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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温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家成
柳婧知道他刚才提到张衡的出身学识是什么意思。强行记下的东西,最怕是耽误时间。耽搁得越久,忘得也就越多。吴郡知府这么故意耽搁,还是在考较她的记忆力。





美人温雅 第三十四章 成功
当下,她垂眸应道:“是。”
应过后,柳婧诵道:“有冯虚公子者,心侈体汰,雅好博古,学乎旧史氏,是以多识前代之载……自我高祖之始入也,五纬相汁以旅于东井……”柳婧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背到这里时,众人已然色变,那吴郡太守闭着双眼抚着长须,暗暗点头。要知道这赋文辞藻华丽,用典颇多,最是难忘难诵。通常一篇赋,平常的人要读个一二百遍才能记住。这时,柳婧的背诵声还在滔滔不绝地传来,“……**则用昭阳飞翔,增成合欢,兰林披香……”听到这里,不止是吴郡知府,便是周围的儒生,也都露出佩服的表情来。眼前这个柳文景,确实只是过了一下目,这一会功夫,已背了千字有余,真真当得上‘过目不忘’四个字。
在四下鸦雀无声中,又过了一刻钟,柳婧还在滔滔不绝地背着,“……前开唐中,弥望广橡。顾临太液,沧池,沧池……”沧池连续念了几遍后,柳婧脸带羞郝地说道:“大人,下面的学生忘不全了。”
“好!好好!”
吴郡知府却是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来。走到柳婧面前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后,赞道:“不错,不错,张平子用了十年时间写成了这两京赋,你柳文景不到一刻钟便把它记了个十之七八,不错,不错。想那洛阳顾二说是要引荐有一才之士时,老夫心中还真犯嘀咕。没有想到柳文景倒真是个有才的。”
哈哈大笑声,吴郡知府唤道:“来人,给柳家郎君备座。”
望川亭外,柳府的驭夫守着自家牛车,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沉,不由眺了又眺。
这般远远望去,他恰好看到湖光山色中,一袭青袍的柳婧正倚着玉栏杆吹着箫。那箫声呜呜咽咽而来,却只有无边寥阔和空灵,仿佛与这山,与这水溶为了一体。便是隔了这么远听到,驭夫也不由心中一静,他回头一看,见身周原本忙忙碌碌的人都在侧耳倾听,不禁得意地想道:还是我家大郎有才!转眼他又激动起来:看来大郎是得了吴郡太守的赏识了,这下我家大人出狱有望了!
就在他心跳如鼓,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时,突然的,一个骑士策马过来,朝着他命令道:“你是柳府的仆人?”
“啊?是,是的。”
“我家郎君有话问你,过去吧。”
“是。”
驭夫连忙下了牛车,跟着那骑士朝着停放在官道上的一辆马车走去。
一来到马车旁,那马车车帘便是大开,看着端坐在里面的黑衣郎君,驭夫顿时被那贵气逼得迅速地矮了半个身子。说起来,这驭夫跟在柳母身边,年轻时也见过不少世面,见过不少权贵的。可眼前这位年轻的郎君那浑然天成的气势,还是令得他不由自主地佝起了腰。
在驭夫拘谨地行礼时,马车中的郎君开口了,“你是柳文景的车夫?”
这权贵识得自家大郎?
驭夫小心地应道:“是。”
“她在望川亭里?”
“是。”
“她此次前来,是想结识吴郡太守?”
“是。”
马车中安静下来。驭夫小心地抬起头朝他看去。开始暗沉的夜幕下,马车中的年轻权贵向后微微仰着,他双眼微闭,神情高深莫测。
过了一会,那权贵声音轻柔地说道:“你退下吧。”
“啊?是,是!”驭夫糊里糊涂地退下了。
旁边的骑士抬头眺向望川亭中众儒生的身影一会,转向马车中的年轻权贵说道:“郎君,你不想去明公府中了?你这是想去望川亭凑热闹?”
年轻权贵声音轻柔地说道:“是啊……我一听到柳文景也在,便想过去凑凑了。听听这箫声,这孩子,现在志得意满着呢。”他优态优雅,风度翩翩地走下马车,含着笑续道:“她现下这么得意,不知看到我出现,会是什么表情?”
