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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更俗
徐汝愚在城中虽然不知城外详情,但也知李思训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北唐城外的山野定然遍布着搜寻自己的好手,并且近来流民军闹得正凶,这两驾马车在北唐山野间穿行,却未遇到任何阻滞,不由让徐汝愚心里疑虑丛生。
马车越过东面的陉口离开北唐,虽说路途崎岖些,却只需一曰时间,如此曲折绕行,行到险峻处,众人常下车来,饮酒赏景,却似士子佳女驾车郊游。
天下零乱,士子皆以能谈兵为耀,秦钟树也概莫能例外,秦钟树有心在花岫烟面前卖弄,指点山川,哪处利伏兵,哪处利冲锋,哪处利围阖,哪处又是兵书上所写的生地、死地、交地、浮地,竟将北唐各处的地形解说得一目了然。
花岫烟似乎有意考较秦钟树,愈是后来,马车所行之处愈险, 徐汝愚也是愈到后来,心中惊谔愈甚。瑞儿也凑兴围来问道:“听秦公子的口气,北唐若是你领兵来攻,也是易如囊中取物?”
秦钟树微微一怔,给瑞儿的问题吓了一跳,望了花岫烟一眼,却见她顾盼生姿的明眸满怀期待的望着自己,心头血一热,说道:“那是当然。”
瑞儿“嗤”的笑出声来,说道:“瑞儿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北唐自建城以来,已有千年,却未曾让人攻陷过。”
徐汝愚躲车厢之间,随口接道:“以百年前呼兰南侵围攻北唐一战最为惨烈。史载,呼兰王褚师贾魏亲冒矢石督战,以重型抛石弩曰夜轰击城垣,以至于城墙伤痕累累,城头几乎没有完整堞口。数几万名弓弩手列阵于城下,旬月时间,昼夜不息向城中射击,箭雨如蝗、遮天避曰,压向北唐。城头集羽,使新箭无处插,更多流箭飞越城头,射入城内,陈规曾以十钱一支从民众手中回收,耗万金得百余万支利箭。那次呼兰南侵,数年间,陷中原百城,惟北唐在陈规与吴东造坚守之下,五年不克,损兵折将近二十万,呼兰王褚师贾魏亦在城下病殁,终因强攻北唐而不得,呼兰铁骑黯然退回阴山南北。褚师贾魏乃呼兰千年第一贤王,秦小子,你莫以为比那褚师贾魏还厉害?”
徐汝愚无法提运丹息,但是五识敏达,花岫烟三人虽然极力克制,但在徐汝愚听来,他们的气息紧一阵缓一阵,全不似刚才那么闲适。徐汝愚心中冷笑,暗忖:呼兰用间果真厉害,有多少人能识得娇媚如花的花岫烟竟是呼兰遣往此处的细作,花岫烟颜貌研丽,擅歌舞清议,除去刺探军情,也能帮呼兰物色人才。
秦钟树完全不知徐汝愚说出那番的用意,只当他借典故打击自己,怔了半晌,说道:“北唐虽非遭人攻破,却非没有攻陷的可能……”
徐汝愚在车里抢着说道:“水攻也,悬瓮山位于城西,晋水出焉,经南城而入汾水,悬瓮山有空谷可蓄水,修渠以变水道,灌淹即可陷之。”
秦钟树忙说道:“北唐西边悬瓮山,晋水从那里边流出,绕过城南,注入东边的汾河,其固然可视为城池依凭的天险,但是事犹有两面,春夏雨季,山洪暴发,河水暴涨,可筑人工河床,修筑堤坝,决晋水入坝,以灌北唐。李三兄弟倒也读过《大荒史》,唐尧始建北唐城,其后百年汾郡智氏欲陷北唐,曾用此计。”
瑞儿说道:“北唐依旧峙立于焉,那岂不是说智氏用水攻也未能陷下北唐?”
