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陈灯
刘良也喜道:“师妹说的是,如今还是先将天工门壮大了事,趁着战事,天工门得了陛下封赏,美名流传,正是收徒的好时候。”
薛珑叹了口气,对这个帮不上什么忙的师兄已是失望,只淡淡道:“想必圣驾过几日便要回京了,回京再说吧。”
故剑 第13章 奔牛
圣驾果然很快便起驾回京,毕竟西征已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是两国的外交使节们来回打仗签约的事情了,而陛下至今没有子嗣,京中不可久虚,所以在良僵没两日便起驾回京。
苏瑾得以和陛下坐在銮舆内,天子车驾,内里极为宽大舒适,车厢内垫着温暖厚实的白虎裘皮,暖鼎在一边烧的很旺,温暖如春,刘寻十分自在斜倚在柔软的软榻上,衣着宽松,没有束冠,只用一根玉簪挽着,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苏瑾侧坐一旁下首的座位上,略微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孟家那孩子的事随着人家父亲得释再也不提随她回京的事了,这几天陛下忙着处理边疆诸事,她没什么机会随侍,如今共乘一车,眼看着刘寻手指上再也没有戴那琥珀戒指,心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刘寻却用余光看到她嘴唇微微有些干裂,天气寒冷,西北气候干,他将书翻过一页,淡淡道:“倒些茶来。”
苏瑾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高永福交代过的,忙从车中间的茶窠里一直用炭热着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刘寻,刘寻接了过去,并不急着饮,只微微抬了眼皮道:“你也喝吧。”
苏瑾应了声,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起来,这茶水里有淡淡的兰花香,苏瑾颇觉得新奇,仔细看着杯子里的茶叶里头是否有兰花,刘寻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低低道:“这是红心铁观音,天生兰香,和其他用花瓣窨制的不同,也不好种,所以贡得也少……从前你就很爱喝。”
苏瑾几乎呛到,抬了眼看他,有些仓促道:“什么?”,刘寻却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翻过一页书:“我是说令姐……”
苏瑾默然,她不是不怀疑威严的帝王已经怀疑她们是同一个人,但是她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已经忘却了一切——比起这一点,她心里更奇怪的是,这位帝王深沉莫测,偏偏对她的态度十分古怪,若即若离,而那琥珀戒指,他既然已经不戴,却不肯给她,是不是他已有了提防,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他回京不多久就能有子嗣了?如果他没有子嗣真的是琥珀的原因的话……那样自己倒也可以回去了,如果不是因为琥珀的原因,她有些头疼起来,自己不是医生啊,难道要回去派个医生回来?有什么特效治疗不孕不育的药么?她艰难地回忆着从前看过的广告……
刘寻看她一直沉浸在思绪中,睫毛微微颤抖着,唇沉默的抿着,整个人如同一尊安静的石像,这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过去多少次面临困境,她总是默默思虑,反复筹谋,但凡能一个人解决的事,她总是悄悄解决。为了他,她曾经夜袭千里伏杀梁王,披霜乘夜带着血腥味归来,她从来不诉苦,不畏难,百折不挠,坚贞不渝……
她不像一般女子,娇柔、敏感、虚荣,她是一把剑,包含在鱼皮剑鞘里,似乎毫不起眼,一旦出鞘,却有着霜雪一般的寒光。单骑转战三千里,一剑能当百万师,她默默守护在他身边,却在登峰的时候抽身而退,毫不留恋,多年后回来,却是改了身份,只为了一个任务!难道那些相濡以沫的十几年,也是任务!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地握紧了,胸中犹如地火焚烧,摧心毁肝,他掩藏不住的戾意的眼光狠狠盯着那一直沉默的人,恨不得将这装聋作哑的女人狠狠抱在怀中,狠狠拷问她,究竟有没有心!
这时苏瑾却忽然抬眼,双目凛冽,正与刘寻没有来得及躲藏的委屈怨愤的目光相撞,她显然愣了一下,却没有来得及深思,她急速道:“有牛群在前方向我们奔来!速度很快,大约百匹左右!”
