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陈灯
苏瑾看向他,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银白色长条的东西,递给她,苏瑾一愣,接了过来,轻轻抚摸着银白色光滑的表面,这是她的口琴,经历了这么多年,依然保管的非常好,小时候她自娱自乐学的,后来一直陪伴着她,后来她以为是上一次任务中失落了……为什么会在淮王这里?
淮王轻轻道:“再为我吹一曲好么?”
苏瑾抬眼看他,他大概只大了刘寻几岁,三十多岁,正是壮年,整个人都有着一股忧郁的气质,非常符合历史上那个才华横溢,擅音律的贤王形象,和昏迷前的那疯狗一样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举起来凑在嘴边,吹起了《绿袖子》,这是初学者时常选用的曲子,苏瑾是自学成才,其实没什么音乐天赋,所以吹得最好的也就这一首而已,只是她伤病在身,断断续续吹了一会儿,就已眼黑气短,无以为继,淮王从她手里拿过口琴,轻轻道:“算了,你身体很虚弱,等你养好以后再吹给我听吧……我犯下谋反大罪,大概也命不久矣了,朝廷那边已经大军压境了。”
苏瑾怔了怔,迟疑着问:“我认识你么?”
淮王有些自嘲地一笑:“算是我自作多情吧,自作多情的喜欢,自作多情的复仇,结果还认错了人。”
苏瑾迷茫地看着淮王,淮王轻轻笑了下道:“说起来挺难为情的,还是给你说一说吧。我自幼得父皇宠爱,给的藩地极为富裕,算是比较有钱的一个藩王,藩地边还有颇为丰美的草地,所以我封地内是有马场的,靠着这个收入很是丰厚。那一年,你穿着男装用着假名来到我的封地,和我求购战马。你要知道,我一向不管朝廷的事,战马除了朝廷征募和王府自用,我是绝不会卖给其他人的,你花了很大心思投我所好,接近我,说服我,当时我有些烦,但是又忌讳你武艺高强,可以潜入王府完全不让人知晓,怕得罪了你,就提了个让你知难而退的条件,你若是能找到一样我从未见过的乐器,演奏一曲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而且能让我满意的,那我就将良马一千匹卖给你,这个条件其实很苛刻,而且最后我还可以说不满意。”
苏瑾了然,一千匹已可以组建一支极好的先锋战队,淮王仿佛追忆一样道:“你和我说话一直十分严肃,结果我提出这个条件以后,你居然笑了,笑得……很是淘气,和我确认一诺千金后,你去换了女装,穿了一身绿裙,然后拿着这个口琴,在月光下真的给我吹了一曲,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忧伤而徘徊,很动听,我问你这是什么曲子,你告诉我,这叫绿袖子。”
“你还告诉我,这相传是一位帝王所谱的曲子,因为对所爱的女子求而不得,所以命令宫廷的女子全都穿着绿衣,一辈子都在怀念着那位女子。”
“我答应了卖给你良马,但是你必须要将这口琴给我,并且教会我怎么吹,你在王府停留了一个月,让我彻底学会以后,就离开了……那是我最开心的一个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我……向你表白了爱慕之意,你却婉拒了我,离开了藩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哪里来的,只知道你给我保证,你一定是楚朝人,不会将马流给外人。”
“后来,许久以后,丁皇后所谱的曲子集流传了出来,我在里头看到了这曲绿袖子,还有一些你吹给我听过的曲子,所以……我打听过丁皇后,她美名四传,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你就是丁皇后,因着是我的皇嫂,所以我也死了心,再也没有进京过,只是派了人进京悄悄保护她,结果后来却传来了她的死讯,而且死得非常凄惨。我怒意沸腾,然而我一向安逸,没有办法向刘寻复仇,于是我蛰伏下来,开始准备为你报仇,后来得到宫中线报,奉圣郡主回来了,我以为这是我报仇的好时机,我启用了暗线,抓起了戴百川的妻子家人,胁迫他提供陛下的情报。”
苏瑾脸上写满了无语,淮王伸出手,轻轻触摸苏瑾脸上青紫的伤痕,浮肿纵横,却无损于她的冷清的气质,这个美好的女子,她还活着,他一厢情愿地陷入了复仇的岁月中,这么多年,她还活着,而且还是那样青春不变,他轻笑道:“奉圣郡主那时候正随着太子在西北军,我如何猜得到你就是那个女子?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机会见见你了,差点把你杀了,那天晚上的毒箭,全都是我派了人重金熬炼的剧毒,见血封喉,一想起你是怎么从危险中擦身而过,我就不断庆幸,幸好……幸好你没事。”
苏瑾怔怔看着这个应该还会写出许多优美的曲谱和音韵学著作的人,他应该是个富贵无忧的贤王,除了风雅,什么都不需要担忧,却因为自己多年前的一次无心的介入,改变了他的命运,她开口问:“朝廷已经发兵征讨你了?陛下……还安好么?”
