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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阿雾认识这琨珊夜光也是偶然夜里睡不着,到院子里散步,远远看见一盏白灯笼,近了发现是一株牡丹,这才上心的。
阿雾见好友失望,便想了想,转头对跟着来伺候的小丫头道:“烦恼姐姐为我们取一张深色布来。”
小丫头应声去了,这几位都是达官之女,是国公夫人特地吩咐要仔细伺候的,所以小丫头不敢怠慢。
到她拿了布来,阿雾让唐音等人一人一角牵起布,都躲到布下,将琨珊夜光遮起来。
“哇,居然会发光呐。”苏念低呼道,怕吓着这株娇嫩的琨珊夜光。
“我还是第一回见呐。”唐音也感叹。
阿雾又给几个小姐们讲了琨珊夜光的故事。故事说的是一个牡丹女为了感激一对老夫妇对牡丹的爱护,投作他们的女儿,名叫琨珊,长得花容玉貌,结果被一个知府看见,强行索要,最后化作了琨珊牡丹送入知府家,报复了知府的故事。
花艳丽而珍奇,故事坎坷而怜情,因情壮物,阿雾又将那故事讲得跌宕起伏,说得活灵活现,把一一众人都唬住了,连旁边观花的贵女们也被吸引住了了,团团围着阿雾几个。
倒也不是阿雾多厉害,实在是大家对这种讲鬼神而又带着一丝香艳的故事听得太少。世家闺秀在家一般只读《女戒》、《孝经》,偶有多才的也读《论语》、《孟子》和诗词等,像这等故事一般是闲话里或者话本里才有,姑娘们是基本不被允许看闲书的,怕被勾坏了。所以她们知道得少。
而姑娘们唯一能接触些奇宕故事的机会就是听戏,可成本子的戏剧又能有多少,所以但凡有个没听过的新鲜故事,总能吸引住小姑娘的兴趣。
何佩真一行过来,见众人团团围住阿雾,一副聆听模样,心里马上觉得腻味起来。上回她就吃了阿雾的亏,对她怀恨在心,极端憎恨,这会儿见阿雾被团团围住,仿佛群星拱月般,又如何受得了。拖了荣五和一众交好地就往阿雾这边来。
“咦,你头上这支钗怎么那么像琬姐姐最喜欢的那支?”何佩真惊讶地看着阿雾。“呀,走近了瞧,可不正是琬姐姐那支钗子嘛。琬姐姐你不是说这支钗是你外祖母所赠,还是先孝贞皇后赐给你祖母的吗?”
阿雾一愣,头上这支钗是韩海望所制,所以阿雾根本没往宫中之物想,孝贞后去得早,阿雾根本没见过,自然更无从知道钗子的来历。
可既然这般珍贵,荣琬怎么说送就送给自己了?
“上回我问你借你都不肯呐,怎么今儿却戴在你妹妹头上,琬姐姐,你送给她啦?”何佩真不依地拉着荣五的手。
荣五一脸的为难,欲说还休,一副深藏内情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这么珍贵的钗子,琬姐姐怎么会送人,皇后娘娘的东西,珍藏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送人,就是琬姐姐自己都舍不得戴呐。”金玲在一旁帮腔。
于是荣琬身边的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轻蔑地看着阿雾,“准是有人仗着年幼,逼琬姐姐给她的,琬姐姐这样和婉的人怎么强得过她,她仗着年纪小,动不动就哭鼻子,谁敢惹她。”何佩真一副心有戚戚地表情。
“人家的爹爹可是赤手可热的新科状元,在府里可威风着呐,琬姐姐怎么敢不给她?”金玲刺道。
这可真有点儿剜心地欲加之罪了,金玲话锋一转就将转到了荣三爷身上,暗示他耍威风,子不孝,母又怎么慈。
阿雾的脸已经通红,万没料到荣五挖了坑在这儿等着自己,可笑她还以为荣五是个好的,才女孤芳自赏,却清傲高洁,阿雾以为以才女自励的荣五定然与荣府其他人不同。
如今看来的确不同,只是更为阴险而已。
其实荣五出这么一招,不过是为了近日的流言而已。她是大房出身,自然跟老太太亲,处处要先护着老太太,怕流言越传越盛对老太太不利,又怕今后老太太拿捏不住荣三爷。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一定得将荣三爷拿捏在手里,老太太看不清形势,荣五经常出门却比她敏感些,能将荣三爷控制在手头,他们一家的未来都将好许多。
在这等利益面前,牺牲同阿雾的一点点小亲近就不算什么了,何况阿雾年幼,以前又爱模仿她,她但凡对阿雾好一点,都够阿雾欢喜很久了。荣五以为这件事之后她再好好哄哄阿雾,也就不碍事了。
可惜阿雾再不是以前那个处处效仿她,敬仰她的阿勿了。
