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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阿雾心头一动,相处了这么些年,崔氏又是个直肠子,阿雾看她就跟看小人书一般,一眼能从头看到尾。阿雾想了想,顾二哥确实是每个有适龄闺女的太太心中不二的好女婿人选。当初她也是以这样的二哥为荣的。可如今这是落在她自己身上,她就跟浑身长虱子一般,坐都坐不住了。
阿雾于是皱了皱眉,有些忧郁地道:“可顾公子是什么出身,太太还是莫想了,省得弄出点儿什么动静,以后女儿如何做人。”
阿雾一针见血地戳到了重点,崔氏立即住了嘴。她想想也是,福惠长公主那等眼睛长到头顶的人只怕看不上他们分家后这样浅的根基,若是老爷是国公府嫡子出身,或可有点儿机会。
“可《广陵散》这样贵重的东西……”崔氏为难了,既然两家不能做亲,收这样贵重的东西就不该了。
阿雾可没这样想,潜意识里她觉得这《广陵散》就是她的东西,它原本就是搁在当初的康宁郡主书架子上的东西。
而且阿雾又有些心酸,这样的东西二哥轻易就送了出来,显然是把他的阿雾妹妹给忘了。阿雾心里头升起强烈的不甘来,只觉得有人抢走了她的哥哥,可这人又偏偏是她自己,真是理不清的乱麻。
由此一个念想跟魔障似地浮现在了阿雾的脑海里,但还需等待适当的时机。
把视线从荣府狭窄的院子调回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时,京城里头大街小巷这几日谈的都是帝王北狩秋狝的盛事。
于商贾来说,这是大大的商机,早早儿地就先赶在了帝王的前头去漠北行宫附近的集镇上做起了生意。隆庆帝拖家带口还随侍了一大批官员,这些人的吃喝拉撒,游嬉玩乐都是商机。
于大夏朝的官员来说,这是一次公费旅游,可以去漠北草原看“长河落日圆”,看风吹草低见牛羊。而且秋狝一去一月,隆庆帝也是需要处理公务的,因此京城各部衙做事的都得跟去。
于勋贵来说,这是他们的狂欢宴,而且帝王还特许他们携带家眷,更是名正言顺地去飞鹰走狗,显示显示他们在京城里被渥得已经发霉的男儿本色和嗜血本能。
于王公大臣、勋贵豪爵的家眷来说,这是她们争奇斗艳的盛会,又是一次长长见识的长假。
总之,无一人不欢乐,无一人不欣喜。
荣府的两位男主人都要去,荣珢作为御前侍卫必须随扈帝王,荣三老爷则是得跟着去随时听候隆庆帝召唤,处理公务。
阿雾是不去的,秋狝的前例是很少有人家带女儿去的。崔氏为着女儿,也留了下来,满心遗憾地不能去看塞外风光,也遗憾错失这次绝好的相婿机会。但她总不能丢下阿雾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府里。
大约隆庆帝一行刚启程不久,阿雾就收到了唐音的来信,心里对阿雾这次不能成行表示了深切的遗憾,但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了她极力压制的欢快,就像一匹脱了缰的撒着欢的母马。阿雾一边叠起信纸,一边笑。不过真没想到唐阁老居然会带唐音去。
后来从唐音的第二封来信里,阿雾才知道她之所以能去,是因为隆庆帝带了几位公主去,而向贵妃向皇帝进言,要为公主邀一些玩伴去,免得公主们孤单,隆庆帝自然准了。
京城贵女里去的人除了唐音外,还有其他几个未曾婚配而出身高贵的姑娘,比如和蕊县主、何佩真等人。
何姑娘就是那位曾经骂过阿雾是小娘养的女子,虽然名声略微不好,但是抵不住她过人的家世,镇国公府挑女婿的眼光那是长在头顶的,就这样别家也是前赴后继的。但不知何故,何姑娘今年都十六了也没定亲。
阿雾上辈子就没关心过这位何佩真姑娘,也没有交集,又过了几十年,压根儿就忘了她嫁给谁谁谁了,但这辈子阿雾帮她分析过,镇国公看着是富贵烧人,实际上也是烫手山芋,乃是俗话说的夺嫡必争之人啊。
因此这个老狐狸哪里肯轻易下注,但最后也是个可怜的老头子啊。
阿雾在京城养草绣花,看账本数银子,日子过得可以淡出只鸟来,偶尔也会以手支颐看着窗外飘落的黄叶,羡慕唐音这会儿可以在草原上看日升日落。也不知草原是个什么模样,那儿的牛会不会像中原的水牛、黄牛。可惜自己只能读些边塞诗词来想象,想来唐音的日子应该过得很精彩吧。
阿雾感叹。
事实证明,唐音的日子精彩极了,真可谓是精彩万分。
