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睿士
雨点滴落下来,打在脸上还有种生疼的感觉,就在耳边,厮杀声渐渐停止了。
马蹄声悠然的响起,视线中出现了官军的身影,他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阵风,眼中没有复杂的情感,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就是一阵风?”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百户军官问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回禀大人,他,他就是一阵风!”
一阵风猛然间回头,瞳孔不由得一缩,“王金发,是你!”
王金发瑟瑟缩缩的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回答。
朱平安跳下马来,蹲在一阵风的身前,“问你个事情,刚刚我遇到一个叫做张如靖的人,是你的属下?”
一阵风一愣,随即摇摇头,“他是八大王的义子,原姓李,现在跟随八大王的姓氏。”
朱平安呆了一下,接着便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原来是他!”
说完站起身,冲着王金发说道:“江湖上投靠总要有一个资本,我记得是叫做投名状,是吧?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一阵风毕竟和你沾亲带故,凭着他的首级我才能替你邀功请赏。何去何从,你自己做决定吧?”
岳锦峰将一柄钢刀扔到王金发的手中,自己的手却悄然按上了弩机。
王金发看看朱平安,朱平安却翻身上马,转过身去。
一阵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兄弟,既然是要当官,就要拿出点官威来。咱们老王家终于出了一个当官的,就算是要用我的脑袋来换,这笔生意也划算的紧。你记住喽,今日一动手,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哥哥这辈子吃香喝辣已经够本了,牵挂的就是做贼的不得入祠堂的家规。你小子如果真能出人头地,记得把哥哥我的牌位放回咱家祠堂去,哥哥就算做鬼也感激不尽!”
王金发泪流满面,跳下马来,冲着一阵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再站起时,脸上已经满是毅然决然的神情,双手哆嗦着高举起钢刀,大喝一声,“大哥,小弟送你上路!”
……
城外激战正酣,高墙内的朱聿键夫妇同样是心神不宁。早前,邹靖从守卫那里打听到了流贼围困凤阳的消息,接着朱平安被堵在城外的消息也传了进来。
朱聿键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着实担忧。多年来,虽然和这个长子交流不多,但毕竟父子连心,朱聿键还是对其很担忧的。
朱聿键心中明白,这是石应诏要对付他,牵扯到了朱平安的身上。对于自己的生死,很早之前,朱聿键便已经看的很淡了。作为唐王一脉,甚至是天下宗室中最奇特的一名继承人,朱聿键在禁锢中度过了十余个年头。其中不乏生死系于一线的时刻,现在的这些波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是吾连累他啊!”朱聿键忍不住低声说道。
曾氏听见这句话,脸色稍稍一沉,转念一想自己夫妇的遭遇,还是仅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大门忽然间被推开,几十名皂衣大汉簇拥着石应诏昂然而入。
听到了动静,邹靖马上出来查看,却被推开房门而入的两名大汉撞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朱聿键扭头看看曾氏,夫妇二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苦笑,但更多的却是解脱的意味。
朱聿键轻拍曾氏手背,“下辈子,吾一定倾其所有补偿今世欠你的一切!”
曾氏忽然莞尔一笑,“那妾身就恭候王爷大驾了!”
两人四手相握,同时站起身。
石应诏冷眼看着两人,居然破天荒的冲着朱聿键夫妇一躬身,“王爷、王妃,咱家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唐王朱聿鏼殿下的安排,要恨,你们就去恨他吧!”
说完,石应诏一挥手,身后的青衣宦官将两柄利剑扔在了朱聿键夫妇的面前。
石应诏双手背在身后,“王爷,王妃,您两位是自己上路呢,还是咱家命人送你们一程呢?”
倒卧在地的邹靖一跃而起,“石应诏,你大胆,王爷是天家贵胄,岂是你能逼迫的!朝廷和万岁爷一旦得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石应诏轻蔑的一笑,“老糊涂,告诉你,在这高墙之内,咱家就是天!”
身后的皂衣大汉,缓缓的抽出兵刃,慢慢逼向朱聿键夫妇两人!
