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沉默在殿内渲染开,最终沐泽缓缓起身,走了出去。左倾城揩去眼角的湿润,忍住鼻间的酸意,听着独属他的步履渐渐远去,如同踏在她心上的暖意渐渐抽离。
本以为不再会出现的人,没想到第二日居然又过来了,而且看这时辰应该是刚早朝下来。沐泽的神色辨不出什么,只是清清淡淡如往常般,碰巧遇上御医在诊断,他在旁侯了片刻,等得御医诊脉完后就询问大致详情。
御医临走前多言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仔细一琢磨也知了其中意思。知道左倾城这风寒是那日与他在长生殿内起冲突后起的,一直迟迟不好,正是心有郁结在。可虽知病症从何而来,他却不知该如何找这心药去医。只想着每日下朝过后就来监督她喝药,至少要看着她的风寒症痊愈吧。
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每日他过来,左倾城一反以往的态度,不与他多言,也不作任何讨好,态度不热衷也不冷淡。因为早朝下来往往就到了午时,故而有了一次在那边用午膳的例子后,渐渐每日他一到影尘殿,膳食就传了上来,碗筷自然放了两付。
见得她的寒症慢慢除去,脸色也有了红润,本该这时他也不用再监督她喝药了,可看她身子已过七月,越发沉重了,故而在她风寒完全好后,依然每日前往探视。偶尔见她一人独自对宝宝说话,神色间都是温柔一片,他想她是极爱这个孩子的吧。
平和的日子,没了那些焦躁烦虑,他的心绪平静安宁。这日,正听她读着书卷上的故事,是御医建议的,说最后两月宝宝已有了听觉,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读些诗词歌赋这类的,对他有帮助。突见清歌行色匆匆从门外进来,进门后朝他与左倾城行了礼后却不说事,他想了想后就把他唤到院间询问是何事。
清歌从怀内取出信笺,沐泽立即欣喜,是南绍又来消息了吗?连忙打开察看,却是脸色沉了下来,“当真是岂有此理,然弟此时身怀六甲,他秦天策不在身边陪伴,居然回那东云处理什么水患!”想想就觉怒,然弟身体本就不好,若在此时不好好照顾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不行,他得立即休书一封去东云。也顾不上再进去打招呼,唤了清歌就快步离开了。
左倾城站在殿门前,静静凝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眸间染上悲伤。这一个多月来沐泽的改变她看在眼里,以为属于他们的故事终于在开始了,每日她坐在那处与宝贝说话,余光里却总是看着他,那时候他的嘴角是轻弯的,眼里也是温和的疑似柔情。她几乎就溺在那一汪柔情里了,只想这样就好,他天天过来,她看着他,这样就好。
可幸福短的她都来不及反应,一封南绍来的信件,一个有关他然弟的信息,他就全然忘了身后的她,只一心念着想着他那远在南绍的然弟。
“娘娘,大王走了,这里风大,您风寒刚好,不能吹风的。”小碧在耳旁劝。
她侧过头去,幽幽而问:“小碧,我长得好看吗?”
小碧点点头:“娘娘是奴婢见过的天下间最美的女人。”她觉娘娘的名字当真是好,人如其名,堪比倾城。却听娘娘在问:“可为什么我永远走不进他的心?”
这是为什么?左倾城问自己。手抚到凸起很大的肚子上,忽然抬起头,她要去问他要个答案,不为自己,为了腹中的孩儿,她也要争这一回。
沐泽回到长生殿后,波动的心绪已经平复了些,他把信件再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想秦天策那么爱染青,怎会在这时候离开她身边?一则是那东云的水患到了极严重的地步,他不得不回去处理,二则是然弟逼他回去的,以然弟的性子是极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她总是以大局为重,把自己放在了后位。幸好如今南绍的朝政已是稳定,应是不会出大问题,他派人盯紧了就好,还是不要去干预他们的生活。
唤清歌把箱子拿来,把信件再看了一遍,不漏过任何一个字,确定没其他问题后,他才小心的把信放入了夹内。忽听前方传来一声轻幽的问:“那里面全都是装得她的讯息吗?”抬起头来,见是左倾城,心中微惊,放下夹子走上前去扶她,嘴里埋怨道:“你怎生过来了?肚子这么大,不宜走这么远的路啊。”
左倾城下意识的向旁边躲开,让沐泽扶过来的手一空,他愣了下,疑惑地看着她,刚才在影尘殿还好好的,怎么转个身她突然情绪不太好了?难道就如御医说的,怀孕中的女人通常会情绪化?
