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为己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唯其
今夏望着手术室门上那盏亮着的红灯,有些口干舌燥,伤者,希望只是伤者,千万不要变成死者。她从来没想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认识的人,竟会遭遇这样的事,她根本不敢去想象陈之城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陆川沉默地揽着她发颤的肩膀,任何安慰的,给予人希望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虚伪不堪,什么一定会没事的,什么吉人自有天相,都是狗屁。
生和死,跟是好人还是坏人,完全没有内在的逻辑关系。满手血腥者亦可高枕无忧,心如赤子者亦可锒铛入狱。说得玄乎一点,一切都是命。
李铁生在警局做详细的笔录,他是陈之城的师父,对他手上跟的新闻也最了解,录完之后他赶到医院,碰到等在手术室门前的今夏,两人曾在山西老家见过面,那时他和陈之城在当地采访,而她父亲蹬的三轮被奥迪车撞到,车主借机生事,把他们父女二人打了一顿。
“小今。”
今夏闻声扭头:“李老师?” 跟着快步迎上去:“警察联系您了?”
李铁生浓眉深锁:“对,我刚在警局做完笔录,赶过来等结果。” 说完看见站在她身边的陆川,便和他点了个头,以示招呼。
今夏急问:“案子现在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铁生摇头叹气:“还没有,干我们这行的,本来就容易得罪人,加上小陈责任心强,就更是树敌不少,我已经把他手上跟的新闻都告诉了警方,现在就只有等消息了。”
今夏也不知道除了等待,还能为陈之城做些什么,她感到无端的渺小,深沉的无力,内心还有团即将爆裂的焦躁,因为她只能等,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她几乎痛恨此刻的自己。
“李老师,您觉得陈之城得罪的人里面,谁最有可能是干这件事的人?” 她明知答案不一定为真,但偏就是想问,她需要一个可以仇恨的对象来占满她的大脑,这样才可以不去想陈之城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事。
李铁生从怀里抽出根烟,想要点燃,突然醒起自己这是在医院,又放了回去:“我不好说谁最有可能,对警方我也是这么说,就怕干扰他们的调查视线,我只是陈述事实。事实是小陈跟着我跑新闻之后,挨过好几次打,最近一次挨打,是因为一个地产开发案,那楼盘在施工过程中,脚手架倒塌,造成一死三伤,小陈跟的这个新闻,因为挖得太过深入,被对方武力警告了一次。”
陆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眼睛里闪过一丝隐忧,今夏自然而然地问道:“哪个地产开发案?”
“围村项目,开发商是绿地地产,倒塌的脚手架属于二级分包商,负责人叫王明朗。”
今夏愣住,王明朗,王总?
以前她还在他手下干活时,倒是听说过他在道上有些人五人六的朋友,但是杀人这种事……转念一想,其实她根本不了解王明朗,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如果触动了他的核心利益,他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脚手架倒塌是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一个月之前。”
今夏回忆了下:“我好像没有印象。” 跟着下意识地问陆川:“你知道这件事吗?”
陆川忽然在此时希望今夏是个傻乎乎的女孩子,这样他就可以轻易说谎,而不怕被拆穿,但围村项目是经他手批给绿地的,当时王明朗也在争这个项目,但最终没有成功,这整件事她都清楚,如果在此时他推说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显然不合情理:“我知道。”
“你觉得会是王明朗干的么?”
陆川微微摇头:“不清楚。”
李铁生道:“至少小陈上次被打,的确是王明朗干的。现在这起案子,还没有证据。”
话音刚落,陆川的手机就响起来,他掏出来时今夏无意瞥见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王明朗三个字。
陆川微微压下手机,似乎不想被人看见,对今夏道:“我去接个电话。”
今夏有些木然地点头,王明朗,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如果王明朗涉案,会不会他也牵涉其中?
