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用力把寒玉推往一边,举剑迎了上去。刀剑摩擦声不断传入寒玉的耳中,可她知道肖奈让她走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了他,还会拖累他。咬了咬牙,趁着空档撒腿就跑,脑袋一片空白,大树一棵棵在两旁倒退。
身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变成无声。这一次,她不用再担心肖奈会追上来了,他受伤了,他不会再如鬼魅般的在前方出现。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她毫无章法的乱跑已经没了方向,前方又出现了个岩洞,迅速钻进去。这个地方很隐蔽,应该可避开后面的追兵,假如还有人追来的话。
呼,呼……
她在狭小的空间内大声喘息。
心脏过了很久还在不争气地跳动,身上依旧凉飕飕地,抚了抚身上的衣裳,粗糙的感觉,惊觉这是肖奈的黑衣。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出现......雪山绝境里,白熊的利爪下,他救了她;转过身他却用凌厉的箭凌迟她对死亡的恐惧,然后一觉醒来,他就在眼前;一次次逃离,一次次被抓回,他却带她回到了北邙山。
她不明白肖奈这个人为何如此矛盾,一面是刽子手,一面又是英雄。
就在刚才她再次逃跑,被他抓住,他生气,发疯一般压住自己,撕裂她的衣服,可是最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因为死神已经在向他靠近。
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选择放手。
现在她终于逃出来了,她自由了。时隔大半年,她第一次可以自由地呼吸,第一次只有……一个人。
寒玉静**在岩洞里。心一直悬着,忐忑地喧闹,没有安静过。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的身影,他冷酷的表情,他*笑的表情,他生气的表情,许许多多,交织在一起。最终,她在心里问:他怎样了?
站起来,按捺着又坐下。没过一会,又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死了吗?
明明恨他,却不止一次在心里为他找理由。肖奈虽然劫持了自己,想要杀她,把她关起来,囚禁她,但是却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错,他有伤过她,劫持的时候,他扭断了自己的手臂。他是个杀手,他是个坏人。甚至刚才,他都差一点非礼她。
但是……他死了吗?
!!
凤染君策 238.奈何
那么多黑衣人,还有杀手肖何,而肖奈受伤了......寒玉打个哆嗦。不,不会的!
坏人可以活千年,像他那样的祸害应该是死不了的,肖何与他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忍心真杀他呢?可杀手的血不都是冷的吗,哪来的兄弟情谊?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出了那个安全的岩洞。寻找来时的路,这路她今天走了两遍,已经有点熟悉了。本来只是犹豫地走着,到后来,不知为何她竟疯狂地跑了起来,比逃命时跑得更快。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肖奈,你别死。
当重新跑回到刚刚打斗的地方时,猛然顿住。四周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血腥味弥漫了整片山林,地上红红的都是凝固的鲜血,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结束了?
胆颤心惊地靠近,心头是麻木的剧痛在撕扯。一具具尸体翻过来查看,没有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哭,很想找到他,可又不想真在这堆尸体里发现他。
仓惶地迈过那些尸体,轻声呼唤:“肖奈。”他在哪?死了吗?脚碰到了什么,低头去看,眼泪夺眶而出,是那把短剑,他最后握在手中用来拼命的短剑。
弯腰拾起拿在手上,剑身上还有血迹,看似普通却异常锋利。直起身茫然四看,他受伤了,一定会流血,只要沿着血迹去找,可是怎么不见他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肖奈去了哪里?
“肖奈——”你在哪?没有一点声息。
绝望染满整个心头,他会不会被肖何抓走了?难道是沈墨也来了?沈墨来的话,肖奈一定逃不了吧。如果他被抓回影门,会有什么惩罚等着他?杀手组织对待叛徒,都是心狠手辣的,有时候死亡未必是坏事,因为活着比死更难。
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没有尝过,但是她却知道,那一定不好受。
寒玉猛然停住,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有半人高的草丛,那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虽然草丛把他的身体遮住了大半,可那身上的衣服她却认识。就在之前,肖奈把黑色外衫扔给了自己,他里面穿的是一件青灰色的布衣。
像箭一样直冲了过去,却到跟前时愣住了,浑身是血的背影那么眼熟,静静躺在草丛中,一动也不动。这还是之前那个对她肆意欺负的混蛋吗?
