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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华映月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春温一笑
张劢笑道:“外公,小二若是不喜欢这身打扮,孙儿只管跟您不依。”外公捋起胡须,自负的微笑,“小二跟外公心有灵犀,一准儿喜欢。”张劢客气拱手,“您老人家费心了。”
本来是该转身要走的,张劢却犹豫了下,站着不动。外公奇道:“劢劢还有事?”你不是急着要去见小二么,怎么还不快奔过去。
张劢低头看了看,不太确定,“外公,您说小二喜欢我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外公生生把汹涌而来的狂笑给憋了回去,认真道:“左为贵,自是先迈左脚。”
张劢考虑再三,方认出哪只是左脚,清清嗓子,整理冠带,迈着沉稳的步子,昂首而去。外公实在憋的不行了,待他走后,特意命人先把门关上,然后捶胸狂笑。
若是旁人,这般失态狂笑许是没什么,外公一向温文尔雅,讲究仪态,那就显着非比寻常了。外面的侍女们纷纷低下头,你偷偷瞅我一眼,我偷偷瞅你一眼,很是诧异。
是因着小世子出生么,可小世子出生有一会子了呀,怎会忍到现在?侍女们还没想明白,外公已是笑够了,自己开了门,萧萧肃肃,扬长而去。
外公当然是要过去看孩子的。自打小二出生,见着他的人只有祖母、外祖母,这会儿再加上一个傻的不会走路的亲爹。师公、外公连同张并这嫡亲祖父,都还没见着小二长啥样。
外公仪态优雅的走来之时,师公正叉着腰吹胡子瞪眼睛,“阿悠,到底给不给师父看?阿并站着,不许走。”敢情是张并一看情形不对想溜,被眼尖的师公给逮住了,只好听话的停下。
吃瘪了?外公微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热闹。他和师公这二十几年来的恩恩怨怨可复杂了,单为抢孩子,就有一箩筐的故事可讲。
张并眼观鼻鼻观心,对周围的一切视若不见,恍若不闻。悠然虽是一夜几乎没合眼,却容光焕发,毫无倦意,她笑盈盈询问师公,“师父您说,哥哥是不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外公抽抽嘴角,阿悠,没你这么胁迫人的。
师公气咻咻昂首向天,半晌,昧着良心说了声,“是。”悠然笑盈盈还要再说什么,张并偷偷牵了牵她的衣襟,悠然抿嘴笑,“师父您等着,我抱孩子去。”
师公抓耳挠腮,等不及的想看看小二。张并安慰他,“师父您先坐下,消消停停的等。徒儿跟您一样,也没见着小二呢。”师公横了他一眼,我老人家的心事你不懂!打从还在南京的时候起,我便盼着小二了,知不知道?打从南京到现在,多么漫长的等待,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笨阿并。
外公慢悠悠坐着喝茶,半分不着相。
过了许久,悠然小心翼翼抱着个小襁褓,来了。师公轻灵的蹿了过去,“小二,来,太师公抱抱!”不由分说,把孩子接了过来,一通狠看。
张并壮着胆子凑过来一起看,外公也坐不住了,放下茶盏,溜溜达达走到师公身边,看孩子。
这是才出生不到半天的小宝宝,脸孔没有梨子大,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又可爱,又让人怜惜。这会儿他闭着眼睛睡的正香,气息均匀悠长。
“阿并,你看小二的骨骼如何?”师公眼睛不离小襁褓,问着一旁的得意弟子。张并没有片刻迟疑,正色道:“奇佳!”
悠然悄悄问外公,“爹爹,看看小脸儿,便知道骨骼是否清奇?”小二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经小脸儿,哥哥打哪儿看出来小二骨骼清奇的。
外公微笑摇头,这个哪里看的出来,阿并学坏了,糊弄他师父呢。
“新生儿不宜在外逗留过久。”没等师公和张并看够小二,悠然便索还孩子,要抱回去。师公和张并虽是舍不得,却没敢提出抗议,乖乖的把孩子还了。
外公很大度的根本没要求抱孩子,反倒催着悠然,“回罢,回罢。”等小二长大了,全归我管,这会子且不急。
悠然把孩子抱回去的时候,阿迟已醒了。产妇睡一觉醒过来自然是要补充体力,喝些清淡却滋养的汤品。明明有专门喂汤的长嘴珐琅小壶,张劢偏偏弃而不用,捧着个精致莹润的汝窑小瓷碗,一勺一勺喂给阿迟。
喂一勺,两人便含情脉脉的看一眼。悠然含笑轻吻婴儿的小脸蛋,宝宝啊,你爹娘正忙着,你暂时跟着祖母,好不好?