一个月的日子如流水似地从指缝里流走,荣府的一老一少两位男主人都安全到家,崔氏一颗提了整月的心终于放下了,嘘寒问暖,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阿雾则好奇地看着这父子俩,猜测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两人的表情如此矛盾。
荣珢简直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哪怕他有意收敛,可不过片刻那唇角就又翘起来了。而荣三老爷则是一脸的抑郁,非常抑郁,抑郁得眉间一个川字,打进门起就没淡过。
崔氏自然也看出了荣三老爷的抑郁,因而小心翼翼地道:“老爷,洗澡水备好了,你先洗洗换件衣裳吧。”
荣三老爷揉了揉眉头,一脸疲惫地点了点头。
阿雾和荣珢自然不好再留下,并肩出了门。才踏出崔氏的院子,就见荣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来问我吧,来问我吧。”
阿雾有心戏弄一下荣珢,这个缺心眼的二哥,父亲大人都愁成那样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因而故意撇过头去不看他,假装接收不到讯息。
荣二哥很受伤地在后头咳嗽了一声,然后低声而欢悦地道:“你就要有嫂子了。”
阿雾顿时就跟被点穴了一般,有嫂子不稀奇,可是能让荣珢这样欢喜得连老爹都忘了的人只可能是一个人唐音。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唐音不是心悦顾二哥么,这里头究竟是出了什么神转折。
这下阿雾可就淡定不了了,侧头对荣珢使了个很霸气的眼神,意思是“跟上”。
威武彪悍高了阿雾一个头的荣珢就立马颠颠儿地跟了上去,同阿雾去了园子里坐下。姑娘大了,就是做哥哥的也不好随意进出她的闺房。
“什么嫂嫂,哥哥娶亲一事,不该是父母之命么,怎么没听太太提起过?”阿雾是最了解荣珢的,你跟他这么打马虎眼,他一准儿地着急得跟倒豆子似地告诉你,你若急了他二爷就要翘尾巴地吊你胃口。
从小到大,荣珢什么时候逃脱过阿雾的手掌心。
“这个人你也认识,你猜猜,你猜猜。”荣珢的表情跟小狗似的,看着阿雾这位主人,意思是你把骨头扔出去啊,扔出去啊,我去给你叼回来。
“哦,我想想,你们走后,太太倒是出了几趟门,见了几位夫人,回来提起过给事中黄家的姑娘,家里虽然清贫些,但……”
“就是唐姑娘,你也认识的那位,你们还多好的。”荣珢果然立马就窜出去把狗骨头叼回来了。简直就是找抽。
“音姐姐……”原本阿雾还该加上一句“怎么会”,可这就露陷了,不是明摆着暗示荣珢,唐音别有所想么,还好阿雾转得快,作出一副极为惊讶地表情,“你们该不会是私定……”
“怎么会,你可别败坏唐姑娘的名声。”
得,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就护上了,阿雾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醋意。“那你说……”
这边荣珢倒豆子似地向阿雾诉说着他的英勇换来的上天的厚待,那边崔氏伺候着荣三老爷擦背的时候,荣三老爷也正说着这事。
“你准备准备,隆重些,这几日咱们登门去唐阁老府上求亲。”荣三老爷嘱咐崔氏道,这件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啊,给谁求亲?”崔氏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替珢哥儿求取唐阁老的嫡女。”唐阁老的嫡女只有一个,那就是唐音。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虽然崔氏很是喜爱唐音,但也没想过要替自己的两个儿子求取这位贵女。
崔氏的观念也是很朴素的,虽然不会为难媳妇,但好歹也得撑得起婆婆的威风。但是面对唐音,她如何能摆婆婆的款儿,而且给小儿子求取这样的媳妇,那玠哥儿今后的媳妇怎么办?想要再说个比唐音还尊贵的媳妇可是大难事,但大儿媳妇今后是宗妇,面对身份比自己高的弟妹怎么处?