寒玉跪下,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微弱的呼吸几乎感觉不到,却也让寒玉心中一喜。他还活着!她就知道,他的生命力那么旺盛,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去呢?
“肖奈!”小心地将他翻过来,迅速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目测过去,基本都是外伤,只有小腹处的伤口最严重,此时还在不停地流血。他脸上沾满了血和土,受了如此重的伤居然微微睁开了眼睛,看清是她,眼中闪过震惊和讶异,气息微弱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寒玉愣了下,避开了他的问题,只轻声问:“你能走吗?这里不安全,可能肖何还没走远。”却见肖奈唇角扬起弧度笑着道:“既然他刚才没杀我,现在也不会再回头了。”
寒玉观察到,他在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眼底却有一种无法道出的苍凉。她并不知道,肖奈的心中十分感慨,他和肖何并非亲兄弟,是当初收养他们的人给起了一样的名字。
那个人教他们的武功路数基本一样,从小学习的就是两个人如何配合默契,能在最有效的时机中完成任务。刚才拼到最后,他身上有了好几处伤口,渐渐开始体力不支,明明听到身后有剑声,却反应慢了半拍,来不及回头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剑穿刺过来。
肖何突然越过他刺向后方,一剑刺穿了那人心脏,随即在眨眼间,他在剩下几个杀手的惊讶中,用剑刺进了他们的心窝。顷刻间,场上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肖奈还没来得及诧异,肖何的剑却朝他攻了过来,他一边挡一边问:“为什么?”本以为依旧得不到回答,却听他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做杀手,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上。”
肖奈纵声大笑,顿觉心中豪气干云:“好,好兄弟!死在你手上,我死而无憾!”
你来我往间,已经不下十招过去,本来在伯仲之间,肖奈却因为受了多处剑伤,渐渐不是肖何的对手。过招满百后,胜负基本已分,他的防御越来越慢,一个不慎,肖何的剑刺入了他的小腹。
瞳孔收缩,他知道这一剑很深,极可能致命。苦涩的笑在嘴角泛开,轻声叹息,他终究还是死在了兄弟的剑下。剧痛再度袭来,肖何从他体内抽出了剑,却没有再攻,而是淡漠地看着他缓缓倒地。
看他呼吸极其困难,眸中有什么闪过,最终他幽幽道:“奈,如果今天你死了,黄泉之下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但,如果你能活,不要感谢我,你得感谢头,是他让我接了这次任务。今天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追杀你至死方休。”
说完转过身,准备抬步离开。
“何——”肖奈在身后叫,肖何顿住身形没有回头,宁寂的空间轻声回响:“谢谢!”他勾起唇想笑一笑,却觉太过勉强,最终只闭了闭眼,快步往前,很快就没了踪迹。他知道,此别无论生死,都是后会无期,兄弟,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
肖奈默默注视着那道黑色背影,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在渐渐离去。何,谢谢!还有头,也谢谢你!我知道你安排何来的用意,因为只有他才会念旧情,今天换了别人,他一定必死无疑。
还记得小时候他们总是争着做大哥,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肖奈,肖何,他们的名字合起来叫奈何,奈始终都在何之前,他自然就是大哥。
奈何奈何,终究还是分离了,从此天涯两相隔,再见!
“肖奈?你怎么了?”脑中的回忆被寒玉焦急的声音拉回神,仔细看眼前紧张的小脸,以及担忧的神情,虽然浑身很痛,却不再舍得死。因为,他在这世间有了留恋。
寒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看,却一言不发,心中忐忑,忽见他头一歪,晕了过去。
“喂!喂!喂!肖奈!你不要吓我!”