淮王笑了笑:“意料中的事,听说刘寻在病榻上雷霆震怒,定国侯征讨西南的那五万将士直接转头往我封地来了,我不会让他们锁拿我,也不会让藩地百姓和将士们受我连累,看到你醒来我也放心了,今晚我就会自尽……有你送我最后一程,我已愿足。”
苏瑾脱口而出:“我会向陛下求情的,你不要自尽!”
淮王摇了摇头:“刘寻此人,极擅隐忍,然而一旦犯之,触其逆鳞,则翻脸无情,雷霆手段,他不会放过我的。你以为当年丁皇后怎么死的?当年夺储之战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丁皇后派人给你下毒,你反过来刺杀了她,她本已必死,却被刘寻用参汤吊着命,活活又折磨了几日追问解药,最后才死的。”
苏瑾愕然,淮王忽然笑了笑:“我当时只以为丁皇后是你那样善良真诚的女子,和你们应该只是立场不同才导致仇杀,现在想来,我若知道奉圣郡主就是你,我一定也会那样对丁皇后的,我居然错认了那么多年,将仇人当成知己,真是该死。”
苏瑾默然许久,她深深为淮王惋惜,然而那一夜为了保护他们而死去的侍卫们,又该向谁要求偿还?她很久以后才轻轻说:“你胸中的那些音乐才华,你不想流传下去么?你本可以流芳百世的……你可以,尽力的以自己最大的能力赎罪,能不能不要自尽?”
淮王拿起那枚口琴,轻轻吹奏起来,曲子如同泉水一样流出,徘徊忧伤,他也一直等待着那样一个绿衣的女子,来补全他诗意的人生,然而命运弄人,他变成了这出戏里一个报错仇的滑稽的丑角,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命运深深的恶意。
夜色来临,苏瑾看着淮王走了出去,自己却忧心得很,她无力地靠在枕头上,想着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走,却感觉到窗口的光影变化,她敏感地抬头,看到了方临渊从窗子灵巧地翻入:“这儿比宫里好进来多了。”
苏瑾疲惫地看着方临渊:“教官,您来得可真早的。”
方临渊笑起来:“方才就已到了,听到这么优秀的男子向你倾吐爱慕之意,我真是深感安慰啊,没想到军校里头灰扑扑的丑小鸭,回到古代是这么抢手。”
苏瑾不理会他的调侃之语,问他:“淮王本不该死,现在怎么办?他如果死了,后世会有影响吧?他在音乐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方临渊耸了耸肩:“放心吧,我方才已经把他迷晕了放在床上,你再写封信给你家陛下,请他恕罪就算了,你这次救了他,他再不情愿,多半也会同意你这个最后的心愿……言归正传,咱们继续我们之前没有做完的事吧,这里是王府山庄,很是偏僻,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设传送门,很快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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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不说话,方临渊从身上拿了支针剂出来,替她注射,过了一会儿苏瑾果然那头晕目眩的感觉消退了些。
方临渊转身极快地在桌面铺好了纸笔叫她:“过来写吧。”
苏瑾过来提笔,却不由想起那一天刘寻躺在树干上无力地看着她的样子,还有那干燥的唇噙在口里粗糙柔软的感觉,她垂眸不语,许久以后才落笔:“陛下,淮王虽犯了大错,念其认错人一时糊涂,还请陛下准其将功赎罪。”
接下来还该写些什么?苏瑾茫然了许久,笔上墨水滴下,晕在了宣纸上,惊醒了她,她低下头写了几个字:“我走了,请珍重。”
方临渊打开了窗子,往外探了探,转身道:“走吧!”