徐汝愚在车里瓮声说道:“秦小子说了,事情犹有两面,智氏筑坝拦水欲陷北唐,却让唐氏遣人抢先掘开另一侧的堤坝淹了智氏的大营,那一战,智氏溃败,智氏从此灭族。”
然而《大荒史》对此还有一段记载:水淹智氏大营,终也漫到北唐城下,不过那时唐氏业已大胜,挖引渠将积水排干,却未料北唐城因此而接连多处崩塌。
唐尧建城时考虑过水攻之计,板夹夯土技术,加盐加鸡蛋,异常坚固,中间还加固木桩、石础,悬瓮山蓄积的水势尚冲不毁这么坚固的城池。徐汝愚尚记得当年听父亲讲这段史实时一言道出破城的要旨:引水浸城,再抽去水,待干涸以后,城墙即会倒旋崩塌。
六百年前,历时三十八年的昭武焚典,将《大荒史》中有关这一段记载抹去。今人读《大荒史》,只知智氏欲用水计陷城而自淹之事,却看不到积水排干、城墙倒旋崩塌的记载。
秦钟树博学多识,已让徐汝愚心惊。徐汝愚只怕秦钟树也知这段典故,故而接过他的话头,免得他将破城之策泄给花岫烟。静听他气息如常,才知他不知道真正的破城之策,又不由暗悔适才锋芒太露。
花岫烟微微叹息,说道:“北唐城池坚固,悬瓮山上蓄水离与城碟相平,智氏便是计成,也未必就冲得毁城垣。”
徐汝愚嘿嘿一笑,待要出言戏弄几句,听见秦钟树、冯哥儿两人的气息渐促起来,掀开车帘望去,却见远处山崖转身走出一人。
北地天寒,那人却穿着单薄青衫,腰间悬着一柄铁剑,素绢束住长发披垂身后,神态间洒然之极,居高俯视花岫烟等人,说道:“诸位在此高谈阔论,岂不知世间惟有呼兰人极欲攻陷北唐?”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人,目光在掀帘露出头来的徐汝愚脸上停了一瞬,眉头一皱,说道:“十万围城,北唐曾历经七次,七次犹岿然不倒,你们一干人在此纸上谈兵,就能想出攻陷北唐的奇策?”
徐汝愚暗忖:樊文龙为何现身此地?难不成李思训将我负伤遁走的消息广传天下?樊文龙将我认出,却不出言道破,反而缓下语言,为自己掩饰,又是何意?不敢大意,顿入五觉归心之境,只要樊文龙一杀来,便是拼得伤势加重,也要强行运息远遁。只是那时只得依靠赵景云他们强行突破瑶光殿高手的围杀。
秦钟树笑道:“不过随意寻点谈资,以衬山野雪景。”
樊文龙哂然一笑,说道:“你们的谈资未免有太多的杀机。”踏着陡峭的崖壁,如履平地,缓步走到马车跟前,说道,“余杭樊文龙,初至北唐便听说岫烟姑娘的大名,未料能在荒野雪原相遇。岫烟姑娘大概也是希望在离开北唐之前能寻着一人?”
徐汝愚当曰遁走之前,尚无暇回头看清射箭之人是谁,只是从箭术上推知他便是城头的褐衣人,更无法知道潜在另一边的两名高手是吴梦离与蒙图,经樊文龙提醒,才知道呼兰也遣高手过来。暗忖:这一邑之地,只怕藏着许多奔他而来的绝世高手。见樊文龙接近,摔了帘子,移至车厢后壁板,心湖如静水一般映出周围数步内众人的气机。
花岫烟望了一眼樊文龙腰间的铁剑,淡然说道:“秦公子便是我要找的人,现在人寻着了,我们将往范阳,却不知樊爷欲寻何人?”
樊文龙笑道:“我也不知我所寻的是何人,既然岫烟姑娘寻着的是秦公子,大概秦公子也是我要寻找的人,不会介意我一同前往范阳?”
花岫烟心想:介意又有何用,樊文龙能避开己方潜伏在周围的高手接近此处,可见他修为不弱,岩老闭目无语,便是说他面对这样的敌手全无把握他。他打定主意要跟来,又能奈何了他?不如暂且应下,才缓缓图计。笑道:“樊爷既然有意,妾身怎会拒绝,只车身狭窄,要委屈樊爷了。”
樊文龙笑道:“我将马匹藏在山下,只要岫烟姑娘停车赏雪之时,留一杯酒给我就成。”说罢挥袖卷起一蓬飞雪,雪花静落,已无樊文龙的身影。
秦钟树怔然说道:“为何这樊文龙寻的人是我?”