那骑士明白自家郎君的意思,他哈哈一乐,笑道:“是呢是呢,那小儿每次犯事,郎君都会出现。不知这一次她见到郎君,会不会吓得颠倒在地?”
望川亭在整个吴郡,都属于一等一的好景致。这般山水相溶,天地浩渺的美,有着洛阳那等天子之都都不曾有过的极至灵秀。
年轻权贵缓步朝着望川亭走去。
这般缓步而行,听着廊下水流的声音,耳畔传来阵阵悠扬空灵的箫声,一时之间,便是以他的忙碌,也有一种‘今夕何夕,如梦如幻’的想永远留在这里的雅兴。
不由自主的,他的脚步再放缓了两分。
朝着茫茫莽莽的山脉,和浩浩荡荡的太湖欣赏了一会后,年轻权贵转向那湖亭当中,正呜呜咽咽吹着箫的青年儒生。
此刻,那人正微倚玉栏,一袭青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微垂的眉眼,那持箫的手,在残阳照耀下,都给人一种剔透如玉,精美至极的感觉。
就在青年权贵暗暗打量时,那人微微侧了侧身,这一侧身,一道金光便照了她半边身子,以及,半边乌发。看着那在乌发上跳跃游移的金光,看着那微垂的精美面容上,隐带忧伤,却因金光掩映而越发显出一种奢侈之美的美少年,青年权贵笑了一笑,收回了目光。
这时,他身后的骑士低声叹道:“这姓柳的小儒生,倒是个真有才的。”这些骑士,虽然在青年权贵身边甘为侍从,可他们也都是大有来历的,这些年跟着邓阎王冲锋陷阵,没少见过世面,对于音乐,也有一定的鉴赏之力。
骑士也只是信口说说,却没有想到,他家郎君却跟着轻叹一声,“是啊,确实是有才。”柳婧的箫声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可以交融天地,把这箫声和她自己变成为天地间的一景,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失神,进而忘记世俗的一切。
停下脚步,邓阎王负着双手抬头看向前方,河风吹起他的乌发,一丝一缕地散在他的面孔上,遮住了他那望向柳婧时,复杂至极的眸光。
见他不走了,一侧的骑士轻叫道:“郎君?”
邓阎王依旧负手而立,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柳婧,看着那个人与山水溶为一景的人。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阿守。”
“在。”
“你相不相信有一种人,她得志时,可以非常嚣张非常刻薄,她所说的话,字字如刀,能刺得你几天几夜睡不着,刺得你从此改变自己,恨不得有一天也把她踩在脚下,狠狠地回报过去?”
骑士想不明白自家郎君为什么说起这个,不由错眼看向他。
邓阎王在声音低缓地说出那番话后,又沉默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河风中的柳婧,看着那一人一箫一天地的美景片刻,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走吧。”
这两个字一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骑士直发现自家郎君瞬时冷了很多。
看到自家郎君走到这里了,却又转身返回,骑士先是一怔,转眼笑道:“回去也不错。这姓柳的生得太好,要是让那张公公知道郎君你对他另眼相看,只怕会生出事端。”转眼他想起自家郎君刚才咬牙切齿所说的话,便又补充道:“嘿嘿,那个,郎君不管对这个姓柳的是喜是烦,只要留了神,都称得上另眼看看吧。这个,在郎君还没有捉弄够之前,还是藏着别让那张公公发现的好。”
邓阎王理也不理他的唠叨,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望川亭,回到了马车上。
一直到太阳完全沉下去,柳婧才在恭敬地送走了吴郡太守等人后,上了自家的牛车。
看到她嘴角含笑,驭夫欣喜期待地问道:“大郎,情况如何?”
柳婧坐上牛车,一边欣赏着街道两边的景色,一边对着驱着车慢慢而行的驭夫说道:“太守大人对我很是赞赏。”顿了顿,她声音略低,轻轻说道:“接下来,他应该会让人收集我的履历,再提提拔之事。父亲还要狱中,太守大人只要一查,便会对我参加这次宴会的用意产生怀疑,对我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提拔是不用想了。不过也不打紧,我的本意,也只是借由这次亮相,让太守大人记住我这个人,也记住我狱中的父亲。这样,等我查清父亲冤情,陈情上述时,他就不会被轻易蒙蔽,会给我机会陈冤申述。”有多少人汲汲营营,奉上百金千金,就是为了这个公平申冤的机会?这样说起来,她今天的目的是完全达到了。
更何况,在座的那些准秀才和准孝廉都是吴郡一地出类拔萃的俊杰,她今日之行,也算是在他们心中留了名,更是正式成了他们中的一人。利用得好的话,这种名声能给她带来无边的财富。
听到这里,那驭夫欣喜地说道:“这还得多谢顾家二郎,要不是他给了郎君这个贴子,大郎也没有机会获得太守大人的赏识。”说到这里,驭夫小心地说道:“大郎,你们不是还没有解去婚约吗?不如,你再去求他一求?”