苏瑾将纸张用桌上的铜镇纸镇住,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窗子,随着方临渊翻身出外,一路出了山庄。
夜色浓重,山庄下已被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包围了,军队势如潮水汹涌起伏的流入,在山庄前,定国侯宋峰一身铁甲戎装,紧跟在刘寻后,刘寻面色苍白而冰冷,他才醒过来便一刻不停地部署战策,逼着御医给他开保持身体清醒的药,得了苏瑾的确切落点后,不顾将士苦苦劝阻,硬是骑着马带着军队亲自来了,只是身体孱弱已不能着重甲,仅穿着贴身皮软甲骑在马上。他依然脊背挺直,漠然往山庄看去,很快军队突入了山庄,一丝抵抗都没有遇到。
宋峰看刘寻提缰就要亲自进入山庄内,他是刚被空城计算计过的,忙劝阻道:“陛下亲涉险地已是不该,还是等大军清剿过后再进去吧,消息确凿,淮王的确是带着亲信退守到了这里的。”
刘寻不言,纵马而行,分外刚毅的侧脸线条冰冷,宋峰只得带着亲卫急急赶上,却见里头有副将赶出,后头有几名士兵扛着一名素服男子出来,那名男子软垂着头,似在昏迷,副将抬头遇到刘寻,跪下禀道:“启禀陛下,属下们发现了淮王,被迷晕在床上!另外在一间房内发现了一封书信!”
刘寻咬紧了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呈上来。”
副将连忙呈上,刘寻打开一扫即看完了短短几行字,手心猛地一抓,将纸张攥紧在手里,狠狠道:“立刻搜山!”他放眼看向黑魆魆的山林,那里有一处发出了银白色的光亮,犹如启明星在天,醒目之极,他瞳孔急剧收缩,一指那里:“去那里!”
苏瑾和方临渊站在林间空地上,看着设在地上的光仪闪耀着,正在与未来空间站对接信号,渐渐形成一个光门,光门的光亮越来越强,方临渊一直紧张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转头看了眼苏瑾,白光照在她的脸上,脸和唇都显得苍白失色,眼睛里郁结着悲伤,他拍了拍苏瑾的肩膀以示安慰:“先把你送回去,我们再找人回来传递消息,你放心吧。”
光门渐渐清晰犹如璀璨的镜面一般,下方的光仪的提示灯从红色转为黄色,提示已对接上信号,待到灯转绿会完全建立光速通道,方临渊和苏瑾却都齐齐转过头,脸上露出了惊色,有马蹄声,来的人还不少!
方临渊看了眼还在运作的光仪,皱了眉头,拔出了匕首,对苏瑾道:“灯一转绿你立刻走!我掩护你!”
苏瑾心事重重地点了头,仍然将匕首也拿了出来,做出了备战的姿势,黑暗里马蹄声重重,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刘寻极快的出现,看到场中那发着巨大银白光芒的光门和离那光门只有一步之遥仿佛随时可没入门中的苏瑾,脸色微变,翻身下马,却仍然将手伸向苏瑾:“苏瑾,过来。”他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期盼地看向苏瑾。
苏瑾沉默着,一动不动,四面的弩、箭都对着他们,却没人敢轻举妄动,刘寻一只手扣着贯日弓,一只手仍伸向苏瑾,仿佛乞求,声音微微颤抖:“过来朕这里,苏瑾。”
方临渊笑道:“陛下是来送我们的么?只要陛下好好娶个皇后生下太子,我保证一定会带着苏瑾来喝你的小太子的满月酒。”却是在拖延时间。
刘寻完全无视方临渊的插科打诨,双眸只看着苏瑾:“朕……求你了,留下来。”
光仪滴的发出了一声,指示灯转为绿色,方临渊忽然后退一步,转身一只手抓住苏瑾的肩膀猛力将她往光门里一推!