她还在想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与众不同的听力,刘寻却已完全采信了她,坐了起来,掀了车驾旁的窗帘道:“戴百川!”
立刻有一侍卫骑马过来在车驾边肃然道:“臣在!”
刘寻冷然道:“前方有牛群冲来,立刻下命,整个队伍即刻避往道旁,避免队伍被冲散,弓箭手、弩车准备,即刻迎战!”
戴百川凛然应命,刘寻却已看到苏瑾一掀车帘已跳了出去,他阻止不及,恨得咬了咬牙,将大氅一拿,也下了车。外头士兵们早已布阵围起銮舆,戴百川正指挥士兵,看到刘寻下车惶恐上来道:“陛下还请避入车驾,若有变也好立刻起驾。”
刘寻抿了嘴抬眼去找那穿着黑红女官服的女子,她身形迅捷已到了队伍前方道路下方一株树的后边,将下裳掀起,刘寻眼皮跳了一下,看到裙下露出那双修长的长腿上套着及膝的马靴……她居然在这女官下裳里头套着长裤马靴!刘寻心里无可奈何地想,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乖乖躲到他背后让他保护?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还需要她保护的无助少年了。
苏瑾纤细柔韧的腰身一拧,打得笔直的右腿已挟着凛冽的风,从下往上大回旋踢到道旁一株腰身一般粗的大树干上,树干受到了沉重的击打,急剧晃了晃,枯叶纷纷落下,士兵们看她这般毫无仪态可言的举止都瞠目结舌,后头马车内,薛珑已被刘良扶着下了车,坐上轮椅推了上前,看她这样也是惊呆了,轻笑着问刘寻:“陛下……苏女官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为什么停下来?”
刘寻听若未闻,静静立在雪地中看着那女子继续对着之前踢的地方一连又回旋踢了数脚,笔直长腿轻而易举踢到与人一般高的高度,屈膝、旋转、出脚,干脆利落,落点精确,那根与人腰身一样粗的树颤抖了数下后,终于发出了嘎嘎声,不甘地往大道上倒了下去,断口处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树牙,而整个树冠那参差的树枝牢牢挡在了整个路面上,一时之间所有士兵皆静默下来,谁见过这样生生踢断一棵树的神力?传说中的鲁智深,那也是倒拔垂杨柳啊!这还是一名弱质纤纤的女子……静默一片中,前方却传来了奔腾声,众人一震,纷纷警戒,是牛群来了!
戴百川声嘶力竭喊道:“弓箭手准备!竖盾!誓死保护陛下!”
刘寻被侍卫竖起的盾墙重重围着往道旁树边躲避,他却拿了他的贯日弓出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搭箭而立,前方牛群出现了,一眼望去居然有上百匹之多!一头牛约有七八百斤,它们尖利的弯角向上,喘着粗气,显然神智都不太清醒,正在往道边奔跑着,沉重的蹄子敲击在道上,远远就感觉到了震动声,刘寻盯紧了一头牛,嗖的一下放出了一箭,一头牛应声倒下,牛群有几头牛在后头被倒下的牛给绊住,有了些骚乱,更多的牛还在往前奔跑,却被苏瑾刚踢到下来的树干缓了一缓,这时楚军这边的弓箭手也已纷纷发箭,更有弩车发射,不断有牛倒下,士兵们冲了上去,却有士兵被牛角高高挑起摔到一旁,被疯狂的牛群践踏,愤怒的牛群低下头用犄角猛烈地攻击着士兵们。
薛珑躲在刘寻身后,已是尖叫起来,她虽然随军,却只是负责后勤机械,一下子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早忍不住惊恐,更是忘了什么仪态,刘寻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却看到前方苏瑾撕了裙子,翻身跳跃到了一只牛背上,拔了匕首狠狠往脖子要害处戳刺!他咬着牙,一一边恨着她为什么要轻涉险地,一边却为她轻灵地在牛背上翻腾感觉到神魂痴醉,她永远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苏瑾……
牛群虽然威力巨大,楚军却早有准备,加上训练有素,护驾时更是舍生忘死,虽然死了一些士兵,护军人数众多,花了半个时辰,还是将上百头牛大部分斩杀,小部分往旷野逃窜去了。满地都是血腥味和横七竖八的牛尸,楚军忙着善后,将牛尸直接砍开当做军粮,就地驻扎。
戴百川满身是汗,派出了几只队伍四处哨探看是否有刺客暗守一旁,若不是陛下预先提醒,这支队伍毫无准备被牛群冲散,銮舆脱离队伍的保护,再被人偷袭,大楚危矣!
