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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凌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老碧
赵宗治不明所以的愣了愣,慕君颉慢慢开口:“这世上,能导致皇家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其他的全都是巧立名目的借口。”
赵宗治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嘴笨的不知道怎么讲,不多会大夫送了药汤进来,赵宗治接过汤碗,小心的放在桌上等凉,又担心慕君颉怕苦,挑了果盘里慕君颉最爱吃的火龙果仔细削皮,切成一个个小块装到瓷碟里,然后用牙签挑着喂到慕君颉嘴边。
整个动作流畅无比,仿佛练过无数遍,慕君颉看在眼里,突然意识到他从没想过自己对赵宗治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
就算赵宗治不是郡王只是个布衣,但对方只是喜欢他而已,不欠他的。赵宗治甘愿像个仆人一样放下身段伺候他,可自己享受赵宗治的照顾却从没有感激,更没有过回报……
慕君颉张口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下来。
赵宗治却紧张起来,“怎么了,不想吃吗?”
慕君颉看着赵宗治,轻易的从赵宗治那张面瘫脸上看出旁人不易察觉的焦急担心,“慕慕,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伤口又疼了?”
赵宗治一边说一边用掌心轻贴上慕君颉的额头试他有没有发热,慕君颉难得产生一次反省,——赵宗治的爱这样卑微而不安,是他在相处中给了他多糟糕的反应和态度,才能让一个孤傲如狼的男人一点点形成了这种习惯?
“你没有惹我生气,是我的错,不该跟你生气。”慕君颉握住额头上的那只大手,正色道:“我知道你不让我去安归迦是为我好,但是这次议和很重要,等事情结束了,我就乖乖跟你一起回京好不好?”
可赵宗治一提到这件事就绝无转寰余地,“不行。”
“我不会有危险的。”
“你出军前也跟我保证过不会有危险,结果……”一想到这次的惊险赵宗治就心头惊跳,神色更坚定:“不行。”
慕君颉耐心的跟赵宗治分析:“就算你不同意,我还是会想方设法的赶过去,那结果无非是两个,一个是我成功走掉了,另一个是没有。第一种暂且不论,就说第二种,若我没参加议和,那我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就算议和结束了,它也会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甚至会严重到以后都不安宁,这个结果你愿意看到吗?可是你同意了的话,你就可以陪着我一起去,可以一路保护我不出意外,——还是说你没有那个自信能保我周全?”
激将法对赵宗治毫无作用,缓缓摇头:“只要牵涉到你,我就没有自信了。”
慕君颉只能下狠招:“算了,那我去找苏琅琛。”
赵宗治猛然抬起头:“不行!”
“那你同意我去了吗?”
赵宗治紧紧地皱眉,“不要找他。”
慕君颉暗暗叹了口气,面对赵宗治这样的表情会忍不住感觉心疼,“可是没办法,你怎样都不同意,我只能去找别人。”
赵宗治眼神中满满的挣扎,“不、不要去找他。”
慕君颉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就像声音放轻了便可以减少言语对赵宗治的伤害似的,“苏琅琛之前说想要我给他一个重新追求的机会,相信只要我抛出足够的诱饵,他总会答应我的,你说对不对?”
赵宗治听了这句话,浑身一颤,不可置信般地僵住了身体。
气氛一时间静默下来,慕君颉却在这时拉住赵宗治的手,带着一分哀求意味般低低软软的道:“可是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你陪我去好不好?”