若不是还有呼吸在,她真要以为他伤重气绝了。搞不懂肖奈这个人,更搞不懂自己,居然傻乎乎地做了一副担架,把沉得抱都抱不动的男人给放在上面,一点一点的往山下拖。行走之艰难可想而知,但她却不想一个人独自下山。
因为,她再承受不了那种后悔、绝望、心思的滋味了。一次放弃,她丢了姐姐,这次她绝不会放弃,哪怕走到天黑也下不了山,她也要带上他走下去。
历史毕竟没有重演,也是此时的北邙山不再如上回那样艰险,天黑前,寒玉拖着担架到了山脚,找到了之前隐藏起来的坐骑。重伤昏迷的肖奈死沉死沉的,比猪都还重,每带他走一步都要喘上几口气。
终于让马把人给背进了有人烟之地,从他口袋里掏出银子,叫了小二帮忙才把人给安顿在了客栈。自个跑去药铺找大夫开了内服外用的伤药,回来后就是又熬药又包扎伤口,忙得筋疲力尽。
夜里的时候,肖奈伤口发炎,引发高烧。幸亏她有准备,早问小二要了棉被,一层一层往他身上盖,端了温水给他擦拭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忙到快天亮时,高烧才退去,寒玉轻呼一口气,累的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肖奈从昏沉中醒来,睁开眼就见趴睡在旁的小脸,眼睑下乌黑,脸上尽是疲惫。抬起手去摸她的脸,却刚一触及,她就醒了过来,茫然抬头后看进他乌黑眼内,“你醒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还在?”这丫头是脑袋傻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利用,现在她若逃掉了,就算他再有心,起码也得等身体复原了再能去追她了。当然,他没死,肯定不会对她放手了。
寒玉拍了拍脸,迅速清醒过来,手脚麻利地帮他重新换药,“流血过多,少说话。”
肖奈挑眉:“你是大夫?”
“不是。”但是有问过大夫。
在客栈停留没有太久,只一日,配备齐了大概行装,把两匹马卖掉换了一辆马车,然后就离开了。肖奈体质很好,伤口复原很快,就是一直没有力气,整天就是昏睡着,连吃饭都要靠寒玉来喂。
这日,端着熬好的药进门,骤然发现肖奈已经起身了,还穿好了衣服,精神奕奕,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和昨天的虚弱截然不同。见她进来,几步就走到跟前道:“走吧。”
“去哪?”
“当然是回我们以前住的无名小镇啊。”理所当然的话,顿时让寒玉明白过来,大叫一声,摔了汤碗就往外跑,却被肖奈轻松拎住后领给提了起来,爽朗的大笑声在耳边。
寒玉气急败坏地吼:“你个小人,明明早就好了,还假装没复原。你之前答应要放我自由了,既然好了,现在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肖奈却笑得像只狐狸,眉眼中全是兴奋,“我给过你机会走啊,你自愿留下的,这就不能怪我了。”寒玉怒瞪着他,就算是她傻傻留下,却也不甘心这样被他戏弄,愤恨地骂:“混蛋!是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他也不恼,只用鼻子哼着气说:“最后关头我若不叫你逃命,你可能被杀了。半年多前,北邙山上若不死我救你,你也早死了。这样总能恩过相抵了吧。”
寒玉被他堵的哑口无言,脸上虽生气,心里其实没有那么恼怒,原本的计划就是打算带他回无名小镇的。现在回去的方式变了,比较不能接受这种被他强带回去的感觉。
肖奈眯眼看了看她因为生气而发红的脸,心中一动,唇贴了上去——脸颊,看到她惊怒的眼神,顿时觉得开心极了,哈哈大笑起来。这感觉真不错,有心爱的女人在身边,时不时的斗个嘴,玩个你追我逐的游戏,生活真是惬意呢。
寒玉愣愣看着张狂而笑的男人,与他认识至今,极少看到他笑,更别说这样的放声大笑了。不得不说,此时的肖奈,比之以前那种阴冷的样子,更让她觉得迷惑。
见过他铁血的一面,无情的一面,杀人的一面,阴沉的一面,此时算是哪一面?他究竟还有多少面她没有见过呢?会不会,也有柔情的一面?
铁血柔情,会在肖奈身上出现吗?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心沦落了。
可能从劫持生涯开始,心已经不再属于她,慢慢的遗失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所以才会在发现他是来杀她的时候,觉得悲愤与绝望。再到后来大半年的生活,吵吵闹闹,追追逐逐,她其实已经离不开他了。
“肖奈,我不逃了。”
因为,你已经牢牢禁锢了我的心,再也逃不了。
作者有话说:到此,寒玉的故事暂告一段落,此卷终于结束了,下章开始就是第四卷,讲战争篇,四分天下的时局,终于到了**的年代。
!!
凤染君策 239.时局
夜深宁静,草虫低吟,星子如稀疏的雨点,点缀于漆黑天幕,一轮冰月当空悬挂,透着灼亮的光芒,普照大地。
处于南绍与北定边境之处的北邙山,在星月的映射下,笼着一层薄薄的银色轻纱,加上那洁白纯净的雪铺盖着,仿如一支挺峭的玉璧屹立于原处,尊贵、高岸而圣洁!
