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她故意不杀自己,就是为了损耗他的气血,消耗他的精神。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深山狼群的确是可怕地存在,他们的人虽然多,但面临的敌人却不仅仅是狼群,谢家暗卫的人数也不少。那个叫阿苒的少女,从一开始就装作要挟持他以此来逃生,可其实她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逼着他带人离开。连环毒计,环环相扣,何其阴险!何其狡猾!
可她不知道,刺客这个行当,过的就是一个刀尖舔血的日子。他不好过,也不会让谢家的人好过!狼群嗜血固然可怕,难不成谢家的人就是铁打的?他不信面对狼群,谢家的暗卫也会毫无顾忌。想到这里,他嘿了一声道:“咱们走着瞧,”抬起眼来,毅然道,“带着我追上去!”
阿苒 74 博弈(中)
阿苒在林间急速穿行,她远较对方熟悉地形,没多久便将他们甩掉。自己则竭尽全力往之前同谢家暗卫分手的地方奔去。
谢家的暗卫果然井然有序,恪守命令,一直在原地等候到现在。见到阿苒,每个人表情不一,却无一人询问她究竟去哪里了。阿苒没时间与他们细说,只简单讲了一下对方的队伍配置,大概是八名近战,四名弓箭手,都是夜视好手,准头也不错,此外是否还有援兵目前不清楚。谢家这一方则有二十多人,虽然不虚他们,但心里有个谱总归是好事。
阿苒又问他们可有什么异常。暗卫首领叫做庚十一,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并无。”他没有将发现对方留下跟踪标记一事告诉她,这是因为在他们心中,阿苒不过是个带路的,他们没有必要向她汇报;再说就算告诉了她,又能如何,留下跟踪标记,说明对方还有后手,万一让她心生怯意反而得不偿失。反正他们已经尽量将跟踪的记号抹去,只要接回了大公子,换另一条道下山就行了。阿苒见他不作声也不好继续追问。一行人就着夜色,匆匆往山里赶去。
再见到自家小院,远远望去,一灯如豆。此时夜空早已放晴,云破月初,整个小院沐浴在月光之下。阿苒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分,她不过离开三四天,却仿佛已经数月不曾再见。阿苒带着暗卫绕过门口的陷阱,翻墙跃进院里。她正要开口喊“小谢”,立在最外面警戒的暗卫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背上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根闪亮的翎羽箭。
庚十一眼瞳剧缩,厉声道:“敌袭!”
谢家暗卫迅速变化阵型,退后到房门口,将阿苒护在最里面。
只听远远一人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难道没听过么?”
阿苒定睛望去,那人正是被自己一剑刺伤的刺客首领。他身后立着几名弓箭手,更有数名手持刀剑的刺客立在身前。
庚十一见她脸色变化,安慰道:“不用怕,他们只有十二人,我们的人是他们的两倍。”
那刺客首领被手下扶住,喘息着笑道:“比人多么?”他打了个响指,只听数声风响,一眼望去,院门外瞬间举满了明晃晃的火把,院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
阿苒脸上并不见惊慌,想了想道:“你一开始就故意作出只有十几个人的样子,想放松我们的警惕,等我带着他们寻到了小谢,你们再全部出来围剿,倒真是好算计。只不过,我很好奇这么多人是怎样瞒过我们跟上来的。”
那刺客首领捂着腰间的伤口,冷笑道:“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自己去猜啊。”
阿苒歪着头,眨了眨眼道:“难不成有人给他们留了标记?”
庚十一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我们早就将他们留下的标记全部都抹去了。”他刚说完,就看到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说不下去了。
阿苒也不为难他,只笑道:“我没说是他们留下的标记啊。如果是他们自己留下的标记,那些弓箭手现在应该还在林子里顺着标记绕圈子呢,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赶来。原本我以为他是故意放饵来迷惑我们,现在想想也不对。要是当时就有那么多人埋伏在后面,我又怎么能那么轻易的从他手里逃掉?”