左倾城深看了他一眼,缓步走到桌案前,视线落在那夹子里,厚厚的一打,收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封上面写着一个“南”字,不用说都是从南绍过来的信,里头都是汇报的宁染青的相关事宜。她几乎敢肯定这些汇报宁染青全都毫不知情,他只在背后偷偷关注着有关她的一切消息,但凡只要她有一点不好,他都会全力去帮助,甚至不惜倾尽这北定的天下。之前不就是有他举兵压致幽州城外与主人对上,为的就是替她解围这回事吗?
嘴角勾出一抹凄凉的讽笑,伸出手刚触及到那信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沉喝:“别碰!”她的手一颤,听到疾步过来,忽然一咬牙直接就把那个小箱子给推落在了地上,满箱的信件飘散在地,一封封全是雪白的信封,每一封上都写着字,有的是“南”,有的是“幽州”,浑身一阵,这些信件......居然不全是宁染青离开北定后的讯息,还有以前她未参与过的那个幽州之战时候的!前后时隔将近三年,居然他都还保留的如此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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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66.情难缘——沐泽番外7
她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左倾城在心中悲戚地感叹着,以为可以凭着肚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儿去争,却原来根本就没有她争的余地。宁染青在他的心中是根本就不能被动摇的,即使是一封封她不知情的信件,他都珍惜得视如生命!这样的深情,她要拿什么去争?
耳边传来他的怒吼声:“你在干什么?”一阵劲风掠过,他已从她身旁擦过,飞身到那处俯下身去拣那一封封散落的信,而她因为身体沉重,被他擦过的力带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直接往前栽倒,幸而急忙之中扶住了桌案,才勉强撑住身形。可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他只看到满满散落的信,眼底是深浓的痛惜。
清歌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就在影妃往前栽去的霎那,他跨出了一步,伸手想去扶,甚至惊呼都在喉间了,她怀的可是大王的龙种,是北定皇朝第一位王子,若是出了半点差错,那真是不得了的事。可最后看她扶住了桌案,悬起的心终于落地,却看她视线一直落在背对着蹲在地上捡信的大王身上,忽然心生怜悯。
他服侍大王这么久,影妃对大王的情意如何看不出,只是......心中轻叹,错付一腔情,大王早就把心给遗落了,哪里还有余下的空间那。
沐泽满心都是疼惜,那一封封满载然弟讯息的信,他都是按照时间一一排放的,即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重新翻阅了,可是这一下子被打乱且翻在地上,他觉得心如刀割,仿佛是玷污了他的然弟。等小心的弹去上面灰尘,一点点再齐整好,直起身回过头时,发现身后只站了清歌一人,微愣,回想刚才他说了什么?似乎只高声质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并没有过于激烈的言辞。
摇摇头,不想再去管她,信件都打乱了,他又不想拆开一封封看时间顺序,只好按照幽州时的信件分一堆,南绍的信件分一堆,最终齐放于箱内。
因这一风波,沐泽连着几日都不想去影尘殿,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就是心里生了一股闷气。他看出左倾城当时是有意打翻那箱子的,就像当初她在看到那道开水白菜的菜肴时眼底露出的亲蔑,这样的行为都让他觉得无法忍受。
直到御医来报说影妃近几日可能就要临盆了,他才再度重踏影尘殿。气氛全然变了个样,整个殿内都是冷冰冰的,左倾城的面色也是冰冷沉郁,他皱了皱眉看了眼她已经挺得极大的肚子,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怎么也没想到她临盆是在那天他上早朝的时候,因为早朝期内宫侍是一律不准进殿喧哗的,所以来报讯的人只能焦急等在殿外。等到早朝结束,他得闻这消息时,二话不说在皇宫之内施展了轻功往影尘殿内直奔而去,当初然弟生产时的凶险他依然还记得,直觉里就认为女人生孩子是道关口,这时候他应该陪在她身边,突然间心头不安起来。
可是等他赶到影尘殿时,见里里外外拥满了人,排开众人走入殿内,母亲已然在此,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大红包衣包裹着婴孩,脸上满是笑意在逗弄着。听到这边动静,她回过头来看清是他,怨怪道:“泽儿,你怎生到此时才过来?快来看,这是你的孩儿,是个男娃。老天感谢,我北定终于有后了!”
