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薛湘灵
“明晃晃的,怪瘆人。”娜桑的母亲,是个很寻常的南中妇人。只是有时候,越是寻常普通的人就越发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只怕先生回来都觉得麻烦。”
“可不是。”管隽筠指着刚才娜桑送来的几匹苎麻:“真是给你添麻烦。上次送来的丝绢都没有用完,这次又让娜桑送来这么多,我们一家的衣裳都是你的苎麻丝绢做的。”
“先生和夫人对我们一家这么好,我们当家的多亏了先生才会有今天。”妇人很是感激的样子:“要不是先生,恐怕都不知道他会病得那么狠。我们家原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因为老人生病的时候,都只是请这儿那些跳神请神的嬷嬷们帮着看看。”说这话的时候,很局促地搓着手心。
管隽筠笑起来:“这原是应该做的,哪有看到人病了不给人看病的事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简直是羞涩的说不出话,这大概就是南中寻常妇人常见的样子。
“真是要多谢先生。”妇人再三道谢,不过看到前院无事,而依依又跟娜桑在后面玩得很是高兴,两个女人一直除开面上的寒暄外,实在找不出任何话说。嘱咐了女儿几句,妇人便回了后面。
管隽筠还在想着那两锭金子可能带来的麻烦,好像是距离的越远,就越发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况且男人跟自己是一样,都已经远离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再有那么多的事情加诸在男人身上,他一定会像以前那样义无反顾去做。
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在前些时候问过男人一句话,好像是因为男人看的一卷什么书,随口就问他要是再有什么人,什么事牵涉到整个江山社稷,他还管不管的时候,男人当时没有丝毫迟疑:自然是要管,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皇帝做的事情有时候伤人心,让人无法接受,只是处在他那个位子,不这么做还能怎样?
由此可见,就算是皇帝做了再多,他走得再远,只要是有人或者是有任何事情都跟皇帝跟这个江山有关,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或者说有一天真的看不过去了,姜辉一个人撑不下去的时候,他还是会出去。
“娘,我饿了。”依依跟娜桑玩了一会儿,推开门看到母亲摆弄着那两锭马蹄金,跑过来:“早间您说爹和哥哥们都要回来的,是不是真的啊?”
“难道娘还骗你啊,想吃什么?”把马蹄金收到角柜的匣子里,转过脸看着女儿:“依依,这件事娘要先跟你说说,这些时候但凡是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人和事,都不要多问,就是娜桑那儿都不许说。记下了?”
“娘,会是什么啊?跟这金子有关系吗?”诸葛霏大眼睛看着母亲:“那天您跟我说的,要回京里去的事情,是说的真的吗?我不想跟姑姑家过一样的日子,那样太没趣了。”
“不会的,就是你想去爹娘都不想去。”女儿想得太多,诸葛宸这家里除了晖儿的性格不像那个做娘的,其余两个都是一样:敏感而多疑。尤其是稚儿都像是她的翻版,聪明绝顶但是很多事情想得太多,最后就是说什么都丢不开,只能是自己给自己增添无数烦恼。
“吓死我了。”依依如释重负一样,好像是哥哥们把这件事太过妖魔化,给她灌输的都是京城如何如何不好,或者是家里曾经遭遇过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她绝对不想回到京城去。
管隽筠摸摸女儿的脸:“不是说饿了,去看看有什么你欢喜吃的。娘给你做。”
“娘,娜桑说爹和娘都是好人,大婶也这么说。”依依跟在后面:“还说中原人到了南中,都没有像是爹娘这样的好人,以前还有中原人跟南中人打仗呢。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啊?”