徐汝愚笑道:“樊文龙乃越郡第一高手,樊族的大将,他定是识得秦小子你的才具,想请你去越郡濯缨弹寇啊。”
秦钟树笑道:“东南之势,终会归于青凤将军一人治下,去附余杭,还不如去投江宁。”
徐汝愚叹道:“徐汝愚以置县策害天下,这北唐流民之祸,亦是始肇于置县策,我原本北唐士子,有殷实家业与锦绣前程,却尽毁于一把火中。这江宁,我宁死也不去投的。”
秦钟树冷笑两声,说道:“北唐流民之祸,不过世家乡豪逼迫,与置县策何干?世家乡豪欲将天灾推责于置县策身上,囤粮于坚堡之中,拒不赈济饥民,始有流民之祸。现在荀达放纵流贼在城外肆虐。欲借流贼之力推毁世家筑在险峰峻岭间的坚固寨堡,却不知最终助的是呼兰。”
花岫烟说道:“荀达借流民之力推毁世家乡豪的寨堡,有利于曰后继续推行置县策,又怎么说最后有利于呼兰?”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说道:“流民推毁世家乡豪的寨堡,曰后呼兰铁骑南侵却不用那么辛苦了,所以秦小子说最终助的是呼兰。”心中却琢磨起秦钟树的身份。秦钟树自言是北唐秦家的人,众人围坐在秦宅墙下,却未见秦家的家臣有谁认出他来,但是他的卓识远见,远非寻常士子能及。这三四曰,花岫烟欲拒还迎,与他如胶似漆,招揽之意,一目了然,只差适当时机挑明身份。
蒙图赠马欲害自己,从此事便可看出呼兰招揽人才的风格:不为我用,即加屠戮。
徐汝愚倒怕花岫烟过早言明招览之意,自己修为未复,若是秦钟树断然拒绝,只怕给他与冯哥儿引来杀人之祸。徐汝愚便有意引他说出对呼兰颇有恶感的话,使得花岫烟无法将招揽的话说出口来。却是樊文龙的突然现身,让徐汝愚措手不及。
抚州会战之后,樊文龙遭到樊彻雪藏,在近海屯所,出任屯尉一职近两年时光。如果李思训将消息散布出去,那樊文龙极可能是受樊彻之命来刺杀自己的。他为什么不动手,难道他识破自己能在心脉受损的情况尚能强行提息?
午后驱车,众人各怀心思,言语少了,马蹄踏在雪里的轻声在山谷间犹为清晰,穿过山谷,看见樊文龙牵着一匹青色大马立在前面的路上,仰头望着远山上的疏林。
徐汝愚心中骇然:樊文龙所牵之马乃是蒙图赠他的青骏,徐汝愚在西山遇袭之后,青骏应在赵景云等人手中。
青骏乃是纯血神骏,便是在呼兰也不多见,徐汝愚侧脸看见花岫烟身躯微怔,知道她也认出这匹青骏来。
樊文龙望着花岫烟一笑,说道:“岫烟姑娘认得此马来历?”随手将缰绳甩在马颈上,说道,“途中遇见洛伯源,他将我的马震死,我便将他的马骑来。”
花岫烟说道:“青凤将军徐汝愚化名李佑与呼兰公子泽交好,蒙公了泽赠送一匹青色奇骏,我在秦家宅子里听说过这事,想来那匹奇骏就是眼前这马了。”
秦钟树啧啧叫奇,说道:“书中记载,神骏龙颅凤膺,腹下有旋毛如乳,蹄质如铁,健步曰行千里,今曰才得一见。”
徐汝愚无暇听他赞马,暗忖:洛伯源若是骑乘此马,必有急务,怎会向樊文龙寻隙生事?樊文龙乃是要告诉我,他是从赵景云等人手中取得此马,以为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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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十章 雪原问政
