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斑鱼
闭关锁国下的日本商人,突然间看到这么便宜的商品货源,激动不已。两地之间的货物价差,商人们当真是闭着眼睛进货都不会亏。江户码头上有便宜货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整个关东,闻风而来的商贾们越来越多。
那原本有些荒凉的小码头,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的临时市场。
黄作涛坐在一家酒屋里。看着码头上那些抢购海布的日本人,tian了tian嘴唇。
日本人要么盘腿坐要么跪坐,那居酒屋里原先是没有椅子的。但南海国如今在日本的地位不一样,南海国的商人来了,老板娘特意在屋子里放了两把椅子和高脚桌子,更让南海人穿鞋坐在了榻榻米上。虽然是在日本,但黄作涛的吃酒样子,倒和在南海国一般。
黄作涛身边的华哥看着窗外,大声说道,
“掌柜,咱这一船冬衣的利润,不如海布啊!”
“购买冬衣所花费的成本,也有一半用在成衣的人工上。但人工这一项上,南海国的人工倒还比日本贵了,最有赚头的,还是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海布啊。”
黄作涛点了点头,不过脸上却是笑吟吟的,似乎并不因为冬衣利润薄了而有丝毫不满。
华哥看了看掌柜,好奇问道,“掌柜,这次南王的分级关税,我家商号拿到第几等关税优惠?”
黄作涛看了看华哥,没有说话。
“聒噪!随我去越后新潟收染料!”
黄作涛心情很好,留了三钱银子放在桌子上,他一甩袖子,哈哈大笑地离席而去。
华哥愣了愣,好奇地看着桌上的银子。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华哥跳出门外,快步追了上去。
“掌柜,掌柜等等我!我知道,是第三等不是?”
见两个贵客走了,几个衣服破旧的杂役从后屋走了出来,走到了屋里。他们把桌子和椅子收了起来,用抹布仔细擦拭着榻榻米上的鞋印,忙个不停。
酒屋的日本老板娘跪在酒屋门口,见两人走远了,这才碎步走了过来,收起了桌上的银子。
※※※
十月的苏州,太湖里一片烟波,雾霭百里。
一支平底船从那白雾茫茫中划了过来,破开那细细的湖浪,在那发黄的芦苇中愈行愈近。船头上,挂着一个红纸灯笼,上面写着复社两个大字。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公子一身淡色青衫,站在船头看着那满湖秋色,默然不语。
一片秋风扫过湖面,吹得那个公子青衫飞洒。都说读书人体弱。但那青年只是扬了扬眉头,并没有退回到船舱里。
不过这年头兵荒马乱,打秋风的并不只是天气。
青年正在看着那湖光水色,前面的芦苇中,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的炮仗喧哗声。
突然间,三条长船从水草中亮出身影。那每艘船上,都站了十几个手执刀兵的水贼。船头上高挂着几个灯笼,上面墨笔大书“复社”二字。三队明火执仗的水贼从芦苇里冲了出来,直扑这公子所在的小船。
一看到那些水贼,这边的船家噗通通跪在了船板上,不敢抬头。
这太湖上的水贼,剿也剿不尽。过往的商旅若是落了单,少有不被水贼抓住,要些银两的。陈举人陈老爷这次急冲冲赶到虎丘去参加千人会,这不,就遭了道。
不过那些水贼倒是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客船把身上银两交给出去,倒也不会害人性命。船上人虽然惶恐,但并没有张皇逃命的。
船家们只想着,这次陈老爷怕是要散财了。好在陈老爷在苏州朋友极多,便是身上细软被抢尽了,也不碍事。
船头上的陈子龙看着对面盗贼的船上,那大书“复社”两字的灯笼,皱眉不语。摇了摇头,他把目光转到那水贼船头,看了看船头一个身着银色锦衣,身材高大的男人。显然,那个衣着富贵的男人,是这群水贼的头目。
不过扎眼的是。那水贼头目的头上,赫然顶着一片方巾。
方巾虽是个小物,却也是有功名的才能戴的。这水贼头目想来也是湖边的富户出身,弄了个功名。既然有了功名,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又下水做这没本钱的买卖。
那边桨多,船走得快。没一会,那三船水贼就把陈子龙的小船围住了。这一群水贼倒是些有眼力的,见船头的陈子龙气度不凡,船头高挂复社灯笼,没有冲上船来。虚虚围在一丈之外,水贼里面一个中年人看了看沉吟不语的头目,转头朝陈子龙大声喝问。
“船上何人?为何挂这复社灯笼?”