“啊,会不会太高攀啊?”崔氏有些为难,而且也太急了些。
“是高攀了,可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你就担待些吧。”荣三老爷如何不知崔氏的想法,毕竟两个人一个炕上睡了那么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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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不高兴地推了推荣三老爷,“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提前同我商量一下,就定下了唐家姑娘。”
“我上哪儿去同你商量,那臭小子还没同我商量呐。”荣三老爷也没好气儿地道,倒不是为了这桩亲事,而是他心头烦躁,借机发泄。
崔氏算是瞅出点儿苗头来了,“你是说他们是……”崔氏脸色一变,“这可不行,这样的姑娘,就算是唐家的,那行事也太出格了,怎么自己就同……”
“乱猜个啥,是你儿子鸿运当头赚来的福气,可不是他二人有什么阴私。”荣三老爷打断崔氏的话。
“那你倒是同我说说呀,别让我这样胡思乱想啊。”崔氏又轻轻地推了推荣三老爷。
荣三老爷无奈地只好穿衣起身,崔氏伺候着沏了杯俨茶,荣三老爷这才耐着性儿地道来。
事情原来也简单,就是戏本子里常说的故事,英雄救美。
那日唐音的马惊了,疯了似地乱跑,眼瞧着就要把唐音给摔下来,肯定得折了她的脖子,她自己也在马背上吓得哇哇叫,好在她还算镇定,俯下身子抱住马脖子才没立即摔下来。
当时在隆庆帝身边随侍的侍卫得了令上去了好几个人,都没追上那疯马,只有荣珢一个人不要命似地拼命策马,多亏他骑术精湛,后来眼看着两匹马的距离近了,他一个腾空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唐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马给制住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把个姑娘抱在了怀里,连皇帝都看着呐,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总是有碍,亏得两个人都不曾婚配,这事儿就成了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
当场隆庆帝虽然没有亲自赐婚,但话里头是点到了。唐阁老就算想推托也不行了,何况这桩亲事看起来也不差。毕竟荣珢是个很有前途的青年,他又是阁老,手指缝里漏出点儿东西都够小两口过得风生水起了。
因而唐阁老和荣三老爷在心里也就有了默契,只待回到上京,两家就要开始议亲。但人算不如天算,两家都没料到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情,荣三老爷怕夜长梦多,想赶紧敲定婚事,抓住一点儿救命稻草,算一点儿救命稻草。
正因为这样,荣三老爷才会在极度抑郁的情况下,还交代崔氏先办这事,并耐着性子给她讲了前因后果。
而阿雾那头听了这故事后,却另有一番计较,却还需从唐音处才能打听到全部。也不知她现在心头是如何想的,阿雾既高兴荣珢夙愿得了,又为唐音难过,也遗憾顾二哥不能娶得这样的女子。
荣珢则还在回味唐音那馨香的余味,那后头他愣是三天都没舍得洗澡,午夜梦回都是那股馨香,还有她惊惶之余牢牢攀附自己的模样。
阿雾可没他这份春花秋月的闲情。惊马,这也太巧了,要知道这次可是宫里头为皇子们选妃的敏感时机。贵女骑的马都该是选的脾气温顺的才对,怎么忽然就惊了,这背后难道就没有人的影子?
但不管怎么说,结局倒不错,可若是没有拼命三郎荣二爷,那唐音会不会死或残?这事虽然没发生在阿雾的身上,可她关心的人就那么几个,甚至比对自己的事还关心,因此她着急地想见唐音一面。
不过目前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得问荣珢。
“二哥,秋狝时发生了什么事啊,爹爹这么愁眉苦脸的?”阿雾以为绝不是为了跟唐阁老结亲的事情,这简直就可算是好事,指不定荣老爹努力努力还能混成唐阁老的接班人。
“啊,那个,我也说不好,要等旨意下来才能确定。”荣珢皱了皱眉头,朝堂上的事情他并不愿意讲给妹妹听,省得她瞎担心,如今只能尽快替阿雾找个人家嫁了,就算后来有什么万一,也罪不及出嫁女。
对于这件事,荣三老爷和荣珢都三缄其口,阿雾从他们嘴里一点儿风声也套不出来。只是在阿雾问了这问题后,就连乐得笑开了花的荣珢,脸上也添了一丝黯然。
过得几日,荣三老爷和崔氏托了寿昌侯夫人做媒人去唐府求亲,这媒人请得算是比较有身份了,看起来是很看重唐音的。这寿昌侯夫人小儿子媳妇正是崔氏的一位表姐,因了这层关系才请动了柳夫人。
当时荣二爷义救唐家姑娘的事情在京城勋贵里早已不是秘密,因而柳夫人也乐得走这一趟说合这十拿九稳的亲事,哪知却没得到唐家的一个准话。
“那唐夫人怎么说?”崔氏问上门来回话的柳夫人道。
“唐夫人只说唐姑娘这几日病了,还得问问她的意思再说。”柳夫人安慰崔氏道:“毕竟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自然要谨慎些。”
可这样的话,别说崔氏,就是柳夫人自己说出来都有些没底气儿。又不是别的人家,那日荣珢虽出于救人之心,可毕竟当众搂抱了人家姑娘,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问的,结亲是最好的出路,唐家为何却游移不定?