赵宗治只见慕君颉抬头以一种宠物般依恋且信任的目光仰望着他,黑亮的瞳孔还带着少年的纯真的味道,里面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无意识点了点头。
慕君颉冲赵宗治一笑,直起身主动吻上赵宗治的唇。赵宗治又是一僵,继而反客为主,狠狠的回吻了回去。
死死压着慕君颉的嘴唇,舌尖探入口腔深处,粗鲁的侵略到每一寸,慕君颉甚至有点无法呼吸,胸口还在愈合的箭伤也因对方过于激烈的动作隐隐作痛。
赵宗治只是不善言辞但并不愚笨,慕君颉知道赵宗治是生气了,便不反抗的任由赵宗治发泄。
快喘不来气的时候赵宗治终于放开慕君颉,把他整个人都搂在怀里。慕君颉瘫软到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完全靠赵宗治有力的臂膀支撑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泛起了一层水雾,苍白的脸上也染上红晕。
赵宗治静静等慕君颉慢慢缓过来,看着小动物般趴在自己肩上低低喘息的少年,一时间简直又气又爱,然而气也是因爱而生,何况再气也舍不得伤他分毫。慕君颉的呼吸平和下来,胸口伤处的疼痛就越发明显了,抬头再一看赵宗治阴沉沉的脸色,顺势转移赵宗治的注意力,“木头,我觉得伤口有点疼……”
果然赵宗治神色一变,完全顾不得生气了,一脸焦急:“是伤口裂开了吗?给我看看。”
待慕君颉被赵宗治小心翼翼抱回床上,盯着他换了药又吃了药膳,折腾一番后已经是晚上了。帐外寒风阵阵,帐内却被炭火烧的暖意融融,赵宗治也上了床,倚着厚厚的软枕靠在床头上,慕君颉倚在他怀里,两人盖着一个被子聊天。
失去内力后慕君颉更怕冷,手脚冷的像冰一样,赵宗治把慕君颉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又握住他的脚揉搓着暖,慕君颉小猫似的蜷成一团,小声道:“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去安归迦不会有事的,这次受伤是意外。”
同意都同意过了,现在再生气也没用了,赵宗治低头吻了吻慕君颉的额发,语气有些无奈,“能不能乖乖的待着,彻底杜绝接触危险吗?”
“这世上哪有绝对没有危险的事,吃饭都有可能噎死啊,”慕君颉争辩道:“就算是现在,我们躺在床上觉得很安全,但是如果营帐一下子起火了呢?天上突然有颗流星掉下来砸到我们身上呢?”
“你……”赵宗治一时气得牙痒痒,狠狠咬上慕君颉的鼻尖:“我倒真想马上有颗流星砸下来,把我们两人一块砸死算了。
慕君颉被咬了一口,无辜的眨眨眼,长睫小扇子一样抚过赵宗治的侧脸,赵宗治低低叹了一声:“这样一来我倒省心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还能和你死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永远不分开。”
“生同衾死同穴,——你这是在求婚吗?”慕君颉装模作样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挑起赵宗治的下巴,“嗯,看你小模样长得还蛮周正,本公子就勉强不嫌弃你成过婚了,准备点嫁妆挑个日子嫁过来吧。”
两人腻在一起拌嘴聊天,就算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却心情好到要融化了。
一提到成婚的事赵宗治便微微一滞,“慕慕,你是不是还介意……”
慕君颉忙摇头,“我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姑娘,你既然解释过了,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赵宗治内心却很纠结,他自然不想让慕君颉介意此事,可慕君颉这种毫不在意的神色又让他觉得很失落。慕君颉把手指收了回去,改戳赵宗治的腹肌,“我之前说要找苏琅琛只是为了激你,不是真的要找他,你没有吃醋吧?”
慕君颉是调笑的语气,赵宗治却很认真,“我是吃醋了。我不想让你找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甚至连你和别人说一句话都不想。”
慕君颉没料到赵宗治这么直接,恶劣因子觉醒了,让他又想逗他,于是贴在赵宗治胸口上压低了声音吹气说:“那你就再多多努力表现,让我只想看你一个。”
赵宗治身体紧绷,呼吸不由变得粗重,慕君颉却紧接着退开来,“木头,我困了,睡觉吧。”
赵宗治突然一个反身将慕君颉压在身下,一边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一边四面封锁到让他无处可逃,哑声道:“我在这方面努力呢?也可以吗?”
(⊙⊙)!
慕君颉明显的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在自己的大腿上。
被一根不善言辞的木头轻松反击了,慕君颉有点不爽,又不愿意丢场子,把手伸过去,直到赵宗治全身肌肉都僵硬的像石头才坏笑着开口:“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不要试试?”
说完他就准备把手收回,却被赵宗治按住了。赵宗治眼睛都有些发红,勉强压抑着粗重的喘息,“你惹出来的,不解决?”





慕我凌风 第96章 下毒
赵宗治也知道慕君颉的身体承受不住任何大的动作,只是看他坏笑的狡黠模样一时气的牙痒痒,想吓吓他而已,却不料慕君颉竟带着几分歉疚道:“那我帮你用手弄出来好不好?”
