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常书欣
看来,这又是有准备的一顿菜肴。眨眼着菜便流水介地上来了,却是几样平常熟识的菜品,鱼香肉丝、百合介蓝、松仁玉米、汽锅鸡、红焖牛肉、葱爆羊肉外加一锅蘑菇炖小鸡!荤素搭配的食材,常见的猪羊牛肉,都是山北人餐桌上常见的美食。
这菜里简凡看得出,确实是要下功夫一展厨艺了,家常的菜不像燕窝鱼翅,等闲人没有尝过,你做成什么风味便是什么风味!越是平常的菜肴、越是大众化的菜肴才无法取巧。简凡细尝了几味,倒也可口,只是饭店的通病,这味精、鸡精的味道太过浓烈了点。不过毕竟是大酒店,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那张经理却是频频劝酒,简凡略为推辞便是来者不拒绝,推杯换盏之间,这个饭局慢慢地展开了。
席间这张经理很健谈,问东问西,蒋九鼎也偶而插一两句,但简凡是哼哼哈哈只吃喝着瞎应承,那香香和何秘书却是聊得带劲,偶而还掩着嘴轻笑着,张经理劝酒劝菜不闲着,酒过三巡,蒋九鼎暗忖着这时机差不多了,口便开了:“简先生啊,海量啊,今天怎么没见你评价,这酒怎么样?”
“不错!”
“能尝出什么酒来吗?”蒋九鼎笑着说道,好像是故意似的,用没有标识的罐装白酒考较简凡。一说这话,几个人都看着简凡等着下文。“嘿嘿嘿……”简凡嘿嘿傻乐着,却不料抹抹嘴说了句:“尝不出来!”
几个人又笑了,香香颇觉丢份似的,狠狠地剜了简凡一眼。
“那菜呢?我可是想听听您的评价啊!”蒋九鼎丝毫不气馁,还真是越挫越勇了。
“好吃!嗯,很好!”简凡不置可否,糊里糊涂说了句,揣不准蒋九鼎的来意,实在还没敢乱开口。
看着简凡不以为然,蒋九鼎看着张经理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蒋九鼎笑吟吟地一转头,问上香香:“刘女士,您看,他可是惜言如金啊,听说您也是好此道,那我干脆不问他了,听听您的意见。”
“您客气了蒋总,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啊!”香香大大方方说道:“凭心而论,确实不错,九鼎休闲酒店的菜在省城也排得上名次,要硬让我挑毛病,那我可鸡蛋里挑骨头了,说错了您别介意啊!………鱼香肉丝,酱用的稍多了,夺了肉味;汽锅鸡,不是咱们这儿的擅长的做法,肉稍少有点散了,过烂,好吃虽然好吃,但品相差了一个档次;牛肉做得不错,嗯,炖汤这个味,相比简家那锅炖而言,汤没有像他们那样熬透,不过这样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可能是我吃惯了家乡菜的味道,我一直觉得饭店里调料的味道,特别是味精的味道很浓!”
香香大大方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蒋九鼎一眼,不过看样人家今天放平心态来了,眼色里多了几分赞许。这才放心了说完。
“好好好………”蒋九鼎仿佛听了意见还非常高兴一般,抚掌连赞了几个好字,再看简凡,简凡笑着说道:“您别看我,她从小就爱吃我们家的,嘴刁着呢!她说的意见,很中肯。”
其实现时饭店里的味道都不差个什么劲,都是考了厨师证,分个特级、一级、二级,都精于各色菜肴的调味,但越这样做,越趋于同化了,好多人进饭店的感觉,一进得多了,便分不清那家和那家的区别了,差不多尝得都是调料的味道!反倒是一些小店的特殊味道让人记得更清楚一些。
这话,又引来一阵笑声,香香只当是赞美了。说话着菜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又上来了一盘,却是一盘白生生的肥肉片,肥多肉少连着皮,那何秘书看着,却不敢动筷子。简凡一看,多少吃了一惊,不解地盯着蒋九鼎,讶色问了句:“这肉,您店里也有?”