烈明 第十五章 心荡漾
四名皂衣大汉手执明晃晃的利刃逼近朱聿键夫妇。曾氏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朱聿键揽住她的肩膀,虽然亦是面色苍白,腰杆却愈发挺直。
忽然,一个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随着身形的摆动,一缕剑锋快似鬼魅,眨眼间便划破了四名大汉的咽喉。
四个人兵刃齐齐落地,双手无助的卡住脖子上的伤口,嘴里发出类似于野兽一样的“嗬嗬”声,眼睛凸出,不消片刻,便相继倒地而亡。
曹无伤呼哨一声,从侧厢房中走廊中便钻出七八个高墙卫的士卒,挺刀横在朱聿键夫妇的身前,邹靖揉了揉眼睛大喜过望,赶忙奔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唐王妃曾氏。
眼前骤然出现的变故让石应诏呆立了好半晌,继而连忙向后退出几步,身后的大汉们向前抢出,挡在石应诏身前的位置。
“你,你……!”石应诏惊惧地身子乱颤,“小猴崽子,你要造反不成?”
“要杀王爷,有圣旨吗?”曹无伤冷冷的问道。
石应诏一时语塞,“这……?”
“看来,这要造反的怕是另有其人吧?”曹无伤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诮。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石应诏恼羞成怒,冲着一干手下大声吼道:“快动手,一个不留!”
“慢着”,随着一声高声大喝,院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家伙硬闯了进来,留在院子中看守的三个石应诏的手下,被这些人不由分说便砍翻在地。
接着,这些人便闯进了正堂,将石应诏等人逼到了角落中。
“呵呵,石公公,剑拔弩张的,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卢九德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身后一个小宦官随手搬了一把椅子,仔细擦拭后,卢九德安然坐下,接过手下递来的紫砂茶壶,小口抿着茶水。
卢九德很清楚,石应诏凌虐宗室的背后大有内情。他也知道,石应诏目前和内宫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曹化淳走的很近,所图谋的便是重回大内或者外放做镇守中官。卢九德虽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在宫内也有强援支持,但并不想因为石应诏与曹化淳撕破脸皮。
也正是因为如此,卢九德力劝路振飞不要在这件事情中陷得过深。卢九德明白,一旦路振飞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他现在才是凤阳中官的首领太监。
宫里强援的一封来信,坚定了卢九德的想法。信中和卢九德心中所想一致,内官的事情还是由内官来解决,路振飞代天子巡抚凤阳,禁垣的事情他可以管,但最终不能由他来解决,这便是事情的底线。
还有便是,通过宫内强援的运作,卢九德出任南京镇守太监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这也意味着,卢九德将从凤阳这个流放贬谪宦官的地方重新走向前台,在这个时候,他一定按照宫中大佬的意思来妥善处理石应诏的事情。
另外有一点,便是卢九德最不能理解的。那便是,信中居然还提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百户朱平安,叮嘱卢九德不妨酌情照顾一二。
看似毫不在意,但卢九德却不会等闲视之。
卢九德本打算事情过后便打听清楚朱平安的底细,这个百户的见识和胆魄实在令他有些忌惮,如果他没有什么够硬的靠山,那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
但现在看来,这个人和宫里的确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卢九德很庆幸自己并没有贸然动手。
想通了这些事情,对于石应诏,卢九德只能暗道一声:“算你小子气运不佳了!”
卢九德看看忠心护主的曹无伤,赞赏的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已经退到墙角,脸如死灰的石应诏。“石公公,唉!何必呢,为了些银子,赔上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卢九德的话让石应诏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在大内厮混了这么多年,见惯了风风雨雨,卢九德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是清楚。还有卢九德这番不露痕迹的话语,想要告诉他石应诏些什么,还不就是警告他不要随意攀扯吗!
石应诏抖如筛糠,盘算了好一会儿,这才颓然的说了一句,“无故加害宗亲,我石应诏认罪,请卢公公处置!”说完,摆了摆手,满脸惊恐的皂衣大汉便将手中的兵刃叮叮当当的扔了一地。
石应诏的态度让卢九德很是满意,他笑着拍拍手,“石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只要幡然悔悟,事情便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样吧,就请石公公暂时先在锦衣卫千户所那里委屈两天,等宫里的旨意下了,咱们再说!”
