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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楚度目光悠然,有意无意地在我和公子樱身上掠过:“就让长老见识一下,楚某月法的最后变化。”
“镜!”金黄色的圆月前,神奇地升起了另一轮月亮。光华鉴人,辉影虚幻,清渺而无法捕捉。——这是镜中的月!
“花!”干枯的花枝从虚空绽出,鲜花盛放,花瓣上流烁着斑驳的月光。——这是花中的月!
“水!”升起的月轮分明是水中的倒影,摇曳荡漾,时而碎成涟漪,时而连成一片。——这是水中的月。
“月!”楚度傲然一指,圆月满野,天崩地裂,虚空猛然震动,黑暗像碎石纷纷坠落,现出观涯台的原形。
我倒吸一口凉气:“他把镜花水月大法彻底融合了!”
“叮”的一声清鸣,公子樱的琵琶透出一道清艳的翠光,映得他须发皆碧。琵琶颤个不停,腹内的一点黛眉刀似要蛟龙出水,破空飞出。
手按琵琶,翠光渐渐隐没,公子樱抬首一笑:“一时失神,连刀也控制不住了。”
“轰”,观涯台上,地动山摇,天翻地覆。圆月笼罩下,日月星辰化作虚无的幻影,飞快消逝。台沿的符篆像烧滚的粥沸腾起来,八根云柱晃动,摇摇欲坠,黄钟大吕发出嘈杂的噪音,雕刻的群山像蛇皮层层剥落。
梵摩悚然动容。
“咣当”一声巨响,东面的古钟猛然炸开。梵摩低喝一声,伸手虚点,纷飞的碎片在空中重新聚合成钟形,挂上台角。
“咣当”,西首的古钟也接着炸开,沿台面裂开一道深纹,附近的字符化作袅袅彩烟蒸腾。
楚度面色微红,不断催发法力,圆月光华如水银泻地,瀑泉滚流。爆炸声响彻云霄。北面的两座巨钟也轰然炸开,支撑的云柱猛然抖了一下,霞光瑞气变得黯然失色。
梵摩的脸上蓦地恢复了平静:“魔主的法力惊世骇俗,只是能支撑多久呢?纵然毁掉观涯台,怕也要元气大伤。”
公子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杀了梵摩,楚度回魔刹天的路便不好走了。”
我心中雪亮,楚度即使除掉梵摩,也将在莲华会后迎来吉祥天倾巢出动的追杀。一旦公子樱倒戈相向,清虚天高手配合吉祥天两路夹击,楚度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只要围困住楚度,不让他返回魔刹天,他们便可趁虚率军攻占魔刹天。
关键就看在公子樱心中,魔刹天与吉祥天孰轻孰重?后者的实力底蕴更为雄厚,按常理,公子樱应与楚度联手,先灭吉祥天,双方再一决雌雄。然而,楚度的力量、野心更让公子樱忌惮,吉祥天却持守衡之道,断然不会先撕破脸,侵占清虚天。
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中一凛。梵摩反复劝诫楚度,实则是向公子樱暗示吉祥天决不妄燃战火的立场,打消清虚天的顾虑,从而破坏魔刹天与清虚天的合盟。只要楚度一死,清虚天再不济,也可保住自己的地盘。
梵摩一言一行,平易谦和,却步步暗合兵家谋略,堪称不战而屈人之兵。
“轰隆隆”,观涯台纵生无数道裂纹沟壑,满目狼藉,台角八钟尽毁,符篆乱窜,八根云柱像狂风中的树干,摇晃抖索。
楚度是铁了心要杀梵摩立威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魔主一心赶尽杀绝,可知天地之威,非凡人可以想象?”梵摩言辞中隐隐带了一丝怒意,双手结出繁复的法印,直指苍穹。
观涯台上空的光斑倏然隐去,仿佛揭开了面纱,露出一方惊心动魄的奇象:无数冒着火焰的陨石在空中呼啸飞掠、碰撞、爆炸。一条条金色的天河沸腾翻涌,喷涌出赤红的岩浆。光彩耀眼的星辰时而激射出艳丽的光线,时而被黑色的深洞吞噬······。
我身躯一震,几乎连脚也立不稳了。只觉得一股庞大无匹的生气从上空直贯而下,犹如天河倒泻,源源不断地冲入观涯台。
一束灿烂的光芒从梵摩体内喷射而出,直冲青霄,与上空庞大的生气交织辉映。