这边几十把快刀之中,陈子龙面lou怒色,厉声反问,
“尔等何人?敢挂复社灯笼?”
船头那人的一身胆色,让面目狰狞的水贼们怔了怔。一身锦衣的水贼头目打量了陈子龙一番,拦住了想跳上去动粗的副头目,大声问道,
“公子莫非是复社中人?许都借了复社的灯笼,倒是多有得罪!我在太湖中带着兄弟们做次营生,为兄弟们讨碗饭吃,自然也要动些脑筋。公子莫怪!”
“有这复社灯笼挂着,水上的巡捕都不敢kao近。许都也是顺势而为寻个方便,公子莫怪!”
复社是明末江南的士人团体,影响力极大。
明代官员,都是科举制度产生的。学而优则仕,有功名的读书人就是候补官员,实为一体。官员为官几十年,必然会积累大量的财富,回乡置办田地,培养子侄又读书做官,像滚雪球一样。把那书香门第的规模越滚越大。大明朝几百年下来,缙绅阶级成为社会上一股极为强大的社会性力量。
天下虽是朱明,却也是读书人和天子共治之。
在明末,缙绅不甘于通过科举,以家庭力量谋求政治权利。更通过结社,形成了一种民间的团体力量。天下文社,以江南最多。而江南文社,又以复社为首。
复社最初由吴江知县熊开元组建,网络当地文人讲解儒学。
崇祯二年,复社合并了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昆阳云簪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武林读书社、山左朋大社、中州端社、莱阳邑社、浙东超社、浙西庄社、黄州质社与江南应社。
这一次整合,复社几乎统合了整个南方的士人社团。
这几天,复社领袖张溥在苏州办“复社”虎丘大会,江南名士云集,道路衣冠成群。应会的诸公子,都高挂着这复社灯笼,以明身份。张溥早和各处官员打过招呼。各州县广发文告,让衙役差办们照顾赶路的士子。一路上的关卡巡捕,但见到这复社二字的灯笼,那都是秋毫不犯立即放行。
许都笑了笑,左手摸着大刀刀脊,朗声说道,
“倒也不是许都一人借了这复社的灯笼,公子不知道,苏州城内外,如今已经是家家户户都挂起这复社灯笼了。”
听到那盗贼头子的话,陈子龙愣
了愣,喟然说道,
“荒唐!”
“我复社招牌,竟被鼠辈高挂。”
水贼们见那船虽然不大,但颇为富贵,想来油水不少。刚才一众人正想上去讹诈,却被头目按捺着不能上前,心里本来就有气。
这会,陈子龙一句泛着书生气的话说出来,更是引得那些水贼哈哈大笑,一时讥讽声四起。
那水贼头目也有些好笑地看了陈子龙一眼。拱手说道,“我看公子气度,不似俗人,敢问高姓大名?”
太湖中的水贼,古以有之。太湖茫茫,这些水民亦贼亦民,有时撒网打渔,有时扛刀做贼,剿也剿不尽。所图的,倒也不是伤人害命,无非是几两过路钱。陈子龙见这头目语气客气,倒对他没有恶感,想了想坦然答道,
“在下几社陈子龙,这便是应张乾公的要请,来苏州参加虎丘大会的。”
听到来人是陈子龙,那自称许都的水贼眼睛一亮。
“竟让许都撞上了陈子龙!”
惊喜地看了看周围的水贼一眼,那许都似乎看到了偶像一般有些兴奋,大笑说道,“在下东阳人许都,幼时也曾游学钱塘苏州,深知陈公诗名!不料今日竟在此遇见。”
许都拱手朝船上陈子龙说道,“许都今日得知陈公在此,不敢取公分文,但求陈公赐诗一首!也算应了许都的机缘!”
陈子龙看了看这个水贼头目,皱了皱眉头。
“荒唐!你当我是街头卖艺的杂耍么?”
“陈子龙倒不会为了几两银子,玷了自己的诗名!”
那些盗贼本来就不爽,听到这话,更是齐声大喝。不等许都说话,那帮人全跳进了水里爬上了陈子龙的木船。摇摇晃晃地木船上,七八个水贼亮出南海精钢大刀,对准了傲然挺立的陈子龙。
许都摇了摇头,喟然说道,“大樽公好胆色,不过今日不作一诗,怕是过不了我兄弟这关!”