锦衣卫将万念俱灰的石应诏和他的党羽尽数押走,偏偏就留下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随侍在石应诏左右的青衣宦官。
卢九德背着双手,连看也不看他,“路大人弹劾石应诏的奏章通过锦衣卫的通道直抵京师,回复估计这一两天便会到。石应诏的性命是绝对保不住了,但咱家又怕他满嘴嚼舌根,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青衣宦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知道该如何做,求公公留小的一条性命,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公公恩德!”
卢九德点点头,“那是自然,好生做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看着青衣宦官千恩万谢的被锦衣卫押走。卢九德的声音顿时低沉下来,“事成之后,石应诏的手下,一个不留。包括他!”
身边的小宦官平静的一躬身,转身出去办差。
卢九德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冲着朱聿键夫妇连连躬身,“王爷、王妃,让您二位可是受惊了。奴婢看管不力,着实是死罪啊!“
“还好,一天的云彩都散了,眼前的事情不说,还有一个好消息,贵府的家将朱平安可是立了大功了,夜袭乱匪大营,大败贼寇。现下,路大人已经派兵出城接应,恐怕天亮的时候,就该入城叙功了!”
……
骤雨在清晨时分戛然而止,满天的乌云散去,碧空如洗,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万道霞光照向凤阳城,虽然依然是断壁残垣,但阖城上下却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劫后余生的欢喜。
各处兵马都已经汇集在凤阳皇城下。没有抓住机会的班操军将官们捶胸顿足,就连凤阳知府等一众文官也是脸上无光,谁能想到纵横辟阖南直隶的一阵风竟然这么不经打,区区一百余人的骑兵便轻易将其击溃,早知如此,就是派出家丁、护院出去,也能博一份天大的功劳啊!
护陵新军和高墙卫的士卒则是喜气洋洋,耀武扬威的将俘虏和俘获的民壮押到东华门外,大致的点算一下,仅是斩首便达到了三千多,当然,其中还有不少杀良冒功的,战乱时期,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而俘虏的流民和民壮也多达万余人,现在都圈禁在一个木栅栏围城的营寨内。至于辎重则更是堆积如山。每一个参战士卒的战袍和腰带也都是鼓鼓囊囊的,昨夜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简直就是天赐的发财良机。
就连对朱平安一直排斥的高墙卫的两名千户,现在也都是逢人便夸朱平安是凤阳的福将,什么年少有为、英武果敢的奉承话更是张嘴就来。段喜年更是被一群将官围在了当中,一张老脸绽放的如同花朵一般。昨晚信马由缰的出去一趟,收获颇丰不说,还有一份军功轻而易举的到手。此时的段喜年,这两天积郁在心头的对朱平安的那些腹诽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是感激和骄傲了。
朱平安此时也正在回返的路上,半路上便遇到了满脸惊喜的洪胖子,听说居然在张如靖的马车上截获了万两黄金,朱平安也是大喜过望。
战事一结束,就要对手下进行犒赏,还有对阵亡兄弟的补偿。这些朝廷不会考虑,但朱平安却一定要放在心上。原因就是,这三百余人的队伍可是朱平安真正意义上的“私兵”。他们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那便是朱平安。
原本,朱平安还为犒赏的事情有些犯愁。曹无伤这些日子以来,搜刮出来的财宝是不少,但却没地方变现出现银来,之前的赌坊因为战乱早已关门大吉,现在的凤阳是一穷二白,变现的事情的确让人头痛,总不能拿着这些个古董、字画、首饰、黄金去买东西吧。
现在可好,天下掉下馅饼来,正中朱平安的脑袋,朱平安如何能不欢喜呢。
朱平安吩咐洪胖子带人将黄金运回村寨妥善保管,这才领着大队向凤阳进发,路上又接着周勉和陈圆圆。周勉劫后余生,自然是眉飞色舞,加上其人的确是见闻广阔,一路上口若悬河,竟是将整队的百余名兄弟侃得头晕眼花。
反倒是陈圆圆,坐在马车上,却不时的挑起布帘打量着前边不远处一直很沉默的朱平安。
听周围的士卒们说起,陈圆圆才知道,这个朱百户竟然只有十五岁。天哪,十五岁便成了百户,还亲自领兵上阵,以百余人大破敌军三万,看到那马鞍上系着的流血的包裹没,听说那便是贼酋一阵风的首级!
这是何等的盖世英雄!
眼前的一切让陈圆圆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很多戏文中才能听说的英雄人物。什么赵子龙白马银枪、七进七出,舍身救主了;什么张翼德大喝一声,当阳河水倒流了;什么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了!