其实,荣五并不是想和阿雾当面锣对面鼓地把金钗的事情抖落出来,同她交好的贵女都知道她有这样一枚金钗,见了它如今戴在阿雾头上,心里自然就会有一把称,荣五本应该不动声色地就给阿雾上了眼药,又给她们那一房扣上了不孝不悌的帽子。
结果,万般好算计,却没料到何佩真会当着阿雾的面点出来。别人看见了都当没看见,只怪何佩真心胸太狭隘了些,非要当面讽刺阿雾,荣五心里有些怪罪何佩真。
阿雾有一点点被亲人捅了一刀的痛感,不过幸好她入戏不深,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你们说什么呐,这钗子是五姐姐看我没首饰出门,好心借给我戴的,这样来历贵重的东西五姐姐怎么会随便送人,那可是对先皇后的不敬,对外祖母的不孝。”阿雾真眼说瞎话,立即驳回了何佩真和金玲的话,将荣五倒打一耙,先扣上不敬不孝的帽子再说,让她不敢否认“借”字一说。
阿雾走过去,亲切地挽起荣五的手,“是五姐姐素来爱惜妹妹,这才肯将自己都舍不得戴的首饰借给我呐,你说是不是,五姐姐。”阿雾作出一副姐妹深情的表情,让荣五不寒而栗。她们彼此都知道这是她送给阿雾的。
这会儿荣五却不得不顺着阿雾的话,点了点头。荣五瞬间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位六妹妹,或许做出了一件极蠢的事情来。
“可不是嘛,这样的东西随便送人不是害人么?”唐音最是个机灵的,又转头对阿雾道:“你也是,怎么出门连套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你家长辈也不管?算了,下回你到我家,我送你两套,别再跟人借了。”
阿雾真心为唐音鼓掌,你瞧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比自己还练的好,果然不愧是阁老家中教出的姑娘。
你看外人都舍得送两套,自家姐姐却是借了一支金钗而已。
这话臊得荣四、荣五的脸都红了。她二人均是打扮得富贵端丽出门,珠钗满头,到了庶出子的女儿,却是头饰都得借。
这番阿雾和荣五算是打了个平手,有人觉得是阿雾哭鼻子逼得荣五退让而送了钗,有人又觉得这金钗真是荣五借的,却极为吝啬,哪怕这支送不得,换一支总是可以的。荣五姑娘每次出门头上的首饰可就没重复戴过,这样多的首饰再吝啬就说不过去了。
阿雾其实转眼也料到了荣五的打算,这个人和她母亲一样,表面儿功夫做得跟菩萨一样,轻易不肯明面上得罪人的,今日还多亏何佩真点了出来,否则阿雾可就不明不白吃了暗亏了。
阿雾转头对何佩真道:“何姐姐,上回是我不对,回去我家老祖宗就说我了,说我不该不顾体面地大庭广众下就哭,难为何姐姐了。”阿雾这是给何佩真赔了不是,但却不是为她骂人的事,而是为了自己不该当中哭泣的事。然后阿雾才好引出下一句来。
“在家时,五姐姐总提起你,说你如何如何好,为人慷慨义气,有林下之风,五姐姐还常说要请你到家玩呐,何姐姐以后得空可经常去玩哦。”阿雾恶毒地想着,不怕狐狸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何姐姐,你可要常常和荣五一起玩才好哦。
何佩真见阿雾这般,倒没好意思再说什么,一时又觉得连阿雾都这样说,那荣五定是极喜欢她的,如此越发爱同荣五一处玩耍。弄得荣五头疼不已,可惜何佩真来头大,荣五轻易得罪不起。
一时有丫头过来请诸位小姐,说是福惠长公主到了,晋国公夫人请她们去中蕙堂磕头。





四季锦 27生辰宴上糊涂账(上)
其实长公主又不是皇帝,她来晋国公夫人本没有必要请大伙儿都去磕头的,这也是晋国公夫人的一片好意,扶持大家,在场诸位,若能得到长公主的认可,那才能算得上贵女圈子里的头一份儿,便是今后说亲也有面子些。
福惠长公主算得上是除了后宫贵人外,京城里身份最贵重的贵人了,她的一个点头,抵得过别人一百句赞美。
听说长公主来了,最最激动的自然是阿雾,她连步子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迈了,还是唐音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她才挪步的,“别怕,长公主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和咱们一样子的人。”唐音以为阿雾年纪小,又没见过皇家贵人,才有此安慰。
