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睿士
从宣宗时期创建内书堂开始,大批的宦官从小便开始接受正规的儒家正统教育,而王振和刘瑾等人则和魏忠贤一样。根本没有接受过内书堂的深造,说白了一点,便是没有经历过内宫中的思想教育,毫无家国天下的理念,因此祸乱朝政也就不足为奇了。
从怀恩、李芳、冯保、陈矩、常云直到王安。这些大明内相们所秉承的一贯理念便是,以士大夫的思想熏陶、引导宦官,而在内书堂教授经史的则都是朝中的大儒甚至是阁臣,这样便能充分的保证司礼监中枢内官的基本素质。
只不过王安在这个过程中被魏忠贤暗算,也使得陈矩等人一脉相传的“非内书堂不得入司礼监”的信条就此中断。
所以此时的王安,却是没有感怀自己的遭遇,反而更多的是在自责没有能将先辈们的理想延续下去。
“自嘉靖朝到现在,内廷将近百余年没有出过大乱子,想不到,这一切却都毁在了我的手中,喜人奉承、识人不明,该有此报啊!”王安老泪纵横。
“如今,刘若愚、马鉴等人因为老夫的关系,死的死,被贬的被贬,内廷之中已经完全成了魏忠贤一党的天下,加上客氏把持后宫,这内廷的中枢已然是虎狼横行,老夫的罪孽深重啊!”
痛苦了好一会,王安猛地抬起头来,擦去脸上的泪水,用手猛然一拍王承恩的肩膀,“如今,老夫的希望就全在你一人身上,如同今日的冒险之举,切切不可再有。沈逍此人,虽然没有功名,在士林中业无太大名声,却是先帝之生母孝靖皇后的族人,因为这一层缘由,先帝对其多有依仗。朝中的变故总会传到江南,相信不久之后,他便会赶回京师,你且安心在信王府中办差,他到了京师之后,自然会与你联络……!”
话音未落,寂静的前院却是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王安慌忙一推王承恩,“速速离去,今后这里不可再来,小心在信王府中伺候,等沈逍到了京师,一切总有转机!”
“义父!”王承恩想要再和王安说上两句话,但王安却是不由分说,将其推到假山洞的深处,自己则是挺直了身躯,大步向外走去。出洞之前,回身看了王承恩一眼,那眼中却是包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快意。
“在这里,老家伙在这里!”外边的人顿时鼓噪起来,脚步声响,竟是有十几个人向着假山这里跑过来。
此时的王承恩内心中仿佛蒸腾着一团火焰,但偏偏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恨恨的用拳头猛击山洞的石壁,片刻之后,他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跑向另一侧的山洞出口,小心翼翼的爬上假山,躲在山壁的缝隙之间远远看去。
来的都是宫中的宦官,品级不高,其中只有一个是身穿着青色曳撒的胖子,此时几名小宦官已经将王安按倒在地。
青衣胖子冷笑一声,“老东西,倒是命硬的很,咱家饿了你数日,想着你已经一命归西,想不到你竟然还能苟延残喘!”
王安勉强抬起头,皱纹密布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意味,“刘朝,本公在司礼监时,你还只不过是钟鼓司的一名长随,想不到数月不见,你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净军的提督,想来是搭上了魏忠贤的门路,专意来此为他铲除后患的吧?”
刘朝胖大的脸庞微一抽搐,打了个手指,旁边的一名小宦官立刻跳过来,挥手便是两个耳光,王安的脸颊瞬间便肿胀起来,但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刘朝吃吃的笑个不停。“好了,何必多费工夫,今日天光甚好,本公就在此时上路吧!”
刘朝走近王安,上下打量两眼,“食古不化的老东西,落到今日的下场,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吧!当今圣上即位,原本你是首功一件。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可偏偏为什么死守着那些陈规旧制不放,生生的断了我等升迁之路,你知不知道,这宫中有多少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刘朝呵呵一笑,“朝中倒是有不少人上疏为你求情,可如今司礼监是魏公做主,那些奏折实是万万入不得圣上的法眼的,再说了,这宫里的事情,外臣们也插不上手。你也不必再如此的心存侥幸,你不死,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便不会死心,迟早就是个麻烦!魏公有令,赐你一丈白绫,送你老人家西去,早登极乐!”
王安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旁边的小宦官连忙捧来白绫,刘朝却是摇摇头,“这净房的腌臜所在,用如此的白绫倒是暴殄天物了。”他四处看看,手指向净房的方向,“便用那个吧!”