“世上有很多事,不是用好坏来衡量的,你说他是个好人,只是你看到的好人,但是很多事情是你看不到的,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等你见得多了,自己能够去见到外面那么多的人和事的时候,就一定可以知道娘说的话并不是谎话。”孩子尺生活在真空里,两个儿子小时候在军营见得够多,唯一叫人担心的只有这个小女儿。
依依似懂非懂,娘说的话听不懂不要紧,但是一定要知道,娘也从来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跟自己和哥哥们生气,爹说凡是到了娘这儿就是真的了。
管隽筠盯着小砂锅里咕嘟炖着的鲜鱼汤,能在南中找到一条这么大的活鱼真是不容易。还有一锅刚做出来的豆腐。依依困得了不得,自己回房睡觉去了。
门外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加上嘁嘁喳喳的说话声,管隽筠拉开门看到父子三人背着药篓和鼓囊囊的背囊站在外面,没有弄得像是泥人一样回来,甚至在面上分得清楚谁是谁。
“娘!”晖儿急急放下背囊,就要往管隽筠怀里钻,恨不得一下爬到管隽筠身上。
“先去洗手,看看你身上这身泥。”管隽筠笑着推开儿子,诸葛宸跟在儿子后头:“做的什么,这么香?看着还真不错,看样子我们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看看你们三个都跟泥人似的,还不去收拾收拾?”管隽筠递给男人一块滚烫的帕子,旋即又端来一盆洗脸水:“估计等会儿洗完,这都是一锅泥汤了。”
“不会,哪有那么多泥。”接过手帕和水盆慢慢清洗,晖儿跟稚儿兄弟俩很认真地洗手洗脸,过了一会儿洗得干干净净,在桌子前坐下:“娘,好香啊。做的什么呀?”
“鱼头豆腐做的汤,特意给你们做的。豆腐容易得,只是这个新鲜鱼难得。”掀开砂锅盖,里面已经是牛奶一样的鱼汤,还有几个鱼肉做的元宝放在锅里咕嘟着,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附近哪来的鲜鱼,就是从外头送来的鲜鱼到了这儿只怕也成了咸鱼了。”换了件干净衣服才在桌前坐下,烫好的酒加上鲜香扑鼻的鱼汤,猛然间好像是回到了中原。
“是在市集上买的,说是附近河里涨水,大鱼还不少呢。看到这么难得东西,肯定要多买些回来,还能找到新鲜的豆腐,炖好了鱼汤等你们回来。”给男人盛了碗汤:“先看好吃不好吃,要是不好吃的话,下次买点别的。”
“行了行了,挺好的,估计你也是没吃的等着人回来。”诸葛宸没搭理两个坐在对面吃得不亦乐乎的儿子,反手给你女人盛了碗鱼汤:“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好得很。”管隽筠笑着给他倒了杯酒:“慢慢吃,不急。”rq
代婚 第八卷 新生活 第二十八章 举重若轻
自己端起诸葛宸盛好的鱼汤慢慢啜饮,诸葛宸笑着抿了口酒:“什么事儿,这么欢喜?难道脸上还有两朵花不成?”
“不是啊,是因为看到两个儿子完整无缺回来,至少说明你这个做爹的没有太难为他们。没让两个小子跟着你吃苦受累。”管隽筠慢悠悠咬着鱼肉馄饨,笑着吐出几个字。
“是想难为难为他们,不信你看看身上还有挨揍的淤青来着。”诸葛宸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儿子:“在外头就没吃饱过,要不回来会这样子胡吃海塞?”
“你还说他们,你能好到哪里去?”看着男人的好胃口,心底满满的欢喜。只要他吃得顺心顺嘴,就算自己付出再多都会很高兴。以前不懂,因为那时候有太多的丫鬟仆妇跟着,就算自己亲历亲为,也不能让自己亲手去做。至于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喜欢这一口,还是喜欢这类食物,谁也不知道。
“饿坏了,再不好吃也好吃了。”诸葛宸接连吃了两个馄饨,才腾出嘴巴:“看在夫人亲自动手的份上,一定会说好吃的。”
管隽筠笑笑,起身到了儿子身边:“外头吃得好不好?”
“接连吃了两天肉馒头,根本就没有娘做的好吃。爹说外头怎样都吃不到好的,只有等到回家才有好吃的。”晖儿来不及说话,一心记着要吃好的。还是稚儿放下碗箸很慢地回答。
“那就慢慢吃,还有娜桑家送来的奶卷。我尝过了,还不赖。”管隽筠笑着去后面端出两盘杨梅奶卷放到桌上:“都慢慢吃。依依接连说好吃的。”
“娘,我们吃饱了。”等到两个儿子吃饱了,管隽筠看着两人去了自己屋子里。这才能安心坐下,给男人又盛了半碗汤:“吃肉馒头?不是带了那么多吃的出去了。怎么会吃不到别的。还说了,你们父子三人都被惯坏了,吃不惯外头的东西。”
“才出去就看到一家子饿坏的饥民。你那两个宝贝儿子哪里见过这个。把背囊里的东西全都给了人,差点就把我袖袋里最后一点散碎银子给了人。要不我们三个也会成了饥民了。”诸葛宸一脸宠溺地笑意,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来的自豪这一下全都显现出来:“还好能够买得到几个肉馒头,没被饿死就回来了。”
“早点说,我就不会只做了这么一点了。”管隽筠知道一定是做爹看到儿子做善事,心里高兴又怕饿坏了儿子,怪不得儿子没有变化。他才是真的憔悴了:“还要什么?”