“今日真是多谢夫人走这一遭了,他日我和外子再上门道谢。”他日,自然是事成之日,不然两家都只能掩着,当没这回事般,免得失了面子。
柳夫人自认晦气,本还想牵合一桩好事,积点儿福气。
荣三老爷当晚听了崔氏的回话,只长长地叹了口气,荣珢则是眉头紧锁,眼巴巴地看着阿雾。
“你倒是去帮我问问音姐儿啊,难道都这样了,她还不愿嫁我,那她还能嫁到什么人家啊,这不是害了她么?”荣珢很着急。
阿雾道:“不嫁你也没什么,以唐阁老的身份,将音姐姐外嫁也不是难事,外官知道你们的事的人也不多,就算知道了,也有一大把想攀附唐阁老的,何况事急从权,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说开了,大方讲理的人家也不会怪音姐姐。”这是实话。
“啊,怎么能这么说呢,唐阁老怎么舍得音姐儿外嫁?”荣珢暴躁起来,在园子里踱步喷气,“你倒是帮我跟音姐儿传传话呀。”
“你以为我没有啊,但是我给音姐姐写的信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估计根本送不到她跟前,或者送到她跟前了,她的信却送不出来。”阿雾在老爹和二哥身上套不出消息,早就另谋出路了,结果还是死胡同。
“你们秋狝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啊?”阿雾也快要暴躁起来了。
荣珢“哎”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然后喷着气儿走了。
这件说了阿雾也不懂的事,很快就浮出水面了。
隆庆帝下了旨,为膝下仅存的四个皇子各延名师以授书讲学,每旬至少一次。荣三老爷被指作了四皇子楚懋的师傅。
这对荣吉昌来说简直不次于晴天霹雳,他的整个人生的进取和理想都被迫中断了,而唐阁老不允婚,他也能理解,毫不生气,易地而处,他只怕做得更绝。
难怪这几天荣老爹一下朝就自己关在书房里,应酬也没有了,荣府以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以前就算称不上门庭若市,但往来的人也把个新作的门槛给磨圆了,再对比如今,真真儿的世态炎凉。
阖府大约只有阿雾在得之消息后,嘴角上翘的幅度超过了上弦月,且保持了不下一刻钟,这真是叫如有神助啊,或者通俗地讲,走狗屎运了。
荣三老爷如今攀上了四皇子,只要在哀帝登基时,低调行事或忍辱负重一段时日,保得命在,将来就是大道宏图了。以阿雾对六皇子的了解,倒不是嗜杀之人,荣三老爷看来性命是无忧的。
如此说来,阿雾今后就只需担心长公主一系了,再不用蜡烛两头燃,而借助荣老爹在中间调和,也许能缓和缓和长公主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至于阿雾,是个重实际的人,前世的恩怨哪里及得上今世的太平,保住平安才是重点,何苦以卵击石,至少目前看来,还是以卵击石,阿雾虽然和四皇子接触不多,但以旁观者角度来看,楚懋后来的成功不是只靠运气和蛮力的,天下这盘大棋他下了很久了,阿雾没有猖狂得以为自己是重生而来,就能成为他的对手。
但,凡是尽力而为,也就没有遗憾了。
思及此,阿雾少不得得去开导开导走了狗屎运,却还蒙在鼓里怨天尤人的荣老爹。
“爹爹,太太说你今晚没用什么东西,让我给你送碟点心来。”这点心是崔氏亲手做的千层酥莲蓉马蹄糕。这点心最是费功夫,光是酥皮就要弄小一个时辰,但皮酥、蓉细、马蹄脆,甜而不腻,软中带脆,阿雾和荣三老爷都很喜欢,但崔氏很少做,今儿也是为了荣三老爷这几日神情郁郁,崔氏帮不得忙,只好做碟子点心以慰夫君。
“哦,阿雾来了,你坐,爹正好有话对你说。”荣三老爷表情严肃地道。
阿雾点头坐下。
荣三老爷看着自己这容貌过人,慧质兰心的女儿,带着万分不舍地道:“爹有个同年,如今外放在湖州府下作知县,出身是无锡薛家。”荣三老爷顿了顿。
阿雾点头表示知道,无锡薛家是个大家族,家里出过两位太傅,一位阁老,而且以贞节牌坊多而声名素著,朝廷屡次下旨嘉奖。
“他为人端谨,教子有方,几个儿子都有出息,上次他来信提到他家老三,比你大三岁,已过了院试,如今在江南的天一书院念书。”
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透,荣三老爷的意思阿雾已经听明白了,脸少不得烧了起来,没想到老爹居然会同自己讲这些。
“爹,女儿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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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三老爷脸色一沉,“这事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哪有你发话的地儿,爹就是告诉你一声。”
阿雾眨巴眨巴眼睛,决定迂回一下,“爹,如今皇子们都大了,怎么皇上忽然想起这时候为他们指师傅了?”