生了?沐泽心中惊疑,走近看了眼孩子,立即生出一股怜意。只是怎么会如此快?那时然弟生长安时不是很长时间吗?怎么她只用了一个早朝的时间就把孩子生下来了?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似乎他总是用然弟的框架来衡量着她的事,可是,她不是然弟,她是左倾城,她们之间根本没法比较!
恍惚中听到自己在问:“她呢?如何了?”
太后露出欣慰神色,终于见自己儿子对影妃有了些关心,“在里头呢,刚才可是苦了倾城,差一点难产,此时应该累极睡过去了吧。”
沐泽转头去望向内殿门口,心中微动,“我去看看她。”
走进里头后,有几名宫女在做后续的清理工作,小碧看到他要行礼,被他摆手阻止了。走到床前,低头凝目紧闭着眼的女人,她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母亲说差点难产,是十分危险吗?鼻间闻到一股血腥味,目光落到床尾,那里斑驳的血迹红得刺眼。
从来都以强悍姿态入眼的她,此时却多了分脆弱,心中异样渐渐浮起。
当左倾城从昏睡中醒过来时,有片刻的怔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脑中意识清醒后立即想起那耗尽她所有力气的孩子,扭头去看,愣住。那背对着坐在床榻边上的白色身影,是那么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夜夜都会想起,陌生的是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可能是她呼吸变得沉重,让他发觉的了动静,回过头的瞬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沐泽神色柔和地问:“你醒了?”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桌案上,那处堆了一打卷宗,原来他是把奏折搬到这里来看了。
屋内已然点起了灯,她不知是睡了多久,竟是到了晚上。
耳边听他轻声传唤:“来人。”立即小碧从门前出现,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碗,只见他伸手接过后坐在了床沿,让小碧扶她稍稍坐起,在她的腰后加了个垫子,斜靠在床头。然后把汤碗送至她唇边,那股香味应是补药,里头加了人参这类珍惜药材。
她垂下视线,避开头淡了面色道:“大王,让小碧伺候就行了。”
沐泽只当没听到,轻笑着说:“喝吧,凉了不好。”温热的碗边抵在了她的唇边,热气扑面而来,暖暖的,只是却暖不了心。她笑了下,没再坚持,就着碗缓缓把补药喝下。
“大王,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就寝吧,明日还要上早朝的。”
沐泽见她滑下躺平,眼睛又再度闭上,以为她体力还没恢复,太过疲累,只得在旁小心吩咐了宫人几句,这才离开影尘殿。
小碧看到娘娘在大王一走出内殿后,眼睛就睁开了,直愣愣地看向那方。不由叹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明明心里在意大王,如今人在这了,又给推走了。
左倾城没有说话,目光转向窗外,那处明月似钩。小碧不懂,她与他的关系就如这北定的月,总是难圆。情难缘......
翌日,太后抱着孩子来影尘殿探望左倾城,她终于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红红的夹袄包裹着,只露了张小脸在外,却可窥其轮廓与他父亲极像,想必多年后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绝代风化。
太后满是怜爱的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说:“倾城,你看长然的眼睛,可像泽儿小时候了,就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左倾城微微一愣:“长然?”太后笑道:“你还不知道吗?昨儿个泽儿给孩子取名叫长然,取长久安泰,卓然不群之意。”说着就越发高兴了起来,点了点孩子的小额头道:“小长然,他日你定将与你父王一般卓然不群。”
左倾城却是心中起了涟漪,长然,除去长久安泰卓然不群之意外,还是宁长安的“长”,然弟的“然”,可能他取这名更倾向于后者吧。早已认清了事实,却依然会觉痛彻心扉。
满月之礼,作为北定皇朝的第一位王子,格外的隆重。宫内大宴群臣,张灯结彩,左倾城抱着小长然微笑着迎立当下,几乎人人都在羡慕她喜得龙子,登上后位指日可待。
可是却在满月一过的第二日,她就亲临长生殿,跪在了堂下叩首到底。
沐泽甚是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这是何意?刚准备走下堂去扶她,却听她郎朗而言:“恳请大王恩准臣辞去大祭师一职,卸甲归田荣归故里。”
他怔住,眉头轻蹙,仔细打量她衣着,黑衫红袍,正是祭师朝服,而不是宫妃的裙装。她要辞去祭师职位他并无意见,原本此时长然还小,自当安心在后宫抚养其长大成人,可后半句什么卸甲归田荣归故里是何意?