“不用,吃饱了。”诸葛宸打了个饱嗝:“家里没什么?”
“有。”管隽筠从角柜里拿出马蹄金放到桌上:“看看。”
“你的体己就这么点儿?”诸葛宸目光从金锭上挪开,看向管隽筠:“以我夫人掌家的本事,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
“要真是我的体己,才不会告诉你。人家要请诸葛先生去给看病疹子痼疾。这不过是定金。你知道的,我素来见钱眼开。这么多金子,足够买不少东西的。或许你几年都不用去管别人的死活,只要一家人安安乐乐就够了。所以我做主收下了。”管隽筠同样是一副无所谓的笑容,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不再像从前那样,凡是都往坏的方面去想。
“什么人?”诸葛宸拿起一锭金子看了看,手指触碰到底下的铭文:“这东西可不是你的体己,上头还有铭文。”
“背着绣了忍冬纹的背囊,这个忍冬纹我们可是都认识的。”管隽筠递给他一块热帕子。很正经地看着他:“我想那个人又出现了,上次的英雄花恐怕就是痼疾的病因。这个人,要是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不要你去。”
“怕他认出我,还是英雄花不够了?”诸葛宸笑起来:“怕什么,该来的总是要来。再说我们什么都不是,犯不着跟我们过不去。”
“好吧,我当做你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们如今不是从前那样,可以两个人什么都不顾,就在那个地方办掉那个人。如今还有三个孩子,再说如今谁也调不动大军,孤军奋战的事情我不想你再来一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故事,不该是我们要面对的事情。”想到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管隽筠不得不佩服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大胆的事情,换做今日是不是还敢不管不顾去做那件事?
“别想那么多,我都回来了,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诸葛宸把她抱进怀里:“看看,我不是什么都不缺的回来了,还要担心什么?”
“你知道我们从前经过那么多,我没有想过一个怕。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兴许是安逸久了,就忘了该要怎么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心底都是虚的,这几天我想了好多,要是不能妥善解决的话,我想还是给晋捷去封信或者跟大哥说上一声,能不能有大军压境,这样的话就算是给他去诊病,也能叫人安心不少。”
诸葛宸摇头:“些许小事,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都只是寻常百姓,又是悬壶济世的大夫,给人看病天经地义,为了这点事情就去找来管晋捷甚至你大哥,以后什么事都要人替我们管的话,还做什么寻常百姓?不如还是回去做那个官儿好了,至少不用跟人开口。只是这有什么意思?”
“孟优不是寻常人,至少他还顶着一个南王的爵位。在中原吓不到人,可是在南中还是个能决定人生死的人。如果他记起从前的事情,会做出什么癫狂的举动,谁也不知道。这是我最担心的,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他的。”想起从前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不过这个梦太多时候都是噩梦,虽然午夜梦回不会再次警醒,偶尔想到也是一身冷汗。
“你知道什么?”这才是诸葛宸的心病,相信怀中这个女人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当初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事情,再说南中人始终将中原礼法置之度外,会不会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诸葛先生,你的心思在想什么,说出来好了。省得闷坏了。”管隽筠对上他有些闪烁的眼神,这么多年夫妻若是还猜不到他的心思,那就真是个傻子:“是不是要怀疑我当初跟孟优做了什么让您难堪的事儿?当初不问,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再问是不是太晚了?”
“你一直都不说,我问那个做什么?”诸葛宸被她说中心事,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女人一直都很聪明,而且处理事情绝对是用了最恰当的法子,唯独这件事让人心里总是有些膈应,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是闷在心里。平时不觉得,等她说起来才知道那个疤一直都在那里。
“我想告诉你了。”管隽筠转过身贴在他耳边:“我跟他什么都没有,那时候他是我姐丈。不论当初我是不是知道姐姐会做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能见面,能不能看到稚儿和晖儿长大,我都知道我的男人一直都是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从一开始就是,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以前不说?”诸葛宸没听过她说这些,就好像自己没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一样。是因为有过管岫筠那样一个人的存在,让两人对这件事都是三缄其口?