婴儿皱着个小脸,睡的十分香甜。
张并陪着师公、外公,把煮好的鸡蛋点上红色朱砂,命仆从搬出去分给路人。亲友处自有人前去报喜,府里不论是侍女、媳妇、婆子还是管事、小厮、仆役,自上到下各加了三个月的月钱,人人喜笑颜开。
作者有话要说:“载衣之裳,载弄之璋”,给他穿上好衣裳,给他玩弄白玉璋。
以前说生男孩是弄璋之喜,生女孩是弄瓦之喜。璋是玉器,瓦是陶制的纺线垂,纺织用的。这当然可以算做是重男轻女,也反映了当时男女分工不同。
现在,男人能做的事,很少有女人不能做的。
不好意思没写完,我接着写。





素华映月 112、载衣之裳(下)
本来么,才出生的小孩子,起名字尽可以消消停停的。不过前头有大哥儿的例子,万一皇帝陛下再惦记着,“张卿的次孙,尚无嘉名。”他这圣明天子忧臣子所忧,想臣子所想,替二哥儿也赐下名字,那五姐夫的字典岂不又白翻了。
大姐悦然和欣然是同母姐妹,向来亲密,嗔怪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五妹夫快把一本字典翻烂了,结果大哥儿的名字是御赐的,这事你偏偏要单门拎出来说,真是淘气。
欣然冲大姐扮了个鬼脸,引的众人都笑。
孟家兄弟姐妹之间向来和谐,平日亲亲热热往来,若遇到事则是你帮我,我帮你,异常友爱。这回张劢有了嫡长子,魏国公府后继有人,姐妹也好,嫂嫂、弟媳妇也好,都替悠然高兴。
欢聚过后,季筠、钟炜有事先告辞了,悦然、欣然、依然也是当家主妇,各有各的忙碌之处,并没过多逗留。倒是安然寻了个借口,留下没走。
不走,当然是有事。悠然笑盈盈把她让到幽静的内室,侍女捧上香茗,姐妹二人说着体己话。“都怪你过于执意。”安然抱怨,“说什么表兄妹之间血缘太近,不宜成婚,生生把阿若耽搁了。”
安然的小女儿李若,一直钟情于张劢。如今李若也有十七了,任是给她说谁家的好儿郎,她也是冷冰冰的不予理睬。娇养惯的幼女,打不得骂不得,说句重话也舍不得,愁坏安然这当娘的。
“四姐姐,这是真的。”悠然认真的分辩,“开国的时候,律例还不许表兄妹成婚呢!后来屡禁不止,才销了那一条。可这律例并不是空穴来风,有说头的。表兄妹成婚,的确不利子嗣。”
安然扑哧一笑,“看看你,不禁逗。”张劢连嫡长子都有了,她再抱怨能有什么用?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京中贵女并不盛行早婚,李若年纪虽已不小,却也不用太着急,尽可慢慢劝着、哄着。
悠然热心给出着主意,“阿若喜欢少年英雄,对不对?四姐姐,不如我托师父给寻寻,华山派有没有年轻英俊的杰出人物?也或者是其他名门正派的绝顶高手。”
安然乐了,“那敢情好,给看看吧。五妹妹,我家就阿若最小,最娇惯,给她挑女婿,只要她乐意、喜欢,我和她爹怎么着都行。”
安然的夫婿是侯府庶子,很功利,很有上进心,如今已是实权总兵。他们夫妻二人有名有利,诸事无忧,给李若挑女婿,真是只要顾着女儿的心意便可,其余的都不足虑。
半开玩笑的,这件事就算说定了。
安然当然不是来说这件事的,她另有来意,“今儿个大姐、大嫂全没提要接回爹爹的话,你不觉着奇怪?我可听说了,太太赌了气,说爹爹爱回不回,她不管了。还说,女子只要嫁了人,便要被夫家、夫婿拿捏,等着要给橦橦气受呢。”
孟赉不是和钟氏生了气,常住平北侯府么。钟氏便打算着等到张橦嫁到钟家之后,想法子整治张橦,让孟赉后悔不迭。
悠然失笑,“我家橦橦,是肯吃亏的人么?要拿捏橦橦,钟家有什么手段?”