看着陆川快步离开的背影,今夏忽然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而这事,跟陈之城有关。
李铁生焦躁地又把香烟掏出来,不能点燃他就那么夹在两指中间,送到嘴边深吸一口,好让尼古丁的焦油味给他一点安抚,今夏安静地站着,抬头望着那盏触目惊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熄灭的红灯,心里一团乱麻,如果他真的跟此事有牵连,如果陈之城出了事,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待陆川打完电话回来,今夏把他拉到旁边,远离李铁生的地方,表情有些生硬:“刚才是谁打电话给你?”
陆川微怔,跟着若无其事地耸肩:“你不认识。”
今夏盯着他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你答应过我,不会骗我。”
陆川沉默片刻:“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
今夏望着他安静了许久,跟着深吸口气:“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不可能事事都对我说,所以我才只要求你不骗我。你可以瞒着我,但当我问起来的时候,你不能骗我!”
她语气原本压抑,但最末一句显然因为情绪激动而无法控制地拔高,陆川知道她这是生气,很生气,她向来情绪不大外露,嚎啕大哭,勃然大怒,或者喜笑颜开这样的词,没有用在她身上的机会,像现在这样双唇紧抿,眉头紧蹙,就已经说明她情绪十分波动了。
他知道骗不下去,只好退让:“你想知道什么?”
“王明朗给你说什么了?”
陆川微叹口气:“警方要他协助调查,目前他是这案子的重大嫌疑人。他打给我,是想让我关照他。”
“是他做的吗?”
“他说不是。”
“他当然说不是。” 今夏望着他,忽然回过神来:“脚手架倒塌砸死人的事,新闻没有大面积报道出来,是不是你压下去的?”
“我只是帮了点忙。”
“所以陈之城在调查这个新闻,你也知道?”
“是。”
“他不肯听话,所以王明朗才对付他,这些你都知道?”
“是。”
今夏深吸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所以你知道陈之城是我的朋友,知道王明朗要报复他,但是你却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
陆川沉默。
“那现在呢?你是不是也坐视王明朗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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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微皱起眉:“你就那么信不过我?如果我知道王明朗要杀他,会坐视不管?”
“你之前知道王明朗要打他,打人也是可能死人的,你阻止了吗?” 今夏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你说一句,王明朗不敢不听,可是你没说。”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纠纷,跟我没有关系,我没立场说什么。”
今夏缓缓摇头:“你是不喜欢陈之城,所以才袖手旁观。如果换成是我的好朋友,我的闺蜜,你一定会主动帮忙。”
陆川沉默片刻:“我是不喜欢他,但王明朗只说要给他点颜色,这种事多了去了,所以我才没说什么。”
“那现在呢?” 今夏望着他:“陈之城躺在抢救室生死未卜,王明朗是头号嫌疑犯,你就一点都不知情?”
陆川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睛也危险地眯起来:“你还是怀疑我?”
“陈之城一定是挖到了什么重大的信息,所以才需要被抹掉,而你跟王明朗以前……” 今夏有些说不下去了,政治的事太敏感,本不是她该过问,她也不想过问他在做的事。如果他要处理别人,她都可假装不知,充耳不闻,但对象是陈之城,是陈之城,这不一样。
陆川冷笑出声:“你以为我是怕他挖到我受贿的事,所以就默许,甚至指使王明朗去干这种傻逼的事?!”