观涯台霎时爆发出刺眼的光亮。消逝的日月星辰一一浮现,流转升落,迷离生彩。无数道温厚湿润的气息犹如千龙入海,万鸟归林,从四面八方涌向观涯台。涛声激荡,滚滚江河环绕台沿四周奔腾流淌,溅起碎雪残玉,继而化作色彩鲜艳的符文。
“嗡——嗡——嗡”,钟声洋洋盈耳,宛如浑厚天籁齐鸣。八口黄钟大吕同时浮上台角,镌刻的群峰苍翠巍峨,散发出草木的清香。
观涯台重新焕发出浩浩荡荡的天地气势。
一时间,我和无颜、公子樱都愣在当场,瞪着上空的异景,完全不能置信自己的眼睛。
火焰、沸流、闪耀的光雨、暴乱的气浪······,这片从未见过的崭新天象仿佛只是一个搭出来的空中戏台,又像是一面神奇的宝镜被嵌入了吉祥天的云霄,而周围是风和日丽,天色祥和的镜框,瑞气缭绕,白云彩霞悠悠浮沉。
“那是一个宇!”楚度震惊地喝道,满月的辉光如苍白的剪影,暗淡失色。
“原来是一个宇,吉祥天上空居然存在着一个宇!”我喃喃地道,这个宇和迷空岛上的宇迥然不同,变幻万千,狂暴混乱,瑰丽多姿又诡异神秘,甚至让我觉得隐隐不安,仿佛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它先前像是被封印,如今被梵摩解开,引导它的力量贯入观涯台,同时激起附近的地脉灵气,汇成天地合一的威势,硬生生压制住了楚度的月法。
人力有穷,楚度法术再高明,也不能击溃一个宇,何况这个宇蕴含了难以想象的神秘力量。我们目睹的,可能只是它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魔主可否就此罢手?”梵摩神情委顿。解开封印,引导天地之气明显耗费了他大量的法力。即便如此,楚度也拿他没辙,只要观涯台不毁,梵摩就永远杀不死。
略一沉吟,楚度当机立断:“就依长老所言。”眺望上空,灼灼异彩在眼中一闪而逝。
梵摩如释重负,双手结出法印,按向空中。与此同时,云洞霞窟里的长老齐声唱喏,千万道气劲迸发,利刃般强行切断了宇和观涯台的联系。
上空像沸水一样翻滚,仿佛一头挣扎的困兽,在竭力抗拒封印。梵摩变幻双手法印,猛然喷出一口精血,手印结成似火红莲,忽上忽下,连续八次按向上空。
我心中忽动,牢牢记下梵摩手印的姿势。收回目光时,发觉楚度、公子樱也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梵摩的双手。
上空的光彩慢慢暗沉,宇像雾里的影子一点点隐没,云霞层层覆盖,铺上最后的幕布,最终化作一片明亮的光斑。
“敢问长老,上方究竟是何妙境?”公子樱问道。
梵摩脸色有些难看:“此乃吉祥天禁地,不便透露,还望樱掌门包涵。”
我暗想,梵摩如果在决战开始就解开封印,未必会败给楚度,至少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他直到万不得已时,才借用宇的力量,显然另藏蹊跷。
“解开宇的封印,很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月魂忽然道。
“梵摩不是吐血了嘛?”
月魂沉吟道:“封印这样的宇,不是喷几口精血就能做到的,一定别有奥秘。”
螭洋洋得意地插嘴:“这个秘密,我略知一二,快点虚心求教吧。”
我不禁气闷:“老子辛苦闯三关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条地头蛇指导窍要,现在倒卖弄起来了。吉祥天的禁地再奇妙,也和我没关系,你不说也罢。”
“大爷是龙!不是蛇虫!不要败坏我的名誉!”螭气极败坏,暴跳如雷,脸涨得黑里透紫,居然动了真怒,让我有些惊讶。
月魂轻叹一声:“楚度说,暂时的存在没有意义。但对拥有永久生命的魂器,什么才是意义?不断更换的主人,不断流逝的岁月,不断被主宰被利用,留给我们的又是什么?——只有名声。很可笑吧?最虚妄的名誉,却是魂器唯一可以抓牢的东西。”
我这才明白螭大动肝火的原因。
螭嘟囔道:“大爷的主人,必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高手。如果你连这三关都闯不过去,还要我帮忙舞弊,又怎配使用螭枪?”
