,更麻烦的是三爷就将因此而渔翁得利,这等损人又损己的事儿,八爷自是十二万分的不想为之,奈何他没得选择,只因他不出手,下头的人心可就真的要散了,而没了羽翼支持的他,也就一落毛凤凰罢了,比起其他阿哥来说,怕还得更凄惨上几分,正因为此,八爷长叹之声里,也真不知有几多的心酸与苦楚。
“既是没有选择,那就唯战耳!”
不说八爷心酸,陆纯彦其实更心酸,概因八爷之势大乃是在其入幕之前就已定局了的,待得到陆纯彦能左右时局之际,大势已成,实难再有所更易,眼下这么条依厚势而行棋之路,在陆纯彦看来,其实是夺嫡之道中的中下之策罢了,道理很简单,老爷子并非昏君,而是千古一帝的明主,眼睛里可是难掺沙子的,八爷那看似稳固的根基,却也万难抵得过老爷子金口一开,要想依势压老爷子极难,可依着八爷眼下的局面,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去,有鉴于此,陆纯彦纵使再心酸,也只能是硬撑着为八爷绸缪周全。
“先生教训得是,某明白了,只是计将安出哉?”
八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被陆纯彦这么当头一棒喝,立马便猛醒了过来,飞快地将心中那些犹豫不决的杂念尽皆抛诸脑后,正襟危坐地朝着陆纯彦拱手行了个礼,隆而重之地出言讨教道。
“此事要么不做,要做便须得做到根除,如无此决心,则必败!”
陆纯彦心中已然有了定策,但并未急着说出,而是神情肃然地环视了一下众人,沉声下了个论断。
“先生放心,不管旁人如何,咱一准是干了,他奶奶的,是死是活鸟朝上!”
老十就是个好闹腾的主儿,加之此番被四爷当成了出头鸟来打,早就火大了,此际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第一个便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地表了态。
“当得如此!”
老十四自然也是想将事情往绝里做了去,自也不会有甚不敢之说,紧跟着便出言附和了一把。
“陆先生,我等若是全力出手,胜或当然,只是老三那头岂不就渔翁得利了去,这又当何如之?”
九爷也同样欠了国库不少银子,自是也不想归还,只是他到底比老十要谨慎些,也想得更深入了几分,一念及三爷有可能坐收渔利,心底里可就有些没了底,这便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不错,九哥这话问得好,总不能我等辛辛苦苦干倒了老四,回头却叫老三平白得了大便宜去,这事儿还真得好生计较一番才妥!”
老十在三爷父子手上吃的亏最多,对三爷父子自然也就最为的忌恨,自不想平白便宜了三爷,这便也跟着吼了一嗓子。
“唔,话倒是这话,只是老三父子眼下都远在河南,要想将他们一并牵扯进来怕是难啊,嘿,或许老三那厮早就料到了会有眼下这般麻烦事儿,这才会借着赈灾的由头躲了开去。”
老十四显然是诸位阿哥中看得最远的一个,一番话说将下来,虽不全中,却也离事实不远了。
“嗯,十四爷看得倒是分明,只是三爷那人算计虽精,却并无此能耐,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话,此事十有八九出自弘晴那小儿之手。”
陆纯彦自是清楚十四爷颇有能耐,但却并不喜之,理由很简单,概因一个集团里,只能有一个主心骨,既然八爷已立,那就不能给老十四出头的机会,在这一点上,陆纯彦虽是从来不说,可打压起老十四来,却是从不轻忽,这不,老十四话音才刚落,陆纯彦已是从旁指正了一把,其用意显然是不言自明了的。
“唔,这倒是有可能,那混小子简直就是个小妖孽,真不知老三是咋生出了这么个怪胎来着!”
一听陆纯彦将矛头直指弘晴,一众阿哥们不由地皆是一愣,倒是老十最先回过了神来,一拍大腿,有些个悻悻然地骂了一嗓子。
“嘿,十哥这话说得酸啊,若是你家小子也这般,十哥怕不早就乐歪了嘴了。”
一见到老十如此骂法,老十四不由地便乐了,笑嘻嘻地调侃了老十一句道。
“呸,老十四,你个混小子,说啥来着,咱家那小子若是敢这般调皮,爷我几巴掌甩了去!”
老十对弘晴可是深恶痛绝得很,最不爱听的便是有人提弘晴的好,被老十四这么一说,脸登时便黑了下来,瞪着眼,没好气地骂了开来。
“先生对此可有甚良策否?”