阿雾知道唐音误会了自己,也无法解释,只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阿雾跟在荣四、荣五之后前去给长公主见礼,起身后偷偷地打量起长公主来,公主娘亲瘦了,也憔悴了,阿雾印象里长公主从来都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气劲十足,可今日却显得有些疲惫。
阿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法倾吐自己的一腔思念。
在场诸位贵女里,长公主只同荣五以及何佩真等说了说话,对于荣四则是看也不看,阿雾到了她跟前,她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奇特的表情。
阿雾满腔的失望,她多希望长公主能注意她一些,虽然她长相变了,可骨子里还是那个阿雾啊,还是她的女儿呀。阿雾曾无数次幻想过,长公主能从她的言行举止上认出她,认下她,母女俩抱头大哭相认的场景时时刻刻都在阿雾脑子里转,可如今都落空啦。
这一切显然是痴人说梦,长公主并没认出阿雾,甚至都没认真看阿雾一眼,阿雾又伤心,又失望,仿佛大冬天被人淋了一盆冷水似的。
拜谒了长公主后,阿雾失魂落魄地被唐音拉走,又被她一指点在她额头上,“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不就是长公主没同你说话么,我跟你说,她就那样儿,出身稍微差一点的她都瞧不上,谁让人家出身高贵呐,你也别往心里去,她不是还给你点了个头么。”其实那个头是长公主向着大家点的,唐音为了安慰阿雾才这样说的。
阿雾见唐音透露出一丝对长公主的不满,赶紧道:“不,不是,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太激动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公主呐。”
“出息。”唐音笑话阿雾,“难不成以后见了皇后,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阿雾也不反驳,只笑笑。
长公主走得极早,午饭都没用,在中蕙堂露了露面,略坐坐就离开了,这还是给晋国公夫人面子她才来的。自从长公主的康宁郡主死后,她已经很久没出门赴宴了。
阿雾自见了长公主后,便没了精神气,三魂七魄丢了个干干净净,唐音拉着木呆呆的她去看花,见阿雾有些魂不守舍,故意指了一盆牡丹问:“这是什么牡丹?”
阿雾木木地答道:“二乔。”
二乔,一花二色极易辨认,唐音又指了另外一株问,“这是什么?”
“青龙卧墨池。”
唐音见阿雾虽然答得头头是道,可压根儿就是还没回神,不过是像个木偶般在答问,因此又指了好几株问她,阿雾都一一答了,“冰玉献壶”、“迟蓝”、“欧碧”……
唐音求证了一旁伺候的莳花丫头,阿雾全说对了。唐音拍拍阿雾的肩头,“行啊,你,这些花儿你几乎都认识啊。”
唐音一时好奇,又指了一株牡丹问名。
“娇容三变。“
唐音摇了摇头,“怎么叫这个名字?”
阿雾感激唐音的好意,也渐渐恢复了点儿精神,“因为此花初开是绿色,盛开的时候是粉色,要凋谢时就成了粉白色,因此而得名。”
听阿雾如此一说,唐音越发觉得她厉害,“瞧不出啊,小小年纪懂得倒多。”
阿雾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这本身是不该认识这些花的,安国公府可没有这些珍品牡丹,而世面上也没有教认牡丹的书。幸亏唐音没刨根问底,这一番对话彻底惊醒了阿雾,少不得打叠起精神来应付。
两个人叽叽喳喳议论了一会儿,越说越投契,阿雾又存了心讨好唐音,到分手时唐音只拉着阿雾的手不让她走。
唐夫人实在劝不住,只哄道:“都在京里,下回还可以见呀。”
唐音不依,拉了阿雾的手道:“过几日我生日,我给你下帖子,就咱们几个人,你千万要来啊。”
阿雾没吭声,抬头看了看唐夫人,唐夫人对她点点头,阿雾这才应了唐音。荣三爷毕竟不过六品修撰,阿雾同唐音这般好,难免会让外面的人以为荣三爷为了抱唐阁老的大腿,而让自己姑娘去亲近唐音的。阿雾也怕唐夫人以为她别有居心,所以这才看了看唐夫人。