“哟,我还以为您不认识呢?”蒋九鼎笑了。
一听这话,简凡挟着筷子尝了口,却是不屑地说道:“这是我爸的手艺,除了他亲自教,否则你学不来。不应该呀,这才几天,你学不会吧?”
“厉害厉害,虎父无犬子啊,这是从你家店里捎回来的,能告诉我,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蒋九鼎竖着大拇指,不无几分赞赏,这正是专程从乌龙捎回来的猪头肉。
“这很简单,普通的猪头肉,又粘又油腻,而我爸做的,润而滑,猪皮已经接近半透明了,颜色却如同蜂蜜一样,呈半透明的红黄色,不管卖相还是口味都是上品,别人做不出这水平来。”简凡解释道。
蒋九鼎和张经理眼里,都是不无赞赏,何秘书对这东西有点反感了,不过香香却是知道这肉并不油腻,挟了一块劝着何秘书尝,盛情难却,何秘书轻咬了肉尖尝尝,尝着便是如同蒋迪佳当天一般,毫无顾忌地吃下去了,点头称是道,不错啊,咬着很脆啊!肥肉都能做到这个样子?
这话一说,简凡的脸上可不无得意之色了。蒋九鼎就这趁热打铁,看似很随意地道:“这是传说中的白切肉啊!极品,能把普通的下脚料做到这个水平,这才是真正的大厨!”
今天蒋九鼎学乖了,处处把简家捧到手上!
“不不……你们别弄错了,绝对不是白切肉!”简凡慌忙解释道。
“不是吧!?”张经理接茬了,大惊失色地表情道:“我们请几位美食大家尝过,基本可以断定是白切肉了。”
“错了,白切肉的做法不是这样的,白切肉的全名叫松香白切肉,这个名有来头,在做的时候,往猪头上敷一层松香,松香干后往下一撕,把残留没有除干净的猪毛就带下来了,看似简单,可里头还有一个特殊的工艺,这道工艺能让成品之后还留着淡淡的松香味道。”
简凡说着,蒋九鼎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和张凯相视的时候,俩人都是微微颌首,这其中的隐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连蒋九鼎也是刚刚知道。
何秘书一听,有点奇怪了:“松香,松香不是有毒嘛?那能吃吗?”
一听这等胸大无脑的白痴话,简凡乐了,笑着解释道:“呵呵……用药就有三分毒,进食就有毒三分,河豚有毒,是天下无上的美味;蜈蚣有毒,至脆至嫩;蝎子有毒,成菜后也是名品;其实吃的东西,多多少少都要带着几分毒性,再平常一点,像咱们常吃的酸菜、咸蛋,里面含亚硝酸盐,毒性可大得去了;像咱们常说的‘三白’,味精、盐、糖,适量是美食,过量对人体都要有一定的毒性,相比而言,松香就不足为怪了!而且松香本身也具有药用价值,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这正是罗家酱坊的特色所在。现在这种手法,根本没人敢尝试。”
何秘书哦地一声,认可了,看着简凡的眼神却是兴趣盎然,不过蒋九鼎听到“罗家酱坊的名字,却是更诧异了几分,这个名字从这种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可奇怪了,装做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也知道罗家酱坊的事?”
“当然,这是咱们省好多人都知道,市志上也有记载,他们先祖可是地地道道的御厨!”简凡说着,话闸开了。
“是吗?皇帝也吃猪头肉?咯咯……”
何秘书接着话头,笑着道,一笑露着一圈整齐的贝齿,不过话里八成认为这典故又是胡诌的,就像戏说辫子戏一样,一说起什么来,老和皇阿玛攀亲拉戚!这事怕是连香香也不知道,还以为简凡又在胡扯。
“确实是御厨,听简凡说。”蒋九鼎瞥了秘书一眼,略有不悦。简凡笑着看了何秘书和香香一眼,说开了,一说这典故,倒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这顿饭,吃着喝着说着,慢慢地进入了高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故事,进入了高潮!