我讪讪地道:“事实证明,大爷你的眼光是雪亮的。”
螭重重地哼了一声,拿足架子,才闷声闷气地道:“在吉祥天之外,可能还有另一重天。”
“你说什么?”我又惊又骇,全然忘记了在与螭神识交流,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楚度、梵摩、公子樱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至于无颜,独自坐到角落,消遥自在地品尝云水露华,一派置身事外的样子。
“抱歉,刚才没有听清梵长老的话。”我只好随口掩饰。
梵摩涩声道:“魔主的要求我已经做到。樱掌门,林公子,无颜公子,请说出你们的要求。”
无颜扬声道:“莲华会后,我想周游天下,四处转转,长老没有什么异议吧?”分明是不愿被吉祥天控制。
梵摩微微一愕,看了看楚度,对无颜劝道:“如今北境大乱,公子千金之躯,何必涉险?不如先问问无痕掌门的意思,再做决断。”
无颜丢开杯盏,长笑:“洗落胭脂泥,推盏笑别离。愿为蒿莱鹤,不着千金衣。我意已决,望长老成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他心思,心中既黯然,又为他高兴,还有一点点羡慕。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无颜那样潇洒地摆脱所有的羁绊,放弃一切。然而,这究竟是本心的选择,还是逃避?
挣脱了欲望的生命,还有意义么?
“公子才是真正得道的人啊。”梵摩仰天长叹,终于应允了。
我想起螭的话,忍不住问:“梵长老,我能否进入上空的禁地游览一下?”宇内蕴藏的庞大力量犹如磁石,强烈诱惑着我。毫无疑问,楚度和公子樱也对那个宇动了心。
梵摩面色微沉:“林公子说笑了,既然是禁地,怎容外观?何况以你未入知微的道境,进去只是九死一生。林公子还是换一个要求吧。”
我默默沉思了一会,法宝、丹药之类的东西,只要空空玄在,我就不怕断货。法术秘笈我也够多,无需向吉祥天索讨。
“我想知道莲华使者是如何找到我的?当日我自问行踪隐秘,又远在黄泉天天壑边,贵使怎会知晓?”这个疑问不搞清楚,我始终有被毒虫死死叮上的感觉,寝食难安。
“未入知微境界的人、妖,只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吉祥天都可清晰查出他们的位置,并非特意派人跟踪林公子。”梵摩微微一笑,“稍后请公子往天刑宫一行,自知分晓。”
我的心不由一沉,直呼棘手。照这么说,我的形迹岂不是长久暴露在吉祥天眼中?定要想个法子解决才行。
这时,只剩下公子樱一人了。他低眉沉思,手指在琵琶弦上轻轻滑动。“叮”的一声,清越琤琮的乐音刺破云霄,仿佛一缕激荡的刀光。
“我的要求和楚兄差不多。樱想与天刑宫首座长老一战,不知梵长老可否代为应允?”他温文浅笑,目光落在了楚度身上。
众人哗然,梵摩神色木然苦涩。
谁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公子樱选择了与楚度结盟,绝然向吉祥天挑战。
楚度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敬意。
向吉祥天宣战,也就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吉祥天败亡之后,公子樱要独抗北境第一高手——所向无敌的楚度,面对你死我活的惊天一战。
这兴许是双方早就商定好的,包括今日两人分别向吉祥天的最高掌权者挑战,无疑也是事先约定。
然而,梵摩已向公子樱暗示了某种承诺。万全之策,莫过于公子樱坐山观虎斗,让吉祥天与魔刹天火并,再收渔人之利。这本是最明智的战略,进可攻,退可守,避开与楚度这样可怕对手的交锋。
公子樱却做出了出人意料的选择。这是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豪气,还是源于一点黛眉刀不甘寂寞的清鸣?