“不必了。”柳婧不想多谈顾呈,摇了摇头后便不再说话,驭夫见她不高兴了,便也住了嘴。又过了一会,柳婧犹豫地问道:”叔,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上了望川亭?”她想起自己在吹箫时,隐约看到的身影,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喃喃又道:“我好象看到了一个熟人……不过此次来会的都是才德之士,应该没人犯到他手中……我,我也没有做错事犯到他手中。”




美人温雅 第三十五章 街上
驭夫没有听清她的后半句,笑呵呵地说道:“是一个美貌郎君吧?小人见过,他还找小人问了你的事呢。当时他还上了廊桥,不过不知为什么,只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竟然真是那人来了?
柳婧一呆间,驭夫唠唠叨叨地又说道:“小人看那郎君贵气得紧,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哎,要是郎君能结识他,大人的事就更好办了。”
柳婧不想他再提那个煞星,便打断驭夫的话头,“叔,快到家了,你走快一点。”
“哦,大郎肚子饿了?好的好的,我这就快一点,这就快一点。”
不一会,柳府到了。一下牛车,柳母便迎了上来,在知道柳婧此行非常顺利时,柳母高兴地合掌说道:“这下好,这下就好。上面没小人挡着,下面行事就容易多了。”说罢,她拉着柳婧的手,慈爱地说道:“孩子,今天担足了心吧?母亲弄了点你喜爱的清蒸桂鱼,快去尝尝。”
这一晚,柳府众人似乎看到了自家大人被救出狱的曦光,一个个都红光满面的,柳母更是让下人做了一大桌菜,含着笑意地看着柳婧吃得撑不住了,才放她回到书房。
第二天,柳婧在书房呆了一天后,第三天一大早,又坐上牛车上了街道。
这一阵子,那二十个浪荡子还在替她收集消息,便是在闵府外,她也安插了除了自家仆人之外的浪荡子监探着。因为不知道那些人靠不靠得住,她并没有要求他们监探闵府中人和柳二,而只是让那几人就呆在闵府周围,收集所有他们听到的,感兴趣或者不感兴趣的消息而已。
而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中,她虽然至今没有听到与父亲有关的事,可把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归纳之后,柳婧心惊地发现,闵府与扬州诸地的豪强似乎都关系不浅。
这对于一直怀疑父亲的案子与闵府有关,防着有一天会与闵府对薄公堂的柳婧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于是,心里烦闷的她又上街了。
走了一会,柳婧突然唤道:“停一下。”
牛车一停,她便走了下来,朝着前面的一个绸缎庄走去。
这绸缎庄,店面很大,各色上等丝绸锦缎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阳光照入时,绸缎上如有银光在游移,说不出的好看。
这让柳婧想到了前几天家里生意风光时,自家那绸缎庄的情景。
见柳婧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绸缎出神,店中的伙计走上前来,客气地笑道:“君子看中了哪一匹?”虽是说得客气,他盯向身着最普通的布衣的柳婧,却没有抱什么希望。
柳婧抬头朝着伙计笑了笑,说道:“抱歉……”堪堪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几个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响彻了店铺,“把你们店里最好素锦给拿出来。”“不止是素锦,别的也拿一些让我们看看。”
听到这些说话声,柳婧安静地退后几步,就在她悄然转身时,一个少女突然唤住了她,“等等。”
叫声中,少女冲到了她面前。
这一正面拦下,那少女‘呵’的一声怪叫道:“果然是你!闵姐姐快来看,她就是女扮男装诱惑顾郎的那厮。”
这话一出口,另外二个少女也围上了柳婧。一对上她的面孔,几个少女便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真的是你?”“好小儿,你总算被我们撞上了。”“说,你与顾郎是什么关系?”“阳子远说顾郎对上你时神态有有异,说!你与顾郎到底什么关系?”……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地指控,柳婧哪里还不明白?定然是那天自己与顾呈遇上,给阳子远看出了端倪后,又给嘴碎透露给了这些姑子们。
她无奈地看着这些围着她不放,一句接一句逼问不休,直让她没有招架之力的少女们,心中暗暗想道:他顾呈的一个妾位,也值得你们这么在意?