小宦官扭头一看,顿时心领神会,忙不迭的跑过去,从净房旁边的书上扯下一段草绳来,刘朝满意的点点头,“看这老家伙如今的模样,倒是和这草绳格外相配。”
几名小宦官将草绳环上王安的脖颈,刚要用力,刘朝却是一挥手,“且慢!”
刘朝走到王安的身边,笑着说道:“咱家险些忘了,魏公还有几句话让我转述给你。天子初登大宝,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你的提拔和成全,魏公和奉圣夫人都是铭感于心,不过这世道便是如此,你生生的挡住了这么多人的路,下场如此也怪不得别人。魏公知道你和孝靖皇后的族弟沈逍交情莫逆,偏偏此人当年又曾在私下里教授过太子爷,也就是如今圣上万岁爷的课程,万岁爷对其很是敬重。所以呢,为了以防沈逍进京为你鸣冤,旁生枝节。魏公呢,便派了一些人到江南去。到了黄泉路上,你不妨放慢些脚步,你的老友沈逍或许正在赶来与你会和呢!”
“贼子敢尔……!”这句话却是出乎王安的预料,一愣之下,不由得怒目圆睁。
刘朝轻轻的挥挥手,两边拉着草绳的宦官,顿时同时发力,王安的声音戛然而止。(未完待续。。)
烈明 第二十二章 道尽沧桑
王承恩说起当年的往事,娓娓道来,口吻却是极为平淡。∑頂點小說,.匆匆将近二十年过去,经历了这么多的风刀霜剑,如今却是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怀德却是听得惊心动魄,虽然跟随王承恩见识到了这内宫中的太多勾心斗角,但如此不死不休的争斗却是从未亲历过。
“那沈逍沈先生后来来到京师了吗?”怀德听到魏忠贤派遣杀手远赴江南刺杀沈逍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承恩点头,“沈先生来到京师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魏忠贤的杀手虽然未能得手,但沈先生却是因此身负重伤,一双腿已然是废了!”
王安却是不知道,王承恩年幼的时候,已经与沈逍相识。沈逍是宜兴的沈氏子弟,因为与一青楼女子相恋,多年之前便被逐出沈氏家门,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功名。
万历末年,郑贵妃把持后宫,觊觎储君的位置,为此不惜制造梃击案,便是为了杀死太子朱常洛,由此也造成了朱常洛的恐慌,格外的小心谨慎。在安排自己儿子的教育问题时,更是格外的小心从事。他的生母孝靖皇后,当时还只是恭妃的身份,其实便是出身于宜兴沈氏的旁系,只不过后来过继到王家,这才改姓王。
当时,王恭妃便想办法从沈家找来了沈逍作为自己孙子的讲读师傅。而这个孙子,便是后来的天启皇帝。沈逍算是王恭妃的族弟,本身饱读诗书,而且没有功名在身,更难的是早已经被逐出家门,和沈家没有半分关系,从不显露于人前。所以,便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天启皇帝顽劣,对于经史子集没有丝毫的兴趣,却是对于木工一技有着难以名状的爱好,而沈逍也不是那种拘泥不化的读书人,天启皇帝不喜读书。他便放弃了照本宣科,而是将书中的典故化为故事,向天启皇帝教授,却是令其倍感有趣。因此,师生相处的极为融洽,直到万历四十八年,沈逍的妻子亡故,他这才返回江南。
王承恩自由父母双亡,被送到宜兴舅父家寄养。他的舅父便在沈逍的府中做工,与沈逍的大女儿沈青荷年岁相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当时还有沈逍好友之子木严梓为伴,三人共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
可是,好景不长,数年之后,王承恩的舅父因病亡故,王承恩跟随其家人将其棺椁送回河北故乡。却是被狠心的族人送入宫内,自此之后。与沈青荷、木严梓再无联系。
天启三年的时候,沈逍得知老友王安的死讯,伤势刚刚见好,便拖着病躯执意入京。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承恩的脸上隐约泛起一片红潮。那是数年之后,他再一次见到沈青荷。昔年儿时的玩伴。现在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已经成为沈氏奉贤堂的当家人,有“女公子”的美誉。木严梓也一起来到京师参加科举,三人终于重逢。
“大葫芦,是你吗?”这一声话语。直到如今还深深的刻在王承恩的内心深处,纵使玉人的容貌渐渐模糊,这一句话却始终是他心底最美好的回忆,弥足珍贵。
因为,“大葫芦”这个称谓是专属于他和沈青荷的。再次面对沈青荷,王承恩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只能将那份对于沈青荷的眷恋深深的埋在心底。
“青荷,不是一般的女人,不过分的说,即便是男子,在她面前也要自愧不如。”王承恩说到沈青荷的名字,两只眼睛都放出光芒来。
由于魏忠贤和客氏的阻挠,直到天启四年,沈逍才再度见到天启皇帝,从沈逍的口中,天启皇帝这才渐渐了解到朝局的动荡,也得知了当年王安之死背后的真相。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天启皇帝开始产生了振作之心,但对于魏忠贤和客氏,他却始终动不起杀意,因为天启皇帝还念着他们的旧情,要不是这两人,恐怕他和父亲朱常洛早就遭了郑贵妃的毒手了。
