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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阿苒被自己的突发奇想给逗乐了。转念一想,能大半夜里光着身子跑到深山老林的寒潭瀑布下洗澡,这人多半脑子有病,没准人家就是这个意思呢。当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马屁拍得飞起:“纵观你全身上下,虽然瘦了点,但肌肉线条完美有力,就像山里那群雪狼的头领一样,绝对是天生的尤物!”
她话音刚落,头皮就蓦地传了一阵剧痛。只听“叮”的一声,那是发簪落入水中时发出的声响。少女只觉得头皮发麻,绾住的长发披散下来,湿哒哒的贴上了后颈。那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腰肢,揪住她头发的手微微用力一抬,迫使她仰起脸转向自己。
“猎物!是天生的猎物!”少女不得不顺着他的手劲转身,双手按住自己的头发,口中连声叫道:“痛痛痛痛!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是猎户,天生的猎户!”
那人冷漠的凝视着阿苒,一字一字的说:“我说过,别再让我见到你,上次没有杀你,不代表你这次就能继续活下去。”
阿苒脸色煞白,到这时候她要是还认不出他是谁,就真的可以去死了。虽然脸有些对不上,但是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着这么可怕的话,能让她心生怯意却无力抵抗的,除了那个自称天下第一剑的何意还能有谁?





阿苒 77 动心(下)
阿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天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她生怕他为了那什么何氏剑门所谓的唯一传人,当真下黑手杀掉自己,连忙软语求饶道:“我也不想的,真的,一点都不想见你,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少女察觉到自己和他之间已经近在咫尺,仿佛只要再靠近一分,鼻尖就能相触。这人不止语气是冷的,眼睛是冷的,就连呼吸都是冷的,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盛,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索性眼一闭,哆哆嗦嗦的叫道,“别杀我,不,我是说,别,别急着杀我。”
何意面无表情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阿苒哭丧着脸道:“没看见我正在被追杀吗?论先来后到,你也是排在后面的那个,有什么事,等我先解决了他们再说,行么?”
何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就凭你现在的样子,只要我松手,你就会淹死。你拿什么去解决他们?”
阿苒牙齿打颤着说道:“我身上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在他们没有得到真相前,他们不会放任我淹死的。”
何意淡淡道:“哦?什么秘密?”
阿苒本想撑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却不想刚深吸一口气,就直接打了个喷嚏,哆嗦着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能说给你听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只要他还有一丝好奇存在,就不会那么早杀掉她。猫捉老鼠之前,也会先玩弄一番,只要老鼠表现得足够弱,让猫觉得她无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何意忽然笑了,这么一个冰雪堆成的人居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一如万仞之巅冰雪初融,又仿佛春风忽至百花初绽,竟让将阿苒看呆了。只听他慢慢道:“你想拖延时间?”
阿苒脸上一窒,连忙的摇了摇头,却在对方的注视下,头越垂越低,小声道:“我不想死。”
何意面容平静的凝视着她的眼,连声音都没有丝毫波动,静静的问:“你怕死?”
废话,除了脑子被驴踢过的,谁不怕死啊。
阿苒似是怔忡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怕死,但若是像现在明知必死,却还等着别人决定我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这个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她一面说着,眼圈不自觉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反正不是冻死,就是淹死。即使没淹死,上了岸还是要被你杀死。就算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这么冷的天落在水里这么长时间,少不得也要大病一场。到时候身子一虚就跑不快了,给他们抓住严刑逼供,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何意看着她那双杏眼里泛起点点湿意,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长长的睫毛扇动着,一颗泪珠不小心被沾染上睫毛。仿佛露水滴落在蝴蝶翅膀上,那羽睫不堪重负似的往下沉了沉。少女垂下眼帘,那泪珠子顺势滚落了下来,沿着她雪白的脸颊,轻轻一滴落在了他的胸口。滚烫的泪珠,灼烧着他的肌肤。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放轻了一些:“那你怕我么?”
你说老鼠落在猫手里,心里能不害怕?没尿出来就已经很坚强了好吗?
阿苒惨然一笑,只将脸微微偏了过去,并没有回答。示弱的最高境界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让敌人确认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才会不自觉放松警惕。
再说,光说怕难道对方就不会杀她了?猫会因为老鼠在他面前吓尿了,就不吃她了么?上次明明说好的,不会取她性命只让她全力一战,结果呢,自己身上多出十几道剑伤,要不是她自愈力强,放在别人身上,痛也痛死了。和他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被这样的变tai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贴得越近,阿苒就越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青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少女,似乎根本没有移开眼的意思。阿苒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追她的那帮孙子怎么现在还不赶来?难道非逼着她装死不成?