转眼她又想道:不管是上次去见顾呈时,那个不顾体面推门而入的婢女,还是眼前这几个少女,都举止随意言辞粗鲁不讲礼节。他顾府就算在洛阳还是新起的家族,可也应该看不起容不下这等女子啊。顾呈为什么不向她们说明一下,而是任由着这些小姑大咧咧的胡搅蛮缠?
见她不说话,最先拦住她的那少女双手一挥,示意众女安静后,朝着柳婧尖酸地叫道:“你不说是不是?”
柳婧对上她们,还真有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此刻见几女都要暴跳了,她连忙深深一揖,斯文地说道:“几位小姑,上次我便说了,我与顾家郎君,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她抬起头看向几女,低声道:“不过你们放心,顾家郎君乃九天上的仙童,以他的贵重,只有你们这般美貌又家境富有,父兄皆贵的小姑配得上。柳某此生只愿如一个普通男子般行走世间,万万不敢肖想。再说,有几位小姑这样的美貌仙子在前,顾家郎君又怎会相中不伦不类的我?”
她说得非常诚挚,和上次一样的诚挚。
几个小姑一怔,同时打量起柳婧来。在知道她本是女子身后,现在她们见到她的男子妆容,心下是有点看不起的:好端端的女儿家,谁会整日介扮成一个男子到处厮混?看来她确实是家里出了问题,再说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配。
见到几女稍静,柳婧马上团团一揖,提步便朝外挤去。几女还在恍惚当中,倒让她顺利地挤了出来。
刚刚坐上牛车,才驶到拐角处,突然的,迎面走来一个仆人,那仆人径直拦住了柳婧的牛车,朝着她说道:“你就是柳文景?我家郎君有请。”
“你家郎君?谁?”
柳婧一怔,顺着那仆人的目光朝一侧的酒家看去。
那酒楼是华丽的二层阁楼制,柳婧扫了一会后,对上了一个坐在二楼上的人影。那人正坐在窗边,见她看来时,举起酒盅朝她晃了晃。虽然隔得那么远,可柳婧还是从那双深浓的眸子中看到了熟悉的神秘紫光。
她收回目光,低低说道:“你们郎君是顾呈?”
“正是。”
柳婧抬眼看向那仆人,突然说道:“真巧……我刚才才遇到几位爱慕你家郎君的小姑,这一转身又与你们郎君遇上了。”
那仆人不耐烦地看着她,道:“也不是巧,要不是我家郎君就在附近,那几个女子怎么会追上来?柳家郎君也别多话了,走吧——”尾音拖长,有点急迫。
柳婧朝后面看了一眼,隐约见到几女似乎出了店铺,她心下想道:要是让她们碰上这一幕,只怕又生事端了。顾呈要我过去,我就过去吧,反正他与我话不投机,说不出几句话就会让我离开。到时我注意一点,应该不会与她们遇上。想到这里,她点头道:“还请前面带路。”
那酒家生意很好,一楼坐了济济一堂,柳婧原本以为二楼也是如此同,走上去才发现,二楼偌大的空间里,只坐着顾呈一人。
在柳婧上去时,他正侧对着窗口,眼望窗外。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越发映得他乌发黑亮,玉冠佼然,越发衬得他这个人有一种贵族式的冷漠和矜持。这一种冷漠矜持,配上他那俊美高雅的姿容,真真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
也许是感觉到柳婧上来了,顾呈缓缓转过头来。
他转过头来,用那双深浓得仿佛泛着紫光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
这一刻,柳婧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顾呈这么受小姑们的欢迎,实是这个俊美高雅的男人这般定定地看着你时,那眼神是如此深邃,如此专注,仿佛天地虽大,浮云万千,他的眼中,却只看到了你这么一个人,只印进去了你这么一张容颜!