八爷这会儿哪有心听两位弟弟瞎胡闹,这一见二人又闹腾了开来,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直到二人皆尴尬地住了嘴之后,这才朝着陆纯彦一拱手,语言恳切地问策道。
“某有一策,或能奏效,只是却须得有位阿哥作出牺牲,若不然,计恐难成。”
陆纯彦并未直接给出具体之计策,而是提出了个先决条件,这话一出,一众阿哥们登时便全都沉默了下来,没旁的,自是谁都不想轻易作出牺牲,此乃人之本性,却也无甚可奇怪之处。
“罢了,既是要牺牲,那便某自来好了。”
八爷本想着看哪位弟弟肯站将出来,可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三位弟弟有甚表示的,心情不禁为之大坏,这便眉头一皱,以进为退地开了口。
“不可,八哥乃我等之主心骨,您若是有失,计便成,也不足为补,还是小弟来好了。”
一听八爷如此说法,众阿哥们都是一惊,个中又属九爷反应最快,毫不犹豫地出言劝止了八爷的提议,同样以进为退地自荐了一把。
“奶奶个熊的,左右爷已是得罪了老四,就算再多得罪上一些也没啥,这事儿爷来也罢!”
两位哥哥都表了态,老十可就有些坐不住了,这便一拍桌子,作出一派气壮山河状地也跟着表明了态度。
“就是,是死是活鸟朝上,拼了,大不了爷这个贝子不要也成!”
一见众人都表态过了,老十四尽管满心的不情愿,却也不敢不吭气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地跟着咋呼了一嗓子。
“诸位阿哥能齐心协力,此事当有八成之胜算矣,然,牺牲者却只须其一,依陆某看来,当以十爷出面最佳。”
陆纯彦心中其实早有了牺牲的人选,之所以不急着说,便是要众阿哥们自己都开这么个口,此际一见火候已至,他也不待众阿哥再多争辩,一口便咬死了十爷。
“咕嘟!”
老十虽有着牺牲的心,可说起来却并不多,此无它,这世上就没谁乐意给自个儿找不自在的,之所以跟着表态,那也是被八爷、九爷逼得没了法子的,本以为自己跟着喊喊也就算了,却没想到陆纯彦当真就将这么份苦活派到了自己身上,脸色顿时便僵住了,可着劲地咽了一大口唾沫,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十弟放心,不管你那儿吃了多少的亏,为兄定会竭力找补了回来,断不致让十弟为难的。”
八爷的本意也是想让老十去穷搅合上一番,只是这话他自己不好说,如今陆纯彦既是派了差,八爷自然是要有所表示,这便从旁宽慰了其一句道。
“是啊,十哥,此事虽是您出面去扛,咱兄弟几个却是断然不会袖手的,此一条,小弟可对天发誓!”
若论最不愿做出牺牲者,在座的只怕要属老十四了,原本还担心陆纯彦会给自己个小鞋穿,这一听居然是老十去送死,他自是乐得赶紧敲上根棺材钉,话说得虽是豪气十足,可内里的意思却是在逼老十就范。
“十弟能为则为,不能为,我等再另谋它法也罢。”
九爷与老十关系虽一向大好,可在这等要有人牺牲的时候,却也没半点的含糊,话语里的挤兑之意味当真浓得可以。
“奶奶个熊的,这事儿爷上了,陆先生,您就说罢,要咱如何办了去!”
好话都被哥几个说完了,十爷愣是被逼到了墙角里,这会儿要说个不字,一家伙可不就得罪了所有人,老十就算心中再不爽,也只能是咬牙硬上了。
“好,能有十爷这般豪气,大事可成矣,当……,如此或可解得此厄!”
陆纯彦可是趁热打铁的高手,十爷这话音方才刚落,他便已将所谋之策全盘端了出来,直听得一众阿哥们尽皆神色变幻不已。




九龙夺嫡 第188章 京师风云乱(五)
“孽障,孽障,尔等,尔等……”
老爷子已是彻底被众阿哥们的丑态给气昏了头,叉指着老十三等人,颤巍巍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此事皆是儿臣不对,未能管束众弟弟们,竟自有此恶事发生,儿臣惶恐,还请皇阿玛息怒则个。”
一片大乱中,太子猛然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了起来,这话似乎在劝老爷子息怒,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摆明了是在指责众阿哥们以下犯上,浑然就是在告刁状。
“皇阿玛息怒,儿臣以为此事十弟确有不是处,可十三弟嚣张跋扈,毫无上下尊卑,却也不对,当打当罚,还请皇阿玛叱责了去,您万要保重龙体啊。”
九爷精明得很,这一见太子用心不良,自不敢遂了其之意,赶忙从旁闪了出来,同样一头跪倒在地,也跟着苦苦哀求了起来。
“皇阿玛,您龙体要紧,万不可有失啊!”
“皇阿玛,您消消气,此事慢慢处置便是了。”
“请皇阿玛息怒!”
……
一见太子与九爷都跪下了,众阿哥们自是都不敢再傻站着,从大阿哥到下头的老十七等几个小阿哥全都跪在了地上,七嘴八舌地瞎劝了一通。
“滚,都给朕滚出去!”