什么叫那么轻易的从他手里逃掉啊?他的人一死一伤,自己腰间还被刺了一剑,十几个人抓一个小姑娘,却是这个结果,说出去他都觉得丢人。那刺客首领脸色有些难看,生怕她继续说下去,立即提高声音打断道:“谢澜曦,快快出来束手就擒!不然你的小情人和手下们都要给射死啦。”他叫了两遍,屋子里面却毫无动静。
阿苒一脸不在乎的笑道:“你为什么不再耐心等到小谢出来后再现身……啊,我知道了,”她微微一笑,灿若春花,“八成是你的人不小心触动了我藏在门口的陷阱,被暗卫大哥发现了,你才不得不提前现身。是也不是?”
那刺客首领咬着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眼下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识相的,赶紧让你的小谢出来见我!我数到十,不然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射死一个人。”
阿苒愁眉苦脸道:“怎么办,我好害怕啊!万一小谢不在里面,我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这话一出,不光那刺客首领脸色巨变,就连谢家暗卫也心下暗惊。阿苒见敌我双方皆是一脸严肃,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到里面亮着灯,就意味着小谢一定在?你们也未免太天真了。”她猛地一推开门,谢家众人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庚十一差点就要怒斥她胡闹。
可屋子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软榻边的矮桌上孤零零的亮着一盏油灯。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在想,谢澜曦要是不在里面,那这盏灯是谁点的?难不成这又是一个圈套。
那刺客首领心里虽这样想,脸上还是装作不信,只冷笑道:“在不在,要搜了才知道。”
阿苒毫不在意,盈盈笑道:“那你们慢慢搜,我可要先走一步啦。”她说得欢快轻松,一眨眼就闪进屋子里,身手敏捷的从窗户里纵身跃了出去。整套动作干脆利落,流畅迅捷,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辰廿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恼怒道:“她居然一个人跑了!难道公子当真不在这里,那她带我们来兜什么圈子?”
庚十一心中也十分疑惑,但谢夫人让他们跟着阿苒上山,就一定有她的道理。阿苒口中说不是对方留下的标记,可对方这么多人又如何能瞒过自己的耳目,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踪到这里?难不成真的是自己这边的人太废物了?
不,不可能!
他的眼神从每一个谢家暗卫的脸上扫过。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孤儿,从小在谢家长大,根本不可能背叛谢家。就是第一次出任务的辰廿,虽然性子鲁莽了些,在谢家呆的时间最短,好歹也有个十来年。难不成对方这伙贼人从十多年前都开始布局了?绝对不可能。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谢澜曦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庚十一并不信阿苒的话,但出于大局考虑,还是替阿苒说话:“她做得没错,我们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公子。只要她人不落在敌人手里,我等固然寻不到公子,这些贼人也不可能找得到。”
那刺客首领一见阿苒逃走,顿时气急败坏的厉声叫道:“除了弓箭手外,剩下的人都给我追!”他深知阿苒诡计多端,一旦给她逃走,想要再抓到她就不容易了。而他手下的弓箭手,真正百步穿杨的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大半夜里不点火把根本射不中人,只能留下来威慑谢家暗卫,迫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庚十一咬牙高叫道:“我等谢家暗卫,誓死效忠公子!”此时己方处于劣势,如果不冲过去拦住追杀阿苒的刺客,等在原地就是死路一条。反之,若是能成功与对方厮杀在一起,那些弓箭手投鼠忌器,反而不敢轻易引弓射箭。
但对方也不都是傻子,不可能呆呆的等着他动手。原本对峙的状态,一旦一方先动手,另一方不可避免的会采取措施。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箭雨如林,谢家暗卫又倒下了四五人。辰廿似是被眼前的惨状吓呆了,庚十一厉声道:“跑啊!”他才反应过来,刚要跟着冲过来,忽然冷不丁一只羽箭袭来,擦着他脸颊飞过,瞬间留下一记血痕。这只羽箭和刺客所用的翎羽箭不同,一看就是猎户自制的弓箭。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人手持长弓,立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身上靠着一副简陋的木拐。少年背脊笔直迎风而立,衣袂飘飞,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更显得他风姿秀逸,眉目如画,却不正是谢澜曦是谁?