一阵冷风吹过,少女的身子微微瑟缩一下,任由对方抱在怀里,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有些涣散,就连呼吸也变得软绵绵的。
何意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逼着她出绝招啊。
她慢慢抬起双眼,羽睫上凝结着雾气,微微颤动着如同无力振翅的幼鸽。那眼神迷惘而无助,直接越过了青年的脸往远处的天边望去。暴雨过后的夜空晴得可怕,月色如霞,漫天的星光落在她眼里,当真是说不出的动人。少女轻轻呼出一团白雾,似是在轻轻的呓语着什么。
何意只看到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慢慢合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似是听到有人叫道:“那里好像有人!”
“就是她,她在那里!”
“怎么一动不动的,难道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回去怎么交差?”
“喂,那个光腚的,不管你是谁,赶紧把她交出来!”
……
吵死了。
何意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将少女放在附近的一处山石上。一手抓起石头上放置的衣裳挽在臂弯之间,另一手提起放在边上的长剑慢慢走向岸边。对黑衣刺客来说,虽然前面追阿苒时体力消耗过巨,但他们毕竟人多倒也不怕他。
其中一人低声道:“我们四个对付他,你们三个去把那个丫头带过回去。”
他话音刚落,身上一凉,那黑衣人眼里一片震惊,慢慢地低下头,只看到一把长剑当胸插了进来。
怎,怎么可能!他明明站在最后,怎么那人一眨眼功夫就过来了。更可怕的是,就那一掠的功夫,他竟然已经穿上了裤子,正坦然自若的单手系着腰带。
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所有人眼前只有一道残影掠过,霎时间又是一声惨叫,那黑衣人的尸身边上又跟着倒下一人。这回众人总算反应过来,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了,剩下五人立即将他团团围住。何意慢慢抬起眼在其中三人脸上扫了一遍,淡淡说:“他刚才是让你们三个带走她么?”
那三名黑衣人不约而同退后一步,却在下一刻齐齐出手,朝何意冲杀过去。他们这一动作,其他两人也跟着一拥而上,一时间刀光剑影闪成一片。何意出剑快若闪电,身法神出鬼没。无数次战斗中千锤百炼而出的天下第一剑,从没有人活着见过他的真面目,这次当然也不会有例外。待他将衣裳穿好时,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每一具尸体皆是一剑毙命,甚至都没有一处多余的伤口。整个过程不过数十息,足够让何意系好最后一根襟带。再回头时,那山石上已经空无一人。
司马珏说的没错,阿苒果然是个骗子。
可不知怎么,他心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相当愉悦。何意并就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只是低头摸了摸阿苒躺过的地方,那山石上水渍犹在,摸上去十分湿滑。何意随手将长剑放下,就着手肘躺了下来,一面拿起一只银色的酒壶,就着月色慢慢的饮着酒。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之气,不远处的狼嚎越发清晰。
莹莹绿光在林间闪烁,狼群在迅速的靠近。
“天生的尤物么……”何意对着暗夜孤月遥敬了一杯,一饮而尽,“你赢了,师父。”那酒壶沿着山石的侧边滚落,“扑通”一声跌入水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岸边的狼群,那一眼的杀意,迫使狼群退开数步。一只体型巨大的头狼从狼群中缓缓走出,一双碧眼紧紧的盯着已从山石上立起的青年。
何意手持长剑,猎猎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衫,他远远的望着那只头狼,唇畔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阿苒 78 生死(上)
阿苒拼死拼活的爬上了岸。夜里的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阿苒一刻都不敢停歇,咬着牙强撑着自己地往院子的方向奔去。可惜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一个不察,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额角撞上一块巨石,顿时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过了一会,一头黑熊慢吞吞的从林子里爬了出来,顺着血腥气很快就找到了阿苒,那黑熊轻轻推了一下少女的身子,凌乱的黑发下露出少女惨白的面容。黑熊俯下身子,在阿苒身上嗅了嗅,忽然仰天嚎叫了一声,那声音凄厉而悲伤。它将阿苒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着少女冰冷的身子,一面呜呜嗷嗷的哭了起来。
阿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对上黑熊的血盆大口。她勉强伸手摸了摸黑熊的下巴,软软唤了一声小葫芦。那黑熊立即止住嚎叫,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凑近阿苒的脸嗅了嗅,终于确认她活过来了。黑熊嗷嗷的欢叫了两声,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立即松开爪子,像扔垃圾一样把阿苒扔下,自顾自的爬开了。阿苒好容易才找到一个温暖又安心的怀抱,哪里肯松手,当下死死的抱住黑熊,叫道:“小葫芦,小葫芦,你没死,太好啦!”
