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阿苒失声道:“你疯了?”
颜九针眼里燃烧着奇异的热切:“你知道谷主为什么姓姜么?神农舍身尝百草,药王谷本来就是神农姜氏的后人。我体内也流着一半姜姓的血,能够亲自体验一回被青霉素治疗的过程,不是很美妙的事么?”
阿苒忍不住道:“这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对青霉素过敏,很可能就会死掉!而且就算用青霉素,也不一定能治好你。你不是药王谷中人么,根本就不用参加药王神炼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颜九针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一会,才喘息着道:“还记得方才我问你的两个选择么?”
阿苒怔怔的望着他,只听他接续道,“你选择了回到这里,我选择了相信你。”
是的,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阴阳局。
她曾问他,难道自己该庆幸不是被牺牲的那群人么?他当时并没有回答。因为只要她上到了山顶,就注定了要参加药王神炼。他没法将她带走,就只能亲自留下。他特意将她留在密室里,就是不想让她沾染上疫症。
他故意说密道一条通往药王谷,一条返回迎宾阁,其实是想让她自己做出选择。他对自己说,如果她选择了返回迎宾阁,那么就由他来替代她染上疫症。她选择了返回,而他选择了她。若是赌输了,至少她还能活下去,或许在将来的某天,她能真正找到治疗疫症的方法。
——阿璘,金针制穴只能抑制疫病的发作,并不能彻底根除。幸好你沾染的不多,若你外祖父无法找到治愈你的方法,你身上的金针就永远不能撤下来。水过满则溢,或许某一天,阿娘的金针也无法抑制住你身上的疫病。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灾难……可我,我又实在不忍心,你毕竟还这么小。
记忆中母亲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她亲手点燃的大火,在他面前将自己烧了个干净。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虚弱的母亲让他搬酒坛过来是干什么用的。她害怕她死后,他会克制不住扑上来大哭,她的尸身会将病气传染给他,就选择了这么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颜九针已经咳得说不出话来了。
撤去金针后,自己发病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如果就这么死掉,或许就能见到阿娘了。少年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双斜飞的凤眼也慢慢的阖了起来。
对不起,他没能找到治愈疫病的办法,但至少在迷惘的黑暗中,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光明的希望。
阿苒 159 获救(上)
颜九针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他又回到了九岁那年夏天。
滚滚车轮声,无止境的蝉鸣声,让他心中又燥又热。迷迷糊糊中,他忍不住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软软道:“阿娘,我渴。”
阿娘唤住了阿爹。阿爹立即停下马车,钻进来摸了摸他的脸,又试了试他的温度,便与阿娘商量着打算在路过的村子里取点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爹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阿娘见了,急急忙忙的迎了出去,阿爹似乎对她说了什么,声音里充满了焦虑与无奈。不一会,两人的争执声吵醒了颜璘。
他揉了揉眼睛,趴在车窗边上朝外望去,隐约听到阿娘愤怒的喊着:“你要去救他们,难道就不管我们娘俩了?”
阿爹苦笑着将阿娘搂在了怀中。
阿娘最终还是含着泪走了回来。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正在写信的母亲,问:“阿爹怎么不一起回来?”
阿娘将信卷成一个小筒,绑在了信鸽的脚爪上,一面轻轻叹了口气。她抚摸着爱子的头顶,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阿爹去救人了。我已写信回谷中,你外祖父很快就会带人过来接你。”她沉默了许久,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璘儿乖,阿娘实在不放心阿爹,你在马车上等着,阿娘给他送些衣服再回来。”
阿娘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村子里漆黑一片,几乎看不到灯火 。他心中害怕极了,忍不住哭叫道:“阿娘,阿爹,你们在哪?”
隐约中似是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颜璘,颜璘……”
他胆战心惊的从马车上爬了下来,颤声叫道:“阿娘,是你么?”