一时间,这些个英雄人物全都成了朱平安的化身。而那些虚幻的英雄,远不如眼前的少年来的真实。想到之前那些在秦淮河畔自命**才子的所谓青年才俊,陈圆圆暗中将他们与朱平安做了比较,得出的结论是,想吐!
陈圆圆的双手绞着手帕,心中情不自禁的想到:“少年英雄,不外如是!”
于是乎,少女的心,不经意间被悄悄拨动了心弦。
一缕清风,透过车窗的布帘,钻入陈圆圆的心房,犹如春风拂过,播下一颗种子,悄然吐出嫩芽!
烈明 第十六章 有前途
朱平安等人抵达凤阳城下的时候,简直有一种来错了地方的感觉。
前日里,还萧瑟异常的皇城脚下,此时却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凤阳各部守军将捕获的俘虏和民壮像商品一般摆在城下,向凤阳百姓彰显自己的武勇。引得蛰伏在皇城内提心吊胆好几天的百姓们也都倾巢而出,全部都跑到城外来看热闹。小商小贩也都借机将生意坐到了城墙脚下,卖各种吃食的络绎不绝。
朱平安等百余人血战了大半夜,此时一到城下,便有百姓从他们的号服以及身上的血渍认出来,立刻便围上一群小贩,争着抢着将成碗的酿豆腐、豆糕、汤饼等往士卒的手里塞。
“军爷,辛苦了,尝尝小人的手艺!”
“凤阳得以逃过兵灾,全是军爷的功劳,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眨眼间,士卒们各个怀中都被塞上小山一般的吃食,就连马鞍的褡裢中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朱平安端坐于马上,无奈百姓的热情,只好接过两碗酿豆腐,随手便送给了马车上的周勉和陈圆圆。
周勉一皱眉,心中暗道:“这等小民的吃食,难道也能入口!”
可陈圆圆却是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红着脸道了声谢,随即躲入车厢中。
肚饿难耐,周勉这才捏着鼻子尝了两口,却不由的眉开眼笑,“美味,难得的美味!”当即稀里哗啦的吃了个精光,随手将空碗丢给小贩,呼喝道:“再给老爷来一碗!”
送酿豆腐的小贩斜着眼看看他,嘴里嘟囔道:“这算什么道理,我这豆腐是送给军爷吃的,你这家伙却又是哪路的神仙?”
周勉立刻瞪圆了眼睛,“无知小民,知道老爷的身份吗?”当下一指前边骑马的朱平安,“看到没有,那就是昨晚一战全歼乱匪的朱平安百户,昨晚老爷我可是和他并肩作战……!”
没等他的话说完,小贩随即尖叫起来,“可不得了了,这就是救了咱们全城百姓的朱百户!”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好一会,人群忽然间再度沸腾起来,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恩公在上,小民等叩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朱平安却有些始料不及的尴尬,刚要下马搀扶,却见身边的人却一下子四散开去,嘴里还不停的叫嚷着:“朱百户回来了,大伙快来参见啊!”
“俺这瞎了眼的杀才,怎么能给恩公那等吃食!”小贩们一个个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
顷刻间,人们又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通往城门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远处挤不进来的百姓,纷纷将吃食向着马队扔过来,一时间,板鸭、烧鸡、成块的熏肉就像是成了不要钱的一般,如雨点一样飞进士卒们的怀里。
就连岳锦峰和洪胖子等人也傻了眼,洪胖子抱着两只肥的流油的板鸭不停的感叹,“看看咱大人,这才是民心所向啊。适才我还抱怨护陵新军那些家伙沾了咱们的光,不知道分润了多少功劳,现在看来,老百姓心里是有计较的啊!”
岳锦峰虽然没有说话,但一直冰冷如铁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从洪胖子手中抢过一只鸭子来,放在嘴边大嚼起来。
卖酿豆腐的小贩满头大汗的挤到马车边,将一块足有四五斤重的羊腿肉不由分说塞到周勉的怀里,连连作揖,“老爷大量,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老爷竟是高墙军的英雄好汉。这是小人家前几日刚杀的一头羊,本意是打算过中秋的。可要不是老爷们浴血奋战,咱们这等小民哪来的安生日子啊!更不要说什么过中秋节了!”