黑熊不耐烦的回头朝她呲了呲牙。也就是阿苒才敢这样,要换做别的人或者兽敢扑上去搂着它的小蛮腰,早就被它一爪拍飞了。阿苒发现小葫芦的腰腹上毛发硬结,隐隐传来一点血腥味。她原以为是沾上了自己额头上的血,可伸手一摸却又不像。小葫芦和阿苒一起长大,平时走路都喜欢直立行走,此时却是四肢着地一步一步的往前爬。阿苒心知它必是受了重伤,为了避免敌人追杀,只能找个隐蔽的洞穴躲藏起来。若不是闻到了自己的气息,小葫芦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这黑熊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她却害得它受了重伤。一想到这里,少女的心中就悔恨不已。她跪在地上,忙不迭将怀里的伤药掏了出来,小心的拔掉瓶塞,将已经有些受潮的伤药倒在手心,一面靠在小葫芦的肩膀上,温柔地抚摸着它那瘦弱的背脊。
是刀伤!
阿苒指尖描摹着伤口的形状,立即就分辨出此处伤口与别处的不同。这一处的伤口又长又深,甚至还有部分尚未结痂。她小心翼翼的将伤药涂抹在伤口上,强烈的刺激使得黑熊的身子不自然打了个抖。它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回头朝着阿苒嚎叫了两声,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阿苒连忙柔声安抚着它,等它稍微安静下来,又赶紧将伤药涂满。这一次小葫芦当真生气了,它伸出爪子一把推开阿苒,果断的撅着屁股慢吞吞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阿苒想要站起来,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额头已经肿了起来,正隐隐作痛。她勉强扶着树,刚直起身子,眼前就是一黑,险些跌倒在地。只听簌簌几声轻响,小葫芦又从灌木后钻了出来。大概是伤药已经起了作用,小葫芦总算意识到了阿苒的好意。它等了半天没见阿苒跟上,不免有些疑惑,回去一看就见到少女摇摇欲坠的身影。小葫芦朝阿苒扬了扬下巴,低低嚎叫了两声,又刨起一堆泥土往自己身后甩去,示意少女骑到它背上。
阿苒摇了摇头,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腰腹,作出一个很担心的表情。小葫芦有些不耐烦的刨了刨爪子,见阿苒还是有些犹豫,干脆一嘴轻轻咬住少女的手臂,拉扯了一下。
夜里的冷风吹得她有些昏昏沉沉的,额角结痂的地方已经开始隐隐发痒,这是即将痊愈的征兆。阿苒被它一带,不由自主的跌落在它背上。黑熊身上温暖而舒适,她不禁想起小时候自己骑着小葫芦和阿黄比赛跑步的时光,那时候阿爹怕她伤着,一直紧紧的跟在后面。记忆中的小姑娘咯咯欢笑着,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阿爹关切的眼神。这么多年过去,小葫芦已经成长为一头真正的成年壮熊,可是她的阿爹和阿黄都已经不在了。
小葫芦载着少女往山上的小院跑去。没多久它忽然止住身形,远远一阵凌乱的狼嚎隐约传来。小葫芦和狼群的新仇旧怨,简直是罄竹难书。想当初它刚刚被放回山林,第一次遇见的生死大敌就是这群杂毛畜生,不过那一次它还没学会如何与邻居们交战,只能怂了。
黑熊最是记仇的,这等奇耻大辱,让小葫芦足足记恨了十年。其间双方交手数十次,各有胜负。之前是狼群占优,时不时骚扰一下小葫芦;可自从小葫芦在阿苒的帮助下干掉了上任头狼,狼群见了它都会绕道走。事实证明,狼群的报复心未必输给黑熊。那些黑衣人前脚才砍伤了它,狼群后脚就闻风而动倾巢而出过来捡漏。
谢家准备的伤药本来就是上等好物,阿苒对小伙伴一向慷慨,没多久小葫芦就感到伤口处隐隐发热,原本还在出血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它一听到老对头的悲鸣,立即察觉到对方似乎处在劣势,当下站意澎湃的仰天嚎叫一声,转身便驮着阿苒寻声而去。
……