安然轻蹙娥眉,“虽说孩子聪明敏捷,到底是女孩儿家。只要嫁了人,便归公婆、夫婿管,娘家再得力,有时也是爱莫能助。我特意来提醒你的,这事不可不防。”
悠然自信的一笑,“四姐姐,不是我夸口,我家橦橦拿的起放的下!还有,若橦橦日子不舒心,我和你妹夫随时能把橦橦接回来!”
“你若有选择,别人便不敢随意欺负你。”一桩婚姻,如果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时时想着离婚,当然是不正常的、不必要的;如果从未想到有可能婚姻失败,未免过于天真。很多女人一直忍气吞声的过日子,直到把自己生生忍出疾病,为什么呢?因为没有选择,或者她认为自己没有选择。
因为没有选择,所以只能忍。
橦橦,不是没有选择的人。
安然怔了怔,待想通了,恍然大悟一般,“五妹妹这话敞亮!我呀,回去也照样办理,女婿若敢待我闺女不好,哼,我闺女不受窝囊气!”
安然容光焕光的走了。
水冰心也专程来看过,她是悠然的好友,多少年来一直过从甚密。悠然把钟氏的打算当句玩笑话说了,水冰心微笑,“她既这般知道厉害,难道不明白我才是正经婆婆?”钟氏和孙夫人要好,可是分了家的太婆婆,到底隔了一层了。
悠然颇为炫耀的又把方才的豪言壮语说了一遍,招来水冰心一个大白眼,“又来了!你头前说过一回,招的阿珩回家咬牙切齿的,‘想接回张橦,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何苦来,欺负老实孩子。”
得,钟美人在他母亲水冰心眼里,是“老实孩子”。
悠然笑弯了腰。
“你家小二,长的可真好。”水冰心夸奖,“看的人心里热乎乎的。脸盘儿像爹,眉眼像娘,俊俏小郎君。”
悠然不爱听了,“眉眼怎么会像娘呢?姐姐,明明脸盘儿也像爹,五官也像爹。”又招来水冰心一个大白眼。
悠然津津有味的把自己的丰功伟绩说了说,水冰心笑道:“写下来写下来,抄一份给姐姐,等到往后呀,姐姐也照着做。”调皮的冲悠然眨了眨眼睛,橦橦到了我家,也是这个待遇!
“我就不拜见两位老人家了,令师令尊面前,替我问个好。”两人又说了半晌私房话,水冰心方起身告辞,“说句老实话,我见了令尊,心里犯怵。”
外公一直不满意这桩亲事,连带的也不给钟家人好眼色看。钟煓和水冰心都不大敢兜揽外公,有事只和张并悠然商量。
悠然不厚道的乐了,“姐姐,他这会子还算是好的。”当年哥哥在他面前吃了多少挂落,受了多少难为,才能娶到他的女儿。如今他老人家是嫁外孙女,已经随和的很了。
水冰心莞尔。
送走水冰心,悠然这做祖母的又去看了看婴儿。阿迟睡着,婴儿也睡着,一大一小,相映成趣。悠然入迷的看了一会儿,交代侍女、婆子好生服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张并这回下定决心,要尽快给小二取下大名。回了家,饭都顾不上吃,可着劲的翻字典。张橦替他愁,“爹爹,您不是翻过一遍么?”给大哥儿取名的时候翻过了,如今您还用再翻?
