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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常书欣
“味道好是一个因素,但不是主要的!”简凡笑着说:“关键的问题在于,你想想,你们吃了二十几道油大味重的菜,最需要的是什么?或者说,来个什么才能眼前一亮、锦上添花?”
“嗯!?不知道?”蒋姐姐美目眨着,很诚实的摇摇头,估计就只想做忠实的听众。
“笨!……汤呗!”简凡呲笑着说道:“你想啊,像这么吃一顿大餐,吃到最后肯定是满嘴油腻加咸重味道,已经分不出什么什么好味道了,突然有一盆清凉的汤入口,又是大热天,清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喉咙里直透胸肺,肯定是如饮琼浆玉液,他能不叫好吗?别说水果汤还加着下火滋补的黄片糖,就是给你们上一盆冰镇自来水拌糖精,你们都喝得津津有味……嘿嘿嘿……这就是奥妙所在。他们即使做得出这份汤来,但挑不对时间、机会,你就不会觉得好…………比如现在,你不饥不饿不渴,而且这个季节,我把这汤再做一遍,你马上能喝吐了,你信不?”
简凡低着头,捂着嘴压抑着笑声,不无几分得意。蒋迪佳恍然大悟之后,想通了其中的奥妙,猛地掩住嘴怕笑出声来,不过眼早笑得咪成了一条线,却没有想到是这等原因,笑了半天才嗔怪地说了句:“你个小坏蛋,亏得我爸经常把你挂嘴上。”
俩人的这番笑谈更是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不一会菜上来了,俩人轻嚼慢咽着,蒋迪佳还回味着这段话,偶而一看简凡,还是没来由地想笑,几次都低着头忍俊不禁。
简凡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等着服务生离开了,这才食指轻叩着桌面提醒道:“哎,别笑了啊,这是美食的最高境界,吃得你口服、想起来让你心服,说起来让你佩服,一句话,不服不行!………嘿嘿……我知道你哥一直想复制第一锅的手艺,即便我全盘教给他,他也只能学个形似而神非,而且,他派的人不对,派了个张凯,这智商比我还低,我估计他下辈子都学不来………我跟他说啊,张旭看公孙大娘舞剑学狂草、简凡看着蒋姐姐瑜珈做羹汤,都是有感而发,有凭而做,出来绝对是极品,嘿!他居然深信不疑啊!”
不说还好,一说蒋迪佳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大笑出来,笑得差点趴到了桌子上,领座有客人诧异的目光投了过来。蒋迪佳省得失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强自忍着,又是忍了半天才坐直了,脸上尚在笑着,不过却是正色说道:“不许再逗我了啊,笑得我肚子疼,还怎么吃呀?”
简凡反而成了浅笑的模样了,乐得看着美女失态,自己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又赖我了吧?你要问的,我是在为你解疑答惑。”
说了半天,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只是抓住了吃客的心理而已,蒋迪佳也没想到在这个简单的层次上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要这样说的话,还真是不服不行。再看简凡的眼神里,玩味和开怀之后,依然是目光清澈如水,蒋迪佳蓦地不知道为什么被感动了一下,简简单单的一个男孩,在面对可能心机叵测的每一个人都从不设防,都是如此地真诚。偶而的小聪明和恶作剧,看得都是那么地可爱。
笑了半天,终于安生下来了,俩人边吃着偶而碰一杯,让蒋迪佳不无诧异的是,简凡一手持刀、一手持叉,切着牛肉往嘴里放,动作娴熟无比,切下来的牛肉利利索索,骨上不沾不留,干干净净,这本事像一个经常吃西餐的主。蒋迪佳浅尝着,兴趣又上来了,轻声问:“味道怎么样?”
“不错,很有味道。”简凡点着头。
“是吗?我还以为喜欢中餐的一定会贬薄西餐。”
“不,那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我没有的啊!西餐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比如蔬菜沙拉的做法基本保留了菜的原味,要从营养的角度来说,这是最科学的。”简凡很中肯地说道:“不过好吃不好吃就另一说了,咱们这儿人,胃里怕是不好消化这生东西。这样说的话,西餐永远是点缀,它成不了主流。根本不需要贬薄它去。”
“你喜欢就好,别你吃不好了,回头又说怪话。”蒋迪佳说道,笑着看着简凡,心里泛着绮念,怎么也想不通这简凡的脑袋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每次见着都是不同的感觉,每次都能笑得忘了一切。
俩个人轻声说着、啜着红酒,偶尔还chears一下子,气氛自是轻松无比,一瓶红酒浅浅地下了一小半,盘碟中菜品已去十之七八,时间缓缓地流逝了不知道多久,蒋迪佳优雅地抹抹嘴,笑着看着简凡说道:“简凡,其实,我今天找你还有一件事。”
简凡听得稍稍一顿,笑着回了句:“说吧,蒋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放着你哥那事,没事,你不说我也准备告诉你。”
蒋迪佳却不领情了,嗔怪了句:“喂……先听我说好不好,不要老抢白我行么?”