今夏答不上来,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确闪过了这个念头。
陆川见她沉默,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让他几欲打个寒战,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信不过他:“你就那么紧张那个男人,紧张到不惜怀疑我?那好,你在这儿守,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想我们不用见面了。” 说完便绕过她身侧,大步离开。
今夏没有追上去,她回到手术室前,下意识地抱起双臂,止不住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陈之城遇刺感到很愤怒,很想要问谁讨个说法,告诉她哪里有线索可以抓住凶手,她脑子里必须要填满个什么事儿,才能不去想万一陈之城死了该怎么办。
她不是有意要和陆川争吵,她也无力去想他说的我们不用见面了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拉着李铁生,不断问着陈之城手上其他的新闻,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可疑。她知道她不是福尔摩斯,她只是想问,想尽一份力,躺在里面的人,是她曾经的暗恋,也是喜欢她的人。
李铁生见她似乎很冷,便脱下自己的夹克盖在她肩上:“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今夏拢着夹克衫的领口,颤抖地点头,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陈之城会活着,陆川也会回来,她不能哭。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戴着蓝口罩的医生走出来,今夏顿时屏住呼吸,张大眼睛望着他,企图抓住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他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瞬间,她泪如雨下。这不可能是真的,他父母还在来北京的火车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他才二十三岁啊……
李铁生愤怒地冲上去抓住了医生的肩膀,只换来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今夏腿一软,跌坐到地上,两只眼睛挂上了水帘,视野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胸口突然有撕裂的疼痛,她缩成一团,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像是把多年积攒的眼泪,要在今天一次用光。
尸体推出来的时候,今夏站都站不起来,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李铁生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两人跟到停尸房,李铁生去看了尸体,今夏只坐在停尸房门前的地上,拒绝进入,她已经不哭了,脑子发空,没了感觉,像个人偶。
有很多关于陈之城的回忆,翻腾着想要涌出来,都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她不相信他死了,她拒绝翻阅过去。李铁生出来,在她身边靠墙坐下,安静良久:“进去看看吧,他会希望你去看他。”
今夏坐着没动,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发呆,李铁生习惯性地掏出烟点燃,吸了口又摁灭在地上:“他总说让我少抽一点。”
今夏这才嗯了声,笑了笑:“他就是这样,看不惯的毛病就想让人改掉。”
李铁生摩挲着那根香烟:“你知道吗?为什么他受伤后唯一一个电话是打给你。”
今夏扭头,李铁生说:“他一直喜欢你,你的电话,在他的快速拨号里。”
原本止住的眼泪,顿时如泉涌出。
“所以,去看看他吧,好好告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进停尸房,陈之城安静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白布盖在胸口的位置。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指尖颤抖地悬在他额头上方,却放不下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张眼,他是真的死了……
一下子她就恸哭出声,不堪重负的回忆霎时决堤,曾经他在球场奔跑,在课堂上认真听讲,两人并肩走在阜成路上交谈甚欢,她被打的时候他跳出来保护,在一个星辉熠熠的晚上他对她表白……
所有的这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去,变得苍白无力。
今夏不敢多待,快步走出停尸房,在李铁生身边坐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地上,背靠坚实的墙壁。
李铁生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抹掉眼泪,问:“警方什么时候可以破案?”
李铁生摇头:“不清楚,我离开警局时,听说他们正在案发现场搜寻凶器,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两人跟着陷入沉默,李铁生看了看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今夏摇头:“我想在这里等到他父母来。” 说话间,她摩挲着手腕上细细一根铂金的链子,那是陆川送给她的,李铁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想起之前她和陆川两个人在旁边有过争执,自那以后,就没看见陆川出现:“吵架了?”
今夏轻点了下头,李铁生若有所思,他们争执时他听见了只言片语:“如果你们吵架的原因,跟我猜测的一致,我想应该是误会。”
今夏抚摸着那条手链,并未开口,李铁生头靠在墙上,双腿在地上交叠:“理想是有边界的。”
今夏抬起脸来,李铁生望着天花板:“这是我教小陈的第一句话。” 良久,他收回视线,看向今夏:“在你眼里,我和小陈,是不是像英雄?”