曾经有人在这里经历风暴,经历绝望;也曾经有人从这里带走碎骨,带走痛苦和后悔。
北邙山脚下座落着一个小村庄,木屋内,有一僧一尼盘坐席上正在对弈,旁边有个年轻的少年站在一旁观看。
僧人问:“老尼姑觉得此局该如何走向?”
尼姑答:“师兄又来考我吗?依贫尼来看,此局难解,东南西北四方,本是东星最亮,可如今已经黯淡无光,而南星突起,成为最不定的因素,北星时亮时暗,辩不明所长。西星可能是最弱的,故而此处会是缺口,若天下大乱,必从此地而起。”
少年听得懵懂,难道师傅和师伯并非是在下棋?
僧人察觉到了他脸上的茫然,微笑着问:“慧明,有何疑问?”
少年见被点到名,立即恭声回话:“回师伯,弟子有一事不明,师傅与师伯在北定开讲授课多年,深受爱戴,为何要离开,准备去山那边的南绍?”
僧人笑道:“人老了,就怕死。四国即将大乱,不去最最安全的地方,倒要躲到哪里去?”
慧明奇道:“世伯怎知南绍最安全?北定不是一向不显山显水,隐于世外,不与人争权夺利的吗?按道理,应该是北定最安全呀。天下时局里,最强的也是东云,而不是南绍。”小徒弟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地分析各国形势。
尼姑浅笑着摇头道:“慧明,为师刚才与你世伯谈论的你是都没听进去。”
僧人道:“九真,这孩子对时局分析很有见地,来,跟师伯来。”他从案后起身,引着少年走到窗前,指向天空道:“你看。”
只见天幕之上星芒大起,当空跃起了一颗明星,剎时星光直贯九天,那一刻,星光竟盖过了那一轮皓月,瞬间照亮整个天地!
“刚才平僧与你师父对局时讲解的就是这天象,原本东南西北各有王星,但真正一统天下的帝王星却只有一颗,看清楚了吗?现在最亮的那颗王星整出南面,也就是南绍的方向。”
慧明眯眼看了会,却指着东面道:“可是师伯你看,那里也有一颗较亮的星,那应该是东云,素闻东云国力最强,为何不会那颗是帝王星呢?”他所指的方向,的确也有一颗明星,看似没有正南方的那颗亮,却也隐隐散着光辉。
“唉!”身后传来九真师太的叹气声。慧明转过身,把窗口的位置让给了自己师傅,问:“师傅为何叹气?”
僧人也转眸看来笑问:“师妹有何见解,不妨直说。”
“师兄,其实你又何尝不明其中原理,你我曾都在东云境内游历过,秦天策,当世之君,王者之气无人能挡,除内乱排敌国,东云在他执掌下日益强大,且他还有征战四方的雄心,天下合一之能者,非他莫属,可是......”
“可是什么?南绍君主南越尘初登帝位,以他之能难道可以超越东云皇帝秦天策?”慧明急迫地问,显得有些急于求解。
“这不是超越不超越的问题,而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僧人接过了话头道:“南越尘暗潋锋芒,一举颠覆南绍华谨皇后执掌多年的朝政,且取而代之,就这份魄力,他就有夺取天下的实力。”
华谨皇后,在南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政大事一力把持。而短短两年,南越尘却逐个击破皇后势力,一举登上那帝王之位。在此期间,他清朝政,平乱党,南绍国在他手中可谓是到了如日中天地步,已与东云有并肩之势,甚至是超越了对方。
相反东云皇朝,在这两年里,基本国事都由瑞王摄政,秦天策像是做起了太上皇,除去重大事件由他定夺外,其余大小事宜都由瑞王决断,就连早朝也都不再出席。有人说是瑞王架空了皇帝有意夺权,也有人说秦天策对朝政不再挂心,没了征战之心。
慧明皱眉道:“这只是表面,以此来论断帝王术,下结论会否早了些?只要活着,东云皇帝就仍是当世赫赫有名威震四海的君王,无论从心计到谋略,他都胜人一筹,弟子以为他还会是这天下的霸主。”
九真师太摇摇头,“不早,秦天策失了争夺天下的帝王心了。若他还在执掌朝政,有征战四方之心,那么势必会广招兵士,收纳将领,而如今是瑞王秦昊瑞执政,他为人亲和,没有野心,固然能保子民安居乐业,却不能防敌。东云最大的弊病就是缺武将,至今为止就宁飞扬一个镇国大将军能堪当重任,这将会是东云的致命伤。”
慧明听了觉得甚是有理,转头看星空,忽然眼睛一亮:“有一个人,定可以让秦天策重新振作。”
“谁?”