陈子龙怒视着那些满脸胡须的水贼,摁着藏在腰间的短剑大声喝道,
“我陈家随宋高宗南渡以来,祖上只有散尽家财勇击倭寇的勇名,倒不曾有为贼人赋诗的笑话。先祖敢和金人浴血厮杀,陈某虽不才,也不怕尔等几个水贼”
一句话说出来,慷慨无比,倒是说得那些水贼一怔。
这许都虽是个水贼,却是个书香世家出生,只因看不惯官府作为才化尽家财投身为贼。他这样的人,最佩服的也就是那勇赴国难的英雄。如今鞑子自号大金,自诩金国后人,横行辽东蹂躏京畿。陈家既是随高宗南渡的名门,如何不让许都敬佩?
他以前只听说过陈子龙的诗名,但今天用刀逼着陈子龙,他才知道这人更是个慷慨激烈的勇士。
许都看着船头上,那刀剑包围中的陈子龙,摇了摇头。
“是许都唐突了!”
圆瞪着眼睛朝船头上的水贼们怒声暴喝了一声,许都突然间仿佛要吃人一样。
“给我下来!谁伤了陈公一根毫毛,许某人剁了他喂鱼!”
[倾情奉献]
一六二二 二八零节 虎丘大会
听到许都这一句暴喝。那一众水贼不敢再横,全部退了下去。许都朝陈子龙抱拳一礼,原路返回。陈子龙一船人虚惊一场,暗自惊奇。
船家急急爬起来撑起篙桨,飞快地往东面划去,渐渐近了苏州。
码头上,早已经站着迎接陈子龙的复社社友。
一个青楼丫鬟画着浓浓的妆扮,站在那几个社友的后面,探头张望。一见着陈子龙,她立即越过众士子,抢到陈子龙面前。众人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便让这丫鬟欺到身前,送了个名帖上去。
那名贴上面工笔写着“女弟柳隐”几个字,倒是引得周围周人眼睛一亮。
所谓柳隐,正是江南第一名妓柳如是。
这柳如是本是前朝故相周登道的小妾,因为被正妻逐出家门,所以流落青楼之间。此女生得娇艳,又能广交名士,此时已经是艳名远扬,号称江南第一名妓。柳如是也仰慕陈子龙的诗名,听说陈子龙要来苏州应虎丘大会。便让人来送贴求见。这等风雅之事,一时引得几个朋友议论纷纷。
陈子龙笑了笑,知道这些青楼女子打得是沽名钓誉的主意,把名帖随手交给了随身的小侍,并没有看。他脚下生风,只拉着迎接自己的众人,快步往虎丘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复社的招牌。道路上士人成群,南腔北调,个个都是高颂社主“张溥张如天”的大名,引以为豪。但其实那些人中,真的是复社弟子的,却又不多。大多是些想挤进复社的士子,自我标榜。等陈子龙到了虎丘千人石,各地的正牌社友大多到齐了。
各地社友按地域、支社名号分列,占满了整个会场。那人多的,已经难以挤进去了。
陈子龙只远远看到张溥站在最高处,对着千百有功名的士人,大声地说着什么。
“此海布一节,实乃南海盗贼伤我国本,士本,民本之计。江南织工千万,这海布一入,便把布价打落了三成,以至于织工不得生计,纺工不得口食。”
“天子只知爱财不知爱民,屡加征派。前年把田课由九厘。提高到一分二厘,民不聊生。如今张某座主周延儒周公又受jian人所害,弃官下野,朝廷中阉党余孽独大于内阁,竟提出和南海贼人交好之卖国之策。此贼却不知道,我江南民膏民脂,已经被历年加派搜刮殆尽,如今民本未复,又受海布冲击。如此下来,岂能不乱?”
