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常书欣
害怕是女人的专利,需要保护也是女人的特权,蒋迪佳劫后余生,死死地抱着这根救命稻草。
“废话,谁不害怕?”简凡没好气地应了声,湿毛巾裹到蒋迪佳的脸上。
蒋迪佳仍然没有清醒似地,拽着简凡生怕他跑似地说着:“带我出去。”
“废话,谁不想出去?”简凡更没好气了。拽着蒋迪佳的手捂到她自己嘴上,教着:“咱们现在要找一个安全的上风向的地方藏着,火灾里百分之八十都是被烟呛死的,还有百分之二十是自己吓死的。害怕就跟着我,不想死就把嘴和鼻子捂好。”
说着自己把头上蒙好,只露着眼睛,搜索着房间里,摸了两块大浴巾浸着水披到了肩上备用,拉着蒋迪佳,俩个人做贼般地弓着腰,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缓了一口气,走得更轻松了。一层,再上一层,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走着,不急不缓,紧急通道里的烟气却是比其他地方的还浓,每走上两层,简凡手拧拧浴巾里水,掬着水往自己和蒋迪佳脸上洒,保持着清醒……走过其中某一层的时候,简凡却是摸索着摸到了扔在这儿的消防斧,看样,是准备好了才去找蒋迪佳,消防斧地旁边还放着一盆清水,这是二十层,蒋迪佳模糊地一看也明白了,那盆是味斗,厨房里调味用的,扑到脸上的水还有沙拉的味道。
稍做停留,又不知道上了多少层,蒋迪佳是手足并用,跟着简凡一直向上爬着,没有迟疑也没有怀疑,不过越走越感觉呼吸轻松了,一直快到顶部的时候,却被简凡拉着往楼层内部钻,消防斧砸开紧急出口门后,进门便觉得呼吸一下子舒畅了,这里快接近顶层了,封闭着的门没有开,烟气进来的量不大。
俩人进了这一层幽暗的楼层通道里,电筒耀着的窄窄的甬道,简凡像在辨识着方向,一直拉着蒋迪佳绕着甬道走了几十米才站在一间房间门前,手起斧落,砸开了门,跟着拉着蒋迪佳闪进屋里,砰地顶上了门。
急步拉开了窗,俩个人趴在窗口,贪婪地大口吸着涌进来的夹着淡淡烟味的新鲜空气。从未感觉到能够呼吸也是如此地幸福。这个西北角上,正处在整幢楼的最上风向,浓烟斜斜地从不远处升腾到了空中,由于风向的缘故,根本灌不到这个窗口里。楼底,四面蜂拥而来的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已然拥在四周,十几道白练似的水龙齐刷刷地喷向起火点………
“我们能逃生吗?”蒋迪佳轻轻地问道,看着依然在燃烧的底层,心里不禁又回忆起了刚刚经历的恐怖,侧头看简凡,却是夜色中看不清此时的表情。
“我们还用逃吗?”
简凡淡淡地回了句。没有答案,话里非常镇静,蒋迪佳跟着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恐惧,已经过去了………
黑锅 第21章 情浓话亦长
火,依然在肆虐着,火场救援的人越来越多,赶赴到场的民警、巡警开始维持着秩序,为消防车、警车、救护车清障,车场上着火的私车被拖离了现场,市委、市政法委领导亲临现场指挥后,又紧急调拔了市委机关o牌中巴,临时安置从宾馆里逃生出来的住客,离五洲最近的铁路二院,成了伤者的安置和避难场所,十几辆救护车往返穿梭着运送伤者一趟接一趟忙碌着,几十名陆续赶到的消防队、武警队正是整装待发,架设着云梯直插进了六层,四十架水龙的喷射压制下,明火已经渐渐萎缩。
人群不再惊慌,这个糟糕的晚上,终于在人们的眼里有所希望了。
而这个糟糕的晚上,并不是所有的事和人都糟糕,最起码在蒋迪佳看来如此。
二十七层,吸足了新鲜空气,简凡忙活起来了,省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个客房改造成的办公室,居然带着一间小小的卫生间和休息室。翻箱倒柜一番之后,浸湿了床单塞住了门缝,又拖着茶几顶住门,卫生间里的水流了一会便即断水了,不过存下的和办公室还带着的纯净水,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现在连蒋迪佳也明白了这种应急手法,在火势没有蔓延来的时候,只要保证不呛烟就是安全的,即便是烟进来了,有水浸成简单的过滤布,也可以支撑到冲上天台或者逃生到安全的地方。
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如果自己不慌不乱的话,或许今天不会这么糗了。
干完了这些,简凡像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工作似的,颓然坐到了窗边,长喘着气。抹着脸,不知道是抹水迹还是汗迹。
蒋迪佳看得心里颇多感触,讪讪地坐到了他的身边,想想刚才经历过的恐惧、想想俩人从漆黑恐怖的甬道中一路爬到这里,还是有点后怕,如果没有他,那后果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敢去想,想了半天却无法表达一句此刻的心情,只是轻轻地说了句:“简凡,谢谢你!”