若说阿雾,真心没有要别有居心地亲近任何人的想法,若非她与唐音投契,她也不会亲近她,阿雾虽然如今身份不高,可也没耐心伺候其他大小姐。实在是唐音待她极好,阿雾这才有心讨好唐音,让她高兴些。
过得几日,唐音果然有帖子来,阿雾告诉了崔氏,又同她一起去禀了老太太,老太太得罪不起唐阁老,虽然面色极为阴沉,但还是答应了阿雾出门。
“你在外好注意些,可别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否则我定不饶你。”老太太阴沉着脸道。
阿雾应了是,同崔氏自回去不提。
这几日阿雾因长公主的事情,人有些恹恹,胃口也不好,崔氏见了唐音的帖子,跟见了救星似地,一个劲儿催着阿雾一定要去,又张罗着准备送唐音的生辰礼物。
“太太不用张罗,唐阁老家什么没有,也不缺咱们什么,让我说,还是我用点心,自个儿做点儿东西,一来表了我的诚意,二来音姐姐也喜欢些。”
“是这个理儿。“崔氏忙点头,又问阿雾准备送什么。
阿雾想起上回在晋国公府,唐音赞自己字写得极好,便想着送她一副字画,费了几日功夫,悉心作了一副。
唐音的生辰宴并未请客,只是邀了几个好友,一众小辈儿私下聚聚,这在京城里的贵女之间是很时新的过生辰的法子。
前两日阿雾生日,崔氏也想为阿雾办一场,可一是此时身份不够,二是花费颇多,老太太那边定有话说,阿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推了崔氏的好意,只在当日吃了一碗崔氏亲手做的长寿面,一家人和和乐乐地过了。
唐音生日那天,阿雾带了一个妈妈并紫扇一同出门,从后院角门进了唐府的花园。阿雾到的时候,唐音举宴的萧萧阁已经坐了好几个小姑娘。
唐府的花园多竹,竹间之可燕者,是为“萧萧阁”也。
阿雾一到,唐音就起身迎了出来,“好啊你,可是最后一个到的,待会儿罚你一杯。”唐音所谓的罚一杯,是女儿家饮的玉梅酿,酒味不重,清甜可口,很得小姑娘喜欢。
“我愿自罚三杯,音姐姐可不要吝惜。”阿雾笑道。
“今日给你管够。“唐音拉了阿雾的手进阁。在座的人阿雾都认识,苏念、柳和萱、胡雅和,还有顾惜惠。
阿雾没想到唐音居然还请了顾惜惠,有些惊讶地往唐音看了看。
唐音后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是我要请,是我娘让我请的。”
阿雾“哦“了一声,如今想来,怕是唐夫人早就看上了顾惜惠的,要拿她当媳妇儿。
其实撇开私怨(情敌)来说,阿雾也得承认顾惜惠真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温文大方、端庄秀雅、出身尊贵、才貌双全,自己若有个儿子,说不定也会欣赏顾惜惠这样的儿媳妇。
阿雾在唐音上来迎她之前,就将装了礼物的匣子递给了她,促狭地道:“祝姐姐早日长出新牙来。”
这话若换了别人来说,定要让唐音一顿好怒,可偏偏是也缺了门牙的阿雾说来,就成了同“病”相连的姐妹之间的嬉笑了。
“臭丫头,敢笑话我,让你一辈子长不出门牙来,可惜了这脸蛋儿。”唐音说着就去捏阿雾的脸,阿雾滑溜地避了过去。
“哟,让我瞧瞧璇姐儿送的什么稀罕物?”胡雅和瞅瞅唐音手里的匣子。她明知阿雾的境况,还说出稀罕物的话来,让人听着就别扭。




四季锦 28生辰宴上糊涂账(中)
阿雾的脸色丝毫未变,要说唐音的这几个朋友里,胡雅和对她是有心结的,没有阿雾之前,胡雅和本是唐音最要好的手帕交,如今阿雾取而代之,胡雅和就难免有些吃醋。
再者胡雅和丝毫不觉得阿雾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此平凡的人能得唐音另眼相看,这尤其让胡雅和不满。
其实小姑娘是不明白,人与人的缘分,不在于对方有多优秀和出色,世上才华横溢者诸多,却也不是人人见着他们就喜爱的。
古语有云,“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就是这个道理。
交朋友讲的是投契,或许是一个眼神,或许是一个动作,彼此投了契,便心心相印起来。所以唐音并不在乎阿雾优秀不优秀,只是这个小姑娘投了她的心,彼此也就好上了。
胡雅和却认为唐音这样家世的姑娘就该与同等家世的姑娘交往,如果出身差一点儿,那就得才华出众,这才说得过去。
其实大部分人未必喜欢与比自己出众的人交朋友,更别说倾吐心声了。
唐音将匣子打开,拿出一轴画来,喜滋滋地对阿雾道:“你画的?”