外公在一旁凉凉说道:“他岂止翻了一遍而已。”他是翻来翻去的翻了很多遍好不好,字典如果有知觉,早被他给烦死了。
师公维护徒弟,“阿并是格外重视大哥儿和小二,故此才会格外慎重,懂不懂?”外公哼了一声,闷头喝茶。
“阿并啊。”师公坐到张并身边,仔仔细细的商量着,“小二的相貌是没的说,俊美无俦,很合师父的心意。骨骼更是清奇罕见,往后必是一代武学宗师,集大成者。阿并,小二的名字叫做宗师,好不好?或者叫做大成。”
外公忍了又忍,还是喷了茶。
“宗师肯定是不成的,也太不谦虚了。”张并态度委婉的反对,“大成,普通了一点。”
“普通好啊。”师公谈及得意人、得意事,眉飞色舞,“阿并你的名字就很普通!然后呢,还不是武林第一高手?可见名字普通为好。”
我这么好,您还嫌弃我相貌不够俊美?张并偷偷白了师父一眼,心里嘀咕。
“阿并你除了容貌不成,剩下的什么都好!”师公兴高采烈,“小二很会长,比他爹都俊呢。其余的都照着你来吧,你名字简单,小二的名字也要简单。”
其实要说起来,大哥儿的名字也很简单,张度,非常通俗易懂。
张劢一袭长衫,手挥折扇,身姿洒脱的来到众人面前。外公默默看了他一眼,劢劢你有长进了,会走路了,走的这般稳。
“小二长大照着这个样学!”师公大为欣赏,“瞅瞅劢劢这形象,风姿秀异,光彩映人。”
张劢迷人的一笑,刷的一下打开扇子,“诸位,请看这厢。”扇面上是浓墨重彩的一个“序”字,声势满堂,神采动人。
外公率先赞叹,“好书法!”师公跟着点头,“字写的真好看!”张并板起脸,“小二的名字归爹爹起,劢劢甭捣乱,找个凉快地方歇着去。”
臭小子这般卖弄,定有所图。
外公沉吟,“张序?音韵铿锵,朗朗上口,不坏。”师公眉花眼笑一步一步走上墙去,走到屋顶,倒立下来,“这名字够简单,跟他祖父一样!就这个了!”得意之极,吊在屋顶晃来晃去,甭提多逍遥了。
张并黑了脸。
张劢不怕死的凑上去,指给他看,“此乃内子手书,是不是气势恢宏,妙不可言?”
张并本是伸出手去,打算用掌力把扇面揉碎,听了小儿子的这话,硬生生忍住了。原来不是劢劢这傻小子,却是他小媳妇儿写的,不能伤了孩子的颜面。
张劢越发来了精神,“小二才刚生下来,师公打算着要教武学,外公打算着要教文学,这序字,古来便是学校的意思。”
这个也要教,那个也要教,小二成学校了。
“序,也作论次序讲。”张劢卖弄姿态,潇洒的摇动扇子,“他是小二,起名为序,便是要他知道是谁。诸位,人要知道自己是谁,其实是很难很难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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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华映月 第113章 维彼愚人
你不止会走路,还会说话了!外公淡淡看了张劢一眼,放下茶盏,施施然走了。大哥儿的名字被皇帝起了,小二的名字被劢劢小媳妇儿起了,愣是没自己这曾外祖父什么事。
师公从屋顶跃下,眉花眼笑拍拍张劢的肩膀,“阿劢,去把序哥儿抱来,跟太师公亲热亲热。”藐视张并的命名权,竟然连“序哥儿”都叫上了。
张劢打个哈哈,“师公,小二满月之后,再跟您亲热不迟。如今他还小,整日家只会睡觉,半分不好玩。”
师公用起激将法,“阿劢,你不当家吧?小二能不能抱出来,你娘说了算,你小媳妇儿说了算,轮不到你管。”
“哪里的话!”张劢怫然,啪的一声合起扇子,昂首挺胸道:“您徒孙我可是堂堂魏国公,这偌大魏国公府,我不当家,谁来当家?”
啪的一声,扇子又得意的打开了。
瞧瞧我家阿劢,又俊俏又有气势,真不坏!师公笑咪咪冲徒孙伸出了大拇指。
“我。”咬牙切齿的、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张并的声音。
张劢呆了呆,忙挥舞着扇子凑上前去讨好,“爹爹热不热?儿子给您打扇。”见老爹面沉似水,心里打了个突突,越发殷勤起来。
张并伸出宽大的手掌,张劢会意,忙把折扇双手奉上。张并打开扇子端详了好半晌,评价道:“字写的真不赖。”
“那是。”张劢喜滋滋的附合。我媳妇儿的书法遒媚秀逸,宛转灵动,颇有风骨,可比你媳妇儿写的字强多了。
悠然的书法被外公称为“悠然体”,绝对说不上好看,却也不是太难看,平平常常的很是随意。整体来说,不丑不俊。
张并沉吟道:“爹爹若是不用这个‘序’字,劢劢回房可能交差?”张劢忙摇头,“不能够,不能够!爹爹,我是一家之主,阿迟什么都听我的。”
得了吧。张并白了他一眼,你小媳妇儿是一一,你儿子是小二,你最多排老三,什么一家之主。
师公双手托腮,兴致极好的看着热闹。却见悠然仪态万千的走进来,笑盈盈说道:“小二可是他母亲大人亲自喂养的,并未假手他人。别说我没提醒啊,他娘亲若不高兴,奶水便会少,小二便没的吃。”
张并拿起扇子又看了看,淡定的称赞,“又响亮又浑成,配的上咱家小二。师父,夫人,劢劢,咱家小二的名字定了,张序。”
“爹爹英明!”张劢一边冲着张并大拍马屁,一边暗中冲着悠然伸大拇指,娘亲您虽然写字不好看,说话真顶用,一句是一句!