今夏微微颔首,李铁生扯出个笑,又望回天花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见过我见过的那么多人,你就会知道,我们不是英雄,或者说,我们一边勇敢,一边怯懦。”
今夏安静地听着,李铁生叹口气:“当你通过一只表,一根皮带,甚至是一个打火机,就能看出什么端倪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清廉。你走在路上,看见的任何一个领导,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故事,但你明知道这些,却不敢去调查。我们是喉舌,他们却是大脑,我们只能发出他们容许的声音。”
今夏轻嗯了声,李铁生接着说:“我教过小陈,顺藤摸瓜,摸到哪里就该停手,否则藤蔓就会变成毒蛇,反咬我们一口。在这点上,他是接受意见的,什么能调查,什么不能调查,他有分寸。在这个案子上,王明朗现在虽然是第一嫌疑人,不过以我的论断,他的作案动机有,但并不充分,建筑事故不少见,被曝光的确会产生影响,但波及面小,一死三伤可以赔钱,工程照样继续,他犯不着杀害一个记者,把事件升级。”
今夏垂着头,早在陆川愤然离去时,她就意识到自己对他妄加指责了,现在李铁生的话,也从侧面支持了这点。如果是陆川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让王明朗去做这么傻逼的事,所以,是她胡乱地错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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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坐在吧台高脚椅上,手里的威士忌如同白开水一般灌进肚子,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脑子似乎还清醒,就是眼睛有点花。如果抢救室里躺着的是别人,恐怕她都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可是偏偏是那个男人,那么轻易地就让她丧失了理智,像只刺猬一样地与他争吵。
身边空座挤上来一人:“怎么这么巧?”
陆川侧脸一瞥,淡道:“你怎么在这儿?”
祁书举手朝酒保示意:“一杯mojito。” 跟着才回答他:“我正好路过,就进来喝杯酒,没想到碰上你。”
陆川无意思考她话里的真假,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示意酒保再加。
祁书歪着头看他:“怎么,有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锅盖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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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书歪着头看他:“怎么,有心事?”
陆川手指快速地敲着台面,视线落在手边的电话,她不曾打来:“跟你无关。”
“也许说出来会好些。”
陆川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跳下高脚椅,有些踉跄地走向卫生间,祁书倒也不恼他的态度,自顾自地饮着翠绿的mojito。
片刻后,他遗落在吧台的手机响起,祁书略微犹豫,拿了过来,来电人显示为:老婆。红唇轻勾,她滑动屏幕,接起这通来电,先没吭声。
那头传来一个恹恹的声音:“你在哪儿?”
“你找陆川?” 祁书眼波一转:“他现在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今夏沉默良久:“你是谁?怎么会拿到他的手机?”
祁书轻笑:“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声音了么?我们晚上见过的。我跟他在一起,当然拿着他的手机。”
祁书?今夏一愣,她不是走了么,两人又怎么会在一起:“你让他听电话,我有话对他说。”
“他在洗澡,怎么听电话嘛?” 祁书勾起嘴角,故作得意:“小姑娘,我告诉你,你的男人可不再是专属于你的了,他在床上的功夫,还和以前一样好呢。”
今夏心口一闷,像是被谁紧紧掐住,直觉地反击:“你也会说以前,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没有任何意义,你以为现在说这种拙劣的谎话,就能骗倒我么?”
祁书一滞,冷哼了声:“信不信由你。” 跟着就挂断电话,记下今夏的号码之后将手机扔进那杯mojito里,再把酒杯推倒。
今夏电话拨回去,已无法接通。他的手机在祈书手上是事实,但他绝对不会自己关机,一定是祈书做的手脚。这个女人虽然她只接触过几次,但给她的总体印象,便是脸皮厚心机深,她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在一起的,但有这个女人在,就一定没有好事。
从地上爬起来,她面有歉意,对李铁生说:“对不起李老师,我有急事儿,要先离开一下,等我处理好再回来。”
李铁生见她眉头紧蹙,像是发生了大事,便理解地点头:“你赶紧去,小陈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今夏再往停尸房里看了一眼,踌躇了下,跟着便扭头离开。奔出医院她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两人在哪儿,电话也打不通,她要怎么找人?