“你也没问过,我做什么要说。就是没事也说成有事了,况且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心底没有芥蒂的话,我说出来还带着心虚呢。”管隽筠一脸无所谓:“你看,稚儿晖儿都这么大了,还能跟在你后面到处走。我要是再去说这件事,你不觉得难堪?”
“胡说,你不知道男人都小气啊?”诸葛宸抵着她的额头:“你不说的话,在我心底会有疙瘩,我小气。什么都能放下,唯独这件事放不下。”
“那我是不是该要记得更多?”管隽筠睨了他一眼,下一刻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惊呼了一声紧紧拽住他的衣襟不放:“不怕被人看见?你家那三个孩子,有一个是好惹的?”
“不好惹,是因为那个做娘的不好惹。所以孩子们才不好惹,那个做娘的不好惹,就是那个男人放任自己的女人不好惹,不论她做了什么都是男人答应而且允准的。”诸葛宸把她抱好:“接连几天没有沐浴更衣,夫人会不会嫌我?”
“嫌,脏得很呢。”管隽筠皱眉,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眸,忽然想起方才回家以后,男人到房中耽搁了好久才出来,衣裳早就换过。这个男人的鬼心思,很少会让人在第一下就被人看到的。
“两人一块儿做了驴打滚儿才好呢。”诸葛宸笑起来,抱着她一径回了卧室。知道他不会松手,还是用力把他的衣襟拽住,直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几天以来的惴惴不安才算是平复下来:“一定要把咱们俩说得那么不堪你才安心?”
“进去你就知道了。”诸葛宸笑着踹开门,继而重重拴上不让任何人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rq
代婚 第八卷 新生活 第二十九章 医者父母心
诸葛宸说的话一点都没错,或者是有人一直都在家附近看着,晚上才回来的人,第二天早上就有人来应诊,到了医馆外坐着,静候诸葛宸进来。
“请问是诸葛先生?”不太灵光的汉话,好像是膈应到了心里。诸葛宸抬起头,第一眼已经认出这个人,一定是孟优身边的人。凡是从王府出来的人,总是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戾气。虽然不再是在南中能够为所欲为,呼风唤雨。只是南王这个爵位,还是让南中寻常百姓为之仰望的。
“正是在下,不知有何见教?”摸着颌下髭髯,诸葛宸也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样子。南中人不像是中原的汉人,能够从人的言语举动觉察出人的心事。毋须刻意做什么,只要一种让人觉得是第一次见面就行。
“我家主人想请先生过去看看,若能治好我家主人的痼疾,一定重谢。”话语努力说得很小心,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主人家的身份。
“你家主人?”诸葛宸停顿了一下,看看来人:“可否告知在下,你家主人是什么痼疾?也不知我能否治好,在下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间大夫,是不是有所误传?”
“南中所有军民百姓都知道先生能够妙手回春,难道还会有假?”站在诸葛宸对面的人想要进一步说话才发现,自己在这个瘦精精的男人面前讨不到好处,而且很有可能被他压制住,喘不过气来。
“能将你家主人的脉案给我看看?”诸葛宸看到女人说的那只背囊,真是南中王室旧日的图腾,缠绕的忍冬就好像那个已经死了好多年的管岫筠,无所不至矣。
“我带来了。”在背囊里摸索了一回,然后就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递给诸葛宸。诸葛宸认识南中的土著文字。哪怕上面写满了各色脉案和药方还是能认出来,微微皱着眉头忽然想起昨晚女人说的话,一定是那个英雄花。因为英雄花是可以让人最后发疯甚至癫狂的。而这张方子上写得清清楚楚,脉息紊乱到无法缓解。此时见了,最有可能就是失心疯的样子。
略微沉吟半晌。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你家主人如今怎样?失心疯?”
“是,不愧是诸葛先生。”那个人满脸都是崇拜的神色。就差跪在诸葛宸面前:“我家主人每日都是疯疯癫癫。轻则打人骂人。重则,就连主母和小主人都没有放过,常用木棍或是刀戟追打小主人和主母,几乎痛不欲生。主母听说有您这位妙手回春的诸葛先生,命我带了无数金银来寻您,求您医好我家主人的病症。就算是散尽千金都无需顾虑。”
诸葛宸眉头微微皱着,不论这个人是不是孟优,患上这个病都应该要好好医治。医者父母心,不会因为他是什么人而有所选择还是放弃:“能让你家主人到这儿来?”
