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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不知为何,魔刹天的气候与红尘天迥然不同,不但滴雨不落,反倒干旱燥热,空气仿佛弥漫着窒息般的灼热火烟。原本苍翠的林木冒出一丛丛枯黄,叶片卷曲发焉,山坡上的野草稀稀落落,到处可以望见一条条干涸的河床。
“魔刹天也变了,北境的末日不可更改了。”阿凡提神色黯然,发出沉重的叹息声。虽说北境破灭在即,但多数人仍旧心怀侥幸,直到此刻,才真正接受注定的宿命。
“魔主大人会带领我们找到自在天的。”龙眼雀犹豫地道,通过心镜窥知,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会让你们大多数人都活下来。”我沉声道,只要****之道圆满,我便可迈出那最后一步,成为北境般的无上存在。
“不好了,有士兵中邪了!”龙眼鸡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大呼小叫。
“中邪?”我心中一凛,急忙赶过去。中邪的妖怪佝偻在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皱,头发渐渐变白。没过多久,他就像苍老了几十岁,肌肉干瘪下去,薄薄地包住骨骼,活像一具骷髅。





知北游 第二十五册 第十四章 天地异变(下)
周围的妖怪纷纷惊呼,连连向后退避,不敢靠近这个中邪的妖怪。有人神色惊恐地低语:“我们一定惹怒上天了,才会遭到上天的惩罚!”
“住口!”我眼看妖军出现了一阵骚乱,当即大声喝止。
“你们仔细看看,这名士兵绝非中邪,而是被天壑爆炸时的时间法则冲击,才会加速衰老!”我高高举起中邪的妖怪,向众妖展示。这个妖怪已经老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喉头咕咚了几声,便气绝身亡。
妖群中有个兔妖嚷道:“天壑爆炸的时候,他好像被卷到气浪里去了,还摔伤了腰!”
我放下妖怪的尸体,道:“你们放心,只要未被天壑爆炸波及,就不会有事。”
“我,我也被气浪撞了一下!”一个长相憨鲁的狼妖将领颤声道,周围的妖怪立刻闪开一片空地,躲得他远远的。
狼妖愈发惊慌,胡乱摸索着自己的脸,尖叫道:“我怎么了?我变成什么样了?你们为什么跑,快告诉我,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的叫声越来越尖利,说到后面,声音竟然变得又细又尖,宛如女子。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满脸的络腮胡子根根脱落,粗糙的皮肤生出了光泽,逐渐白嫩起来。
“你,你居然变成女妖了!”兔妖指着狼妖惊叫。
狼妖面色苍白如纸,慌乱地伸手一摸胯下,动作僵住了。他呆呆地望了望四周,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会这样?我奎土可是十代单传啊!”
众妖越发悚惶了,许多在天壑前受过伤的妖怪更是变成惊弓之鸟,狂躁不安,恐慌的气氛像瘟疫一样传播开。
阿凡提眼见不妙,当机立断道:“只是法则冲突,尔等无需惊慌,静观其变。谁再敢妖言惑众,斩!”
在阿凡提、龙眼雀的强行勒令下,大军继续一路疾行。我把受过天壑波及的妖兵集结起来,自成一队,与其他妖怪隔开,由我亲自带管。
没过多久,大多数妖怪已经开始异变,异变的情形千奇百怪:有的只是受时光法则影响,或是衰老,或是倒退成了嘻嘻哈哈的孩童;有的像充气般变成了一个大胖子,体形肥硕得连路都走不动;有的身上长出各类器官,或是多了一只眼睛,或是生出了翅膀;还有的变得神神叨叨,自称获得了天人感应的超能力,预卜吉凶,明断祸福。
在他们身上,无不充斥着法则残留的痕迹。我以替他们疗伤为名,一边体会各种法则的奥妙,与道轮的传承相互验照,一边磨砺心镜,窥探精神世界的种种****。
“魔主大人,我还能变回去吗?”狼妖奎土跟在我屁股后面,哭丧着脸,追问不休。
我瞥了一眼他微微鼓起的胸脯,道:“难!不过变成女子也是一番难得的体验,对你提升境界或有益处。”
奎土哀怨地道:“魔主大人这话说的,我家里还有几十个如饥似渴的婆娘啊,难道要我体验怎么戴绿帽子?就算有益处,那也是其他公狼得去了。您行行好,大发一下神威,让我重振雄风吧!”他眉尖弯弯一挑,眼波盈盈流动,看得我一阵恶寒。
奎土之所以由雄变雌,是受到了阴阳法则的冲击。阴阳逆转、乾坤倒持的法门,道轮的精华里有一些,晏采子感悟的易经里也有一些,但我对此造诣平平,不知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把奎土变回去。
从奎土和这些变异妖怪的身上,可见北境法则包罗万象,奥妙无穷。要不是恰逢坏空,天道衰竭,我没有一点胜算的机会。
“你要我为你施法治愈,就必须敞开心胸,对我全心信任。你能做到吗?”我沉吟良久,对奎土道。
纵观北境法则,基本以物质为主,本质是“实”。而我的****之道根植于精神,本质是虚。若要颠覆北境法则,只有从“虚”处着眼。
龙眼雀尝言,万物的本质源于精神。这句话虽然有失偏颇,但物质与精神乃是一体两面是没错的。我追踪夜流冰时,无意中见过一个纯精神构成的宇,在那里,必然是物质为虚,精神为实。
可见实和虚,不过是手心手背之分。既然如此,我大可以凭借精神转换物质,来个翻手为阴,覆手为阳。
“魔主大人,真,真要这么做?”奎土迟疑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我面色一沉:“你对本座还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吗?”要以****之道逆转阴阳,就要深入他的意识,双方精神相融,再由我为主,以精神改造肉体。在这个过程中,奎土必须全力配合,不能生出半点抗拒。不然轻则他变得不男不女,重则我神识受创,心镜蒙垢。
奎土脸色发苦:“毫无保留?”