左倾城扬起眼,又扬声道了一回。沐泽终于忍不住而问:“你要去哪个故里?”
她微微一笑,笑如云淡风轻般,“臣从哪里来,自然就是回哪去。”
从哪里来回哪去?猛然想起她曾是南越尘安排在北定的奸细,那么她就是南绍人了,她要回南绍?“长然如此小,不宜长途跋涉吧。”
左倾城又再度叩首道:“现在是臣妾所求,请大王罢去臣妾妃位,把我贬为庶民。长然是北定最尊贵的王子,从此与我这个庶民将再无任何联系。”说到这里,她把头顶带着的冠帽取下,放在了身前,满头青丝只用了一根木簪把头发别住,没有任何修饰。又顺手脱去了朝服,露出里头单薄的青衣,那布料粗劣,正是平民衣衫。
沐泽浑身一震,被惊在当场!她的意思是......一个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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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67.请大王成全——沐泽番外8
左倾城跪在那处,一连嗑了三个头,“请大王成全。”
沐泽凝看那俯首在地的身影良久,终于从齿缝中憋出话来:“你为何要如此?”
“请大王成全。”她没有抬头,依旧叩首在地。
他往前走了几步到她跟前,低头直视她头顶:“长然才一个月,你就要让他从此以后都没有母亲吗?”看见身前的女人身体略微动了动后,依然没有抬头,只道:“长然这一个月来,与我这个生母相处时日并不多,他每日都由乳母喂奶,夜夜都宿在永善宫内,所以我离开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沐泽心中一动:“是母亲的缘故吗?她只是爱孙心切,你若不想,我替你去母亲那里说,让长然夜里宿在你身旁就是。”左倾城却在此时仰起头来,双眸直视着他道:“大王,不是太后的缘故,是我真心想要离开,故而这一月并没有太过接触他,就是不想让他太过依恋。还请大王成全!”
三声“请大王成全”充分表达了她离开的决心,也如一把尖锥刺进了他的心中。
听她所言,是早存了离开之心,故而长然生下后有意不接近,为的就是满月后的这天向他请辞。从来只闻辞官卸甲,还从未闻自求除妃位贬庶民,他深深凝看进那对峙着仰望的眼中,只看得到其中的坚定。
最终他问:“如若寡人不准呢?”
“那就恳请大王将我打入冷宫,常伴青衣佛灯。”
常伴青衣佛灯!沐泽震在原地,她要削发为尼,从此皈依佛门?面前这张平静的脸上,再也没有以往那倔强波澜,甚至那眼底也如死水般无纹。他终于明白,她去意已决,而此意绝非今日忽然念起,是早就生根在她心中了。
听到自己漠然在说:“寡人准了。”就见她再度叩首后道:“谢大王恩泽,草民这就回去整理行装,立即离开。”
脚步声缓缓而去,他没有去看,只是目光一直凝在地上那熟悉的黑衫红袍上。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着了这么一身夺目的衣衫,浑身都带着一股独属于巫师的神秘。日后随着她被封为大祭师,服装色泽没有改变,只是改变了意料的质地。却在今日,她卸下一身荣华,成为一介平民自这长生殿内款款走出,她看似什么都没有带走,却又带走了什么......
她说立即离开?沐泽猛然抬头,心中似遗落了什么,慌的莫名。疾步往殿外走,走出长生殿,他看了看四周,却是认准了影尘殿方向而去,走至半路更是动用了轻功,唯恐晚到就会失去什么最重要的。
一路冲进影尘殿时,殿内只寥寥几人在走动着,看到他进来,纷纷跪下行礼。要往内殿而去时,见小碧站在堂内满脸愁容,走过去问:“她呢?”不会已经走了吧?
“奴婢参见大王。”小碧福了一礼后回话:“娘娘与小王子在里面。”
心头微微一松,还好没走。却见她欲言又止状,皱眉道:“有话就直说。”
“回大王,娘娘在出殿之前,不知为何让奴婢收拾衣物,刚才回来时又只着了一身单薄的布衣,奴婢看娘娘神色,很是担忧。”这么冷的天气,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娘娘竟然只着了一件单衣,刚出月子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住?