陆川难受得在厕所把胃里的酒几乎全吐了出来,脑子因此也稍微清醒了些,回到吧台,就见祁书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手机,台面上到处是水,她手腕上还沾着mojito的薄荷叶子。
见他回来,祁书一脸抱歉:“对不起啊,我刚才不小心把酒打翻了,你的手机也连带遭殃了。”
陆川愠怒地一把夺回手机,屏幕已经黑掉,机身进水,他也不敢冒然开机引起短路。酒保拿着毛巾过来,替他们把台面擦干,陆川把手机搁在台上不再去管,示意酒保继续添酒。
祁书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换了杯龙舌兰:“跟女朋友吵架了?”
陆川揉了揉吃痛的太阳穴:“如果你想继续待在这儿,就闭嘴。”
祁书一愣,识相地不再言声,将子弹杯的龙舌兰一饮而尽,示意再加,如此反复,大有不喝醉不罢休的气势。
陆川晃着杯中澄黄的酒液没有说话,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之下对今夏说出那样的话来,若是案子破不了,那他们岂不是不能见面了。
现在也不知道陈之城抢救得如何,他心念一动,拿过手机想打个电话过去,按下home键没有反应,才想起手机进水了,不能用,遂又放了回去。
喝酒的间隙,有人前来搭讪祁书,被她拒绝,她一杯烈酒接着一杯,直喝到脑子发热发晕,才趴在吧台上歇息,连手包掉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陆川弓身替她捡起来,推了推她手肘:“看好你的包。”
祁书后脑勺对着他,趴着没有什么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陆川见她不理自己,就把包放她手边,叫酒保结了帐,收起手机准备离开。
啪的一声,他回头,刚捡起的手包不知怎的又掉了下来,犹豫片刻,他上前重新替她拾起,推她肩膀:“起来。”
祁书这才迷迷糊糊地从吧台上支起身子,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眼神迷蒙,双颊微红:“怎么了?”
“把你的包拿好。” 陆川将手包放在台上:“我走了。”
“等一下。” 祁书嘟囔着,话有些说不清楚:“我也走。” 说着跳下高脚椅,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一个不小心便跌倒在地上。
陆川心里想走,但她捂着脚踝爬不起来,如果留她一个人醉醺醺地在酒吧,更何况她长得并不安全,万一出了事,他会感到有责任,便上前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祁书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半倚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地,东倒西歪地朝外走,好不容易出了酒吧,陆川替她拦了辆车,把她塞进车里,师傅问:“到哪儿?”
陆川摇祁书:“你住哪儿?”
祁书只是傻笑,似乎比刚才更醉,陆川再问了遍,她还是不答。
微蹙起眉,他关上车门,坐上副驾驶:“到最近的酒店。”
翻出祁书手包里的信用卡开了间房,他将她带到房里,祁书趁着他插门卡时,伸出纤长的手指探进自己的喉咙,跟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吐在陆川胸前。
陆川下意识地把她推开,衬衣的前襟上还是沾到了一些秽物,祈书掩着嘴,踉跄地奔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上吐了一阵,冲掉后坐在地上出神,陆川跟进来,顺手拿过洗手台上的白毛巾擦拭自己的衣服,脏的地方混有酒精和胃酸的气味,不由让他皱眉。
想到他要这么穿着弄脏的衬衣回家,他就头皮一阵发麻,几下把衬衣脱下来,又撕开了块酒店提供的香皂,在水龙头下搓洗起衬衣弄脏的地方。
祈书嘴角微勾,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左摇右晃地朝外走,陆川察觉她的动静,倒也没在意,只道是她要去床上休息,便依旧埋着头洗自己的衬衫。
一双水蛇一样的手臂,就那样悄悄地缠上了他光裸的上身,紧紧扣住他腰,背脊上,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过,祈书抱住他,带着哭腔喃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
陆川身子一僵,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你连住哪儿都想不起,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陆川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来,脸色有些阴郁:“我帮你解决了你的台长,就算我们两清了。”
祁书摇头,视线没有了之前的涣散:“我不相信你真的放下了我,如果你放下了,就不会帮我解决困难,就不会怕我不安全,把我带到酒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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