薛珑被吓得发抖,刘良安抚着她进了帐篷,薛珑喝了热水以后,才颤抖着停了下来,喃喃道:“那苏女史……简直不是人!”
刘良皱了眉头道:“真没见过这样粗鲁的女人,一把子怪力,简直和那些蛮牛差不多,见了那等血腥场面,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杀牛!”
薛珑却皱眉想起战斗结束,刘寻拿着大氅一把将衣衫不整的苏瑾从头到脚结结实实遮住,然后阴沉着脸强行推她回銮舆的做法,低低道:“昔年就听说奉圣郡主为陛下出生入死,领兵遣将不逊男儿,有神力……我还以为是传言,今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良嗤之以鼻:“那么多的兵士在,本来就不需要她一介女官出什么风头,何况还当场撕裙抬腿,踢树杀牛,简直是……有辱斯文!你看到陛下适才一张脸阴沉的没?到底也是陛下身边的侍诏女官,三品官员,简直给陛下给朝廷抹黑!”
薛珑默默饮下热水,闻到空气中传来牛肉汤的香味,沉思着什么,半晌才低低道:“陛下九五之尊,智慧明达,岂和凡夫一般见识?”
刘良一噎,被归为凡夫的他有些恼怒道:“陛下那也是男人!不过是看她可用,便器重一二罢了。”
薛珑默然,她想着苏瑾那两条长而直的双腿,充满了力量,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软而无力的双腿,那里肌肉萎缩,只有自己知道,细而丑陋的那只腿有多么难看,她并不是完全走不了路,六岁那年她发了高热,病好以后一只腿就再也用不了力,她拒绝一瘸一拐的走路,每天哭泣,父亲给自己做了轮椅,让师兄师弟们轮流推自己出去玩,渐渐她才接受了现实,告诉自己,头脑强大比身体的强大更重要,她能做到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如今,她却发现,她好想要一双健康正常的双腿,这样,才能站在那英明圣主的身边。
故剑 第14章 驭马
中军帐里,苏瑾还披着那身金龙分水大氅,默默坐在一旁,听几位护军统领、副统领正在和刘寻禀报:“四方都查探过,前方河边有队伍驻扎过的痕迹,大概是看我们已有防备,仓促撤离了。前边三十里山后头的山谷内能查探到不少新鲜的牛粪,应该是在那里养了数日,专门等我们经过,才刺激惊扰牛群往队伍奔来。”
刘寻淡淡道:“有人不想朕回京,这也不奇怪,能想出这样的妙计,也算是个人才。”
众将不敢胡乱揣测,却都悄悄瞥往坐在陛下后头那位女官,今日那踢断树干的神力,翻骑在牛群上刺杀疯牛的英姿,早已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心服口服,这才是个人才呢。
刘寻抬眼发现他们在偷看苏瑾,心下暗恼,冷冷道:“既如此且先下去,留一队人马再此继续勘查,询问附近人家,这么多牛,还都是野牛,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必有痕迹,明日大队伍依然先行!若没什么事,你们先下去吧!”
众将纷纷退下,刘寻回头,却看到苏瑾站起来也要往外走,忙道:“你去哪儿?”