“行,你说。”
“我说话的时候,不许插嘴,等听我说完再开口。”
“行啊,我当听众,没问题。”
蒋迪佳在就着此时的环境的情绪来说事,而简凡答应得轻松之至,心里却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彼此能坐到一起,缘份是次要的,关键估计还是和九鼎纠结的那件事,虽然蒋迪佳几次声明不是为这件事,可简凡知道最终还要回到这一件事上。
那样也好,最好是解决干净,去掉心里的一块石头。自从知道了九鼎扩张的程度,这个秘密也不敢再留着了。
蒋迪佳看着简凡,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缓缓道:“我不瞒你,简凡,今天你到的九鼎我才知道详情,我哥下午打电话让我和你接触一下,具体洽谈一下,我没答应他,事情前后的原委从何秘书和张凯那里我知道了个大概,这更让我觉得心里难安了………乌龙一行,纯属偶然,我只是不经意地告诉我哥有这么一家特色炖菜,却没想到整出这么多事来,我,简凡,我只是想很正式的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和你有什么关系?”简凡愣了下神。
“毕竟是因我而起、毕竟蒋九鼎是我哥哥,而且我了解我哥哥,他是彻头彻尾的生意人,能挣一万的生意,他挣八千都不会放手。我一直怀疑他有问题,之前我给你打过电话,可一直联系不到你,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这些话我得当面说出来,否则我会一辈觉得心里不安的。”
蒋迪佳现在倒是郑重无比,双手像百无聊赖的交叉着,话里歉意很浓,这个表情并没有掺假,简凡看得有点不忍,笑着不以为然地道:“瞧你说的,有那么严重么?”
“呵呵……你要不介意,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件事因我而起,最终我想还是让我给你提一个公平的解决办法。”蒋迪佳高兴了。
“公平?好像扯不到这个上面吧?”简凡一听,还真没听明白蒋迪佳要说什么了。
“听我说……这份方子给九鼎赚了将近四百万,我知道你的心结在我哥不该打着‘罗家酱坊’的旗号上,而且他从你手里得到这份方子的时候,我想他一定用了不少心机。要论斗心机的话,我想你斗不过他,最终落到你手里的只有五万,对你而言,太不公平了,我的想法是这样………”
蒋迪佳说着,从随身的风衣里掏出来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盯着简凡,仿佛生怕简凡怪罪似地说道:“这是我刚刚从九鼎支出来的三十万,先送给你,过两天他回来,我们一起找他理论,我再为你争取一部分现金或者股权,他敢骗你,他不敢骗我,而且你是我朋友,我不会让你吃亏………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再挽回也不可能了,就这样将错就错着,咱们都不必太耽于罗家、李家、蒋家,你现在刚刚工作,肯定也需要钱,就拿这笔钱在大原置一套房子成家立业怎么样?把这件事做成双赢结果你同意么?……自从认识你,和你在一起每一次我都很高兴,我也不想因为钱、因为误会或者其他的什么失去你这样一位好朋友,你能理解么?”
蒋迪佳缓缓地把现金支票推到了简凡面前。
没音了,话完了简凡的眼早瞪得铜铃般大小,喉咙里“呃”地噎了一下子,喉结动动,两手僵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面上,信封里露着一角,窄窄的支票身子,那是什么?那是钱!那是十多年的工资!那是车!那是媳妇!那是房子!那是……什么都是!
不由自主地掏出来那张支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可爱的零挂着,简凡看得如此滴心旷神怡。眼中掠过了一切,房子车子加娘子,梦想中的一切一下子都触手可及了。
蒋迪佳看着简凡,还是很诚恳地劝慰道:“请收下,我不会因此小看你。相反,如果你碍于面子想故作清高、不好意思收这个钱,那我才会看不起你。有时候,男人的面子不得不靠钱来维持着,在省城不名一文,谁会给你面子?你现在正需要它。”
蒋迪佳的温言软语诚恳中透着客气,虽和何秘书解决的方式基本相同,但话要中听得很。而且这个心理价位已经是超高了。
不知道被蒋姐感动了,还是被支票糊住了嘴,蒙住了眼,简凡半天没吱声,偶而抬眼看看蒋迪佳,看看心中的女神,仿佛要从那一弯浅浅的笑里发现点什么,不过,看来看去,只有温柔恬静,却不像有阴谋的样子,或许,她确实是诚恳地,没有挟带什么。
简凡正要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很诧异地拧拧鼻子,深呼吸了几下,脸上怪怪地:“嗯!?烟味?哪里起火了?”