阿苒 75 博弈(下)
庚十一不可置信的回头,就连刺客首领也吃了一惊。两边人马都不由自主的停了手。辰廿捂着被射中的脸颊,颤声道:“为什么?公子,为什么……”
谢澜曦又搭起一箭,沉静的凝视着他说:“我应该和你们说过,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效忠我的人,但对谢家的叛徒也从不手下留情。”他握住弓弦的手一松,那支箭就如同闪电一般飞快地朝辰廿射了出去。
却听“叮”的一声响,一枝乌黑的翎羽箭破空而来,蓦地将谢澜曦所出羽箭击落。紧接着又是一箭,又急又狠的朝谢澜曦射去。这二矢连珠漂亮至极,辰廿脸色煞白,忍不住朝那名张弓射箭的黑衣人叫道:“大哥,手下留情!”
那刺客首领又惊又怒,亦是同时厉声道:“留活口!”
岂料谢澜曦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接,手指微动,那翎羽箭立即在空中被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掉转了方向,稳稳的搭在了他左手所持的猎弓上。谢澜曦看了一眼那黑衣弓箭手,又望了一眼脸色灰败的辰廿,若有所思道:“果然如此。”
那刺客首领看着谢澜曦森然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谢澜曦,你终于肯出来见人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躲一辈子呢。”
谢澜曦沉静秀丽的脸上微微一笑,其容色之美,轻云蔽月,流风回雪,难述一二。只听他慢慢道:“你完全可以一箭射死我,为何要留活口?”
那刺客首领脸上一窒,谢澜曦却不给他开口下令的机会,只轻轻蹙着眉道:“因为你们发现我准备送给大司马的那份名单是伪造的,所以原本是一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却必须要留我活口。只要名单一日没有被毁去,你们的主子就一日不安心。”
那刺客首领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要抓到你就行了。”
谢澜曦双腿并未痊愈,勉力站立了这么长时间,换成常人早就疼痛难忍,偏偏他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异色,恍若与老友闲话家常一般,只启唇道:“我伪造名单的技巧自负天下无双,为何会被发现?大概是那位大人写密谋的谋字喜欢木下连勾,我却故意卖了个破绽,若是不熟悉他字体的人,自然瞧不出来。当然,若你们手上得到了名单的上半部,一份书稿中同样的字出现两种写法,这就不得不引起你们的怀疑了。”
那刺客首领脸色巨变,失声道:“你怎么知道……”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牙强辩道,“谢澜曦,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命人放箭?我告诉你,我手下之人皆是百步穿杨的高手,这点距离要射伤你并非难事。”
谢澜曦神态自若,慢慢道:“今夜才下过雨,月色暗淡,风力也不小,论地势我亦远高于你。你若有真把握射中我却不伤及性命,方才就放箭了,何必与我废话许久?”顿了顿,又轻轻一笑,“别忘了,被你们捉到,最终我也逃不过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即使你有把握射中,我也会让你到头来一场空。只要明日我没有回到谢家,自然会有人将名单呈给圣人。就算我谢澜曦今日因此而死,也不算辱没了谢家的门楣。”
那刺客首领眼珠一转,阴笑道:“你不是说过自己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效忠你的人么?我数三下,若是你不束手就擒,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射杀你一名属下。他们比你站的更近,要他们的命还是容易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体恤下属。”
谢澜曦望向下方的辰廿,不可细闻的叹了口气:“辰廿,事到如今,大家都要因你而死,现在你满意了?”
那刺客首领厉声道:“三!”
庚十一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倒计时,只是怒目辰廿,恨不得冲过来揪住他的衣襟,咬牙道:“小王八蛋,你当真暗中给他们留下记号,引他们上山来谋害大公子?”
辰廿脸上羞愧万分,他毕竟受了谢家十几年的栽培,进入暗卫组后,同泽之间相处数年,庚十一更是对他处处照顾,情谊非同一般。此时被对方当场叫破,他只恨不能一头钻进地下,再也不出来。
那黑衣弓箭手哼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何必朝他们低头?谢家将我兄弟拐了十数年,这个仇我还未报哩。”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刺客首领气急败坏,大叫道:“二!”
庚十一恍若未闻,怒道:“谢家拐了你?你就是这么同他说的?当初你被拐子毒打逼着要饭时,老管家救下的你,你难道忘了?老管家过世时,一个人披麻戴孝哭着偷偷给他烧纸钱的又是谁?这些年来,你问问良心,公子待你究竟如何?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孬货,老子算是错看了你!”