我正色道:“毫无保留。”
奎土一咬牙:“好,我豁出去了!”他猛地撕开衣衫,露出白嫩尖翘的****,闭上眼道,“魔主大人,我已敞开心胸,毫无保留!”
我顿时头皮发麻:“你这是做什么?快穿起来!本座是要你精神上毫无保留!”
奎土楞了一下,哀嚎道:“还要精神上?魔主大人,虽然我身子变成了女的,可我喜欢的还是女人啊!你要我在精神上对你,对你那个,我做不到啊。”
边上已经有几个小妖下意识地躲开了,还窃窃私语道:“魔主大人重口味啊。”“听说不求肉体,只求精神的境界叫做臆淫。”
我哭笑不得,只好对奎土详细解释了一番。他是我对北境小试牛刀的战场,也是精研****之道的试验品,自然要小心对待。
即便如此,奎土仍然将信将疑:“照您这么说,我只要想着自己变回男人,就能真的变了?魔主大人,您,您没有被天壑波及大脑吧?”
无需天壑,你也一样被波及大脑啊。我瞪了他一眼,心中暗叹,高处不胜寒啊。不过这帮凡夫俗子,倒也偶尔能带给我一丝乐趣。
回想起来,随着道境渐深,我又有多少日子没有开怀大笑过了?
常人简单的乐趣,我如今再也不可得了。




知北游 第二十五册 第十五章 一念生万象(上)
一路行军,天气越发燥热,途经的植被也渐渐稀廖。山色泛黄透褐,大片藤木枯萎凋落,裸露出布满裂纹的焦黄色泥土,仿佛被高温熏烤过。
“轰!”一团屋舍大小的火球无中生有,在大军左前方猛然炸开。****的焰星纷纷溅在山坡上,点燃干枯的荒草。转眼间,熊熊火海漫延山坡,映得天空一片红光。
妖怪们并未慌乱,大多神色木然,拖着疲惫沉重的腿,绕开火海继续前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烈火了,越是深入魔刹天,火势越频繁,往往每过一个时辰就会出现。举目远眺,鸟雀惊飞,魔刹天的大地上不时冒出滚滚浓烟,山林接二连三地陷入火光中。
烈焰凭空而生,水浇不灭,出现得毫无征兆。这是虚空中冒出来的火,赤中带紫,光华耀眼,蕴含法则之力。只有等火焰中的法则之力消耗殆尽,才会自动熄灭。
“魔主,时辰已晚,将士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早就劳累不堪。不如就近扎营休息一晚,明早再启程赶往鲲鹏山。”阿凡提匆匆走过来,向我提议。
他虽然神情镇定,但内心的焦虑没能逃过心镜映照。我随口道:“阿翁是在为低迷的士气担忧么?”
阿凡提苦笑道:“魔主明鉴。本以为大军返回故土休整,可以重振士气,养精蓄锐。可如今的魔刹天也在加剧坏空,大地干旱,烈火肆虐,家园满目苍夷。将士们心情不佳,士气难免持续低落。”
我淡淡一笑:“我听说不少人都嚷嚷着要解散大军,各自返家,不愿再去鲲鹏山了。”
“只是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私底下胡乱说的。”阿凡提老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是属下安抚不力,还望魔主恕罪。”
“天地破灭在即,大家人心惶惶,这也是常情。”我缓缓摇头,“说到底,是他们对我这个魔主没有信心。罪责在我,阿翁何需替我揽过?”