沐泽没有说话,蹙紧的眉头再展不开,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向内看去。
左倾城立在摇篮前凝看着那睡得香甜的小脸,嘴巴微撅着,像是还在吸奶。她不知此时自己的眼中满满都是化不开的依恋,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付诸了全部的心血在里面,又怎会真的不爱呢?可是没有办法呀,时日越长,她就会越不舍离开,可留下已经成了一种折磨,每日枯守着无望度日,人变得越来越麻木,而且......
她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包袱,小碧整理得太多了,有些衣物太过珍贵,不适合宫外穿的。俯下身凑到长然脸上印下一吻,纯纯的奶香味窜入鼻内,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掉下来了,落在白嫩的脸蛋上。她压抑着哽咽:“长然,你以后要好好的,要爱你的父王,把娘的那份也加进去,好吗?”小长然自然是不会回答,安然的睡相是那么纯真可爱。
沐泽看着这一幕,心间酸楚而起,有个声音在说:她是爱长然的,她也爱他......还在愣神间,突听一声闷响,心中一惊,往内殿里头去看却不见左倾城身影,明明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再不顾及别的,用力推开门,目光凌乱地环视一圈寻找,等到在地上看清时,心头剧跳,往前跨了猛大一步,却又僵住身形。
怔怔看着那倒卧在地上的单薄身影,直到身后传来小碧的惊呼声:“娘娘!”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冲过去将她翻转,只见她紧蹙双眉,眼睛半闭着,似乎失去了意识。到此时他才看清她的脸色似乎要比常人苍白了许多,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昏倒?
从未有过的惊惧从心底渗出,一把将她从地面抱起到床上,发觉她整个人都浑身冰冷,这么冷的天她把外袍脱下,只穿了这么一件单衣确实会冷,难道是因为受风寒了?他探手到她额头,本以为会是一片滚烫,却发现那处也是一片冰凉,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体温。
转头看向门边的小碧,沉喝:“还愣着干什么,去传太医!”
小碧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往门外跑。
沐泽轻拍她的脸颊,欲开口唤,却是心中一窒,“倾城”两字噎在喉间发不出声来,印象中似乎从未有过一次唤过这名字的,他们成婚近十个月,有五个多月他对她不闻不问,后来即便是来这边了,也都是你我对话,她的名字却从不曾在嘴里读过。
“醒醒,你怎么了?”他看得她似有知觉,眉蹙得极紧,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痛苦,他又唤她,可是却不见她睁眼醒过来。
太医匆匆从门外进来,见大王在此就想上前行礼,被沐泽冷言喝斥了,命他速速上前诊断。搭脉诊测良久,太医重重叹息。
他急问:“怎么回事?她得的是什么急病?是感染了风寒吗?”
却见那太医欲言又止,不由怒了,提高声音沉喝:“有话快说,不准欺瞒寡人,否则拿你问罪。”太医立即跪倒在地:“臣惶恐,实因之前娘娘诊治的时候就吩咐过下官不能将此病情告知于大王,如今娘娘这是恶疾势凶而来啊。”
沐泽只觉脑中嗡嗡的,他怔怔而问:“你是说她本来就染了病?”
“臣在为娘娘诊得喜脉时就查出了这潜伏的病症,就提醒过娘娘怀胎对她十分危险,若有个不好将会祸及生命。”可影妃怀的是皇子,他自然不能建议她息子,只能竭尽所能为其开安胎的方子。“此次诞下皇子,娘娘难产失血过多,此时突然病起,实乃体质太过虚弱,再压不住那恶疾。”
沐泽大怒:“此等大事为何不来报?”
“娘娘在初次得知自己有此恶疾后,就再三告诫臣不得与任何人提起。”
“混账!”这是沐泽从未发过的怒火,此时他只觉出离愤怒,“这北定究竟是谁在做主?如此大的事,你不跟寡人禀报,居然还把她给瞒着,你该当何罪?”
太医吓得跌爬在地,身体簌簌发抖。
“大王,无需迁怒于他。”突起的轻柔声音在身旁响起,沐泽一回头,就见左倾城已经睁亮了星眸看着自己,连忙坐回床沿问:“你醒了?有没有觉得怎样?”
如此轻柔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态度,左倾城心头一颤,那股肚腹内割腕一般的痛楚似乎走褪了一些,她飘了眼地上的太医,轻声道:“让他下去吧,此事怪不得他。”见他一直紧凝着自己看,嘴角泛起苦笑说:“但凡你有一点曾把我放心上,你就会发现,那日寒玉宫中我受的极重内伤一直都没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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