望闻问切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何况一个失心疯的病人,决不能等闲视之。诸葛宸放下手里的牛皮纸,起身到了外面:“否则我无法开药,更别提怎么医治了。”
“诸葛先生,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家主母有吩咐。主人不能离开家中半步。”诸葛宸的提议显然是让人很为难,尤其是要让疯疯癫癫,随时打人咬人的人跟着出来。谁也没有这个本事能够处理好。
“好吧,你先回去跟你家主母商议一番,若是可以就到这儿来找我,我一定给你家主人医治。”诸葛宸算是答应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中,晖儿提着大大的食盒站在外面。后面跟着巧笑倩兮的女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来给你送午饭。”管隽筠也看到那个叫人不安的南中人,熟悉的背囊和那个忍冬花纹,看得人触目惊心:“还有病人吗?”
“来给他家主人寻医的。”诸葛宸笑笑,似乎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在女人身边发生过:“让晖儿送来就好了,怎么要自己过来?”
“还不是看你早间没好好吃早饭,又要给人诊病。晖儿一定要来,就带着他来了。”不用人说什么,晖儿早就拿着食盒放到桌上。旋即看到那张皱巴巴的牛皮纸,不知道是什么,拿起来看了好久:“爹,这个是脉案么?怎么全是南中的字儿,我一个都不认识。”
“是这家主人的脉案。”诸葛宸看那人还是站在这里没走,把脉案递给他:“你回去同你家主母再商议一下,是不是能让你家主人到我的医馆来。见到他,我才能用药。再说失心疯一定要配合针灸才行,用药可以,针灸我就不在行了。看看是不是有合适的大夫,一起给他诊治。说不定能有效,若是不能来这儿,只是一味要我用药,恐怕有些强人所难。”
看看诸葛宸再看看管隽筠,忽然觉得有些面善。尤其是管隽筠,看上去娇怯怯的女人,单是眉宇间的英气也掩饰不住。好像是在哪里见过,转过身准备出去。南中人从来不知道求人,被人当面拒绝也不知道再次婉转一次,只是很认真地看了眼管隽筠:“那日见到夫人以后,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啊,我可是从没离开过这儿。”管隽筠笑起来,转过脸看看儿子:“晖儿,从前咱们可没见过这位先生。”
“没有,第一次见到。”晖儿摇头,趴在书案上翻看那卷厚厚的医书,拿起笔学着父亲的样子在南中粗糙的纸上写着药方:“爹,我记得你那天在山间采药的时候,跟我们说过十八反还有十九畏。还说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做一个大夫,不止是要医术好,还要有一颗仁心才能医好病,是不是啊?”
“你就会说,要你做旁的事儿,就有些推三阻四。后面还有不少药材要研磨,你哥哥一大早就在后面帮忙,你在家里没出来。”诸葛宸笑笑,忽又转过身看着那个人:“尽量早一些,只怕还能有用。耽搁久了,恐怕就会束手无策。”
“是,我一定将先生的话带给我家主母。”那人答应着,转身离开了医馆。
“晖儿,把哥哥叫过来吃饭。”管隽筠摸摸儿子的头发,晖儿往后院跑去。诸葛宸抬眼看着管隽筠:“不是我让人过目不忘,而是我夫人让人过目难忘。就这一下,过去这么久都能记起来。说明夫人不是寻常人。”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我想他就是认出来也不会是认出我,而是管岫筠。毕竟管岫筠在南中呆的日子比我多得多,在南中王宫住了那么久,只要是孟优身边的人,不可能不认识她。只能说是我跟她太像了,你说呢?”管隽筠盯着男人的脸:“我记得那时候不就是因为这个,你才算是应允了这门亲事的。否则,只怕根本就不会多看我一眼呢。”
诸葛宸忍不住笑起来:“这件事你要记多久。自己昨儿才说的,不看看孩子们都长多大了,还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日后是不是预备还要说给你的孙儿听?”
“只要能说,我就一定说给他们听。看看我这替着人来的,有多不受人待见。这么多年都还要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一面笑一面给他放好碗箸:“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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