阿雾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迟疑,她未料到顾惜惠会来,而这画却是她平素最常做的题材。
唐音将画轴缓缓展开,一对活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的水鸭子跃然纸上。右上角还有四句诗,“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湿,更脱红裙裹鸭儿。”
下面有阿雾的钤印,这是荣三爷空了时为她雕刻的,“养鸭客”。
“养鸭客”是前世阿雾的自嘲,她天赋秉弱,待在家中,平日里的消遣多为临水喂鱼,隔水看鸭,所以自封养鸭客,大俗即是大雅,“客”之一字又是她的多病自怜,说她不过人间的过客,投胎做人,不过是于家中做一回短暂的客人罢了。
因阿雾看鸭多了,画鸭多了,于画鸭上就自成一派,连当时的书画大师苏西山也夸她,说她自成一派,有宗师之风。
唐音和苏念等人兴趣盎然地评品着阿雾的这副精心之作,只觉得她画风有趣,活泼挥洒,从没见过这么得趣儿的鸭图。
不同于唐音的门外汉看热闹,苏念却是极惊讶的,阿雾说的那位苏西山正是她的祖父,从小耳濡目染,于绘画一道苏念多有浸淫和心得,依她看,这幅让人叹为观止,神乎其技的鸭图可真不像是一个八岁女娃娃能画得出的。
苏念心下便存了一分疑惑,“这画可谓是得鸭之神髓了。若我祖父看了,知道是璇姐儿这么个小娃娃画的,定要大吃一惊的。”
除了苏念,在场还有一个人最为震惊,那就是顾惜惠。
顾惜惠从小同康宁郡主一起长大,对她的画风如何能不清楚。康宁郡主生前也自号养鸭客,最最擅长的正是鸭图。
荣璇(阿雾)的画无论从构思、布局还是技巧上无一不肖似康宁郡主的风格。当然,画风相近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康宁郡主画的鸭有个独特之处,那就在眼睛。
鸭子的眼睛在一幅画上来说可谓极小,但就是这极小之处最显神髓,康宁郡主总是要刻意在那小眼里留白,露出一颗白色的星星来,显得小鸭的眼睛极为传神、灵动。
顾惜惠曾经问过康康宁郡主,为何她会这样画,只记得她说,鸭子也有情感,丧偶后还会悲鸣,在她心里,这些鸭子就是一个个的人,而画人时最传神的地方在眼睛,那鸭子的眼睛也不能轻忽。
今日荣璇的这副鸭图里,那一对水鸭的眼睛正是用的康宁郡主的笔法。
这也太凑巧了,让顾惜惠不得不震惊地看向阿雾。
阿雾自然也知道顾惜惠为何这般看自己,她只是假作不知地对顾惜惠回以一笑。
顾惜惠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真的是巧合,一切都是巧合。
“念姐儿是咱们这群人里最懂画的,既然你都这么说,我看这画啊也未必就是某人所做呢。”胡雅和借着苏念的话开始发作。“顾姐姐,你说是不是?”顾惜惠素有才名,比荣五还盛,若她也说如此,那阿雾假借他人的画说是自己作的事儿就铁板钉钉了。
顾惜惠回过神来笑了笑,“这不好说,不如让璇妹妹现场做一幅让咱们开开眼界。”若阿雾真是作伪,顾惜惠这一番话可就是落井下石了,但事实并非如此,阿雾自然不怵。
而顾惜惠也不是为难人的意思,她实在也想知道这幅画是不是荣璇自己做的,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康宁郡主的画作外流而已,若果真如此,总好过画风如此凑巧诡异来得让顾惜惠更能接受些。
“好啦好啦,我的生日又不是让你们来作画的,不管是不是阿璇画的,我都很喜欢。”唐音是极力维护阿雾的,她怕阿雾年幼不懂事假借了他人之画,又怕她丢丑,所以想绕开这个话题。由此可见,唐音是很有些护短的。
阿雾垂眸思考了片刻,倒底还是想借着顾惜惠,看能不能有所突破。“好事成双,音姐姐,不如我再画一幅你家园子里的水鸭送你。”
这话不仅解了唐音的为难,也让其他人高兴了起来。
但凡富贵人家的花园里都有挖开的小池子,里面总要养上一两对鸳鸯或者水鸭子,这厢唐音安排了下去,众人移步去了浮阳亭,浮阳亭临水,最是喂鱼赏鸭的好去处。
阿雾她们到时,亭里已经布置好了画案,并文房四宝和绘图用的颜料。
“无需颜色,太费功夫,我只用墨做一幅。”阿雾缓缓将白卷展开,挥毫泼墨,众人见她笔走游龙,不过寥寥数笔,一盏茶功夫不到,唐府雪浪池中的那对水鸭就游到了阿雾的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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