阿凡提长叹一声:“魔主体察下情,胸怀豁达,可惜入主魔刹的时间毕竟太短了,一时难以收摄人心。我担忧军心继续涣散下去,会有不少士兵脱离大军,私自逃跑,不知魔主有何良策?”
我冷笑道:“他们以为逃回家就能苟延残喘?这是天地大劫,谁也躲不过去。天精肯定大举进入了魔刹天,妖怪若不抱成团,必然被天精一一击杀。你不用担心大军溃散,我自有法子驱使他们。”我唤出绞杀,密语了几句。绞杀轻笑数声,化作一缕微不可辨的红芒掠向天际。
没过多久,前军忽然鼓噪不前。一座火焰形成的巍峨巨山横阻在前方,烈焰吞吐摇曳,火光直冲云霄,热浪夹着烟火气到处喷涌,周围赤地千里,岩浆横流,空气像水波一样晃动不休。
我定神察看片刻,想要绕过这座庞大的火焰山,必须从向北的红岩高原攀爬而过。那片高原地势陡峭,多是嶙峋岩石,极难翻越。眼看暮色渐重,我只得下令大军驻扎安营。
“过去这里根本没什么火焰山,应该是虚空之火勾动了地火形成的。”“这样的火焰山一定还有不少,唉,但愿我家的桃源谷还在。”“俺的七星洞藏在白龙瀑布后,家里的几个小崽子只要别跑出去,就不会出事。”“这可说不准,你没见八百里的碧螺江都干成小池塘了?白龙瀑布能好到哪里去?”
一干妖将聚在一起,面有忧色地望着远处的火焰山,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天地破灭的势头愈加迅猛,这么下去,魔刹天的大好山河都会陷入火海,焚烧一空。
“魔主大人,随军的口粮已经不多了,是不是要暂时限制一下将士们的配额?”龙眼雀悄声说道。因为干旱,沿途的果林大片荒芜,野兽也难觅踪迹,无法补充大军供给,而许多妖力平平的小妖仍然需要进食维生。
我默然了一会,摆摆手:“现在不是时候,粮草尽管发放下去,不要有任何缩减。”
阿凡提皱眉道:“可是以后??????”
我森然道:“不是还有天精么?他们很快就会现身的。”
龙眼雀大惊失色,一脸骇然地看着我,阿凡提也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栗:“魔主是说,是说要吃,吃天精?”
我不露声色地道:“每逢战乱,人都能吃人,何况是天精?他们是送上门的食物,正好腌干了充作军粮。”魔刹天物产丰富,食源充沛,这些妖怪根本没经历过什么乱世。当年在大唐,我听父亲说无论是三国混战,还是五胡乱华,许多穷苦人家都被逼得易子而食,吃点天精又算得了什么?
丢下两个瞠目结舌的妖王,我巡视了一圈营地,又去海姬、鸠丹媚处陪伴了几个时辰,才返回自己的营帐。
奎土连夜守在帐外,眼神幽怨地看着我,饱满的胸臀绷得战甲都要裂开了。
“进来吧。”我把奎土召进帐内,让他平卧在地,放松情绪,又给他服食了一枚凝神静气的安香丹丸。等到药力慢慢化开,我才盘膝坐定,安神调息,使心镜臻至洁净通透的最佳状态。
“我会以神识深入你的意识深处,你要敞开念头,听我吩咐观想行念,切忌遮掩抗拒,胡思乱想。”我语声柔缓,一根弦线慢慢伸出心镜,宛如一条灵活轻巧的藤蔓,探入了奎土的精神世界。
喜、怒、哀、惧、恶、爱、欲、眼、耳、口、鼻、生、死,奎土的七情六欲尽显镜中,像重重绽开的花瓣,被弦线慢慢打开,展露出独属于他的情绪波动。
以往我以心镜窥测人心,通常到此为止。但有奎土心甘情愿地配合,便能再进一层,直入蕴藏在最深处的精神核心。
“随意观想一物,以念相合,以神为引。”我对奎土说道。
过了片刻,一头威风凛凛的双翼灰狼跃现在精神世界中,抖了抖鬃毛,发出高亢的嗷叫声。
这是奎土用念头观想出来的虚物,我驱动弦线,探入灰狼,与其中蕴含的神念一点点相触,直到双方紧密相缠,难以分割。
“化去观想,灭除此念。”我沉声道。
灰狼倏然崩解,念头分散成星星点点的无形波动,回归奎土的意识深处。弦线也随着一点散开的波动,顺势而入。




知北游 第二十五册 第十五章 一念生万象(中)
弦线探入了一个冥冥渺渺的所在。
初始,只觉得此处皆是虚无,没有颜色没有景物没有感情的变化。弦线宛如一点柳絮,飘飘悠悠,什么也触及不到,心镜上一片阴晦迷蒙。
“此刻此境,我不再是林飞,不再是探入奎土精神核心的异念。我就是奎土,奎土就是我。”我守神默思,弦线不住摇曳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
“轰!”