一说这简凡一屁股坐起来,吓了一跳,自己的鼻子有多灵自己是知道的,一丝不详的念头涌上来了。
蒋迪佳一惊站起来了:“哪里?我怎么没有闻出来……”
简凡狐疑地四下看着,一朝20层楼底看,楼底影影幢幢在向外跑着人群,惊声叫了句,坏了!
是坏了,跟着怦地停电了,好多人同时惊叫起来,昏黄的应急灯只闪了一下,砰地爆了。惊呼地声音更大了几分,刚刚还柔情似水的环境里,瞬间成了漆黑一片,门厅口服务生一拉门,惊叫着,着火了……一声惊叫之后人便跟着跑了,楼道里踢踢踏踏都是人群杂乱的脚步声。人群乱喊着,着火了,着火了………
餐厅外也是乌黑的一片,偶而有亮着的应急灯昏黄如豆,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了,封闭式的餐厅门一开,涌进来了浓重的烟味,被隔着的警报声音响了几声嘎然而止,惊呼声、女人的尖叫声、桌椅碰撞声和盘盘碟碟砰砰叭叭一地清脆地碎响着,餐厅里乱作一团,便是数十只耳朵也听不清到底有多少种声音掺杂在了一起,一眨眼的功夫,几十人哗地一下子像开闸的水一般涌向了门口,加入到了乱嘈嘈逃命的人群之中………
“简凡……简凡……”
蒋迪佳目瞪口呆地一瞬间,心里害怕地一回头喊着,隐隐地看着对面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刚刚没注意一下子早没了简凡的影子,心里惊恐之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门的方向奔了过去加入到了逃命的人群里………
从天堂到地狱,仅有一步之遥。
街区之外看着富丽堂皇的五洲光亮闪过几次之后便是成了漆黑一片,较近的已经闻到了浓烟呛人的味道,呼救着、惨叫着从火光中逃出来的人群依然是惊魂未定,有的在拔着电话,有的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还有衣冠不整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高层反应迟的,依然在浓烟滚滚的楼层里呼喊着、冲撞着、奔逃着,不过几分钟时间,火光从四层窜上了五层,起火的范围在蔓延着,偶而有玻璃墙被烧爆了,像冰山消融一般,哗地一声巨响仆倒下来,又引起一片惊叫和狂呼。金碧辉煌的酒店霎时变成了浓烟缭绕的炼狱……





黑锅 第20章 奔逃何仓惶
灾害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样的无助、都是一样的孱弱。这一刻,没有身份的差别、没有年龄和性别的界别,所有的人都在仓惶地奔逃着、哭喊地拥挤着、无助地泪流着、在浓烟里剧烈的咳着,只为一个目的,活着!