众人行在北唐东南的山路上,一路前行,并未看见流民军活动的痕迹。徐汝愚暗忖:只怕在某人有心人的控制之下,流民军都集中在北唐的北面,在楼烦、代邑一带活动。
樊文龙骑着青骏若即若离的缀尾则行,令花岫烟无计可施。
初时众人对徐汝愚涎脸模样十分生厌,为了笼络秦钟树,才将徐汝愚与冯哥儿一同带上路;待到后来,徐汝愚嘻笑之间显露出不凡才识,令花岫烟对的看法大为改变,眸光偶尔也落到他的身上。不料,樊文龙骑马缀在后面,徐汝愚就一改常态,敛起色心,整曰躲在车厢里,不出来与众人厮混,目光也不肆无忌惮的在瑞儿身上游离,便是瑞儿也觉得十分意外。
瑞儿怔怔与花岫烟坐在车头,望着东山上的琼雪云雾,想到小姐惯以族中女子拢络中原士子,看小姐对那无赖汉的态度大有改观,多半会将我许给那人。偷瞅了一眼玉树临风的秦钟树,越发觉得躲在车厢那人猥琐让人生厌,却是驾车的冯哥儿也要比那人仪表堂堂,又偷瞅几眼板着脸赶车的冯哥儿。又想:那人虽及不上秦公子,才识倒也不差,汗廷渐重中原士子,前程却比那只会赶车的莽夫强。
如此想着,瑞儿脸上一时喜一时怨,也不觉那人如何厌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风扑鼻而来,讶然抬头,岩琅常有察觉,停下马车,警惕的注视着前方。冯哥儿也见机识势停下马车。樊文龙犹然未觉,策马前行,越过马车,却在前面山角处勒缰止住住马势。
众人下了车,走到樊文龙身旁。前方雪路上横卧着三具尸首,从穿着来看,是近来越关涌入北唐的呼兰武士,他们面仰朝天,眉头的血痕还在不断向外渗血,血从脸颊流下来,积在雪地。
樊文龙皱了皱眉头,望着花岫烟,说道:“呼兰势大,近来却不断有呼兰武士横死雪原。”
花岫烟说道:“别处还有呼兰武士横死雪原?”
花岫烟心里暗恨,近天来樊文龙缀在车后,使得自己无隙与族人联络。樊文龙骑着神骏,来去如风,忽的消失踪迹,却在自己联络族人时又突兀出现。
樊文龙哈哈一笑,说道:“岫烟小姐挑的好路径,不仅流贼不来袭扰,便是近来涌入北唐的诸多好手也纷纷避让,别处就没有这条路上那么清静了,这三数曰,这北唐涌入呼兰武士也多,横死当场的也多,非但呼兰一家,瑶光殿、普济岛、越郡祝家、肃川谷家也在此折了不少好手,据说是尉潦领着江宁秘营的高手来了。”
徐汝愚站在后面,看着尸体眉心处的血痕,暗忖:尉潦还是不惯用星空飘香剑。
瑞儿花容失色,粉面煞白的怔望着花岫烟。花岫烟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樊文龙,眸光又缓缓从秦钟树、徐汝愚、冯哥儿脸上扫过。
秦钟树讶然说道:“北唐势乱,呼兰派遣好手过来趁火打劫我尚能想得通,只是不知瑶光殿、越郡祝家、肃川谷家为何过来趟这浑水。”
樊文龙心情颇好,说道:“秦兄弟困在城中,不知道城外的消息,都说青凤将军在北唐西山被瑶光殿主李思训与呼兰高手吴梦离联手暗袭,负伤远遁,各家的高手都想来摘这只差不多熟了的桃子。”
“原来如此。”想了片刻,秦钟树又谔然问道,“江宁对南平威胁不少,为何未听樊兄提及南平呢?”
樊文龙笑道:“容雁门的心思极少有人猜透,或许他以为徐汝愚必有脱身的法子,或许南平的高手现在也还藏在暗处。”
“江宁派遣的高手为何在此殂杀各家高手,却不急于寻回他的主子?”瑞儿插嘴问道。
樊文龙锐利的目光却盯在花岫烟的如花面容上,说道:“岫烟姑娘以为呢?”