苏瑾抬头,有些茫然,看到刘寻双目锐利盯着她,才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有些莫名道:“我去……沐浴一下。”她方才运动量不少,虽然是大冷天,依然出了一身的汗,静下来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正想着回自己营帐内洗浴。
刘寻默然了一会儿,挥手示意她出去,苏瑾爱干净他是知道的,只要有条件,一定要天天沐浴,虽然条件艰苦的时候她也能和男子一样捱,却总是尽量保持着干净的生活习惯。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唤了高永福来道:“吩咐下去准备热水给苏侍诏,别让她洗冷水!”
高永福连忙道:“奴才适才刚叫人烧了水给陛下洗浴……”刘寻挥手道:“先给她用!快点!别教她用了冷水,她一贯不讲究这些,你凡事要想在前头,别教朕老提醒你们!”
高永福慌忙下去安排不迭。
晚膳自然少不了热腾腾的牛肉汤以及烤好的大块的嫩牛肉,苏瑾洗了热水,又喝了一海碗热乎乎的牛肉汤,舒服得很,吃完便觉得困倦涌上,她今日耗能不少,这具身体经过改造,但也容易疲倦,今日敌人失算,想必不会再有后手,加上四周大军拱卫,应当安全,于是苏瑾就躺在营帐内的床上,安稳地歇息了。
刘寻还等着她来和自己用晚膳,高永福却小心翼翼走过来道:“苏侍诏已睡了……奴才问过伺候的人,说是已用过晚膳了,陛下您看……”他亲自过去传的人,看到苏瑾已睡了,他却万万不敢像去传别人一样直接叫人起来,而是回来禀报刘寻。
刘寻皱眉看了眼还在冒着热气的汤羹,摇头道:“不必传了,让她歇息吧,明儿一大早还要赶路——去叫戴百川来,朕有事吩咐。”
睡了一觉自觉精神饱满的苏瑾换了衣物用了早餐,外头临时驻扎的营地里士兵们忙忙碌碌的拆着帐篷装着行李正准备启程。
高永福却命人给她送来了一套侍卫装:“陛下说今日天晴,许侍诏骑马伴驾。”
苏瑾一听,十分喜悦,毕竟坐在马车上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忍不住对高永福露出了个笑容,高永福看这一直严肃冷清的女子忽然绽开笑容,登时暗暗吃了一惊,瞬间明白帝王为何如此倾心,他不敢贪看这帝王都难以见到的妩媚,连忙回去复旨。
苏瑾换上那套侍卫服,发现居然是全新的,而且完全合身,几乎是按着她的身材做的,因是男装,她便将头发也仿其他侍卫一般扎了起来,戴上侍卫巾,再套上靴子,扎好腰带,登时觉得比那身女官服要松快自在许多,心情十分愉快,便快步走出帐篷,看到刘寻正站在一匹全身乌黑油亮的健马前,望着远处晨光熹微的天际,注意到她到来,他转过脸微微一笑,命人牵过一匹漂亮的栗色马过来,挥手招呼她:“知道你嫌坐车气闷,今天的路程好走,咱们骑马。”
戴百川侍立在后头,满脸愁眉苦脸,看到苏瑾,忍不住再次劝说道:“陛下,昨儿才遇刺,凶手兴许还在前路有什么陷阱……”一边哀求地看着苏瑾,显然是希望这位陛下宠爱的女官能帮忙劝说。
苏瑾却没看到他求助的视线,爱不释手地去抚摸栗色马那裹在油亮的皮毛下线条清晰的肌肉,满眼都是热烈而向往的眼神,迫不及待地看往刘寻,刘寻翻身长腿一摆上了马,笑道:“这就启程吧。”
苏瑾喜悦地上了马,双腿一夹,轻叱一声,马已飞驰出去,那纤巧的身影与马几乎完全合一,蹄声中脆裂的枯叶纷飞,戴百川吃惊道:“这位女官骑术不错啊。”
刘寻微微一笑:“当年朕的骑术就是奉圣郡主亲手教的。”腿一夹,身下那矫健的马健硕的长腿有力地踏地,也飞奔了出去,戴百川跺了跺脚,连忙翻身带着一众侍卫营飞一样的疾驰跟上。
清晨林间小路里尚氤氲着薄雾,风掠过脸面,带着清新的气味,苏瑾骑在马上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上渐渐发热,身体有着得到运动后舒适的充满活力的感觉,这简直比在马车上好多了,她喜悦地俯下身子,人与马融合为一体,和着完美和谐的节奏飞驰而过。
后头刘寻已驭马赶上,苏瑾这下才想起规矩来,有些赧然地控了控马想将马头落后于刘寻,刘寻却完全不在意的问苏瑾:“这马如何?”