简凡抹着脸坐着,黑暗里只能看见个影子和自己坐到了一起,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别客气,为人民服务。”
此情此景说出这样的话来,戏谑的紧。逗得蒋迪佳轻笑出来,笑着说道:“噢,我忘了,你现在是人民警察啊,为我服务是应该的,可以不谢的啊。”
“错了,实习警察,还没转正。”
“呵呵……那么警察先生,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蒋迪佳问得揶喻、简凡答得调侃,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一问到了安全的问题,简凡却是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嘛,最起码不会被呛死了,这是第27层西北角,整个楼的上风向,烟从里从外都迷不进来。火要蔓延二十层才能到这里,我们从这儿还可以冲到天台上。放心,框架式结构的楼层烧不塌的,所以理论上,已经安全了。”
“那火要是上来呢?”
“呵呵……”简凡像傻笑一般,玩味地口气说道:“喂,你也太不相信党和政府了吧,要是坐视这么有影响的一个酒店化为灰烬,别说咱们市里,我看省委里都要有大员挂印罢官回家种地吧?这对经济强市的负面影响多大知道不?咱们可没领导的乌纱值钱。放心吧,我告诉你,用不了一个小时,火就会被压住………哎,其实天灾有一半都是人祸,一急一慌,互相一吓唬,跟着是乱七八糟挤挤嚷嚷,火烧不着都被烟呛晕了。”
“哟,没看出来,你还有政治嗅觉啊!?”蒋迪佳听得哑然失笑了,不过更放心了几分,放心之下,坐得离简凡更近了几分,笑着问道:“简凡,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害怕?”
“害怕管什么用呀?难道我和你一起抱头痛哭呀?对了,刚才借哭鼻子功夫还扇了我一耳光,你说吧,这账怎么算?”简凡回头说着,暗影里看不到蒋姐姐的花容月貌,不过近在咫尺,不调戏几句实在可惜。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又搂又抱又拉着蒋姐姐一跳逃命,压根就没什么感觉,心里净害怕了,其实早害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话一提,让蒋迪佳讪讪有几分歉意了,悻悻道:“说对不起总行了吧。”
简凡一扬头,装腔作势道:“对不起怎么行,不行!伸过脸来,我得还回来。”
“哇,不会这么小器吧?对我也下得了手?”蒋迪佳惊呼道,也在装腔作势。
“男女平等,你怎么就例外啦。打得我这么狠,我现在还疼着呢?”简凡道。
“那给你……平衡一下你的心理。”
暗夜中蒋迪佳真伸过脸来了,简凡打开电筒,蒋迪佳眨着的眼,俏脸上已经几片污渍,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哭过还是被烟熏得,看得楚楚可怜,简凡真有点忍不住想抱到怀里抚慰一番,不过此时此刻,却是提不起这淫念来,故作姿势地沉声说了句:“那你闭上眼!”