黑锅 第30章 陋食有奇说
饭局上,这份猪头肉肯定是有意而为之,但说起了这个典故却是无意为之,但凡涉及到古时的珍闻轶事,多多少少都能勾得起人的好奇心来,何况又是御厨、又是皇帝,又是大原传说中的美食,简凡一张口,四个人的注意力和好奇心,都被吸引上来了………
一说起吃、一说起与吃相关的轶闻,简凡这和考试的可判若俩人了,一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派头,就听他侃侃而言:“这个御厨呀,姓罗,市志有记载,姓名不可考,都称之是罗御厨,可有确切记载的最早出现在明神宗万历年间,比汾酒的起源晚了一些,可要比鼓楼羊杂早了一百多年!传说罗御厨八岁学厨、十五进宫,在皇宫里呆了一辈子,最后告老还乡,老家就是咱们这儿的大原府,当了一辈子御厨,家境倒也可以,但这位大厨还有一件发愁的事,是什么呢?”
简凡照例卖了个关子,却不料香香嘴快接了句:“我知道了,没儿子。”
“不对,有儿子,不但有,而且有好几个,正是因为儿子为后代发愁,他这一代锦衣玉食,可后代呢,就不好说了。人都说富不过三代,过了三代,王候也成乞丐!……咱们古代人讲究坐拥金山不如一技在身,这御厨最后想出辙来了,琢磨了几年,综合他一辈子当御厨的经验,调制出了卤肉的酱料和工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松香白切肉,他用这种最不起眼、遍地俯拾可见的食材,做出了大家都认可的美味,传说当年白切肉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的一道美食,与咱们省的汾酒、陈醋几乎齐名了。这个手艺一代一代传下来,一直传了十三代四百多年!”
“那既然是御厨,为什么不教儿子点其他本事,非要做这不起眼的猪头肉呢?御膳不是更好嘛。”
何秘书笑着问,说着的时候抬眼还看了自己老板一眼,看蒋总也是侧耳倾听的样子,这才有几分放心了,或许让他诧异的是,原本看着有几分像不经世事的学生一般的简凡,说起这些来,却是一副饱经沧桑的口吻。
简凡倒乐意给这位美女排忧解难,笑着说:“问得好,这里面有一个食材所限的问题,在皇宫里,鱼翅燕窝熊掌这些等闲难得一见的食材不过如大白菜一般没甚稀奇,在皇宫,大厨可以有用武之地了。可罗御厨一回乡就不成了,家境再好,也不可能和皇上一样想怎么糟塌就怎么糟塌呀?这是无奈之举,但也是他的聪明之处,他就即使教会了儿孙御膳的本事,可后代万一进不了皇宫,这生计,不还是有问题吗?所以,他选择了最常见、最不起眼和最大众化的猪头肉,把他一生的本事全用在这一件不起眼的食材上,这才让他后世几代人衣食无忧………而罗家,正是因为这道大众认可的美食才延续了几百年,真正说起来,他是不是御厨倒不重要了!”
几个人慢慢地把这个故事听进去了,蒋九鼎在沉思,俩女士等着下文,见简凡不说了,张凯就着话头问:“那后来,怎么绝迹了呢?”
“喜剧长了,就成悲剧了!”简凡轻呷了一口,却是白酒,干脆来了个一饮而尽,咂着嘴说道:“后面的事就不尽如人意了,罗家传到第十三代罗守章手里已经解放了,当时大原市最出名的两家,一家是鼓楼羊汤羊杂、另一家就是罗家酱坊。发展了这么多年,酱坊的成品里已不仅仅是猪头肉,酱肘、酱肉、酱鸭、酱鸡肉十几个品种都颇有特色,解放前的达官贵人、地主豪绅、地方军阀这一类人物,差不多都是罗家的座上客,罗家人恪守着生意人的本份,买卖公平、童叟无欺、既不凭着自己有钱欺压良善、也不靠着祖荫攀权附贵,做生意,厚施薄利;有钱了,乐施好善,在大原府几百年,声名一代比一代好!