张溥这说的是温体仁干掉周延儒,成为大明内阁首辅的事情。
因为日本一战之威,崇祯对穿越者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当年万历和日本战于朝鲜,日本人渡海而来也能和明军打个三七开,最后因为海上补给不足才退败。而南海国从琼州远赴千里,竟能在日本列岛登陆,击败德川幕府组织的十万联军。
崇祯算不上明君,但也不傻,知道自己手上的大明皇朝是个什么样的架子。他当然清楚,如今的大明皇朝,没有硬拼南海国的底气。如今之形势,大明必须重整朝纲。才能安边定国。
但崇祯想重整朝纲,这朝纲却不是他说得算的。
老滑头周延儒身为首辅,虽然不和东林党同声同气,但终究是个滑头,凡事不以国事为重。温体仁所言向南海人购买枪炮,训练新军的建议,让崇祯下决心支持温体仁。凭借崇祯的全力支持,温体仁翻出了周延儒贪污的罪证,把周延儒赶出了内阁。温体仁从此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明首辅。
但周延儒的势力,却也不简单。这江南的复社,和周延儒的关系就极不寻常。
历年会试按照惯例,内阁首辅政务繁忙,主试一事应该交由次辅担任。前年崇祯四年春举行会试之时,次辅是温体仁,理应由温体仁主持会试。但周延儒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就越俎代庖抢了温体仁的主试资格,主持会试,录取了张溥等一大帮复社领袖人物为进士。
温体仁素来和东林不和,以至于被骂成是阉党余孽。此时温体仁干掉周延儒成为内阁首辅,日子也并不好过,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南复社对他的攻讦。
温体仁说要交好南海国,集中大明力量扫平西北流贼,再用兵缓辽东局势,最后才解决孤悬海外的南海国之事。这个政策很合理,是真正了解大明朝力量和实际的政策。但这个政策要推行,第一个难过的就是江南缙绅的反对。而江南缙绅反对温体仁的政治表现,便是复社。便是东林。
复社中人,大多是江南富家子弟。通过复社买通学官获取功名,所花不菲。“童生府录一名,值银一百二十两”,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出得起的。江南纺织业最盛,这些人家中不是在江南有田地,佃户中有很多是kao纺织为生,就是经营布庄染坊的,完全kao土布生存。这些人,都是最恨海布的。
张溥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底里,让他们忍不住齐声叫好。一时间,士人们群情愤慨,都说要治那些款通南海贼的贪官,拿那些走私南海布的商人。
见这虎丘大会不讲道德文章,最后又变成了时政议论,陈子龙摇了摇头。
几社虽然是复社的支社,但是颇有不同。复社人多势大,筛选弟子只求是官宦子弟,只求不向投降阉党皇权,出卖士绅利益。领袖张溥更以干预时政为己任,团结天下士人,处处为江南缙绅之利益奔走。
而几社只有六个人。个个都是闻名江南的才子。陈子龙几个总说“结茅之人,何言时政?”只求通晓技艺掌握才能,为天子尽力。至于张溥那套干预时政,于千里之外操纵朝廷的手段,几社六子并不感冒。
陈子龙是江南诗词领袖,诗名极大。前几年几社并入复社后,诗歌一事上总以陈子龙为首,他本来也算是复社名人,本该坐到张溥那边去。但此时,见那些士子们群情愤慨,纷纷表示要为“严禁海布”“清除阉党肃清朝廷”一事出钱出力的情景。陈子龙总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
千人石上,张溥还在大声议论。
张溥当年中了进士,在翰林院交结官宦议论朝政,正是被温体仁奏了一本,这才弃官回到江南,一心办社。所谓有人在朝好办事,这会他的座师周延儒又被温体仁干掉,他哪里肯放过温体仁?