虽然暂时不能扭转朝局,但其中却是又引出了一段其他的变故。
众人都没有想到,就在天启皇帝偷偷和沈逍会面的时候,天启皇帝和沈青荷却不期而遇了,两人竟然一见倾心,暗生情愫。包括沈逍和王承恩、木严梓在内都是始料未及。尤其是木严梓,因此而大受打击,即便是刚刚取得的进士功名也未能洗去这种痛苦,每日里借酒浇愁,这也直接造就了后来他那一份名动天下的弹劾魏忠贤的奏章。
王承恩不由得笑了起来,“天下人都不知晓,木严梓的那份奏章,竟然是为了青荷的缘故。一次酒醉之后,这老家伙才告诉了我实情,得知青荷心有所属,他当时心丧若死,什么功名、什么前程,统统给抛到了脑后。奏章一呈递上去,他便给自己准备好了后事,甚至还给青荷留下一封信来。没成想,到了最后,竟是只落了一个被逐出京师的罪名。”
说起少年时的往事,王承恩忽然之间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褪去。
在他的心目中,沈青荷便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她没有超尘脱俗的容貌,但超绝的智慧、亲切的言语、超凡脱俗的气质,却让每一个和她接触过的人为之倾倒。从这一点上来说,天启皇帝是幸运的,在王承恩看来,也只有皇帝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沈青荷这样的女人。
但天启皇帝和沈青荷的感情却并不被人看好,包括沈逍在内,沈逍并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夫子,即便是如此,却是坚决的反对女儿与皇帝走在一起。
天启皇帝数次都打算将沈青荷迎娶入宫,但无一例外的全部被沈青荷拒绝。以她的说法,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旦入宫,将会羁绊她的手脚。
“留给大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是沈青荷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眉宇间时常闪过的一缕忧色让王承恩知道她绝对不是信口开河、杞人忧天。但说起原因。她却总是欲言又止。
沈青荷总是很忙碌,在她的建议下,兵部成为了奉贤堂的合作伙伴,也正是在她的推动下,毕懋康的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燧发枪得以提前问世。还有兵部的谍探司,通过奉贤堂向关外派遣了大批的密探。也为明军提供了最为宝贵的军事情报。如果不是天启皇帝的驾崩,恐怕在天启朝时,大明的海贸便会重启。
因为沈青荷的引荐,天启皇帝也注意到了王承恩,并将其视为心腹,很多事情都让其参与其中,但其中最重要的却是负责监视信王朱由检的一举一动。
沈青荷和王承恩不止一次的建议天启皇帝尽快清除魏忠贤一党,但天启皇帝内心的柔弱和犹豫却错失了一次次的良机,等到醒悟过来时。魏忠贤一党的爪牙已经遍布朝野,树大根深,再想动手已经是不易了。
魏忠贤和客氏也察觉到了天启皇帝的反抗,为了自保,他们筹谋从民间找一个婴孩入宫,对外谎称是天启皇帝的血脉,行废立之事。
天启七年的春节刚过,为了对付魏忠贤一党。天启皇帝密令关外边军精锐入京,然而就在边军抵达的前一夜。魏忠贤一党开始疯狂的进攻。
魏忠贤密令心腹田尔耕率兵围攻沈府,一面则凿沉了天启皇帝的坐船,致使其溺水,虽然侥幸一时未死,但却处于弥留之际。
直到现在,王承恩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每每思及,总是肝肠寸断。
那一晚,天启皇帝秘密召见信王朱由检,将国事相托,回到王府之后。却是才得到了沈家被围攻的消息,京师中凡是沈家的产业,全部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查抄。
沈逍和沈青荷父女不愿受辱,更不愿成为魏忠贤要挟天启皇帝的筹码,于是便一把火点燃了自家的府邸,**身亡。
而王承恩纵使得到了消息,却只能守护在信王朱由检的身边,木严梓奔走四方,联络朝中重臣,直到关外兵马进入京师,这才平定了魏忠贤和客氏一手策划的叛乱。
天启皇帝病故,崇祯在边军和朝臣的拥立下登基,王承恩和木严梓却如同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在沈府的废墟上搜寻了几天几夜,却是没有找到沈逍父女的尸身。
“青荷经常说起,家国一体,大明内忧外患,一旦崩塌,所伤害的不外乎还是黎民百姓,可惜她只是一介女儿之身,所能做的着实有限,所以她将希望寄托在了先帝的身上,他希望我和木严梓能辅佐先帝,力挽狂澜于既倒。可惜,到了如今,我们两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明的江山落入贼手,却是无能为力。仅此事来说,我和木严梓都辜负了青荷的嘱托!”