“宁染青。”
“那她又何在呢?”
慧明一愣,叹息道:“她已经死了。”
“不错,她已经死了。”僧人甚是唏嘘慨叹,“贫僧当年在她出生时,就算到她有三劫,且都是死劫,她度过了四岁那年的死劫,却是没有迈过这后一道坎。”
他就是当年被宁府大夫人请去为三千金相面的圣僧,那时他正在东云游历,第一面见那女婴时,就觉她乃人中龙凤,将来必定不凡,可是却见面带煞气,当时也怪他学艺不精,胡乱下结论说那煞气会克家人,后来仔细钻研过,那煞气其实克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她这一生将有三劫,过不去就是死劫!
慧明虽还是个少年,却跟着师傅师伯钻研学问非常刻苦,所以大有一根筋钻到底的精神,他脑中思过一番后又道:“弟子仍旧不懂,东云与南绍皇帝同为这宁染青倾心,为何南越尘可重整旗鼓,成为一代霸主,而秦天策就不会呢?自古帝王身边女子众多,弟子听闻那东云皇宫里有一位小姐,虽然没有封妃,却一直赐住璃宫,不管是秦天策还是瑞王爷,对她都是礼遇有加,没准那个女子就能代替宁染青呢?”
僧人温和的视线,落在慧明的脸上,眼睛深处昏昏黄黄,但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可曾见过宁染青?”
“弟子没有。”
“你可曾听过她弹琴?”
“弟子没有。”
“你可曾听闻东云皇帝至今只得她一个皇贵妃,自此后再无另娶。而她殁后,把她的遗骸送入了皇陵,与他百年之后棺木并列而放,享的是皇后之尊。更甚的是,皇帝在皇陵里整整待了一夜,第二天出来就下令封了那里。”
“弟子听说过。”慧明答道:“弟子听过她的名字,也听过她的故事。”
多少人在羡慕这名女子身前荣耀非凡,让两国最尊贵的人如此迷恋追寻,死后还可以得到这样无上的荣耀。人们纷纷在谣传着她的故事,有羡慕,有惊叹。甚至有幸见过宁染青的人,都在描绘她的长相,传了这许久后,渐渐地她就成了一个仙女。
宁染青,她的名字已传遍天下。她的故事,却尚未结束。
九真师太在旁感慨叹道:“只要你曾见过她,你就会知道,她是一个不可能让人忘记的女子。南越尘之所以可以重整旗鼓,一举登上那王位,因为他知道王位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因为他的无权,所以才会让华谨一手遮天,把宁染青生生从他生命里送走。如果只是送走那也罢了,可是他慢慢追寻,得到的却是她尸骨无存的死讯。
这叫他怎能不恨,怎能不去怪生养他的母后。从他带着那块染血的手帕回国时,路上他就发誓,他一定要成为最强的人,他再不要被别人来衡量自己的人生,包括他的母亲。
如今他已经做到了,高高在上的华谨已经被他拉下了台,送进了后宫,成了一名平凡的妇人。可是他登上了帝位,却心里空虚极了,没有人站在他的身旁,与他一起笑看这天下。所以他唯有去征战四方,才能摒除这心里的空虚。
而更主要的是,南绍突然出现了一位在世名将沈墨,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来,却成为了南越尘的左右手,可谓是如虎添翼。
慧明再无语言去辩驳师傅和师伯,有些明白师尊的意思,南越尘和秦天策虽然貌似同一类人,却不相同。南越尘在逆境里,把宁染青的死当成了动力,而秦天策却因为她的死,丧失了斗志,活在悔恨里。
只这一点,秦天策就已经输了。
“慧明你看那方。”九真师太指导自己弟子去看,那处有颗星一会亮一会暗,若不仔细看是看不清楚的,“那是将星,它出现在北定,是近阶段才隐隐而出的。从它的明暗程度来看,应该还是隐在云后,被层层遮盖,或许它永远都不会亮,或许它会在某个时间就突然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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