魏国公府新生婴儿的名字,非常神速的,在出生第二天就定下来了。
张劢回房之后,取了块帕子擦着汗,“序哥儿,乖儿子,方才爹爹为了你真是豁出去了,竟敢跟你祖父打别。”
阿迟靠在引枕上,温柔的招手叫过他,细细替他拭着汗,“原来是为了序哥儿呀,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是为了我。
“当然是为了你。”张劢忙表白,“我这不是怕咱儿子吃醋么,哄他玩的。”
阿迟哧的一笑。眼前是俊俏的多情夫君,身畔是酣睡中的稚嫩爱子,满足了,陶醉了。
到了序哥儿洗三的时候,来了不少亲眷。序哥儿挥舞着小胳膊,溅起的水花直扑到接生姥姥的脸上,接生姥姥乐开了花,“真有劲儿!”
洗三礼来的都是女眷,添人进口的大喜事,都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众多仪容举止得体优雅的贵妇之中,面色刻板的徐素敏格外引人注目。论理说,这种场合便是心里有什么不高兴也要掩饰的,徐素敏这样,很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咱们这种人家,哪能把什么都带到脸上。”徐二太太不动声色的把女儿带到角落处,暗暗掐了一把,“你给我挤出个笑脸来!便是装,也装出个笑模样!”
徐素敏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阴沉的令人害怕。徐二太太心惊肉跳,不敢正视女儿的眼神,转向殷夫人求救。殷夫人被一拨贵妇围着说话,却没顾的上这边。
“您真是好福气呢,看看令孙女,小小年纪便做了国公夫人且不说,进门不久,一举得男!”殷夫人是徐首辅的妻子,又是魏国公夫人的祖母,满脸陪笑冲她说恭维话的人,真是不少。
她们却不知道,殷夫人面上笑的虽欢快,心里却是苦闷到了极处。徐首辅的孙女当中,嫡支嫡女唯有素敏和素华,如今素华何等美满,大胖儿子都有了,素敏却还是……殷夫人想死的心都有。
偏偏她还不能流露出来,贵妇们不停的冲着她说奉承话,她就要不停的微笑、回馈,保持风度。她如今可是堂堂的首辅夫人,文官家眷中的第一人,绝不能失态。
殷夫人心里本来就苦,洗三礼过后,礼部、吏部各来了一位左侍郎,送来魏国公府世子张序的册印。这两位左侍郎也是辛苦,才到平北侯府送过张度的,又要到魏国公府送张序的,马不停蹄跑了两家。
“才出生三天就世子了?”女眷们先是笑着跟主人家道恭喜,之后三三两两,小声议论了两句,“验封司如今谁管着?任是谁家的袭封,都是如此这般么。”
吏部设有验封司,“袭封则征其诰券,稽其功过,核其宗支,以第其世流降除之等”。通常来说,如果是世袭爵位,嫡长子继承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也要等到孩子大了之后再说。
“早封了世子好,好称呼。”坐在殷夫人身边的一位女客笑道:“往后贵府外孙,直接称呼小世子便可,何等省事。”
殷夫人笑容满面,“可不是么。”
笑的有多欢快,心里就有多苦。
徐素兰和徐素芳姐妹俩在娘家时是庶支女儿,出阁后夫家又不够显赫,跟这些贵妇们说不着,只含笑坐着,不怎么开口说话。徐素芳一向没什么城府,眼前这繁华她看看罢了,并不放在心上。徐素兰是曾经想攀高枝儿的,婚后虽然日子顺遂,并不觉着趁心。不过,徐素心的丧事过后,她沉静了不少,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比起可怜的素心,自己已是神仙日子。
徐素兰一向细心,她悄悄告诉徐素芳,“那丫头不见了。”徐素芳抬头四顾,果然,徐素敏本是脸色阴沉在角落处坐着的,这会子,不见了。
“就快开始洗三宴了,她不老实坐着,跑哪儿了?”徐素芳看完,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继续饶有兴致的盯着殷夫人观看。这么多人没口子夸奖素华,殷夫人不得气死?好看!
徐素兰却思忖着,徐素敏那丫头哪去了?徐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可千万莫闹出什么笑话来。
徐素敏,是去见了阿迟。
“是你害我的!”徐素敏眼中的阴霾,令人窒息,“徐素华,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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