“还好!”王承恩无声的笑了笑,“在这暮年,总算让我找到了平安,说实话,他和他的姨母的确是非常相像,一样的不拘一格、一样的野心勃勃。我们的要做的事情,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
王承恩拍拍蹲在自己身边的怀德的脑袋,“还有你,等平安出京的时候,你便带着我交给你的那些东西,跟着他回山东去吧!京师是收不住的。”
“义父!”怀德还想再劝劝王承恩。
王承恩却摆摆手,“不要再说了,这些年背负着义父、先帝、沈先生还有青荷的嘱托,我一路走来,已经疲惫至极,跟着圣上上路,也算全了君臣之义,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王承恩指指一边的暗室,“当年,那些青荷留下来的东西陪着我挺了过来,将来,我也想带着它们去见青荷!”(未完待续。。)
烈明 第二十三章 勤王
六月底的时候,各地的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往京师,易州、定州、紫荆关等地接连失守,到了七月初三,保定失陷,同知邵宗元战死,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凤翔、以及监军褚宪章、张国元等人殉国,提督保定军务太监,司礼监掌印方正化在卫士的保护下突围,回到京师。京师西面的防线彻底崩塌。
崇祯的勤王诏书发出去十余份,但响应的各省督抚和武官却是寥寥无几。马士英的南直隶兵马龟缩在归德府一线,吴三桂的辽东人马每日里行进不超过二十里,畏缩不前,而山东的朱平安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来。
京师中混乱不堪,富户大族已经手忙脚乱的在筹备着南下的事宜,京师虽然号称九门戒严,但守城士卒军官却是以此大发其财,每日里都有数以千计的人从各个城门逃出京师。王朝末路的景象俨然是越发的清晰和浓厚起来。
京师之内也是人心惶惶,粮价一日三涨,各级衙门大多数都是人去楼空,就连日常的治安也成了问题。大批的地痞纠结在一起,打砸富户,抢夺资财,却是无人问津。最后,崇祯只得任命王承恩提督九门,以成国公朱纯臣为辅,这才将乱子暂时平息下去。
京师中的权贵、豪族、勋戚都在忙着将家财和家小送往江南,但阜财坊的双河庵胡同的一座大宅第却是冷冷清清。门前许久未曾打扫,到处都是落叶和灰尘以探出头来的荒草,廊下悬挂的灯笼也是摇摇欲坠。风一吹,滴溜溜转个圈,露出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孙”字。
中午时分,两辆带有四海货栈标记的马车驶进双河庵胡同,马车慢慢悠悠的在府门前停下,几个长随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身穿皂袍的黑脸年轻人来到府门前。
“这里便是孙总督的府邸?”看看门前的情形,黑脸年轻人不由得有些疑惑。
一名长随回答道:“大掌柜。这里确是孙总督的府邸。不过潼关之战后,孙总督兵败。生死不知,皇上却是以为他丧师辱国,有可能已经投靠了流寇,因此下旨撤去他一应职务和赏赐。如今这府邸中也只有他的家眷暂住,要不是咱们这一年多来时时接济,又打通了门路,闲杂人等无从前来骚扰。恐怕他们如今已经是……!”