熊熊的火光陡然在眼前亮起,他想要扑过去。可身上却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自己眼前被大火吞噬。
同样的噩梦,这七年来几乎每天都在重复。
如果他没有将酒坛搬到母亲面前,或许她就不会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活生生的把自己烧死;如果他在母亲离开前多哭闹一下,多撒一下娇,或许能留下她的脚步;如果当时他能忍耐住口渴,或许阿爹就不会在路过那个村子的时候停下马车。
……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就像没有后悔药一样。与其说颜九针厌恶着像父亲那样愚蠢的善良,不如说他更深深憎恨着引起这一切的自己。
要是那时候他也跟着一起死掉就好了。
少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晶莹的泪水从眼角边沁了出来。
“很难受么?”少女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
黑暗中的少年吃惊的站了起来:“谁?谁在那里?”
一只柔软而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明明只是试了试他的体温,却仿佛是千钧重担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颜九针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一切,偏偏就是无法从黑暗中清醒过来。只能使尽全身力气大叫道:“别,别过来!我染了疫症,会害死你的。”
那声音似是沉默了许久,温柔中带着坚定道:“别怕,我会治好你。”
不可能!
他花了整整七年时间。却仍然找不到完全治愈的办法。
他染上了疫症,只能依靠金针制穴才勉强活了下来。为避免金针与血肉长时间接触会长在一起,他必须每天都要更换自己体内的金针。金针刺入肉体的触感他都早已习惯到麻木了,可阿娘用颤抖的手替他施针时的记忆却像烙印一般牢牢刻在了心底。
掌心处似乎传来一股灼热感,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烈酒的味道。
是要烧死他么?
酒精刺激在伤口上,使得少年不自觉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在这么折腾他。
朦朦胧胧中。映入眼帘的依稀是一道苗条的身影。那少女头上戴着古怪的面具,一面用冰水浸湿的帕子搭在他额头降温,一面又在他伤口处小心涂抹着什么。
“别动。”他听到她说,“很快就好了。”
他胸口起伏着,咬牙大叫道:“你到底是谁?”他以为自己用尽了全力,可只有破碎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可他的身体却依旧无法动弹。
面具,活性炭,牛肉汤,青霉素……一幕一幕从眼前滑过,他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九针慢慢张开了双眼。屋子里一片昏暗,床边似乎有个人正背对着他枕着脑袋打瞌睡。
他微微抬起指尖,想要碰触那人的头发,却不想就是这么轻轻一触,对方的身子忽然一动。颜九针心中怦怦直跳,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还好对方只是呓语了一声,将脸调了个方向,仍然趴在床边熟睡。
少年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却见一人正口角流涎的枕着手臂面朝自己打呼噜,可不是牛海山是谁?
说好的温柔坚定的少女呢?
颜九针的心顿时一沉到底,那双斜飞的凤眼里也满是阴霾。
牛海山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歇下来偷个懒,正梦见自己成功通过药王神炼,成为名动天下的药王谷一员,无数的鲜花美女争先恐后的扑到他怀里。以往看不起他的人,从隔壁的王二狗、镇上的李员外、买豆腐的肖寡妇……甚至到高高在上的郝源道,都在他面前跪成一排,正在挨个噼里啪啦自打耳光。牛海山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靠在太师椅上,左边是羞花闭月的江南第一名妓苏小小,右边是同样沉鱼落雁赏心悦目的金山元宝,虽然两者他都没见过,但这等瑕疵不需要细究。牛海山梦里自己嘴上叼了根八宝斋的鸡腿,正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忽然脸上一痛,整个人直接被人一脚踹到了床底。
他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叫道:“是谁?是谁敢踢你爷爷?”
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黑衣少年。到嘴边的脏话立即又缩了回去,连忙陪笑道:“哎哟,您醒了。”他绞尽脑汁抢来的机会照顾颜九针,就看着他是药王谷出身。哪里会得罪他。
颜九针冷冷道:“叫谁爷爷?”
牛海山脸上的笑容一僵,幸亏他头脑机灵,赶紧笑道:“当然是叫您爷爷,颜爷。”一面又替他端来热水放在床头,谄媚道,“颜爷,您现在觉着怎么样?要不洗把脸先?”