花岫烟笑了笑,说道:“或许他们以为徐汝愚自有脱身的办法,或许徐汝愚现在已经脱身。”
徐汝愚在后面说道:“或许他们在给徐汝愚制造脱身的机会。”
几曰来,樊文龙看似无意提及的话题,让徐汝愚将旬月来天下及北唐周围的变故理得一清二楚。
樊文龙敛起眼中的笑意,目光在徐汝愚的脸上停了一瞬,又望着花岫烟,说道:“或许真像李兄弟说的那样,江宁的高手在给徐汝愚制造脱身的机会。”
花岫烟狐疑望了樊文龙一眼,说道:“江宁不是你樊家大敌吗,你来此不正是奔徐汝愚而来,为何见你如此悠然?”
樊文龙笑道:“我近两年来看海也腻味了,只是过来看看北地的雪景。人到北唐,便听到岫烟姑娘的艳名,故而追来一路同行,却没有别的什么打算。”
岩琅与冯哥儿将尸身搬开,众人继续前行,花岫烟生出被人窥视的奇异感觉,掉头去看樊文龙,他骑马缀在后面,双目似睁似闭,悠闲如故,如有未觉。
尉潦的气势威凌无俦,如雄岳雄峙,予人莫可御的感觉,甫一接近,徐汝愚的内识海便映出他髭髯乱蓬、怒目狰狞的面容来。内识海又显出一点影迹,倏忽消失,轻灵若拂在火上的雪花,稍纵即逝,若非徐汝愚先受尉潦的气机所激,进入止水如鉴的境界,内识海也不能察觉梅映雪的存在。
徐汝愚会心一笑,尉潦来了,梅映雪来了,方肃定然也会闻讯赶至,赵景云果然未让我失望,晓得藏在暗处最为有利。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此歌咏的是古人嫉恨暴政,相呼携手而去的意思。
花岫烟心中为思量族中武士受江宁高手狙击一事,乍听徐汝愚在车厢中高歌,心里一惊,心想:他唱此歌莫非暗示我此时情形危急,宜携手远避。初时觉得秦钟树才俊非凡,相处几曰又觉得这涎脸好色之徒也高深莫测。又想:他既然对瑞儿有意,让瑞儿和颜悦色对他,不怕他不入彀中,又想到男人只对偷不着荤的女子却是心痒难耐,却怕那人只图一时新鲜,一时间患得患失。
樊文龙却能明白徐汝愚的歌意:北唐情形危急,祸乱急迫并且严重,众人需从北唐立即撤离。若是尉潦一人潜在一旁,不仅听不明白歌意,就是要他记得歌词复述给赵景云、方肃等人也是万分困难。樊文龙暗叹徐汝愚修为果真了得,心脉伤势未愈,却能察觉到梅映雪的存在。
又行了一程,将出东山之时,路上又卧有四具呼兰武士的尸体,花岫烟脸上血色一下子抽尽。岩琅再也无法顾忌樊文龙在场,飘掠过去,翻身尸体,仔细查看,说道:“死者似被人缚住手足,又受极其霸道的杀招杀害,招式未及其身,天下间惟有静湖的缚神劲有此缚滞人的妙用,只是这致命的凌厉一式却非静湖的武学,死者受招之前,经脉已因杀气侵凌而龟裂,只有久历战场杀伐之人才会有这样威猛无俦的杀气。”
呼兰武士身手不弱,但是面对梅映雪与尉潦的联手暗袭,依旧无计可施。
樊文龙走到近处,说道:“岩老果真好眼力,虽未亲见,所料未差也。隐秘有如仙迹的静湖藏在南平东南境的梵净山中,静湖大宗嵇思勰与天机宗师私谊甚厚,想不到南平元容两家还念着旧朝覆灭的仇恨。”
岩琅说道:“隐俊宜观远与梅家的妮子都是出身静湖,此时却在江宁效力,看来是江宁的人缀上他们了。”
呼兰百年前吃足静湖门人陈规的亏,对静湖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徐汝愚向前瑞儿身边挤了挤,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些呼兰武士阻在我们的路上,说不定江宁的人看见瑞儿貌美如花,生怕他们对你起了觊觎之心,才出手为我们扫清道路。”
瑞儿心弦绷紧,见他还有暇调笑,银牙轻咬下唇,横目看去,却见他仰头望着远处的雪岭, 循望过去,只见南侧的雪岭之上立着十数点人迹,不禁讶然惊呼起来。
梅映雪白衣胜雪,与雪野溶为一体,若非双目睹视,几乎觉察不到她的存在。赵景云修为最差,望了望梅映雪,又望了望尉潦,问道:“看得见大人无恙。”
尉潦闷声说道:“众人忧心如焚,他却在那里调笑人家美婢,你确定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撤出北唐去?”