明明没有任何声响,我却感到四面八方传来潮水般的轰鸣声,似希声大音,无形无质,又无处不在。
紧接着,一缕光芒乍现,顷刻照亮天地,斑斓的色彩像烟花般喷薄倾泻,纷纷扬扬,洒满四周。
空间渐渐生出奇特的质感,层层叠叠铺砌,远近高低相错,无数玄妙瑰丽的景象精彩纷呈,流光闪烁。
“哗哗哗。”轰鸣声越来越响亮,化作有形的波涛声,碧蓝色的海水从每一个角落涌出来,巨浪排空,水气升腾,汇聚成无边无际的海洋。
澎湃的浪潮淹没了弦线,我盘坐在帐中的本体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感,俨如自身被海水没顶,无孔不入的水流渗透全身。
我不惊反喜,这说明我已经真正进入奎土的精神核心,双方意念相合,并以我的弦线为主导,并未遭到奎土的排斥。
海水卷住弦线,滚滚奔涌,跌宕起伏。又过了许久,我突然觉得遍体生寒,神念僵冷,弦线竟然陷入了晶莹剔透的冰层里。
顺着冰层向外瞧,赫然是一座雄伟壮丽的冰山。冰山屹立在大海中。大部分山体藏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中,只余尖险的山巅浮出海面。
弦线恰好冻结在海面下的山腹中,难以动弹,我感到身上越来越冷,血肉渐渐麻木,心镜上居然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我心知,寒冷只是精神上的错觉,是弦线传入本体的感知。魔刹天气候如此炎热,本体又迈入知微,寒暑不侵,水火难伤,区区冰冻算得了什么?
但偏偏这种感知如此真实,以至于本体难以忍耐,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牙齿咯咯作响,血管里的血液也似被冻住了。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冬雪皑皑的洛阳,我蜷缩在冰冷的巷角,衣不蔽体,浑身哆嗦。
一念及此,杂念便生,心镜猛然颤动,乱象纷呈,无数念头此起彼伏,扰乱心神,就连深藏在我精神核心内的魔种也蠢蠢欲动。
我顿知不妙,想也不想,毅然切断弦线,神识风驰电掣般从奎土的精神世界深处退出。“哇!”神识反噬,我口喷鲜血,脑海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奎土霍然起身,抱住头怪叫道:“头好涨啊!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咦?我什么时候当过乞丐了?怎么是人类的城镇,难道是红尘天?混蛋,小小一个凡人竟敢用脚踹我!”
这是弦线在奎土的意识中溃散的痕迹,残存了几许我的杂念。我连忙宽慰了奎土几句,表明这是施法的不良反应,才哄得他安下心来。
“魔主大人,到底能不能治好我啊?我是个实在人,您可别耍我。”奎土咕哝道,他瞥见沾在地毯上的血迹,表情惨淡,“您看看,我都被治出血来了。”
我面色一僵:“这是本座的血,你这不知好歹的浑货!”
奎土一愣,看到我嘴角残留的血渍,干笑几声:“一点点血而已,何必计较你的我的,有损魔主大人的气度。咱们接着来吧,我的血随时准备为大人流。”
我又给奎土服食了几颗安神的丹丸,自己又调息了半晌,等到心镜明照,神识完全恢复以后,才继续施术。
帐幕外,万籁俱静,夜风轻拂。正值子夜,偶尔可以听见士兵换岗时铁甲摩擦的声响。
我莞尔一笑,如今位高权重,法力通天,执掌大军,美人倾心,可谓攀上了人生最得意的巅峰,何必再计较那一段阴暗落魄的日子?对心镜而言,无论是春风得意,还是颠簸流离,都只不过是一层镜光罢了。
思及此处,心胸又是一阵豁然,心镜也恍惚透澈了一些。我驱动弦线再次探出,深入奎土的意识。
这一次,他观想出了一只烤得金黄的香喷喷羊腿。这和上次的双翼灰狼并无本质区别,只要蕴藏奎土的念头,弦线就能缠绕其上。
一切如同先前,奎土的精神核心化作了波澜壮阔的大海,海中冰山耸立,弦线依旧冻结在冰层深处。透过弦线,阵阵酷寒传至本体,仿佛赤身裸体地躺卧在冰雪中。
“听好了,奎土。你我一体,念化冰蚕。”我沉声喝道,弦线退居辅位,以奎土那一点微弱的精神波动为主。
奎土应了一声,弦线不住抖动,扭曲摇摆,慢慢变化成一条雪白的冰蚕。冰蚕生活在魔刹天东北的天霄雪山上,以千年玄冰为食,最耐奇寒。我以弦线化作此物,果然不再觉得寒冷,本体的冻僵感立即烟消云散。
冰蚕钻透冰层,灵巧自如地穿梭在冰山中。奎土微闭双目,躺在地上像冰蚕般轻轻扭动,样子十分滑稽。
无论冰蚕如何游走,总是钻不出冰山,似乎冰山无时无刻不在扩大。我琢磨良久,蓦然想到,莫非冰山便是奎土精神世界的真正核心?