颜九针支撑起身子,微微活动了一下头颈,冷冷道:“怎么你会在这里?”
牛海山连忙道:“是这样的,何姑娘说了。若是愿意接受青霉素治疗的,就必须要帮忙打下手。我老牛就是负责照看您老人家的。”
颜九针秀眉微挑:“打下手?”
牛海山殷勤的端了被茶给他漱口,一面开口道:“您老人家昏睡了三日,当然不知道。头一天您昏倒之后,陆陆续续就有人发作了。刚开始他们还都信不过何姑娘。都是自己开药喝,结果当天晚上病倒了一大半。到了第二天死了三四个,”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太医院的那几尊大佛,三个里面死了两个,就郝大人一个人活着。那个姓郝的小姑娘也病得不轻。偏偏这里又没有女眷,郝大人也烧糊涂了,只能让何姑娘亲自去照顾。施大夫也病着,曾老爷子的药倒是有些效果,但他人究竟年纪大了,还得要人照料。何姑娘实在分身乏术。便提了这个要求。您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过来照顾您,可他们都是些老胳膊老腿,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何姑娘不放心哪。所以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老牛了……”
他还在喋喋不休,颜九针却怔怔道:“这三天来……都是你一个人在照顾我?”
牛海山脸上一窒,他正想在颜九针面前努力给自己加个辛苦分,谁知道对方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当下只悻悻道:“那倒不是,我老牛头一天晚上自己也晕着呢,前面一直是何姑娘在照顾您。”他才不会说当时见到那么多人发高热,自己吓了个半死,连药方都没敢开,直接哭着喊着请阿苒帮忙救命。
果然是她。
颜九针半垂着眼帘,唇畔漾起一丝笑意,轻声道:“好,很好。”
他原本就生得极美,这一笑更显得风致许许,眉目宛然。
牛海山却吓得魂飞魄散。
颜九针自从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出现时,他就私下里向侍者打听过他的来历。每到一地,首先和诸位地头蛇打好关系,是他作为游方郎中的生存要领之一。那些侍者各个嘴巴严实得紧,倒是姜斐不知怎么误会了,走过来勾着他的肩膀,懒洋洋道:“九针的主意你也敢打?那家伙貌美如花,心似蛇蝎,落在他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还是你有兴趣去当他的人尸?”
他记得自己当时战战兢兢的问:“什……什么叫人尸?”
姜斐笑嘻嘻道:“知道开颅剖腹之术么?别人在死尸身上开颅剖腹,他啊,”他抬头朝不远处的颜九针努了努嘴,“他在活人身上开颅剖腹,以活人为尸,就叫人尸啦。”
牛海山腿都软了,颤声解释道:“我……我不是。”
姜斐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药王谷中,在活人身上开颅剖腹并非没有。九针虽不在此列,但相信我,得罪了他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底染上了一层郁色,“你见过被人用针制住穴道,一笑笑一整天,笑到后来明明涕泪交流恨不得一头撞死,人却还保持咧开嘴傻笑的样子么?”
牛海山用力摇了摇头。
姜斐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见过,”他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牛海山连忙道:“那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得罪他?”
姜斐眼珠一转,摸了摸下巴道:“这个不难,那家伙平常都是一副死鱼眼棺材脸,什么时候他要是对你笑了,你就要千万小心。他这个人心胸狭窄又最爱记仇,尤其是他说好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不好,大大的不好,基本上你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想到这里,牛海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干嚎道:“爷爷,我错了。我虽然只照顾了您老人家两天……好吧,一天半……实际上是一个晚上,但我确实尽心尽力了啊。再说当时那么多人都病着,就我老牛好得最快,何姑娘让我来照顾您,我也没有二话。我老牛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指出来就是,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啊……”
他还俯在地上嚎啕大哭,颜九针已经直接起身从他面前走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牛海山愣愣的抬起头,只见他微微侧过脸,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淡淡的唇色犹如三月里的樱瓣,清冷的眼底看不出喜怒,只冷冷问:“她人呢?”