这样的专注,这样近乎深情的专注,配上他这般出众的仪容,也怪不得小姑们前仆后继,如痴如醉了。
在顾呈那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深紫眸光中,柳婧走了过去,她朝着他一揖,低声道:“柳文景见过顾家郎君。”
顾呈垂下眸来。
他这一垂眸,那双有着勾魂荡魄的力量的眸光,便不再落在柳婧身上,令得她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低着头,顾呈优雅地举起酒盅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柳氏阿婧,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便不必装模作样了。”语气依然嘲讽至极,不过比起前两次两人初遇时那种阴煞,却是好多了。柳婧看着他,心下想道:原来他也会把对我的憎恶掩藏起来。
当下,她朝他福了福,从善如流地说道:“是,柳婧见过顾郎。”
顾呈晃了晃酒盅,命令道:“坐吧。”
“多谢。“柳婧在他对面的榻几上坐下。
“可饿了?我给你叫几样酒菜?”
听到他这与前两次完全不同的,让她惊喜的平和声音,柳婧迅速地抬起头来。她看到的,是眼睛微垂,表情冷漠,并没有向她看来的顾呈。
他是如此的冷漠,柳婧收起欢喜的心,低声道:“不用了,我用过餐的。”
“恩。”
吐出这个字后,却是一阵长久的沉寂。
就在柳婧直觉得这地方沉闷得让她坐立难安时,顾呈那弦乐般的,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到吴郡多久了?”
“啊?”柳婧被他突然而来的问询吓了一跳,转眼她老老实实地回道:“过完年便来了。”
顾呈提起酒樽,给自己和柳婧各把酒盅满上后,依然没有看向她,依然声音是如此冷漠,“说说吧。”
“什么?”
“说说这六年的事。”
柳婧睁大眼,她朝着顾呈看了一会后,收回了目光。双手捧起酒盅,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后,低声说道:“我,我们与你家别过后,便在阳河县定居了,父亲跑商。我,”她顿了顿后,低低说道:“父亲嫌我过于顽劣,收起了我的书,也不许我下棋,不许我出门,只许我绣花弹琴。过了半载,他给了一些修身养性的书给我。就这样一直到他入狱。”
她低声说到这里,慢慢抬起头来。




美人温雅 第三十六章 相对而坐
抬着头,她温润如泉的眸子专注地看着顾呈,涩声说道:“二郎,昔日之事,是我错了……我真是不该那般……”不该那般任性妄为,以为天下的人都如自己父母一样能包容她,不该为了留住他,而动歪心思。她原以为凭着手段,可以稳稳地得到一个人的心,到得头来,却正是她那手段,才令得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许,这世上的人心,能够被你操控的,便是你不曾用手段也能为你所有,不属于你的,你用尽心机也是白费。
终于,顾呈抬起头来。
他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如此专注,那深邃的眸光,仿佛能慑人心魄,在这种目光盯视下,柳婧发现自己无法移眼,无法动弹……
他盯着她一会,慢慢扬了扬唇,轻声道:“你错了?你不该?”
柳婧无力地与他对视着,良久,她干涩的唇动了动,哑声说道:“是。”
“你悔了?”
柳婧苦涩地说道:“是,我悔了。”
她这话一落,顾呈却是低低笑了起来。
这笑声,竟是恁地冰寒,任地阴森……
柳婧心脏一紧,忍不住说道:“我是真的悔了。”她喃喃说道:“阿呈,我们解去婚约吧,以往的事,就当噩梦一场,你,你别再放心上了。”
几乎是她这句话一出口,一股阴煞之气便笼罩上了顾呈的眉眼,令得他在刹那间宛如罗刹。柳婧给他这突如其来的阴森给慑住了,当下给吓得一动不能动。
就在空气都被凝固之时,顾呈突然闭上了双眼。
而随着他这眼一闭,笼罩在柳婧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
顾呈这眼一闭,便是好一会,直过了良久,他才再次睁开眼来。信手从一侧拿过一卷竹简,他侧了侧身子,似乎柳婧并不存在一般,看起书来。
柳婧本能的知道他很不高兴,知道他在借由这个动作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便不敢说什么话。只是在他看了好一会竹简后,悄悄朝他打量了一眼。
这般侧对着她的顾呈,俊美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手拿竹简,沉浸在书本中的模样,不像她自己那般斯文,反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让人怜惜的脆弱。
柳婧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后,便目光一移,对眼前这人,她现在是完全只感觉到陌生,已根本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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