长随的话没有说完,黑脸年轻人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孙传庭在潼关兵败,不知下落,依着崇祯皇帝的脾气,没有抄家灭族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孙传庭性情耿直,以往在朝中便得罪了不少人。这次战败失踪之后,就有不少人趁机上门来找麻烦,也幸得自己这面早已经得了主人的吩咐。一番运作之下,竟是替孙家挡了不少的明刀暗箭。
长随上前叩门,不一会功夫,便有一个老家人前来应门,看来是和这经常上门的长随很是熟悉,一见面便是分外的热情。大开府门,将众人和马车都让到府中。
马车上装载的都是些粮食、肉食和布匹之类的日常用物。孙府中已经没有留下来多少人,这些东西已经足够大半月使用了。
得到老家人的通报,孙若瑄急急忙忙的从后院中迎出来。孙传庭失踪之后,消息传来,阖府上下顿时乱了手脚,孙夫人急火攻心,旧疾复发,如今还是卧病在床。孙世瑞战战兢兢,也是没有一点准主意,只能小心翼翼的在衙门中当差。孙世宁年龄还小,自然做不得主,孙世康又远在山东做官,因此,家中的事务只能是落到孙若瑄的肩上。
以往都是四海货栈的伙计前来送钱粮等物,今日里,听得老家人说,却是四海货栈在京师分号的大掌柜亲自登门,孙若瑄的心中却是活络了起来,心中暗藏的对朱平安的情愫情不自禁的再度萌发了希望。
孙家遭难的时候,难得朱平安还记挂在心上,吩咐手下上下打点,还定时送来钱粮,帮助一家人度过难关,由此看来,他一定是心中也对自己有一份情意在。要说也是如此,自己的相貌、家世、才学,哪一点都要高过木语菱几分,要说朱平安不动心,似乎不太可能。
孙若瑄带了丫鬟匆匆赶出来,黑脸年轻人阿大一回头,连忙见礼,毕竟是内眷有别,阿大只是简单的问候了两句便打算告辞。
孙若瑄却是有些失望,连忙叫住阿大,“敢问大掌柜,大帅,他,他可安好吗?”
听闻此言,阿大顿时眉头一皱。阿大等人虽然隶属军情处,但是却是曹无伤一手提拔,并悉心教导出来的,也是军情处最早的骨干。孙若瑄在登州搞出来的那些事情,早已经烂熟于心。阿大等人都是从凤阳时便跟随在曹无伤的身边,耳闻目染,自然是只尊奉木语菱这一个主母。
当日,孙若瑄设计加害木语菱,这些事情让阿大等人早已心怀不满,而且得了朱平安的嘱咐,这些时间照拂孙家,不过是看在孙传庭的面子上,特意点明要防范孙若瑄这个女人,此人看似无害,其实却是暗藏心机,不得不防。
阿大拱拱手,“不敢当小姐如此称呼,小人本是无父无母之人,幸得曹公收录门下,因此便跟随曹公姓氏,小姐唤我曹大即可。钱粮之事都是奉了我家大帅之令,小人只是照办。大帅曾经言及,孙总督乃是国之栋梁,此番兵败,罪不在他,大帅与孙总督早就相识,钦佩他的气度和才能,因此这才多方照拂,并无其他原因。”
孙若瑄一愣,阿大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京师纷乱,这段日子,还请小姐和家人尽量不要外出,小人在府邸四周都安排了人手保护。如果万一流寇大军逼近京师,小人便会派人护送小姐一家前往南京暂避。大帅也派人前去打探孙总督的消息,究竟如何,总会给老夫人一个交待!”
“那……!我!”孙若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说才好。
阿大则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帅也有言在先,请小姐好自为之。小姐乃是名门之后,日后总有良配,大帅自称不过是一介武夫,当不得小姐如此深情厚意,也请小姐不要自作聪明,免得误人误己!”
说完,阿大一躬身,也不管孙若瑄的脸上是如何的风云变幻,径直便要带着人离开。
孙若瑄呆呆的站在原地,刚刚阿大的一席话就像是当众在她的脸上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朱平安的心目中是这么一副模样。从小到大,父亲母亲虽然对兄长、幼弟甚是严厉,但对于自己却是百般宠爱、呵护有加,凡是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无一例外的都会落入手中,但偏偏是这个朱平安,枉费自己抛去小女子的羞涩和矜持,频频示情,到头来却是换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孙若瑄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冰冷至极,在午后的太阳光下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刚刚通红的面孔现在已经是一片苍白,但心底的一团火焰却在刹那间点燃。
阿大还没出门,耳朵中便已经听到了远方忽然间传来了隐隐的隆隆之声,脸色不禁一变,还没开口询问,门外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名手下,“掌柜的,不好了,闯军前锋已经抵达京师外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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