“好!楚某保证,无论将来如何,定会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楚度沉声对公子樱道。
“我也想对楚兄说同样的话。”公子樱平静地答道,碧翠的刀气仿佛跃上眉梢。在优雅清贵的丰神下,原来也闪耀着金戈铁马的锋芒。
梵摩宛如一尊铜像,陷入了沉默。隔了许久,他冷冷地道:“亿万年来,历届吉祥天天刑宫的首座长老虽然各有其名,但只有一个尊称——天刑。妄扰北境者,代天刑罚!吉祥天反对战争,但决不逃避战争。樱掌门的要求,我替天刑首座答应了。”
他闭上双目,再也不看我们一眼:“天色不早,诸位一路奔波劳顿,不妨在菩提院休憩养神。明日此时,再领各位前往天刑宫。”
当下,几位长老带着我们各自进入云窟休息。甫一进入,顿觉浑身舒爽清凉,浊气尽消。云窟口虽然只有一人多高,宽不过丈,里面却极为宽旷深远,丽霞为榻,彩烟做几,四壁白云如绵,呵气即化成清泉滴落,甘香芬芳。
我运转镜瞳秘道术,四处张望。窟顶云雾缭绕,探伸出一根根水晶般透明的藤蔓,纵横缠绕。如果不是镜瞳秘道术,完全瞧不见。藤蔓上结满乳白色的浆果,鲜艳欲滴,果皮上犹自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我随手摘下一个,薄薄的果皮轻戳立破,流淌出紫红色的浆汁,吸入口中,初始仿佛吞下一簇滚烫的火苗,随后在腹内化作清冽的甘流,一直凉透到脚心,端的是滋味奇妙。
“吉祥天的人还真会享受。”我靠在云壁上,思量明日的天刑宫一行。
“小子,你对那个宇不感兴趣吗?”螭神秘兮兮地道,“它可是吉祥天最大的秘密,连隐无邪这样的长老都不清楚哩。”
我摇摇头:“它已被封印,我虽然记住了解印的手势,但梵摩一直坐镇观涯台,根本无法进入。”
螭怪笑一声:“谁说一定要从观涯台上进去?通往那里的捷径,就在你的头顶上。”
我目瞪口呆:“老螭,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大爷从不信口开河,我的上一个主人曾经亲自试过。”螭哼道:“不然你以为云窟顶上的藤果是怎么长出来的?吉祥天的高空中有一棵苍穹灵藤,吸天宵之气而生,御烟霞云彩而长,枝藤蔓延伸遍布了每一处有云霞的地方。只要攀上苍穹灵藤,就可直通那个神秘的宇。”
我又惊又喜,稍作踌躇,决心一探究竟。
轻轻一跃,我攀上藤蔓,双手刚抓牢,掌心忽然传来火燎般的刺痛。定睛一瞧,藤蔓内钻出密密麻麻的毛刺,几乎穿透息壤。松开手,毛刺又缩了进去。
螭道:“幸亏你有息壤护体,否则被苍穹灵藤的毛刺钻进体内,至少昏迷一个月。”
我小心翼翼地顺着藤蔓而上,穿过窟顶的云层,越爬越高。举目四望,云海浩淼,波澜壮阔。有的地方白茫茫一片,有的地方紫红如锦,色彩斑斓。无数根晶莹剔透的藤蔓穿梭其中,仿佛一张织天巨网,覆盖苍穹。
“只要一直踩在灵藤上,云气就会自动裹住你,不会被吉祥天的老头们发现。”在螭的指点下,我沿着藤蔓七弯八拐,上绕下转,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一根根灵藤永无止尽,像繁复杂乱的迷宫,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到后来,我心中竟然隐隐生出了一丝惧意。周围静寂无声,云霄冥冥,愈发显得人力渺小而微弱。
“向左,不对,应该是走右边那一根灵藤。等等,让我再想想。”螭抓耳挠腮,犹豫了半天道。
“到底是哪里?”
“嘿嘿,隔得太久啦,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我们大概走错路了。”
我顿时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螭讪讪地道:“要不,我们回去算了?”
折腾了半天,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偃旗息鼓,打道回府。途中一处,十多根藤蔓交织成尖耸的圆锥,锥尖上的藤蔓向外环延,形成一连串醒目的藤圈。我忽觉眼前的一幕异常熟悉,似乎从前在哪里见到过。
猛地停下脚步,我喝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废话。”螭垂头丧气地道,“这里是先前我们来的路。”
“不对!”我指着锥形藤圈,断然道,“过去我一定见过它!”
螭愣道:“难道你梦游过吉祥天?”
“天?”刹那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我激动得浑身发抖,嘶声道:“是自在天!在自在天的地图上,我亲眼目睹了此处藤萝的形状!”