一双漂亮的眸子水润润的,声音也软软的,不用他动手赵宗治就已经把持不住了。
见赵宗治不说话,慕君颉竟又退让了一步,仰起头认真的看着赵宗治问:“还是用嘴?我虽然没弄过,但是会好好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慕君颉的眼神和举止都非常温顺,惹人怜爱。赵宗治看着慕君颉,深沉而强烈的感情浮上来冲击心扉,他不知道感情的来处,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只想把眼前的人放在心尖子上,怎么小心对待都不够,就算明知道这恐怕只是慕君颉的故意示弱,或者是再一次捉弄他而挖的陷阱。
只要慕君颉想,便可以伪装成任何模样,最乖巧的爱人甚至是听话的宠物,软硬兼施,让他所面对的任意之人都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世上最重要的全部,赵宗治虽然被骗过一次又一次,也因为他痛苦无奈过一次又一次,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感情。
赵宗治最终在慕君颉的手中释放,搂着慕君颉一点点平复气息。慕君颉不自觉地往他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便闭上眼安心的睡了。
月底,议和的日子如期而至。
虽然一路有赵宗治的细心照顾,沿途的颠簸还是慕君颉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安归迦的气温比元孟更冷,慕君颉全身被赵宗治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一张精致并因低烧而微红的脸。
宋方代表是慕君颉和主帅刘平以及专程从汴京赶来的安郡王赵从古,西夏的代表自然是太子元昊和常胜将军赫连鹏。刘太师完全不曾想过慕君颉竟能守住元孟,刘平则更加坐立难安了,——没能成功让慕君颉死在元孟,下面他该怎么办?先不说刘太师会如何责罚,慕君颉会不会想方设法报复他?
“刘将军?”一道声音将刘平的思绪打断,刘平抬头看着慕君颉,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慕君颉的笑容则自然得多,“刚刚看到刘将军想问题都想到出神了,是否对我们刚刚谈的有什么要补充?”
连赵从古都没有话说,刘平自然更没有。仪和的大部分内容是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私下跟元昊谈好的,如今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元昊放声一笑道:“既然没有,那就按照刚刚说的拟合约吧。”
两个文书把谈话内容全整理成文字写下来,慕君颉则看向了对面架在炭火上咕嘟咕嘟的茶壶,伸了伸手试图去拿,却因为太远而够不到。
元昊一直都在默默留意他,随即挑眉问:“……严将军是想喝水?”
因为低烧,慕君颉觉得喉咙又干又疼,点了点头。离茶壶最近的赵从古和刘平官位都比慕君颉高,让他们递水略显犯上和不敬,慕君颉正准备站起身来自力更生,却听元昊大咧咧的直接指使赵从古:“既然茶水烧开了,安郡王给每个人都倒一杯吧。”
赵从古对于元昊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亲手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倒了杯水。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是五杯,前两杯递给了诚惶诚恐的刘平,并由刘平分给赫连鹏,后两杯则由慕君颉接过来,准备分给元昊。
元昊却不拿,只看着慕君颉懒懒笑道:“我之前就说过我不喜欢茶,再好的茶在我喝来都一个味道。”
慕君颉便把两杯茶都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随便拿起一杯,怕烫的用唇小心试了试温度,“其实味道是随心而走的,喝茶的地点不同,身边的人不同,味道就会跟着不同。”
“此话言之有理,”元昊看着慕君颉因茶水湿润而显得娇艳漂亮的唇瓣心里一动,竟端起慕君颉碰过的那杯茶慢慢饮尽,“果然味道不错。”
其他人也都将茶水饮尽,那边的文书们终于将合约书写完毕。
双方确认无误,分别签字盖印,——从此合约正式生效,这场战事也至此告终,大军班师得以回朝。
赵宗治是私自离京,自然不能跟着慕君颉前去议和,只能待在营帐里等。本想着众目睽睽之下的议和不会出什么事,却在慕君颉掀开帘子踏入帐内的下一刻便心一沉。
“你……”慕君颉的嘴唇已经开始微微发紫了,赵宗治又惊又急,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差点喘不过气来。
只见慕君颉拿出匕首干脆利落的划向自己右手,顿时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深紫色的毒血随之不断滴下来,被他用方巾尽数接住。
“我没事,”慕君颉看赵宗治脸色都青了,忙老实坦白,“不用担心,我就是在唇上涂了点毒……”
唐炎亲手做的剧毒,可废掉一个人的武功甚至五感,已如他算计的那般被元昊喝下。“但我已经吃了解药,把毒素全转移到右手上了,只要将毒血放出来就没事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怎么会不气?赵宗治只觉得心肝肺都疼,不断往下滴的血让他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却偏偏不能冲始作俑者发火。他双手微抖的帮慕君颉把毒血全挤干净,然后上药包扎,最后扶慕君颉躺回床上,从头至尾只盯着伤口,不看慕君颉一眼。
慕君颉又喊了赵宗治几声,却仍旧不被搭理,只能乖乖的闭嘴睡下。午睡后被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吵醒,慕君颉起床走向外帐,只见赵宗治拿着一把刀站蹲在一堆木头前,像剁肉酱一样盯着断木砍。
“木头,你在干什么?”