苏瑾对他微微一笑,刘寻贪婪地看着她的笑容,一边攀谈:“在家也常常骑马不?”
苏瑾笑着摇头,平时都是训练,赛车骑马这类运动,已经变成有钱人的运动了,纯血的马驹和昂贵的珠宝一样,是贵族可以炫耀的贵重财产。
刘寻看着她鼻子上沁出的汗珠子和微张的双唇,起伏的胸膛,眯着眼睛压抑着胸中嘶吼的*,他夹紧双腿,马儿飞奔着,苏瑾看他一马当先,连忙也纵马跟上。
前方已是到了个峡谷入口,苏瑾看那地势,心下微微警觉,却看到刘寻一人骑着马在前边,而侍卫营的侍卫们却落在后头,她心中一紧,纵马想要赶上去警告刘寻,却发现已晚了,前方山谷两侧的山峰上忽然有疾射来的□□,往刘寻一人一马身上射去,苏瑾惊呼了一声,长鞭一甩,击飞几箭,却看到刘寻人一缩,高大身躯却惊人的灵活,已是整个人翻到了马身下,马嘶吼了一声,被射伤了嘴,惊吓地乱跑,□□如雨一般落下,后头的侍卫营已跟了上来,戴百川满身是汗:“保护陛下!”
刘寻的马身上中了十数箭倒地,刘寻却早已借着势头翻滚入了山谷下一岩石下,那里处于山峰上□□射程的死角内,已无法射到他,峡谷内却已涌出了十数个黑衣人,手持刀剑,向刘寻扑来,刘寻并不躲闪,只是站着拔出佩剑冷笑,侍卫们已冲了上来包围保护着刘寻,与刺客们拼杀起来。
正厮杀一片中,刘寻看着其中一名男子,缓缓道:“严霜,蒙什么面,朕早看出来是你了,今儿专程在这诱你,这个饵香不香?”
那男子身材瘦小,看到刘寻喝破他的名字,也并不躲闪,却是将自己身上大氅一扔,露出了细腰上绑着的一圈鞭炮一样的东西,引线正滋滋作响,他解开蒙面,露出了一张阴柔削瘦的脸,放声大笑道:“你害死我姑姑,今日看我舍得一身剐,也把你给拉下马!”
是炸药!刘寻瞳孔一缩,忽然发现苏瑾不见了!他连忙在混战的人群中急速寻找那修长苗条的身影,却忽然感觉到头顶有风声,一抬头果然看到苏瑾手里持着一把刀,不知何时已攀到了峰侧,从岩石上居高临下跃下以千钧之力往严霜头上劈下!
他吃了一惊,连忙冲上去一脚踢开严霜,严霜刚发现峰顶上居然有人,愕然抬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整个人惊呆了,来不及躲闪,被刘寻一脚直接蹬到了山壁上,口里吐出鲜血。几个侍卫冲上去死死压住他,按灭了引线。
刺客们一看情形不妙,四处飞逃,被侍卫们追逃,严霜被按在石壁上,死死瞪着苏瑾,嘶声道:“姑姑?姑姑!你还活着?你要杀我?”