“是自在天!那个宇,一定是自在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知北游 第十八册 第八章 天壑
纵横交错,无限延伸的藤蔓,仿佛一根清晰的线索,将我脑海中许多支离破碎的谜团串连起来。
为什么得到过自在天地图的人大都凶多吉少,什么样的势力才能令他们神秘失踪?谜底昭然若揭。
然而,如果那个宇是传说中的自在天,为什么吉祥天要死死守住这个秘密呢?如果只是为了敝帚自珍的私欲,他们为何要将那个宇封印起来?早就可以大举向自在天开拔,直奔幸福生活了。
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慢慢回忆自在天的地图,我决心继续前行,一探究竟。虽说我没有完全记住地图,但好歹也留下了七、八分印象,再加上螭,应该能走对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云气渐热,云霞仿佛火烧一般,熊熊翻滚。藤蔓的颜色也变得紫里透红,纠缠成千奇百怪的形状。
“再往左,攀上中间的灵藤!这下不会错了,我们很快就要到达那个宇了。”螭忽然兴奋地叫起来,前方的藤蔓尤其粗壮,向上弯成巨大的拱形,犹如一座彩虹桥,跨向云霄深处。两侧细长的灵藤犹如尖锥,纷纷向外伸展,仿佛虹桥张开的翅膀。
我的脚刚要踩上桥形灵藤,心中蓦地闪过一丝危险的警兆。在自在天的地图上,此处特别标识了许多颜色鲜红的“叉”形,与其它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不由地缩回脚步,仔细察望。附近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藤蔓微微有些摇晃,云霞翻涌得更激烈一些。然而,那张自在天的地图决不会多此一举地添上标识,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别磨磨蹭蹭了,快点上,你明天还要赶回来哩。”螭急躁地嚷嚷,这一路反复摸索,至少花了四个多时辰。
我沉吟道:“当年你主人经过这里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能有什么异常?”螭不解地道,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主人走上这座藤桥的时候,步伐忽左忽右,十分奇怪,像是为了避开什么东西。”
我心中一寒,连昔日天下第一高手都要小心翼翼,可见其中凶险。我更加不敢大意了,索性静立不动,放开神识,精神宛如无形触手向藤桥延伸而去。
刚开始,神识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只是像探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空洞,越向内延伸,空洞就越广阔。但随着神识的不断深入,我发现在空洞极处,又有许多向无尽虚空辐射的空洞,这些空洞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生出极强的吸力。刹那间,我的神识犹如脱缰的野马,发疯般地挣脱我的控制,冲向空洞。
我大惊失色,如果神识彻底脱体而出,我会变成一个失去意识的傻子。与此同时,神识内千万个漩涡激烈旋转,急速收缩,竭力把神识拉回来。
“怎么会这样?”螭骇然大叫,在神识内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几乎无法稳住身形。
我头痛欲裂,神识变成了一个战场,在空洞与漩涡的拉扯中急剧动荡。就像天空中的风筝,脆弱的线在狂风中摇摆,随时会断裂。
“不能这样下去了,你要快做决断!”月魂清鸣一声,明澈的光辉洒满神识。神识稍稍稳定了片刻,又猛烈震荡起来。
此时,我想要转身逃跑已经不可能了。空洞的吸引力不断增强,神识渐渐遥远,变成了一颗渺不足道的微尘,在无垠的空洞深处迷失。我的神智开始模糊,往事潮水般涌现,又不断消逝。
不再犹豫,我凭着脑海中仅剩的一点清明,控制住身躯,施展神识气象术的刺字诀,冲上藤桥,紧追神识而去。
轰然一声,四周景物变幻,藤桥消失了,茫茫天地中,只有一个个密布的空洞,通往不可知的深处。在某一个空洞内,陷入了我的神识。我扑入空洞,与神识重新合而为一。
“这是哪里?”我听到自己如释重负的喘气声,在沉寂的四周久久回荡。
“我们可能在苍穹灵藤的根须内。”螭发了一会呆,用不肯定的口吻道。
“根须内?你的意思是我们正在苍穹灵藤里面?”我将信将疑,在我看来,藤桥上分明设置了许多极为厉害的法阵禁制,所以才会吸取神识,并将我也吸入了阵法中。何况这里空荡浩淼,何来藤木的迹象?
螭哼道:“苍穹灵藤的奇妙哪是你想象得到的?它吸取天气云霞生长,早就不再是单纯的植株了,更像是一种‘气’。”
“螭说得有点道理。”月魂沉吟道,“唯有如此,你的神识才会被苍穹灵藤当作气吸入,险些成为它生长的养料。我也能感觉到,这些空洞是一个个凹陷的巨大气洞,悄无声息地吞噬天地灵气。还有那个‘宇’,光靠人力是很难封印的,吉祥天应该是借助了苍穹灵藤的力量。”
我目瞪口呆,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能够结果抽藤的苍穹灵藤竟然不是植物,而是一种具有生命力的“气”。试问,气又怎么可能成为生命呢?
“什么是生命?”月魂反问我。
我脱口而出:“能呼吸的血肉之躯。”
“呼吸吞吐的,不正是气吗?藤果不就是苍穹灵藤的血肉吗?既然呼吸是生命的标志,那么气当然应该被看作是生命。”
我茫然无语,一时难以接受这种荒诞的说法。月魂续道:“什么才是生命?你始终只能局限于一个人或者妖的角度来看待。你的认知永远是不够完满的。就像楚度、梵摩、无颜或者公子樱,坚持的道也只能从自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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