这一夜对庚十一来说,可谓是大起大落,院里的局势瞬息万变,他的心脏也是上上下下砰砰作响。先是辰廿叛变引来弓箭手伏击,紧接着表小姐以自身为饵,引走了一小部分刺客;当他决心与对方放手一搏决一死战之时,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大公子忽然从屋顶上现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公子说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效忠他的人,自然也不肯坐视他们送死。庚十一虽然为他的话而感动,却又担心他这样做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好在大公子早有准备,让乙三带人在背后偷袭。当那些挚肘他们的弓箭手被纷纷击落之时,谢家暗卫皆是喜形于色。现在轮到院里那些刺客们惊慌失措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冷不丁从暗处射来二矢连珠,直逼屋顶上刚刚接住大公子的乙三。乙三身形一闪,堪堪避开第一箭。只不过他此刻若是仰面翻倒从屋顶跃下,怀中的谢澜曦就不可避免会被第二箭射中。他哪里敢拿谢澜曦冒险,当下咬着牙硬生生扛了一箭。这一箭正中他手臂,乙三吃痛之下,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厉声叫道:“庚十一!”待要再扑过去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公子从屋顶上落了下去。
自从谢澜曦出现后,庚十一就一直注意着他的安危。不待乙三开口,他便飞快地往谢澜曦坠落的后院跃去。那群黑衣刺客也不是傻子,谁能抢先抓到谢澜曦,局势就会瞬间扭转。一时间院子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后院涌去。庚十一大急之下,连声叫道:“保护公子!”他刚说完,背后就中了一剑。
却听一名黑衣弓手在阴影处厉声叫道:“都不许动!谁敢再乱动一下,我就要了那谢家小子的命!”
只见辰廿单手抱着谢澜曦,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从另一面绕了出来。之前他被谢澜曦一箭伤了右手,谢家的人因谢澜曦一句不取他性命便没理会他,黑衣刺客那伙自然更不会伤害自己人。两边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倒让他钻了空子。辰廿悄悄溜到院墙边上将自己大哥救了起来,正准备架着他趁乱逃走。没想到却被黑衣弓箭手按住手臂,低声道:“别急,我们还有机会。”这人刺客出身,一计不成再出一计,不达目标决不罢休。虽然自己肩背处受了一刀,但伤口不深,稍作包扎便能继续张弓。他先是一记漂亮的二矢连珠逼着乙三松手,再由早就绕到后面等待着的辰廿将谢澜曦接住。兄弟俩前后衔接,天衣无缝,局面也因此瞬间颠倒。




阿苒 79 生死(中)
那刺客首领原本以为今日在劫难逃,此时一见谢澜曦落入自己人手中,顿时狂喜,大声叫道:“干得好,快将他带过来!”那群刺客立即以辰廿为圆心,向他靠拢,就连之前被砍伤还躺在地上装死的黑衣弓箭手们,也一骨碌爬了起来。虽然只有十来人,却是近战远程兼备,且手里握着最重要的人质,事情变得反而棘手起来。
谢家众人见庚十一重伤生死不知,谢澜曦昏迷落入敌手,顿时没了主意,只将眼光齐齐望向乙三。乙三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死死瞪着辰廿道:“你,你居然背叛公子!”他来得晚,到此时才知道辰廿的叛变。为何谢澜曦会比原定计划提前出现,联系到当时双方的人数,只要稍稍一想就立即明白了。
辰廿不敢看他,只扭过头去。那刺客首领本想哈哈大笑,无奈腰上给阿苒划了一剑,动作幅度过大很容易渗出血来,只喘息着道:“退后,你们全部给我退后,要是谁敢靠近,我就……我就立即杀了谢澜曦。”
乙三做了一个手势,谢家众人立即止住脚步。他望着那刺客首领道:“若是我们退后,你难道就能保证不伤害公子?”