阿苒 160 获救(中)
即使强悍如阿苒的体质也承受不了连续几日的熬夜。少女此时正蜷缩在藤椅上沉沉睡去。这三天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她睡得正香,忽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阿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却见郝语环正勉强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连忙问道:“你醒了?”
郝语环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差点叫出声来。她仔细一看,见对方带着古怪的面具,可不正是阿苒?当下沙哑着嗓子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阿苒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小腿,道:“你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热,我在这里照看你。”
高热?
郝语环立即伸手搭住自己的脉搏,一脸惊喜道:“太好了,祖父的药果然有效!”
阿苒见她满脸喜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起身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郝语环低头看了看身上,发现自己的衣衫似是被换过了,脸上顿时煞白。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伸手往衣襟里摸去,可摸遍了胸口,却没有发现自己的那只香囊。
阿苒刚走到门口,便听郝语环叫道:“慢着,我的明镜石呢?”
阿苒愣了一下:“什么明镜石?”
郝语环咬着唇道:“我的衣裳是你帮我换的么?”
阿苒点了点头,道:“你出了一身的汗,其他人都不方便进来,只有我被喊来替你换衣裳。”
郝语环抬眼望向阿苒,沉下脸道:“那我的香囊呢?”
阿苒一头雾水道:“什么香囊?”
郝语环瞪着她许久,忽然放冷了语气道:“难道不是你拿了我的香囊?”
她对阿苒的敌意虽然去了大半,刚开始还十分高兴,可时间长了终究喜欢不起来。任世上哪个女人见了自己的心上人爱妹如命,心中都会有些不快。那香囊中的明镜石世间罕有,祖父手里也只有这一块。特意叮嘱是给她保命的东西。她一直贴身佩戴,别人根本就不知道,除非有人替她换了贴身的衣裳,才有可能看到这枚香囊。
阿苒脸上戴着面具。郝语环看不见她的表情,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心中越发生气:“你替我换衣服的时候,难道没有见到我胸前佩戴着的一枚粉红色的香囊?”
阿苒连着几天都忙着照顾众人,此时又困又倦,被她这么质问心底也升起一股无名火来。她好歹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对方连个谢字都没有,还暗指她偷东西,不由冷笑道:“我说没有见到,你信么?”
郝语环深吸一口气。道:“你肯照看我,我承你的情。但那香囊对我极为重要,你还是还给我罢。看在你哥哥的脸上,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阿苒怒极反笑:“你凭什么认定就是我拿的?如果不是老巍说医者父母心,就算你祖父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想救你。”
郝语环脸上冷汗直冒,尖声叫道:“你胡说!我分明是服了祖父开的药才好的。”
阿苒冷冷道:“我胡说?这种事有什么好胡说的?再说我身边的青霉素也不多了,重症者还需连续服药,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分出一剂来救你?若不是看你实在烧得凶险,我又何至于一夜不睡守在你床前?”
郝语环被她反问得一窒,好半天才道:“我祖父和我服了同样的药,我比他年轻许多。怎么可能我高烧昏迷,他还能头脑清醒的求你来救我?”
阿苒冷冷道:“这你就得去问他了。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当初一口咬定此疫药石罔效,必须要将染病者烧死的是他,怎么现在对症治愈的也是他?若方子有效。难道他之前所为是有意要取老巍的性命?还是,在他眼中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只有自己的命才是命?”
郝语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目道:“你血口喷人,我祖父才不是这种人!快把香囊还给我!”
阿苒根本不想理她。转身抬脚就走。
郝语环心中乱极,挣扎着起身穿好鞋子,扶着床棱在后面叫道:“我祖父在哪?我要去见他!”