苏瑾一刀劈空,收势不及,直冲到地上,被刘寻一把扶住腰身稳住身形,整个人几乎被刘寻拥在怀中,转过脸,有些莫名看着那刺客哀伤激动的双眸,慢慢缓过神,轻轻从刘寻怀中挣脱出来:“你认错人了。”
她有些头疼,此人只怕是认识从前的她,要不是刘寻适才一脚踢开他,他已被她劈成两半了……这真没办法,这样凶险的暗杀,刺客身上又有炸药,她只能当机立断直接击毙首领……谁知道居然是她故人呢?也不知道刘寻起了疑心没有,严霜还在挣扎:“姑姑!你为什么还在为这昏君卖命!”血不断涌出,显然刘寻那一脚也不轻,侍卫们按着他将他捆缚起来。
苏瑾转过脸去看刘寻,却看到他一双深思探寻的幽深双眼定定看着她。
故剑 第15章 疑云
刺客被押入囚车押解上京,严霜被锁在囚车内,仍一直看往苏瑾,虽然嘴里已被堵上,双眸里却全是不甘和愤怒、哀伤。
苏瑾被他的目光瞪得心下不安,悄悄去问高永福:“此人是谁?”
高永福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苏瑾,低声道:“从前是宫里的总管,一直伺候奉圣郡主的……奉圣郡主过世后,他非要说是陛下害死的……一直和陛下过不去,陛下还是看在郡主面上,一直没下狠手处置他。”
苏瑾头皮一紧,反复思量,再和刘寻同行时,就小心翼翼许多,问刘寻:“那刺客陛下要怎么处置?”
刘寻看了她一眼,黑沉沉的眼珠子喜怒难辨:“自然是按国法处置了,刺杀君王是谋反大罪。”
苏瑾踌躇了一会儿:“那刺客看起来好像认识姐姐?”
刘寻抿了抿唇:“不过是你姐姐闲暇时打发时间教了他些东西罢了。”
苏瑾顺嘴说:“哦……是徒弟?”然后立刻感觉到了刘寻猛然回头冷厉的目光:“他也配!”
苏瑾闭了嘴,想起刘寻……也算得上是受过她指点的……自己忘了古代阶层分明的观念了……看得出刘寻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仍是追问:“那天他说,是陛下害了奉圣郡主?”
刘寻转过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冷又刺:“刺客妄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瑾被他目光所慑,不敢再追问下去,心里却琢磨不出个头绪,不由地又去看囚车里头一直盯着她的严霜,打算着要不要等人不注意的时候,找个机会去探问一下。
刘寻注意到她的目光,冷哼了一声:“明天就到京城了,刺客会被压入天牢待审,所有人没有朕的手谕不能探望。”
苏瑾呆了呆,看向刘寻,刘寻又看了她一眼,强调:“今晚宿在丰县,明天就能入京了。”
苏瑾哦了一声,看着刘寻瞬间阴沉下来的脸,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前天不是听戴百川说,进京还要四五天的路程么?难道现在加快路程了?
刘寻接下来却不再说话。
晚上高永福替刘寻伤口换药,那日刺客袭击,刘寻搏斗,肩膀上原来基本愈合的伤口裂开了,刘寻却不让人说出去,只叫了御医来包扎。
这一日刘寻一直沉着脸,高永福也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结果刘寻忽然问他:“昨天你看到没?若不是朕拦了一脚,她一刀就能将严霜劈成两半,当年她护着严霜,不知和我闹过多少别扭,这些年严霜给我不知添了多少恶心,我顾念着她,都没有为难他。”
高永福擦着汗斟酌着回话:“郡主心系陛下安危,大概没想太多,兴许没认出来?”
刘寻冷哼了声:“严霜那时候蒙面巾都除了,话也说了,她怎么会认不出?我看严霜那小崽子都惊呆了,从前多么照顾他的姑姑现在要杀他,估计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高永福只好装作冥思苦想,刘寻又继续道:“还有今天,朕说今晚住在丰县,明天就入京了,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条道她从前替我送信走过几次,丰县距离京城还有好几百里,明儿怎么都不可能入京,她怎么会毫无反应仿佛第一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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