“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
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一句歌谣,讽刺温体仁把持朝政,操纵小皇帝。他这么一念,下面的千余人都是哄堂大笑。
站在千人石外围,陈子龙看着最里面的张溥,有点不舒服。
这边陈子龙正在腹诽这种干预政事的方法,那边却已经是群情激奋。这千余士人都是缙绅家族出身的读书人,很多利益都是相通的,此时一片“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热火朝天景象。张溥已经说完了,换了个人上去讲,他自己走了下来。
张溥看到陈子龙站在外围,赶紧让人去叫他,让他到云岩禅寺里议论“机要”。
陈子龙听到有人传话,抖了抖袖子,还是往禅寺那边走了过去。等他进了云岩禅寺,才发现里面已经是名士云集。复社领袖张采、吴昌时、户部尚书侯恂、前阁老冯铨、前光禄卿阮大铖都列坐其上,喝茶论事。陈子龙进去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坐在下席没有说话,只听着众人议论。
复社领袖之一的张采坐了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
“如今江南各州县牧守,多是我复社弟子。便是没有入社的,也有子弟入社,无人敢不听令。江南一地限制海布,只需我支会官僚便可,倒是好办。但两广之地。鞭长莫及。海布经湖广,沿江南下之布,阻无可阻。此番事情,尤为难办,非经朝廷不可。”
“温体仁如今初用,其势正张。一时之间想动他极难,事能不能成,在于东林领袖钱益谦能否相助。”
“若是东林一派能从中斡旋,此事便能行得。就是不知道钱蒙叟要价几何,做不做得。”
复社里面的人物,和东林党也不是完全合拍的。这次攻击温体仁,要钱谦益配合,众人一时都是面lou难色。正在为难之间,张溥推门走了进来。
“说得钱谦益有何难,我去做这事。”
扫视众人一番,张溥笑着说道,“此次若能成,便是大成,岂能拘泥于一事?拘泥一事,则应者不广。做事便要做大事,把看不惯温体仁的都拉进来。”
“诸位莫要愁眉苦脸,此事包在我身上。除了禁海布,还要上书减我苏松常嘉湖诸府的两税,复活有错的举人之籍,蠲免民间滞纳的税银。以此行事,才能聚齐力量,压住那温体仁。”
听到张溥的话,众人云雾顿开,点头不已。
众人开始凑银子,每一万两为一股,没多久就凑了二十股,合计二十万两。张溥算了算,只说不够。但他又说可以再去太仓松江一带筹集,让大家不要担心,此事定成。
坐在下首的陈子龙听到这里,见一众人又要以行贿遥控朝廷,实在是忍不住了。放下了茶杯,他和坐在他旁边的应天巡抚张国维问道,
“如今西北流贼无数,倘若江南减税,朝廷如何平贼?”
张国维看了看这个诗名满天下的年轻人,抚须笑道,
“卧子稍候,此番论事完毕,便是诗会。届时卧子兄定不要藏艺,负了今年盛会的盛况。”
[倾情奉献]
一六二二 二八一节 变局
二八一节变局
太仓州北面靠近长江的地方。(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是一个富裕的小村子。这会已经是二更时分,整个村子都已经睡下了。漆黑黑的夜里,那零星散落在小河两边的院子很安静。
但很快,一线长长的火把出现在那极远处的夜幕中,打破了那一份安静。那一条长长的火把队伍像是一条可怕的火龙,一头扎进了那一片院子,顿时把整个天地都烧了起来。院子里烧起来的冲天火焰,把方圆几里都照得通明。那大火中,手持水火棒的衙役追逐着从大火里抢夺海布的男人们,棒打不止。
驴马的嘶鸣声,孩子的啼叫声,女人的哭泣声汇成了一片。
大火之间的晒谷场上,那个头发花白的族长跪在地上,带着村里最说得上话的几个人,泣不成声地在太仓州同知面前不停磕头。老人额头上的沙砾越来越多,渐渐磕出了血。
但那跳动的火光中,中年文官坐在一个敞天的竹轿上,脸上却是一片铁青。
满村的火光越烧越旺,把这个村子所有的财富烧了个精光。男人们渐渐绝望了,放弃了抢夺海布的无谓行为,跪在了衙役的水火棒下。长泣不起。
但突然间,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从火光里冲了出来。趁那些衙役们不注意,她一头撞在了知州同知的胳臂上,把那坐在轿上的中年文官撞到了地上。
“我咬死你个狗官!”
这个村子的海布被烧,下半年的生计眼看无望。大人吃饭都成问题,怀里的孩子显然是养不活了。那农村妇女气急攻心,居然一口朝那知州的耳朵咬过去。
但她的嘴巴还没咬到,就被同知后面的师爷一脚踹了过去,踢在了地上。旁边的衙役们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长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们又冒出一脑袋的火出来,冲上去一顿乱棒,把那女人打了个半死。那襁褓中啼哭不止的孩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棍棒,不知道被那个打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见村里的孩子被打死,几个男人眼睛血红,突然大叫着冲了上来。但走到半路,就被族中的中年人们死死拉住,扑倒在地上。这些中年人活了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衙门里的老爹,都没见过县太爷。这些村民小商贩,平日里是断然惹不起官爷的。衙门里的衙役头目,要你死就死,要你活就活。
衙役头目尚如此,县太爷就更厉害了。而如今,比县令更大的知州同知亲自带队来禁海布,年纪稍大的村民。自然知道其中轻重。他们不愿让村里后生上去送死,赶紧拉住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