“嗯,闭上了,你轻点啊,打重了我又要哭了,你还得哄。”
蒋迪佳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句玩笑的话,而且带着撒娇的味道,跟着闭上眼睛了,心里却是有点怦怦乱跳,她知道,简凡没胆子也舍不得打耳光这是肯定的。这么做肯定是另有缘故,或者,或者会捉狭地逗逗自己、或者会借机轻薄一下子,从第一次两人见的时候那种目光里就看得到倾慕,从第一次俩人见面蒋迪佳就一直觉得俩人像是会发生点什么?……或许,就在今天么?这个暗室里,只有他和我,还有什么害怕和在乎的呢?
“你快点呀?”蒋迪佳见简凡半晌没动,催了句。心里窃喜之下又有几分担心,暗忖着,这小子总不会那样那样吧?……如果他要那样那样的话,那我怎么怎么样呢?可这儿只有我们俩人,他要使坏的话,我又能怎么怎么样呢………
瞬间转了一堆矛盾的心思,就有动作了。一感觉不是脸上来了,也不是手上来了,而是那条湿湿的毛巾上来了,只觉得简凡在仔细地、轻轻给自己擦干净了脸,仔细地帮着自己拢顺了散乱的头发,不无爱怜地从毛巾上撕下布条,给自己细细地挽好头发。
蒋迪佳心里暖暖地睁开了眼,感动之余又是满心温馨,见简凡正开着电筒看自己,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不无得意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美女……何况还是你姐。”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可比发生了点什么还让人感动,蒋迪佳说着,情不自禁地靠到了简凡的肩膀上。
不料此言一出,电筒马上灭了,黑暗中听得简凡嗤着鼻子有所不屑地说道:“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啊,我是擦干净了一会儿出去使劲打!”
“不会吧,对我这么大怨气呀?那要出不去呢?”
“那没办法,咱们做对同命鸳鸯吧,你不乐意都不成。嘿嘿……”
“你这算盘打得蛮精明的嘛,出不出去都是你沾光哦。”
“谁沾光了?今天只有你沾光了。”
“我!?有吗?”
“当然有了,请我吃西餐,一分钱都没掏就跑了,这趟便宜可沾大了。”
“对……还没买单呢!哈哈……我估计也没人朝我要了。”
黑暗中,俩人对着话,说得开心地大笑起来,蒋迪佳原来还担心简凡有所怨言,不过这样一听之下,暗暗赞得简凡心眼并没有那么小,也根本不介意这些事,反倒是自己多虑了。靠着简凡,蒋迪佳不经意地伸伸脖子,断了的链子还在,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又抽了抽,却是第一次捂在口鼻上的布,闻着味道怪怪地,诧异地拎着问简凡:“哎,你捂我嘴的这布哪儿来的?”
“毛巾呀,客房里的。”
“不是,第一次,小的。”
“哈哈……那是从厨房里找的,还能有什么?抹布呗!”
“啊!?……简凡!”蒋迪佳此时却是不再温柔,握着小拳头咚咚咚直擂简凡的后背,边擂边气笑着啐道:“叫你使坏,叫你使坏,往我嘴上捂抹布,我说怎么味道怪怪的。”
“哈哈哈……我火急火燎的有什么办法,要找不着抹布,就该捂袜子了。你知足吧……”
简凡笑得前俯后仰,两人已经浑身忘了身处的环境。打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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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火渐渐地灭了,十二个消防中队的器械力量发挥了极大的效力,十几台水罐车耦合式供着水,十台大功率排烟机从机械破拆口伸进了烟雾弥漫的火场,轰轰隆隆的抽着烟气;二十多米的曲臂举高车,把第一队搜救队员运送进了高层火场,全副武装的搜救队从第七层开始搜索生还人员。楼底的破拆分队已经强行打通了四层五层被大火烧坍的紧急通道,急救医护的担架在楼底待命,等着运送伤员。
秩序,正在慢慢恢复。
指挥车上,负责现场指挥的支队长声嘶力竭地喊着,楼里群众请注意,大火已经扑灭,救援队马上就到,请坚持五分钟、请坚持五分钟,用水蘸的湿布捂好口鼻,不要随意离开房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是火灾应急方案里的一个程序,几遍之后楼里还是一片死寂,六盏照明灯挨着窗户照着,没有人呼救,在场经历过火灾的人心里都清楚,最可怕的不是火,而是烟,被烟雾弥漫之后的楼层不通风,即便是有幸存者也早昏迷了。
第一队担架出来了,五层被堵的出口里,抬出来的是几具烧焦的了尸体,挂着听诊准备急救的医生一脸惨然,即便是保存最完好的,一眼望去也没有生命特征。一队队警察,无言地脱下了帽子……
第二队出来了,一对夫妇,重度昏迷着不过还有呼吸,一下子现场乱了,前面走着的是医护人员,后面跟着的是领导还是新闻记者,焦急地询问着,没有肯定的答复之后,还是不死心地求着医生,一定要救活一定要救活………
不太详和的气氛代替了先前的慌乱,遇难的遗体已经在铁三院躺了十四具,不知道运送出来的还有多少,不知道这场火灾最终吞噬掉了多少活生生的生命。
……………………
……………………
“蒋姐,真的不打电话么?”