苏瑾整个人往光门里栽倒,匆忙间转头,看到刘寻那绝望到极点变得暴虐的眼神,他按箭搭弓,迅速往那光仪射出了一箭!灌注着全力的箭枝将整个光仪穿透,死死钉在地上,光门抖动着,强光乱抖着变成稀薄,光门中的苏瑾惊诧地看着刘寻,身形却依然渐渐变得淡薄,终于消失不见,而光门也不断抖动着忽然消失了。
方临渊被这□□吓到了,惊呼了一声扑过去检查那光仪,转过头愤懑地对刘寻怒喝道:“你在做什么!”话才出口,一把雪亮锋利的佩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立刻造成了一道血痕,血流了出来,他不敢再动,冷眼看着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刘寻,白得像一张纸的脸上,一双眼睛冰冷残酷得仿佛毫无人类的感情,他冷冷道:“修好它!”
方临渊怒道:“你干涉了光门的传输,强行打断了光速传送,你会害死她的!她会在时空中消散!”
刘寻死死盯着他,方临渊眼里满是血丝,胸膛起伏,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古人竟然有如此臂力,能一箭射穿光仪,打断光门传输!他是失去了理智吗!难道不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吗?
刘寻伸出右手,直接按在方临渊的肩头上,喀拉两声,硬生生将方临渊的肩关节卸脱,冷冷道:“带走!”
苏瑾在光流中感觉到自己身上强烈的撕扯感和眩晕感,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触及了实地,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在一处温暖的花园内,四处百花盛开,芬芳美丽,她走了两步,看到一丛花丛里忽然钻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穿着锦衣戴着金锁,脚上踏着虎头鞋,唇红齿白,手里抓着一把蒲公英,他一眼看到苏瑾,咦了一声,纳闷而迟疑地认了一会儿:“苏……姐姐?怎么好像老了些?”
苏瑾同样茫然疑惑地看向他,却看到了她熟悉的金锁,那是刘寻送给过她的长命锁!她有些迟疑地叫:“殿下?”
小胖子笑了,脸上的肉都挤在一块,惨不忍睹,他举起手里的蒲公英递给苏瑾,轻声道:“你是不是易容化妆跑出去给我买菜去了?怎么把自己画得这么老?幸好这边没人,被人看到你没穿宫女服就糟糕了。”一边拉了她的手,手心热乎乎的:“你快来,我发现一处好地方!”
苏瑾有些茫然地被他扯着跑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一走进去,便看到了满院子的蒲公英,一片黄花和白色茸球在那里,一阵风吹过,许多白色的茸毛都飞了起来,在空气里飘飘荡荡地飞着,煞是壮观,小胖子抬头笑着看她:“好看不?我记得你说这个可以吃,结果我今天顺着找,找到这里有这么大一片的婆婆丁,太好看了,都舍不得吃了怎么办。”
苏瑾眼圈有点红,轻轻说:“嗯,真好看。”
小胖子跑过去有些艰难地蹲下身子去摘一个绒球,苏瑾站在他身后,身体却忽然又传来了撕扯感和眩晕,她的身形又重新变得淡薄,然后消失不见,只剩下小胖子转过身,却不见了苏瑾,疑惑地东张西望起来。
再次变得清醒,是落在了一个黑暗的地方,四处黑洞洞的,苏瑾环视了一下周围,似乎,依然是在宫里?她轻轻地走着,忽然听到有人跑过来的声音,她一愣,迅速躲到灌木后,然后看到那已经长高不少成为一个小小少年的小胖子跑了过来,往墙上甩了根带着挂钩的绳子,气喘吁吁地借力抵着墙往宫墙上爬,可惜他实在太胖,爬了半天都没有爬上墙头,远处远远有人喊:“殿下……大皇子殿下……”
苏瑾忍不住站了出来,在下头垫着那小胖子的足轻轻一推,便将小胖子送到了墙头,小胖子舒了口气,看向苏瑾,怔了怔:“你不是被罚去洗衣房半个月么?怎么回来了?会不会被罚得更重啊。”
后头的脚步声近了,小胖子来不及想,匆匆忙忙地对苏瑾道:“快上来!”