还是没有回答,慕君颉便直接上前想要抢走对方手里的刀。
“劈柴。”怕误伤慕君颉,赵宗治终于说话了,却还是只盯着断木看,——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断木了,几乎被他砍成了木屑。
“砍柴做什么?”
“煮药。”
慕君颉看着旁边的药炉抚额,平常跟这根不爱说话的木头沟通已经很费力了,跟一根生了气不想理他的木头沟通更累,慕君颉叹了口气,还要再耐下心说点什么,却被赵宗治面无表情的一把推回内帐。
这是什么意思?慕君颉也火了,立即把帐帘掀开,却被外帐的烟呛的又缩了回去。
想到方才浓烟中男人认真煮药的侧影,慕君颉忍不住轻勾了下唇角,——气到这地步都不忘给自己煮药,那根木头一定很爱自己吧?就算生气也会很快好的吧?
赵宗治当然爱他,若非如此也不会这样生气。慕君颉是赵宗治唯一爱的人,除了他赵宗治还能爱谁。赵宗治其实是个非常简单执着的人,不管什么事只要认准了就一条路走到底,本来他没有想过会喜欢男人,但被慕君颉搅乱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慕君颉把他掰弯的,因此他对女人没有感觉,对其它男人更是觉得恶心,自年少那晚从以慕君颉为主角的春梦的强烈快感惊醒那一刻起,他就只认定慕君颉一人,身和心都只对慕君颉有渴望,所想所念就只有他一个。
所以就算慕君颉再令他失望,或者做了再多超出他底线的事,他也还是无法放弃。
虽然回京的这十天赵宗治都不和慕君颉说话,但对慕君颉的照顾依旧和以往那般无微不至,慕君颉也就放心的等赵宗治自己消气。
不过慕君颉还是隐约察觉到赵宗治的不对劲,竟在奔波的路上还召集手下甚至是江湖人士,却又行为隐蔽不让慕君颉知道,似乎在策划着什么一样。慕君颉本来想要细问,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回朝堂之上:大军班师回朝,赵从古被仁宗帝赞扬是议和的功臣之首,主帅刘平和他背后的刘太师也一并封赏,然而西夏使臣快马加鞭赶来大宋,当着众臣的面亲手呈给了仁宗帝一个锦盒,说是西夏国主给仁宗帝的礼物。
从看到使臣的那刻起慕君颉便在暗处微微勾起了唇角,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第一个真心的浅笑。元昊中毒,虽性命无虞但一身武功尽失,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比性命有损还无法接受。在他想来茶水是赵从古倒的,有机会下毒的也只有赵从古,虽然慕君颉也碰过那杯水,但若不是他临时起意拿起那杯水,喝水的就是慕君颉自己了,慕君颉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下毒,也没有下毒的理由。
而赵从古和刘太师却有太多理由。元昊一怒之下直接派人把之前和两人来往的秘信送了过来,仁宗帝只打开一封看完,便神色大变,咬着牙把连信带盒子全扔到赵从古脸上。
一夕之间朝堂上翻天覆地。




慕我凌风 第97章 封王
不论什么朝代,也不论有多大的权势,通敌叛国都绝对是难赦的重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刘氏一族恐怕是走到头了。
元昊是个自视甚高且睚眦必报的人,之前虽然选择了和刘太师赵从古合作,却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更没想过自己会有栽跟头的一天。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不管下毒一事是不是刘太师主使都不会让他好过,送来的这两封密信全是刘太师的本人手书,白纸黑字根本无从辩驳,不用开审便足以先行押入天牢。
而慕君颉之前便官居四品,这次征战有功,又因为受伤而失去内力的缘故从武官转为文职,最终被擢升为从二品吏部侍郎。他上任之后,吏部尚书又突然以久病缠身为由告假休养,于是整个吏部大权就这样全部落到他一人手里。
敏感的官员已嗅到了时局的变化。
次日,数十封奏章从吏部直送皇宫。第三日,兵部王大人被弹劾,多年旧事被在金銮殿上一一列数,龙颜震,斩立决。第五日,掌管禁军的护城将军锒铛下狱,从将军府搜出几口金漆大箱,在一路唏嘘中直接进了刑部。第七日,……