刹那间,意念交感,奇变立现。晶莹的冰层映出了冰蚕的身影:哪来什么冰蚕?分明是一头膀大腰圆、长相憨鲁的毛脸狼妖!
弦线化作了奎土的本相。
“咯嚓咯嚓”冰山寸寸碎裂,塌陷消散,狼妖缓缓没入大海幽深处,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我是奎土,黑风山白雷洞之主,精修天狼吞月大法??????”营帐中回响着我低沉的声音,奎土也跟着我异口同声地念道。
??????狂风呼啸,乌云低垂,一轮圆月半掩在厚厚的云层中,散发出妖异的光芒。狼妖立在山巅,对月长嚎,灰色的鬃毛在猛烈的山风中激扬。
(这几章难写,时间长了点)




知北游 第二十五册 第十五章 一念生万象(下)
一头头毛色光鲜、色彩各异的母狼簇拥在山脚下,仰着脖颈,目光发亮,仰慕地望着高处的狼妖雄姿。
这座黑风山上的罡风极为猛烈,凛冽如刀,削肉刮骨,卷起无数飞沙走石。加上山顶的白雷洞常年雷鸣不断,声势骇人,寻常野兽根本不敢上去,母狼们只能望着狼妖空叹。
“看,你们继续看,看得再仔细一点,痴迷一点,好好欣赏一下本狼的霸气雄风!胳膊粗不粗?肌肉壮不壮?尾巴甩得够不够劲道?这个造型摆的真辛苦啊,不过还好,母狼们看得直流口水了。”狼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下方,心中志得意满,嚎叫声更高亢响亮了。
狼妖的炫耀卖弄,我的本体感同身受,仿佛完全出于我的内心。此刻的狼妖正是由弦线、奎土的一点念头波动和他精神核心内的记忆三者组成,所见所闻所想,都是奎土经历过的往事,深藏在他的心灵深处。
许久,月落日升,天色渐明,母狼们依依不舍地散去,只剩下狼妖孤立的影子映照在山崖上。狼妖怅然片刻,埋下头,无精打采地走向安身的白雷洞。
一丝悲涩的情绪透过狼妖,映上心镜。我暗觉纳闷,奎土既然****母狼,何不付诸行动,赶紧交配,傻待在山上做什么?他又为何会闷闷不乐,愁思郁结?我的这点疑惑融进弦线,又投入到狼妖的心思里。
心镜上,狼妖的情绪明显开始了剧烈动荡:为什么我不能下山?为什么我只能痛苦地望着美人们离开?为什么?他突然夹紧双腿,踉踉跄跄地奔进洞窟,扑倒在地,放声哀嚎。怎会如此?我心头一震,不能置信地盯着狼妖毛茸茸的大腿,双腿之间,一无所有,哪来的什么胯下之物?
他虽是一头公狼,但****早就没有了!早在天壑爆炸之前,早在变性为女之前,奎土就已经是一头阉狼了!
我霎时心中雪亮,什么好多姬妾求安慰,什么怕戴绿帽,全是奎土的掩饰之词!这个天杀的滑头,貌似憨直,实则狡诈,竟然利用这次的天壑变异,哄我来替他医治身上本就有的缺陷!
毫无疑问,我这个魔主被他摆了一道。偏偏这头阉狼还倒打一耙,说怕我耍他,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我转念一想,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正因为奎土是头阉狼,所以才会吸引阴阳法则,将他彻底变成了女人吧。这其中奎土是主因,法则是诱因,暗藏天道与生灵之间的微妙联系,颇堪玩味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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