起火的是四层五层,等高层的反应过来向外跑的时候,火势却是已经封住了楼层向上蔓延着,紧急出口里塞满了人,男女老少挤拥在楼道里,被浓烟呛得剧烈地咳着,不少人绝望地向后退、又有不少人鼓着勇气钻进了浓烟弥漫地紧急出口往下奔。过了不久,火势蔓延到了这里,浓烟和火光中传来了阵阵呼嚎的声音,不知道是命不久矣的哀鸣还是绝处逢生的吼声。
满心里塞着绝望和恐惧的蒋迪佳惊恐地跟着人群往楼下跑,差不多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了,不知道下了几层,不知道走了多远,前面的在跑、后面的也在跑,穿着高跟鞋的蒋迪佳被后面的人一推搡,猝不及防地摔倒了,下意识抱着头仆倒在楼梯上的时候,稍一迟疑,身上便被后来者踏上了若干只脚踩过,一只脚正踩到了小腿弯部,蒋迪佳吃痛喊了一声,便听到了踩人者粗声的咒骂,绝望之中,向着楼层的方向爬过去几米,躲开了紧急通道。
突然间,蒋迪佳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句:“简凡……”
声音是如此地哀痛、无助,和着绝望和希望的呼声。这是唯一和最后的一次呼救,或许这是蒋迪佳仅存的一点点希望。
没有人理会他,仍然是绝望。
而且声音马上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被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淹没了,又是一个瞬间的慌乱之后,楼层里的人声渐杳,只听得见仿佛从地底传来了炼狱般地呼声,黑暗挟带着浓烟吞噬了一切,刺鼻呛人的味道不仅在窒息着人的呼吸,而且在烧灼着人的眼睛。一点一滴地带走了所有生命的潜力。
蒋迪佳绝望了,绝望地闭上了眼,抱着膝坐下来,孱弱地缩在墙角,离紧急出口不远,可那里烟最浓,下面的人还在呼喊,隐约已经传来的火光,就即便是这里出去,也未必是一条活路,蒋迪佳放弃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越来越窒息的空气里,还有多远的路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与其葬身火海,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死在这一隅里。
绝望中脑子里一片空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行泪早涌出了眼睛,湿了脸颊……
长年练习瑜珈的闭气可以调整呼吸,将身体的消耗放到最低,那样的话即便是死也不会有什么痛苦。蒋迪佳尽量蜷缩着身子,拉着衣领掩着口鼻,放缓了呼吸,神志开始缓缓地模糊了,模糊中恍如回到了暖烘烘的家里、坐到了暖洋洋的西餐厅;这一刻,亲人的面孔一面一面掠过了脑海,是父母、是哥哥、是曾经熟识的朋友,还是刚刚在身边的简凡………不管是谁,都不重要了,蒋迪佳下意识地把胸前的链坠扯断了,紧紧地攒在手心,唯一留下的意念是,即便是面目全非,亲人可以凭着这个信物认出自己……
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会产生最原始、最简单的希望,不过此时此刻,都成了不可能再实现的奢望,每一个消逝的生命,毫无例外都是带着绝望和遗憾离开的。
神志,更模糊了,渐渐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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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现场依然是一片慌乱,被火焰灼烧的玻璃墙像冰山轰塌一般,不一会便是“轰”的一声巨响,四散碎落在楼前,停车场各色的豪车被惊吓了一般地鸣着报警,星星点点的火焰掉到了车上,又产生了新的火源。隔着几十米远,逃生出来的人、围观的人还有刚刚赶来救援的人,都惊恐地望着像一个怪物般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五洲大楼。
“啊……有人跳楼……”
人群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惊呼声,不少人业已看到了,五层楼上,熊熊燃烧起火的窗口,一个人影迟疑了片刻,纵身从火焰的包围中跳出来了,数百双惊恐的眼睛直视着那个惨烈的生命划着一条垂直的线、砰然坠地……惊呼之后,更多的人闭上了眼睛,为逝者、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潸然泪下……在他消失的身后,依然是一道肆虐的烟幕火墙………
救援、救援……
几乎是这个城市上空都听得到消防车凄厉的警报声,像是在为已经消逝的生命哀鸣。
从四个方向、五条主干线向着出事的地点,都有消防车在疾驰。第一辆消防车到达火灾现场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六楼,逃生出来多少人、酒店里还有多少人、被困的还有多少人都是一个未知数,两架云梯上架着两水龙呼地开始喷向肆虐的火舌,火势仅仅被压了一下子之后又重燃而起……
全市十二个消防中队同时接到重大火qing动员令。支队总指挥部从市区、郊区几乎调集了这座城市所有的救援力量,都在倾尽全力地向这里赶来。距离最近的北郊武警三中队,四十名留守的队员来不及装备便接到了紧急救援的命令,钻进了闷罐车一路飞驰……
救援、救援……
公安局大院,平时难得一见的领导专车都呼啸着进院了,跟着就是紧急搓商和亲临现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站在一线,否则的话,大火烧掉的就不是一幢楼了,怕是连乌纱也要化成灰烬。