一时间人人都知这位吏部侍郎明明才刚从武官转任为文职,作风却狠辣凌厉的令人心惊,如同潜龙展背,疾风如练下翻云覆雨。约莫十日的功夫刘太师的亲信就被查了个遍,处决的、收监的、盘查的已过了半数。
久在官场的人多少都有把柄,慕君颉却在官场时日尚短,竟无什么把柄可寻,却能反过来借着之前便收于麾下的听风楼等江湖势力翻出别人的致命把柄,朝廷上下皆惶恐不安,满庭官员或惧或怕,紧小慎微尚且自顾不暇,更不用说跟在已无翻身之地的刘太师旁边坐等祸及了。
不过是树倒猕猴散。
其实刘太师本来还有翻身之地的,最起码能在刘太后的帮助下保得性命,然而慕君颉的手段实在太快,快的就像预谋了数年,潜藏许久只待一击而出,将其能用的人一个个除的干净,旧案也一件件的越翻越多,罪名滚雪球一样随之越滚越大,太后的康寿宫连日灯火通明也无力回天,甚至开始自顾不暇。
“慕慕。”
下朝之后慕君颉被赵曙叫住,一直走到一条空旷无人的宫道才轻轻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朝堂上的真正情形?”
“知道。”慕君颉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嗯,除了刘太后和刘太师外,大概还有不下五十名大臣都在日日祈祷,祈求阎王爷快点把我的命给收了。”
顿了顿,然后道:“——可惜,阎王爷大抵在忙,而且得忙好一段时间,恐怕近期都没办法得空赶到我这来。”
“你……,”赵曙皱起了眉,在面对他时声音依旧习惯性的带着温柔,更多的却是因他毫不在意的态度而产生的无奈:“你的手段太凌厉,太容易招人嫉恨,而得罪满朝文武的后果非常严重知不知道?”
“嗯,我也知道。”慕君颉依旧在笑,然后道了句:“谢谢。”
“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赵曙的语气终于加重了,“刘家毕竟还有个太后在宫里坐镇,你何必追的太紧?现在把手段放缓还来得及,否则满朝文武记住的就永远只有你的狠辣,万一你将来哪一天出现什么疏漏,或是陛下对你产生了猜忌,迎来的必将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恐怕没法放缓,我……”慕君颉突然收了笑,垂眸淡淡道:“……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
赵曙还没弄明白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另一件不亚于刘太师入狱的惊动朝野的事接踵而来:仁宗帝竟公开承认了慕君颉的皇族血脉和身份,并亲下诏令入皇家祖籍,封号文王,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小王爷。
而面对刘太师的足足十条的罪状,仁宗帝也最终宣旨,血红的朱笔写就出两个大字:抄斩。
短短一个月,太师府中的一切都随着官兵的来来去去变成似水流年,昔日盛极一时的地方彻底黯然。唯有那块还没来及摘下的先帝当年亲提的门匾朱色依旧,绯红仰天。
慕君颉站在台阶上,抬头望着那笔锋飞扬遒劲的三个字微眯起眼。心情并无想象中的愉悦,脑中有的只是昨日被封王的那刻,赵宗治万分惊愕并且隐含着痛苦和失望的双眼。
虽然自从他用在自己身上涂毒的方式毒害元昊的那天起,赵宗治便开始生他的气,但细心的照顾和保护一分都没少,可是这一次,赵宗治竟足足一天都没有出现。
慕君颉知道这件事会让赵宗治在短时间内无法接受,也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隐瞒一定会伤到他的心。也许是站久了僵麻的原因,官兵那边基本抄查完毕后,慕君颉缓缓走下台阶,却突然觉得双腿和心一样越来越沉,回望脚下这一路上来的长梯九阶,步步艰难。
没了内力后他的身体状况便连普通人都不如,赵宗治也担心到几乎时刻陪在他身边,只消他一个停顿便会牢牢扶住他的臂弯,然而此刻试图来扶的只有跟在一旁的侍卫:“王爷……”
慕君颉微皱起眉,本来很有把握的他此刻竟莫名有种被赵宗治放弃了的感觉,然后轻声拒绝侍卫:“我一个人走走,你们不用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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