……
与一心想要亲自上阵人体实验的颜九针不一样,施槐巍和青霉素打了几个月的交道,曾亲眼见证何意服用青霉素后,成功治愈了痉症。在这里除了阿苒,没人比他更相信青霉素的神奇疗效。自从颜九针倒地后,他不假思索便选择了青霉素。正因为给药及时,施槐巍只不过咳嗽了一两个时辰就渐渐痊愈,连高热都没怎么发作。
有施槐巍的例子在前,牛海山第一时间便投靠了阿苒。牛海山正值壮年,用药后只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神采奕奕的出来了。最开始还有不少人尝试自己开方煎药,在死了三四人之后,剩下的人大部分都求到了阿苒这边。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譬如曾老爷子与郝源道。
这两位太医令,一个是前任,一个是现任,对自己的医术都极为自信。曾老爷子始终认为天下无不治之症,只不过是暂时没有找对方法。他在得知郝源道曾想放火活活烧死他俩之后,就憋了一口气立志要想出活命之法。施槐巍本想劝他尝试青霉素,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应青霉素疗法。阿苒提纯的青霉素虽然较之先前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在纯度上仍然不够,二十多人在服用青霉素之后,还是出现了一例因青霉素过敏而休克致死。
事关生死,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尝试这种未知的药剂。曾老爷子执意自己开方,施槐巍也不好相劝,只能尽可能的守在他边上照看。
待郝语环怒气冲冲的从屋子里冲出来时,正好看到他蜷在软榻边上打瞌睡,立即便想起阿苒的话语。她气不打一处来,用脚尖狠狠踢了踢他的小腿,叫道:“姓施的,我祖父怎么就取你性命了?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施槐巍痛叫一声,捂着小腿在地上左右打滚。
只听不远处一人叫道:“你这小娘怎能恩将仇报?”
郝语环怒道:“不关你事。滚开!何苒人呢?我祖父呢?”她话音未落,忽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狠狠往前跌了下去。
施槐巍连忙将眼睛睁开一瞧,只见阿苒从郝语环背后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朝自己伸出手道:“别装了,快起来。”
施槐巍讪讪道:“被你发现啦。”他刚将手伸出去,就被另一只手拍开。
阿苒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颜璘,你也醒了?”
来人正是颜九针。
他让牛海山带他来寻阿苒,恰巧看到郝语环踢醒施槐巍这一幕。
那牛海山对阿苒早就心服口服,且不说施槐巍是阿苒的弟子,就冲着他当初那句医者父母心,肯撇下与郝源道的恩怨劝阿苒照看郝语环,也不该被她如此对待。牛海山连忙上前喝止,可郝语环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牛海山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游方郎中。她才不会放在眼里。
阿苒刚从郝源道房门口回来,见状心中不由大怒,跟上去一脚踢中她小腿。她出手又快又准,郝语环哪里能躲得开?
她发觉自己被阿苒暗算,顿时大怒道:“你做什么?”
阿苒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
郝语环厉声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踢我……”她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后颈哑穴微微一痛,张了半天嘴也没发出声音,不由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颜九针冷冷道:“吵死了。”少年斜靠在墙边,目光落在同样错愕的阿苒身上。上下打量了她许久,“这几天你都带着面具?”
阿苒愣了一下道:“是啊。”
颜九针微微一挑眉,果然是她!嘴上却讥讽一笑道:“那你怎么吃的饭?”
施槐巍从牛海山口里得知了颜九针的厉害,生怕阿苒脸皮薄,被挤兑得下不了台,便哎哟哎哟的捂着膝盖叫唤起来。阿苒的注意力立即被他吸引了过去。连忙开口问道:“老巍,你怎么了?”
郝语环手忙脚乱的将自己哑穴上的金针拔出,恨恨的瞪了施槐巍一眼,上前一步对阿苒,语气不善道:“我祖父呢?”
阿苒扶起施槐巍。冷冷对她道:“我刚才就去找他了,他屋子的门是锁着的,叫了门也没人应。”
郝语环一听心中大急,连忙顺着回廊朝郝源道所在的房间冲过去,一面用力拍门叫道:“祖父!祖父!”
郝源道的屋子果然是锁着的。
阿苒从自己房间里取了沉渊,走过来道:“让开。”反手一剑将门栓劈开。
郝语环第一个冲了进去,接着就听里面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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