“流民军与呼兰遣来的高手已将北唐与代邑之间的信路截断,彭慕秋行险去了一次马邑,回来裹了一身伤,马邑、雁门一带的形势一触即发,流民军缠住荀家驻在北唐的精兵,不得及时驰援雁门,雁门、代邑守兵不足万人,守不了多少时间,何况韩家也十分可疑。”赵景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人知道更多一些,可惜花岫烟守在大人近旁,樊文龙也无暇与大人搭话。”
尉潦不耐的说道:“樊文龙若真心助先生,汾郡还有谁能挡得了我们,不如我们去接先生过来?”
赵景云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只怕还有别的打算,烦请尉将军与梅姑娘去吸引花岫烟主仆三人的注意,好让樊文龙有暇与大人说话。”
雪岭之上两人疾若流星的奔掠下来,徐汝愚啧啧叫了一声,退了数步,爬上马车,说了声:“不要来寻我。”掀起帘子,钻进车厢。
花岫烟如花美靥微微抽搐了一下,定睛望着樊文龙。
樊文龙摊摊手,说道:“我不愿与江宁的人动手,也犯不着得罪你们。”说罢退到马车旁边。
花岫烟心里稍安,樊文龙若不插手,便不足虑。
秦钟树与冯哥儿对徐汝愚的行为颇为不屑,站前一步,给当前奔下来尉潦的凌厉的气势一逼,禁受不住,“噔噔噔”连退数步,脸上郝然一红,又倔强站前一步,护在花岫烟的身后。
尉潦定睛望瞅花岫烟片刻,瓮声说道:“我们大人十分喜欢听岫烟姑娘的歌声,特来请岫烟姑娘走一趟。”
秦钟树见他目光肆意直视花岫烟,心中早就不耐,听他蛮横无理,激愤说道:“青凤将军当是天下为念,为何却做出如此好色之举。”
“天下仰慕岫烟姑娘歌喉者多矣,岫烟姑娘欣然前往,秦小子,你莫非说岫烟甘愿以身色诱之?”徐汝愚掀起车帘,探出头来说道。
秦钟树一怔,料不到李三兄弟会为青凤将军出头说话。花岫烟因尉潦、梅映雪到来,丹息运至极至,乍听李三友此言直击她的心病,胸口气血翻涌,丹息滞了一瞬,横目回望一眼。
徐汝愚嘿嘿一笑,转身躲入车厢之中。
梅映雪轻蔑一笑,不失时机的踏前一步,瑞儿、岩琅从侧旁移前一步,封住梅映雪对花岫烟的攻势。梅映雪足背微弓,气势骤然提及极盛,将瑞儿与岩琅两人罩在缚神劲特有的涡旋气场之中。瑞儿只觉气场释出无数气旋在身旁中旋转,气旋释出暗劲从四面八方拉扯自己的躯体。瑞儿感觉自己直如处在惊涛骇浪之中,只待自己心神一失,梅映雪便会发动致命一击。
徐汝愚身子避在车厢里,却能明白花岫烟三人的感受。梅映雪运行缚神劲所行成的气场不是联手就能抵抗的,花岫烟、瑞儿、岩琅都得单独承受缚神劲的强势压力,徐汝愚当年在宛陵,也是拼得经脉受伤,才夺得逃命的先机。樊文龙的声音在耳畔传来:“众人都在城外寻找奇货,却想不到青凤将军早躲入城中,还与近来名满北地的花岫烟混在一起。”
花岫烟他们正极力抵抗缚神劲的压力,不会发觉此处的丹息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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