可偏偏解放了,好日子来了,却遭了灭顶之灾!但凡这种老店,传子不传女、传长不传次的门户之见相当严重,公私合营的时候,老罗家拗,不愿意交出罗家酱坊的秘方,不过因为罗家名声尚好,勉强躲过了一劫!*开始后,老店灾难来了,老账新账被翻出来一起算,解放前罗家座上客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地主、军阀、流氓、土匪、兵痞等等,即便是这些人,也对这家与世无争的生意人敬之有加。但恰恰是这些事让地、富、反、坏差不多和他们都沾边,第一批被打成了‘黑五类’分子,昔日的荣华都成了今天的罪过,罗守章被扣了几顶帽子,家被抄了、店被砸了,一个传承几百年的老店,一夜之间就毁于一旦了!……罗守章俩口子怕是已经抱了玉碎的决心,酱坊传了十几代的酱缸被砸之后,老俩口自觉无颜再见罗家先人,抱着最后一罐卤料,和着砒霜一饮而尽,一直到死,这对夫妇都没有向谁低头认罪,因为他们觉得生意做了几百年,堂堂正正;为人活了几十年,清清白白!离开了老店几十年的伙计,说起东家来都是老泪纵横………从那之后,罗大御厨化腐朽为神奇的配方就失传了!………”
简凡说着,声音里越来越深沉,这个故事来源于父亲简忠实,以他这个年纪,或许无法理解故事里蕴含的意义,但即便是这样,也感受得到,一个人品格里的坚贞和操守,和他的出身、和他的职业并没有多大关系。
“后来呢……罗家没有后人了吗?”
何秘书看着蒋总和张经理都闭口不言,仿佛期待下文一般问了一句,这故事听得心里悬悬得。
“没有了,罗家大儿子受到了牵连,死在劳改农场,他儿媳妇被剃了个阴阳头游街不堪侮辱,抱着三岁的孩子,从钟鼓楼上跳下来了,母子俩摔得血肉模糊;小儿子当年十几岁,还没有成年,一夜之间亲人都死于非命,后来听说疯了,罗家酱坊和罗家最后一脉也断了,四十年了,没有听说过罗家后人的复出,这一家,灭门了………可惜呀,一代美食传承,没有毁在朝代的更迭中、也没有毁在战火兵灾中、更没有毁在瘟疫匪患中,最后却在和平年代毁到了自己人手里,可惜呀……
我父亲只是从当年罗家店里出来的伙计口里听到这件憾事,但那个传了十几代的秘传酱方,却无人再知,他一直想把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绝艺重新展现出来,不过可惜的是,古人秘制的这些配方本就神奇无比,再者加上现在食材和药材的所限,根本无法如愿!花了二十年功夫,也只做到了七八成相似。离真正的白切肉,离当年罗御大厨和罗家酱坊的水平,还是一个仰望的距离呀。其实,从这个层次上说,美食和文化遗产、和古董文物一样,几乎是不可再生的,我们后世,只有可能走得更近一些,却无法达到他们的高度!”
说到此处,颇为古人唏嘘不已,半大杯子白酒,一饮而尽,倒杯上桌的声音“砰”地一声,让众人吃了一惊,都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一声响后如同听到惊堂木一般恍然而醒。
短短数言,如同横游了几个世纪,四个人静静地沉浸在这个故事带来的悲怆之中,可惜、可悲、可叹和对先贤的神往兼而有之,霎时让众人的心里都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却不知道如何地这一份不起的眼美食,牵扯出如此多的凄惨的往事来。
静了半晌,一目眨也不眨地何秘书被杯子的声音惊醒,看简凡的眼光仿佛看到了罗御大厨一般怵然动容,很真切地赞了句:“了不起!生意人有这样的气节,了不起!”