那刺客首领冷笑道:“我只能保证暂时不取他的性命。”一面回头道,“我们走!”又转过头来,咳嗽了几声,“你们要是跟上来,后果你知道的。”
乙三明知他不敢真杀了谢澜曦,可是万一对方狗急跳墙,谢澜曦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责任就算是他的。越是投鼠忌器,就越容易陷入被动。好在谢家暗卫想来训练有素,早就在局势变化之时,已有数人悄悄退出战场,暗中跟了上去。有的时候离得远也是一种优势,当着面他们顾忌着谢澜曦不敢动作,但现在我众敌寡,山下也有不少谢家的侍卫,只要提前做好伏击,就能将公子救回来。
乙三能想到的,对方也未必想不出。如果按着辰廿之前留下的记号原路返回,必然会遇上谢家在山下的车队。谢澜曦虽然是一张好牌,但也只限于对谢家嫡系有效。如果事情闹得太大,引来朝廷的官兵就不好办了。那些当官的都喜欢抢功劳,为了着急立功,才不管你挟持的是谁,一律斩杀无误,更何况谢澜曦现在只是白身,背后又无强势岳家,谢家嫡系凋零,只要事后擦干净屁股,一点后患都没有。反正到时候,只要报上去目标人质不幸被流矢射中身亡就可以了。
但若弃原路不用,又可能面临着迷路的风险。他手下的刺客各个身上都挂了彩,伤药也用尽,必须尽早下山。于是,像望天崖这种标志性景点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刺客首领立即下令众人向望天崖出发。可没走出多久,就听见林间隐隐传来狼群的呜呜嘶鸣。
……
寒潭流瀑这边。
何意一手持剑,一手提着头狼的尸身,就着月色漫步林间。仅仅一剑,就轻易的击穿了头狼的下颚,为了确保狼皮的完整性,他特意控制了力道,只让剑尖穿过头狼的小脑,并未穿出脑后的毛皮。
何氏剑法在他手里得到了最大的提升,每一寸的把握都恰到好处。在轻松击杀了头狼后,本该一拥而上和他战个痛快的狼群,反而纷纷退后了几步。何意刚扬起长剑,狼群便吓得四散逃开。就算是野兽也明白,在太过强大的存在面前,逃跑是唯一的出路。
何意安然自若的提着剑跟在后面。偶有雪狼跑得慢挡了他的道,何意也不介意再补上一剑。不一会,狼群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山风带着阵阵寒意拂面而来。
刺客头领的脸色精彩万分,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还真给那妖女说中了,山中群狼果然闻着血腥气味追了过来。这种情势下,全身而退已经不太可能,必须断尾求存。身为刺客首领,这点决断都没有的话,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他立即下令改变队形,近战掩护远程上树,先击退一波,然后分散四撤,最终会师望天崖。一面又点了两个看上去受伤最重的手下,对辰廿道:“新来的,你带着姓谢的和这两人一起跟着我先走。”
没有人对这个决定有异议。人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先击退狼群,对方一拥而上,自己的下场只有一个死;若是一开始就四散逃跑,大家都挂了彩,落单的后果亦是无人生还。
所谓的断尾求存,一般人选择的是断掉最弱的那一截。整个团队刚刚死里逃生,正是人心最齐的时候,如果在此时强行放弃重伤患,只会导致人心浮动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重伤的会不会是自己,如果一旦重伤就会被抛弃,那要团队何用?
那黑衣首领带着四人往望天崖赶去。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所谓伤势最重,那也就意味着身上血腥味最浓。这几人除了谢澜曦,几乎人人身上都是浓墨重彩,就是他自己,因奔跑走动时会牵扯到腰间的伤口,鲜血几乎是不停的往外渗,连包扎都没有用。
雪狼是深山中最狡猾的动物,团队作战的能力极强,无论是分散包抄,还是突击猛进,对不熟悉它们的人来说简直无法想象。虽然有旁人的牵制,狼群还是没有因此止住脚步。很快,刺客首领一行就被三只雪狼领先而来的追上了。辰廿肩上扛着谢澜曦,行走速度比其他人都慢,眼看就要被追上。忽然他身边人影一闪,那刺客首领赫然将一名重伤的同伴踹到了辰廿的身后。那人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就被跃上来的雪狼一口咬住咽喉,顿时鲜血四溅,很快就没了声息。
另一名伤患眼见不妙,立即脱离队伍往边上逃去,那刺客首领根本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手一剑刺中他的小腿,迫使他跌倒在地。那人怨恨的回头对刺客首领叫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可话音未落,就被两头雪狼从背后扑倒,大口大口的撕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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