辰廿被骂得抬不起头,他终究是少年心性,含着泪赌气道:“是!谢家待我不薄,我忘恩负义,我就是个畜生!可我不想当一辈子的暗卫,不想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就像今天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这难道有错吗?”
辰廿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落在每个谢家暗卫的心里。
庚十一恨铁不成钢道:“当初饥一顿饱一顿,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被无辜捉去打一顿的时候,你难道忘记了?如果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当初老管家问你愿不愿意跟着他,将来就是谢府的管事,你非不肯,是谁逼着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辰廿有些恍惚起来,他不想再重温那种被拐子随意打骂的日子,他想要变强!记忆中兄长相似的面容,是他多年刻苦习武的目的。可谁知道天意弄人,再相逢时,兄弟俩竟然刀剑相向。一边是夜探谢府的刺客,一边是守护谢家的暗卫。他明知这是不对的,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溜出去与兄长相见。
大哥说:“同样都是卖命,与其给人卖命,不如给自己卖命。当一辈子的暗卫有什么出息,我们做杀手的,接一单生意是一单,干完了就隐退,天涯海角都走得,何必拘泥在京城一隅?”他说了天南地北好多奇闻异事,都是做杀手时候见识过的。辰廿一想到大哥口里的那种自由自在美酒佳肴的神仙日子,干脆把眼一闭,咬牙叫道:“随便你骂,今天我绝不后悔。”这是他的投名状,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黑衣弓箭手喜上眉梢,笑道:“这才是我兄弟!”
刺客首领终于数到一,却发现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心里不免怒火中烧,狠戾的说:“姓谢的,时间已到,你想清楚了先让谁死?”
谢澜曦淡淡看了他一眼,挑眉道:“我的人,不劳你动手。”他转眼望向辰廿,“既然你心意已定,念在你方才那一句手下留情,我也不取你性命。只不过你今日所作所为,我也容不下。谢家抚养你十几年,今日一箭恩断义绝。”说着,绷紧的弓弦骤松。辰廿惨叫一声,他握剑的右手手腕被羽箭击穿,顿时大片的鲜血涌出,这条手臂经脉被废,显然再无法用剑了。
那黑衣弓箭手勃然大怒,刚要拉弓反击,忽然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本能的矮下身形想要躲开,却还是给人一刀砍中了肩背,顿时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从墙上跌了下去。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几乎每个立在墙头的弓箭手身上。刺客首领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己方已被人悄悄的包围了。远程一旦被近战缠上,几乎就等同废物。夜空里不约而同传来数声惨叫,不断有弓箭手从上面跌落。刺客首领又惊又怒,只不过弹指之间,他手下的弓箭手们已经被对方悉数偷袭击落,局势瞬间扭转过来。
阿苒 76 动心(上)
谢澜曦凝视着那刺客首领,意味深长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难道没听说过?”这正是对方之前所说的话,此时被原封不动的奉还打脸,庚十一心中说不出的痛快,一面竭尽全力与剩下的刺客厮杀起来。
只见一个人影快速的窜向屋顶,向谢澜曦单腿跪下道:“乙三来迟,请公子恕罪。”
谢澜曦雪白着脸,轻声笑了笑:“同样的话,我可不想再听第三遍了。”他之所以与对方各种周旋,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到乙三带来援兵。撑到此时终于心力交瘁,再也支持不住,只来得及说了一句“速速去寻阿苒”,就直接晕了过去。
……
阿苒的喘息越来越沉重,这一夜她一直在疲于奔命,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对方这回显然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就像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掉。按理说,这都入夜了,他们应该更难追踪才是,怎么反而变得更加聪明了?
她不知道做杀手这一行,多数行动都在夜间进行,大部分人的夜视能力都普遍高于常人。更何况他们手上有一种从萤火虫中提炼出的秘制药粉,一旦沾染在衣裳上,就会在夜里放出荧光,最多可以持续半个时辰。
阿苒在深山狩猎多年,同样是追踪与反追踪的行家,很快就猜到自己已经被人标记。只不过她猜错了方向,以为是自己沾染上什么特殊气味,对方恰好都是属狗的,鼻子灵光得不得了。是以无论她躲在树上,还是藏于灌木后,都会被轻易发现。
阿苒立即就想躲到水里去。山间溪流不少,尤其是大雨过后,林间满是湿气。她刚寻了最近的一处溪流,深浅也恰到好处,正准备纵身跃入,后面又是两道疾风擦着屁股闪过。
不要脸,追不上就用暗器!