苏瑾手一攀,轻而易举地翻上了墙,小胖子连忙紧紧抱着她:“快带我出宫!”
苏瑾没想太多,那软乎乎的身体信赖的贴着她,热气吹在她的耳朵旁,她一刻钟前刚看到这个人绝望的眼神,那是一双让她大概永远都忘不掉的眼睛,她抱着他翻身下墙,轻而易举地又一连翻了几道宫墙,出了宫。
小胖子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松开抱着她的手臂下了地,说道:“去梁家,你知道路吧?”
苏瑾一怔:“去那里做什么?”
那张胖得走了形的脸上,暗沉沉的眼光仍能依稀看出许多年后那个帝王冷厉的气势:“今天宫里出了旨意,梁家嫡长女仍聘为太子妃,她要成为我弟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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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默然,她知道穿到什么时间来了,这是刘寻太子位被废的时候了。
刘寻也不再说话,心事重重的一个人往前走,因为夜色和心情不好,他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苏瑾年龄不对,腿脚不便,而是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心事,他长得已经颇高了,却因为胖而显得有些笨拙和沮丧,整个人的气势都被那引人注目的胖掩盖了,苏瑾不由想起之前刘寻那挺拔不群的王者风姿来,谁能知道,这个正在为自己未婚妻变成弟媳沮丧的胖子,将来会成为那样令所有女子都瞩目的王者?
苏瑾跟在他后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被送走,光仪出错她被传送到了错误的时空,然而这时空已经有两个穿越者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她本人,所以大概她会不断地被时空排斥重置,然后再次被送走。
梁家到了,刘寻居然直接带着苏瑾走了进去,门房听说是大皇子,面色变幻,没有敢拦,刘寻一路走了进去,一个中年男子匆匆忙忙迎了出来,向刘寻施礼问道:“不知大皇子莅临寒舍……”
刘寻冷冷道:“我要见婉儿。”
那男子笑着推托:“殿下,宫里才来了旨意,小女如今已是殿下未过门的弟媳,单独会见,于礼不合,还请殿下回宫吧。”
刘寻锐利的双眼紧盯着他,那男子依然笑呵呵地,并无惧色,刘寻一挥袖子,离开了梁家,却转了圈走到围墙后,拿出了他的爬钩。
苏瑾无语,原来刘寻这执着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霸道性子是现在就已有了?
刘寻努力地爬着,一直一言不发,苏瑾走过去托他上去,他翻上墙,看了苏瑾一眼:“你回去吧,擅闯被人发现,我顶多被责罚两句,你肯定又要被打,我今儿是一定要见着人的,我要让她等着我。”
苏瑾没说话,翻身上了墙,刘寻愣了愣,没继续说什么,继续借着夜色掩护往后园走去,他应该从前来过,很是熟悉,一边轻声对苏瑾道:“梁宗璞这老头,从前母后在的时候,只说两小无猜,后院我都来过多少次了,如今却假惺惺说起礼来,婉儿定是被他逼迫的。”
苏瑾不说话,看着刘寻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一处梨花掩映的院落,敲了敲门,一个丫鬟出来开门,看到刘寻吃惊的叫了声:“太子……”然后才想起太子已被废,改口又太尴尬,含糊地叫了声:“殿下?”