周勉怀抱着羊腿,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陈圆圆也挑起了布帘,好奇的看着这一幕情景。
周勉愣了好一会,这才舔舔嘴唇,将羊腿仔细的放回小贩手里,看着小贩诧异的表情,赶忙笑着解释道:“小哥别误会,这羊肉你还是带回去和家人享用吧。我还是喜欢你家的豆腐。那个,那个豆腐能不能再给我来两碗!”
“我也要再来一碗!”车内的陈圆圆也跟着低声说了一句。
小贩呆立片刻,随即大笑起来,“好叻,老爷和小姐请稍待,酿豆腐马上就来!”
周勉定定的看着小贩的背影,忽然笑出声来,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得名又得利,这个小百户,倒还真是个人才!”
周勉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车厢布帘被悄悄的扯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美目痴痴的看向不远处朱平安的背影,梨涡浅笑。
张大狗兄弟两个费了好大的劲,这才挤进人群,看到了朱平安顿时高喊道:“大人,大人,路巡抚路大人和城中诸位大人都在城门处等候呢,请速速前往拜见!”
朱平安这才得以摆脱百姓们的围堵,缓步走出人群,身后的士卒们得知前方有官员迎候,也赶忙重新排列了队伍,将身上的吃食等物品收拾停当。
城门处已经由兵马司的巡检围出了好大一片空地,一众文武官员都站在当中等候各部士卒的归来。段喜年也是一个时辰前刚刚回转,虽然冲杀追击到一半,护陵新军队伍已经脱离了大队,但在张大狗兄弟二人的部属以及路振飞亲兵督战队的护卫下,段喜年还是大有斩获,因此,一回来,便得到了路振飞和阖城官员的祝贺,整个人也变得神采飞扬。
听到朱平安回来的消息,段喜年更是兴奋,之前不久,朱平安已经派人回来送信,乱匪头目一阵风已经被当场斩首,还有大小十数个匪首也都被杀,这样一来,高墙卫的功劳便绝对是首屈一指啊!段喜年的小算盘也打的很快,这次托朱平安的福,他的官职恐怕是也要向上挪一挪了。
因此面对一众凤阳武官,尤其是面对班操军指挥使等人满怀嫉妒的恭贺时,段喜年故意摆足了架子,挺胸叠肚,同时心里也在腹诽:“让你们这帮家伙看笑话,还是平安长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有道理啊,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啊!”
城楼上已然是彩旗飘扬,路振飞等凤阳文武官员俱是一身官服肃立在城门口。
朱平安不敢托大,赶忙将马匹甩给手下,紧走几步,单膝跪倒,朗声说道:“卑职高墙卫百户朱平安奉巡抚路大人所命,出城迎敌,幸得护陵新军、班操军等诸部友军配合,又得各位大人鼎力支援,顺利剿灭乱匪一阵风王金勇所部,斩获无数,前来复命!”
一句话说完,城门口处的空气仿佛是瞬间凝固了一样,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文武官员互相看看,频频点头,眼里同时传达出一个意思:“看看,看看,这小子太会做人了,一句话便将功劳分润给了大家伙,无一落空。啥也不说了,这小子,有前途!”
周勉正大模大样的坐在马车上吃酿豆腐,一听这话,顿时一口豆腐浆喷溅出来,顿时咳嗽不止,连忙捂住了嘴,跑到了马车后。等喘息平定下来,暗骂不止,“京城中会来事的人见得多了,还没见过这样年纪的小妖孽!”
继而周勉又点点头,“这人,我看行!”
随着文武官员的脸色瞬间柔和起来,路振飞却是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向前走了两步,将朱平安搀扶起来,低声说道:“你这少年倒是会做人,一句话便收买了阖城文武!”
朱平安一躬身,“全是大人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停、停!”路振飞赶忙阻止他进一步拍马屁的趋势,心中虽然不以为意,但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少顷,路振飞收敛笑容,低声在朱平安耳边说道:“石应诏已经被锦衣卫抓捕。唐庶人也被严密保护起来,今后,有本官在凤阳一天,便保他夫妇二人一日的平安,你也可以放心了!”
朱平安心头一凛,再次翻身跪倒,“多谢大人出手相助,保全我家王爷!”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