老爷子已是气急,哪管众人说的是甚,猛地一拍桌子,气恼万分地吼了起来。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儿臣等……”
一听老爷子如此喝叱,众阿哥们更是有些慌了神,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全都紧赶着磕头不已。
“滚,都滚!”
老爷子的气哪有那么容易消的,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一众阿哥们跪在面前,也不想听众阿哥们的解释,一跺脚,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令。
“皇阿玛保重,儿臣等告退!”
老爷子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众阿哥们自是不敢再多逗留,也就只能是齐齐谢了恩,各自退出了大殿,自行出宫去了。
“陛下,您龙体要紧,此事大可慢慢处置,万不可伤了龙体啊。”
阿哥们皆已是去了,马奇等一众大学士们却是没走,只是面对着盛怒不已的老爷子,却是无人敢轻易上前谏言的,唯有刚致了仕的佟国维却是胆子较壮,从旁行了出来,温言细语地劝了老爷子一番。
“唉,孽障,孽障啊,朕,唉……”
老爷子乃精明之主,事发之际虽是气昏了头,可气怒一稍减,立马便意识到这场闹剧里的不对味之处,心情当真沉痛得很。
“陛下,此事皆因清欠而起,臣,致仕之人也,本不该乱议时事,可心中却是有块垒,不得不冒死进言,还请陛下容禀。”
佟国维跪倒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言语恳切地进言道。
“罢了,尔有甚话便直说好了。”
老爷子长叹了口气,无力地摆了下手,兴致阑珊地准了佟国维的请求。
“启禀陛下,清欠国库亏空本是好事,也是朝廷当急之务,可行之却须得有章法,似眼下这等强逼追比,实有不妥之处,而今竟闹到阿哥要卖家产还债,实是大失朝廷之体面,个中虽有十阿哥行为不轨之大过,可催逼不得章法也确不容忽视,还请陛下明察。”
佟国维深吸了口大气,强行压住了心头的撞鹿,尽量平心静气地述说了一番,话里虽是各打五十大板,可实际上却是在劝老爷子对清欠一事重新评估,摆明了是对四爷、十三爷的强行追比之行为极为的不满。
“嗯……,依你看来,此事当何如之?”
事情都已闹到了眼下这般田地,老爷子自是知晓清欠一事怕是有些难以为继了的,不管怎么说,朝廷都是要面子的,如今出了个十阿哥卖家产,再下来,指不定就要闹出更多的笑话来,这自然不是老爷子愿见之局面,然则老爷子却又不想清欠一事半途而废,毕竟国库空虚乃是不争之事实,再说了,四爷等人行事虽过狠了些,可毕竟是在办正事,老爷子也不忍心过责了去,心中犹豫不定之下,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如何解决此事方好了,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将问题抛给了佟国维。
“陛下明鉴,臣以为此要务也,须得有担当,而又有能力者,方可为之,故,臣提议由诚郡王来主持其事,当可大功告成也,此臣之浅见也,还请陛下圣断。”
佟国维显然等的便是老爷子这么句问话,连想都没怎么想,便已是将心中早就有的答案应了出来。
“嗯?老三?”
老爷子还真就没想到佟国维会将三爷推出来取代四爷,闻言不由地便是一愣。
“陛下,如今河南赈灾已近尾声,治河一事也有了大的进展,余下诸般事宜不过按部就班之事也,有北河总督陈启栋与河南巡抚荣柱两位干员在,当不致有甚乱子,实无须诚郡王再在河南压阵,且诚郡王世子弘晴行事颇有章法,又曾在河漕衙门追比过,成绩斐然,有他们父子出面清欠,当无虞也。”
佟国维显然是铁了心要将三爷往清欠这塘烂泥里推了去,这一见老爷子颇有犹豫之色,紧赶着便从旁解释了一番。
“嗯,此事朕再思量一二,尔等都且自去罢。”
对于三爷父子的能力,老爷子倒是信得过,只是一想到真要将三爷换下了四爷,未免对四爷有些不公,毕竟这三个月以来,四爷确实是在脚踏实地地办着差,也算是颇有成绩的,这么突然一换马,对四爷的打击未免有些大,老爷子还真就有些不忍心,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没能下定最后的决心,也不想再多问其余大学士的意见,这便一摆手,下了逐客之令。
“臣等告退!”
一听老爷子如此说法,佟国维等人自不敢再多言,齐齐行了个礼,各自告退而去了。
“唉……”
众人皆已离去,可老爷子却是未动,愣愣地在空旷的大殿中呆立了良久,末了,发出一声满是愁绪的长叹,而后一转身,拖着脚,步履沉重地转回了后殿……
亥时三刻,夜已近有些深了,一轮圆月高挂天空,将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大地有若镀上了一层水银一般,纵使不点灯,也自亮堂得很,八贝勒府的西花厅外,八爷等人就这么端坐在月色里,一边品着茶,一边随意地聊着,只是显然都有些心不在焉——众人的目光时不时地便会向院门处瞄上几眼,似有所期盼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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