沿着五一路、解放路十数公里,上百名紧急调援的公路巡警声嘶力竭地在为消防车清障,偶有想夺路出来的司机,几个警察指着叱着叫嚣着几乎要动手打人了。几十辆红蓝三色警灯闪着,死死地压在叉路口,生怕关键的时候交通堵塞,各路口被压制的车龙越来越长,都在为救援的队伍让路,车龙静止在这里,车窗里伸出来的人,都在小声地互问着,知道了缘由,没有人再鸣着笛催促,没有人再吆五喝六的叫骂,也没有人再置疑此时嚣张的警察和警车,都在直着脖子,一脸惨然地望着浓烟升起的地方。
没有人去抢那条空荡荡地路,那是生命的通道。
救援、救援……
医院,四处急救中心十七辆救护车稍晚一步向着出事地点疾驰,司机把油门踩到了底,悠长的鸣笛像在挽留即将逝去的生命。灾难面前,生命,再没有尊卑和贵贱之分,滚滚的车轮,在和肆虐的火、在和时间赛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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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喧闹、楼内却是一片恐怖的寂静,偶而在墙角隅里,会听到虚弱的呻吟,头顶已经短路烧裸的管线会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黑暗和烟气笼罩着的楼里,像一个无法容纳生命的绝地。
蒋迪佳蜷缩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意识即将昏迷的时候,仿佛听到熟悉的脚步、仿佛看到了影影幢幢的灯光、仿佛是在梦里或者什么地方见过一个怪模怪样的动物在向自己爬过来……
像一只怪模怪样的獾儿从土里钻出来一般。
迷迷糊糊之下,被人扒下了口鼻上的遮掩物,跟着听到了“扑”的一声,脸上清凉一片,浑身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黑暗里射来微弱的电筒光,身畔跪着一个人,那人的装束看不清楚,像阿拉伯恐怖分子,脑袋上缠着什么掩着口鼻。
不过此时,看着活人并没有恐惧。“扑”得又是一声,却是那人灌了一口什么喷在自己脸上,还未等说话,嘴上便被蒙上了一块湿布。
清水,救命的清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让脑袋瞬间清醒了,另一只手死死的拽着那人的胳膊。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是简凡!……蒋迪佳一阵惊喜,脸露出来的瞬间,蒋迪佳认出来了。来不及思考,只见得简凡打着微弱的电筒,头裹着布片,手指指上方,附耳轻声说,不要说话,跟着我走,压低身子,别靠近金属的东西,千万别扶楼杆……
于是,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两个人像两只偌大的硕鼠,弯着腰,几乎是爬在地上缓缓移动,一前一后,身前的微弱电筒光所过之处,俱是烟雾缭绕,照不了多远,只有把身体爬到最低才能感觉呼吸稍稍舒服点。上了两层,简凡回头又倒了些许冷水,把蒋迪佳嘴边的湿布再浸一遍,继续向上爬……
怪怪地,蒋迪佳没敢说话,只觉得怪怪得,好像逃生不应该是向上逃,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主意,只是跟着简凡往上爬,偶而简凡还回头拉一把。在这个寂如死地的地方,他成了唯一生的渴望。
又上了四层,简凡拽着蒋迪佳从紧急通道里钻进楼层,辨着方向,踹开了一间客房,一进门把蒋迪佳拽进来便猛地关上了门。
这间客房里也有烟了,不过勉强能呼吸。简凡推开卫生间,跟着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回头一拉脸上的布喊着:“进来……”蒋迪佳终于能大口喘气了,空气里烟味很重,刚喘了几口气,闻言是连滚带爬进来了,如逢甘露一般地把头浸在已经温热的水中,浸了几次,“啊”一声,却是死里逃生后的舒爽。
一声之后,颓然坐倒在地上。
微弱的光下看不清简凡,只见得他正浸毛巾,浸着却是凑上来,光耀在她脸上,声音里浑然不见害怕,反倒几分笑意地说道:“喂,我还以为你跑了,弄半天还是搁半路上了啊………挺厉害的嘛,还没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就醒了啊!”
“你……混蛋!”蒋迪佳一听,怒从心头起,挥手就是一下,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响声,简凡“啊”得一声,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干嘛打我?”简凡捂着脸喊了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为什么扔下我跑了?……呜……”蒋迪佳悲从中来,掩面大哭。
“谁扔下你了,我到厨房找水,回头你就跑了……这么大的烟,捂着鼻子就跑,那不送死吗?你可真行,我喊都没喊住……”简凡悻悻地说道,摸索着找被打掉的电筒。
刚一起身,却不料黑暗里被蒋迪佳一把抱了个满怀,简凡只觉得湿麓麓的脸蹭到了自己颈上,跟着就是蒋迪佳“哇……”地一声,哭声更大了,抱得是如此地紧、哭得是如此地可怜,连简凡也不好意思再计较刚才的一耳光了。
“喂喂……咱一会再哭行么?……别搂这么紧,还不到亲热时候……还得继续往上,这儿马上也呆不住了……烟已经透进来了。”简凡顾不上扯淡,使劲分开蒋迪佳的双手。回手捞了块浸湿的毛巾,却不料蒋迪佳放开了手,又是拦腰抱着他了,嘴里惶恐地说了句:“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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