“你父亲,也很了不起!”蒋九鼎也听得颇有触动,黯黯说了句。调节气氛也似地举起杯来劝道:“来来,干一杯,我先干为敬啊!罚简凡三杯,这典故说得人太伤感!”
“好,认罚!别说为罗家人罚上三杯,要能再见到罗大御厨的后人,便是让我给他们烧火劈柴、打水抹桌当伙计也是心甘情愿!”
说到美食,说到了平生最神往的人,简凡说得豪气颇来,举着喝水的杯子倒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蒋九鼎用的是精致的小盅,而简凡还是用着喝水的杯子,六十度的窖藏老白汾,入口虽爽,可后劲极大,一瓶酒差不多有一半是简凡一个人喝了,喝的时候丝毫无滞,喝到现在脸上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直看得蒋九鼎和张凯经理咂舌!
本来欢欢笑笑的饭局被个故事说得有点沉闷,或许是对典故有所感触的缘由,那盘精致的白切肉便众人挟着分食而尽,食者赞口不绝,何秘书看样不喜欢肥肉,也尝了几块!
饭局差不多到结束的时候,那何秘书不知道咬着耳朵和香香说了句什么,俩个女士告了个缺,一脸神神秘秘地走了,简凡看这架势,却是不好意思问,估计就问人家也不说。跟着这张经理推托办点事,也先出去了。
简凡回头看看蒋九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着说道:“蒋总,您别一直使眼色好不好,知道的是你有话要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女朋友眉来眼去呢?说呗,人都支走了。我先谢谢您这罐窖藏老白汾了啊,有二十年了吧?”
“呵呵……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快人快语,咱们谈桩生意如何?”蒋九鼎大大方方推开杯碟,却是擎着杯子,两眼征询似地看着简凡。
“我一无本钱、二无资源,咱们好像没什么可谈的,你就看上简家老店了,那事我还当不了家,看这盘肉我揣摩着,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老爸的态度了吧!”
简凡笑着不置可否。
蒋九鼎却是不介意简凡的态度,笑着应道:“是的,你猜的不错,本来我挖空心思想的,是把你父亲挖到我们店里,或者不择手段,拿到你们简家的配方,让九鼎的饮食,特别是汤、炖一类上,提上一个档次。刚刚一席话,我改主意了,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是不是想要这假白切肉的配方。”简凡道。
“对!我付你钱!我算了一下,你们简家老店虽然生意红火,但在县城,利润并不是十分丰厚,一年毛收入能有十万就已经不错了,就这份白切肉的配方、工艺,我付你五万,差不多一年的纯收入,怎么样?”蒋九鼎大大方方说着,看着简凡的表情变化。
简凡浅笑了,笑着拒绝了:“这不是白切肉,你搞清楚,仿制的,赝品而已,这道工艺不是我们藏私,而是我父亲羞于拿出来给人,在店里曾经干过的老伙计,差不多都能做个七八分模样。说穿了,它不值几个钱,别说五万,五千都有点多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秘密就是:简家菜里,没有秘方,你要是有耐心,去给店里当伙计,两年下来,配料你就都会了!”