哪怕脑子麻溜如荣三老爷也慢了片刻才适应了阿雾转话题的节奏,沉默了半刻才道:“秋狝时,莫漠北王的三王子骂七皇子是傻子,五皇子当时也在场,但是没有维护这位弟弟,皇上知道后,大发雷霆,骂五皇子连基本的兄友弟恭都不懂。”
原话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可见隆庆帝之愤怒。
“当时皇上就表示,要给各位皇子重新聘师傅讲学,活到老学到老。”然后很不幸的就是,隆庆帝私下问了问荣三老爷,是否愿意给四皇子做老师。
荣三老爷难道能当着隆庆帝的面儿说,我不愿?
“爹,其他几位皇子的师傅皇上都指了哪些人啊?”阿雾问道。看起来隆庆帝为皇子新聘师傅一事,仿似偶然,可也未必。
历来皇子的老师那不管他心底怎么想,肯定都已经被打上了某某属党的烙印了,成为各位皇子阵营里忠贞不二的一份子,连背叛都没得选。也难怪当荣三老爷知道隆庆帝要把自己指给四皇子做师傅时,一脸死了爹的样子。
可能当上皇子师傅的人,绝不会是朝堂上默默无闻之辈,如荣三老爷这样的也不过是刚刚够资格而已。通常他们应当是这样一类人,极有学问,少不得主持过几场乡试,座下一堆举子门生,运气好的被皇帝点过会试主考,那就是一堆进士的座师,背后牵藤扯蔓的一大堆“党羽”,将这样的人分入各位皇子麾下,实在是有点儿唯恐天下不够乱的意思。
隆庆帝究竟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呢?
阿雾和荣三老爷明明借着分家一事试探过隆庆帝的想法,那是要重用荣三老爷的意思,或者是要为嗣君蓄才的意思,可如今为何忽然指了荣三老爷为四皇子的师傅。这件事阿雾和荣三老爷都想不通。难道为皇子新聘师傅真是临时起意,就为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七皇子被骂了一句“傻子”?
荣三老爷见阿雾眼睛水灵灵地看着自己,也不知怎么的,连朝堂之事也不瞒她,就说了出来,“给五皇子指的是詹士府詹士殷韶颜,六皇子是户部尚书叶伟宁,七皇子是礼部尚书朱源。”
这几人指得实在是有意思。朝廷命官们早已经借着这几人把隆庆帝的心思翻来覆去猜了七八个版本出来了。无一例外地都认为,隆庆帝将要立谁为储,其意就隐含在这次选师的背后。
大多数人是这样解读这道为皇子新延经师的圣旨的。
四位皇子里头,有两位的师傅是正二品尚书衔,这是实权人物,而另两位的师傅是正三品。七皇子是不用考虑的,所以六皇子得户部尚书支持,那简直是如虎添翼,最有机会问鼎大位。
但是五皇子的师傅也有点儿意思。詹士府是什么地儿,虽然在大夏朝它成了个闲职衙门和进士的转升之地儿,但熟读经史的众官皆知詹士府那是辅助太子的官署。
因而支持五皇子为他摇旗呐喊的人则以此意自勉和劝人。
至于刚刚分了家,回京不过半年,连自己的板凳都还没坐热的礼部侍郎荣吉昌,大家一致认为指给爹不疼娘没有的四皇子为师非常的合理。
唯二觉得不合理的人只有阿雾和荣三老爷两个。
不过阿雾很快接受了现实,帝王心思一贯难猜,而且根据阿雾的回忆,她的这位前任舅舅年纪越大脑子就越混乱,你以正常心理推测未必能猜得中他的意思。
“如此看来,皇上最看重的还是六皇子。”阿雾几乎没有思考就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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