里屋有女子问:“太子来了?”
一个姿容清绝的少女走了出来,挽着双鬟,面容尚稚,却已有国色之姿,双眸明澄如秋水,她看到刘寻,很明显的一怔,然后才笑道:“怎么是寻哥哥你?”
刘寻心思很乱,没有注意到少女明显的认错人,只是和她说:“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少女明眸掠过一丝错愕:“寻哥哥说的什么话?我竟听不懂。”
刘寻却十分认真地在做承诺:“你等我,我定不负你。”
少女脸上似乎想笑却没有笑出来,里头却有人道:“怎么有男子的声音?”一边走了出来,却正是李尚宫,她一见刘寻,惊叫起来:“殿下!你怎能不告而至,如此坏我们小姐闺誉!”
刘寻满脸通红:“我小时候和妹妹都一起玩的,我有话要和妹妹说。“
李尚宫肃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殿下已长大,男女有别,如今名分又已定了,还请殿下自重!此事我定要上报皇后娘娘,还请殿下回吧!”
院门关上了,刘寻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妹妹的回答,原路翻回了墙外,落寞地走着,过了一会儿转头看着苏瑾说:“我说的话,她是不是不信。”
苏瑾默默无言,刘寻过了一会儿又认真说:“我说的是真的,若是有人不负我,我一定也不会负她。”
苏瑾沉默很久才说:“我信的。”
刘寻自己笑了声,又皱了眉头:“如今我是要藏拙呢,妹妹恐怕对我没信心,怎么办呢?还要一年我才十五可以开府出去呀。”
苏瑾不会安慰人,只是默默跟着他,过了一会儿刘寻终于注意到她的腿脚不便,惊诧道:“你的腿怎么了?她们又打你了?”
苏瑾摇头:“没什么,摔了一跤擦了点皮而已。”
刘寻满脸严肃:“你坐下,我看看!”
苏瑾摇头,那箭伤不好让人看到的,刘寻却板起脸来:“这是命令!”然而他脸上的肥肉却减轻了那效果,和十多年后的那个冷厉的王者差太远了,苏瑾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寻有些恼羞成怒:“笑什么!快坐下我看看。”
这时候有人簇拥着过来了,挑着灯笼,看着正是宫里的侍卫和太监,刘寻脸色一肃:“你快躲起来,别被人发现你偷偷跑出来了,你还正受罚呢!”
苏瑾点了点头,快步转过一个墙根,然后感觉到身体熟悉的撕扯感,她又要被传送走了,她看向那个落落寡欢的小少年,心里也仿佛空了一块一样,替他难受。
再次着地,夕阳西下,似乎是一处平原,她四处张望着,看到四周营帐林立,旗幡风中飘摇,有兵士巡逻着,马嘶声以及操练呼喝声远远传来,应该是一处军营,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有士兵路过,却都崇敬地对她行礼:“苏将军。”
她有些不知怎么办,万一遇到这个时空的自己,会怎么样?她踌躇着,却迎面撞上了宋石,他有些吃惊道:“苏将军你怎么来了?殿下不是让你在丰林城休养么?”
她一怔,宋石却忽然似乎想通了,轻声道:“您这是来给殿下道歉的吧?”
她含糊地嗯了声,宋石笑了:“您想通了就好,依我说,我老石也看不惯这屠城劫掠的行径,但是手下的兵士们,他们懂什么,拿命来搏的,不就是为了能带些钱财回家么?殿下也有不得已的地方,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铁鹰军的骆令,他要笼络那边,总不能对你一点都不惩治,依我看罚你那八十军棍,他心里也不好受,宋大帅都专门叮嘱了人,手下兄弟也都有分寸,并不敢真伤了你,你为这事恼了殿下,殿下这些天行军,脸都是黑着的,咱们兄弟们可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惹了他呢,您还是早些给殿下陪个小心,给他个台阶下了,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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