阿苒心中暗骂不已,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熊洞里是怎么卑鄙无耻的用暗器对付别人的。她咬了牙又强撑着自己在树林里绕了一圈,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可以明显得感觉出对方体力正在剧烈的消耗。前头还追杀的风生水起,一副不捉住她誓不罢休的模样,现在只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厚重喘息以及杂乱无章的步法,就连飞镖的准头也下降了许多。
可没过多久,阿苒自己也高兴不起来了。远处的狼嚎声一阵响似一阵,她不知道院子那边的情况如何,自己的体力也快要接近极限。阿苒不断鼓励着自己继续前行,只有她尽可能的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谢家众人存活下来去的希望就越大。阿苒已经忘记了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见前面一处流瀑碧潭,当下毫不迟疑纵身跃入。
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就算被淹死她也不想再这样被永无止境的追着跑了。
冰冷的潭水刺激着她的肌肤,正月里山上一点也不暖和,大半夜里的寒潭让她如坠冰窖。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身体里一股柔和的力量慢慢溢了出来,一点一点温暖了她的四肢。
阿苒顺着水流往前游走,潭底并非漆黑一片,而是透着微微的光。阿爹说过,这山上所有的寒潭溪流都是相通的,最终流向的是望天崖下的万丈深渊。她尽力摆动着双腿,迫使自己往上游去,刚浮出水面,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听到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冷冷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阿苒吓得差点又掉下去,好容易稳住身形,刚睁开眼,却差点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如果说谢澜曦是风姿如画,司马珏精致无暇,就是桓?之亦是英挺俊秀正少年,那么眼前这人却好比远山上的冰雪,眼瞳是幽深的黑,冷漠得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这样的人只要看过一眼,就难以忘怀。他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浑身赤luo的立在水中,身体劲瘦而有力,露在水面上的腹肌清晰却不显得纠结突兀,腰间的线条舒展流畅,一直延伸到水下。
这潭水清澈见底,碧波荡漾,以阿苒的视力,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漂亮的腰线下那修长笔直的双腿。最令人惊奇的是,他根本就没有依靠摆动双腿悬浮自身,只是那样静静的立在水中,如履平地。如此美丽而强大,就像雪山之巅孤高冷漠的头狼,虽然沉默却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阿苒只觉得那双眼睛似是在哪里见过,连声音也颇有些耳熟,可她就是不记得这张脸。这样强烈地违和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当初阿树出现时,她几乎是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只不过上次是同样的脸,不同的人,这次是同样的人,不同的脸。她心里忽然有些发虚,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她还没有这么倒霉!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对方冷冷的问:“看够了么?”
那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却把阿苒吓得立即背过身去,口中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想换个方向游到岸上,可惜此时体力已经耗尽,四肢无力,手足发软,没游出几步就游不动了,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差点沉下去。
对方默默的看着她扑腾了一会,忽然伸手将她的头发揪住,一把拖了过来,在她耳边冷冷道:“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阿苒那长长的眼睫被水沾湿后黏合在一起,非常不舒服。她想推开他,手上却没有力气。明明都已经道歉了,他还要她说什么啊混蛋。可这话她终究没敢说出口。
示弱,示弱,打不过先示弱!
阿苒无奈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有些无辜,故意装作没听懂,口中软软的说:“嗯,那我要说些什么呢?”少女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白,看起来就像雨水打湿的花瓣,墨黑的刘海拧成一股贴在额头上,更衬得她颜色雪白,令人怜惜。
那人紧抿着唇,沉默的看着她,手上的劲道并没有减弱。阿苒实在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她知道对方现在肯定很生气,之前司马珏看到她洗澡时,她也很恼火。可那时候司马珏是有意闯入,她这是无心之失,而且她都已经道歉了……阿苒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在云霞镇给小谢买排骨时,刘屠户每切下一段肉,都会大肆吹嘘这五花何其肥厚,这排骨如何精瘦,然后眼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她能跟着附和两声。难不成他是想让自己点评一下他的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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