“不会吧?”蒋九鼎这下诧异了,不太相信地问简凡:“好多人包括我都尝过简家老店的炖菜和汤,比省城的,确实要高一个档次。”
“哈哈………说得好,这就是我父亲比别人强的地方,他一直在改良,一直在努力,他是追求尽善尽美的人,容不得一点马虎,他的弟子伙计出来开店自立门户的不少,但真正能超过他的,没有一个人。每年他都能琢磨出十几样新颖的做法来。”简凡不无自豪地说道。
“了不起,实在了不起!”蒋九鼎颇为佩服般地竖着大拇指赞了个:“你越是这样说,我还越想要这份白切肉的配方和工艺,冲你们一家这人品,假的,它也值五万!简凡,你不是嫌钱少吧?要不,你开个价?……我是个生意人啊,知已知彼,我对你的根底很清楚,你现在还在家待业,你需要这笔钱。”
“嗯,没错,不是我不卖给你,我是怕你后悔,这东西给了你,我怕坑了你。”简凡摇摇头,随手给蒋九鼎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斟上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今天蒋九鼎表现的谦恭之至,还真让简凡不敢再摆架子了。
“是吗?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的事?”蒋九鼎不解了。
“我有这么几层顾虑啊,一呢,这不是白切肉,你搞清楚,真正的白切肉配方,别说五万,五十万都没可能;二呢,这几道工艺很繁琐,如果你想拿来量产发财,可能性不大;三呢,卤料的配方有缺陷,传说罗家酱坊一缸卤料用十几年不走味,可这种不行,卤三遍过来,味道就越来越差了,费时费工费料,没有什么保存的价值,做出的肉形似味似而已。”简凡摇头说道。
蒋九鼎沉吟了半晌,还是很诚恳地请到:“简凡,谢谢你这么说!这么说吧,即便是它有一千个、一万个缺陷,那怕他一文不值,我还是愿意五万块买下来,而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找你的后账!另外,我就是想附加一个小小的条件,你考虑下行不行………”
“别别,蒋总,您别给我下个套把我当黄鼠狼套着了,我哭都来不及了。咱们还是一码是一码,您要真想要这个半成品配方,我告诉你得了,不需要搞这么多道道,它真不值什么钱。要说你到我店里吃饭,我宰你一百二百那我心里没愧,要一下子冤您五万,我可不敢拿。”简凡笑着,啜着酒,一副小孩没见过大钱的心性。
“你总得听听我的条件,稍等一下啊!”
蒋九鼎说着,拔了个电话,不一会那张经理提了个精致的金属箱子敲门而入,收拾了收拾桌子,把箱子放到了饭桌上,腾地一声,打开了箱子,简凡眼前,蓦地亮了!
刀!明晃晃,亮锃锃,长短不一的刀!
七寸水果刀、十二寸牛肉刀、厚背斫骨刀、果品雕花刀、四色薄菜刀、砂式磨刀棒!整整地放了三层,粗粗一数,要有四十几把,简凡掂了一把菜刀,手里把玩了几下,有点轻了,要比罗锅屠户给得轻得多,不过做工实在精良,刀身直可当面镜子。
大姑娘爱俏,小厨师呢,当然爱刀了,看着这么琳琅满目,简直就是刀种的缩微版了,一下子让简凡眼热了。
“哈哈……红粉赠佳人、宝剑赠烈士,这菜刀,只能送厨师了,简凡,喜欢吧!送给你的。”蒋九鼎一看,高兴了,看来这礼物送对路了,这主意倒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何秘书从香香嘴里套出来的信息,看样还真是投其所好了。
“这……蒋总,这怎么好意思呢?”简凡第一次客气得无以复加了,有点讪讪,不好意思受此大礼!
“简凡,我还没说完呢。送给你刀,不是让你玩的,我请你在这儿住几天,咱们约定个时间,一周吧!给你一周时间,每天做一顿饭,七菜一汤怎么样,但七天,不能重复,你能办到吗?”蒋九鼎说着,话里不无激将的意思。
“我……给谁做饭?”简凡一听,愣了下。
“别别,别误会啊!是我没说清楚,给你一个展示爱心的机会,你给刘香莼女士做,我们呢,我……我和张经理,凑个热闹,解解馋……呵呵,这是我的私心啊,说实话,我还真想把我爸妈请来,让他们尝尝你的乡土风味,也尽尽我的孝心嘛!您放心,要涉及到简家的配料了什么啦,我们专门给你辟一间厨房。需要什么东西,告诉张经理!……怎么样,成全我们一回?”蒋九鼎又婉转地来了个盛情相邀。脸如春guang、眼如桃花,灿烂得像是春天来了,加了这么个堂皇的理由,还真容不得人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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