简凡手里拿着手机,坐在窗后问道,最后喊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火势已灭。
“不用了,既然已经没事了,打电话不是惊吓家里人吗?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蒋迪佳靠着简凡的肩膀,像情侣一般,俩个人长长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说着,只是相拥着,寒夜里,彼此是最好的依靠。
“呵呵……英雄和美女所见略同啊,好,准备好了吗?”
“嗯……”
“看我的!”
简凡拍拍已坐酸麻的腿,踩着窗台趴到了窗户上,手指嘬在嘴里,“嘘”得一声尖厉地口哨声划破了夜空,几声之下,把几盏探照灯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明晃晃的一个光点,像一个人的舞台,楼底顿时惊叫一片。
指挥车里一下子激动了,对着喊话器猛喊着,顶层、顶层,西北角,有幸存者……
搜索到十二层的搜救队一听,分开了两个小队,其中一组带着担架沿着紧急出口向上飞奔。
房间里,简凡手脚利索地脱了警服、撕了警号、掏着口袋里东西拿出来,蒋迪佳惊声问道:“喂、喂,你干什么?”
“哎呀,别问啦,这还不明白呀?我身为警务人员,有难的时候没有冲进火场,却藏在这儿唧唧我我,说出去多难听………别说我是警察啊,就说……谁问就说咱们是一对,开房一不小心遇上火灾了……嘿嘿……”简凡笑着,把警服反过来卷成一卷挟到手里,只留下了羊毛衫子穿上身上。
蒋迪佳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笑着说道:“要见人了怎么反而胆小了,刚才的英雄气概哪儿去了?”
“嘿嘿……我当你的英雄就行了,别人怎么看我还不稀罕呢!你看我长得像救世主呀?”简凡笑着说道,一句话说得蒋迪佳心里那根弦被触动了下。整整衣领。楼道里已经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晃着灯光,这个时候听到和看到这些,恍如又重回人世间,简凡一拽一伸右臂,蒋迪佳拿着电筒却是会意,款款地挽上了简凡的臂弯。
门,嘭地一声被人打开了,粗喉咙喊着:“担架……”
不过一喊声音嘎然而止,应急灯照到的方向,俩个人,正笑吟吟看着自己,那像有事的样子。这倒愣了。
“喂,大哥,您这是救人来了还是吓人来了,吓我一跳。”简凡笑着说道。
“哟,有点意思啊!”带着滤清的消防员看看四下环境,处在上风口,房间里连烟气都没有进来,不无佩服地竖竖大拇指,随着扔过来两副滤清口罩看着俩人戴上,一挥手,簇拥着俩人往下走。
“报告指挥员,27层b1455房间,发现一对幸存夫妇,一切正常,救援时间,二十三点四十七分,报告完毕。”
简凡和蒋迪佳相携着下楼的时候,听到了背后带队的那个粗嗓门这样的汇报,俩个人俱是脸上莞尔一片………
黑锅 第22章 一吻三十万
从下到上,爬的是那样慌乱;而从上到下,走得是如此地从容。
应急灯过处影影幢幢、脚步声嘈嘈杂杂,几层楼上都听得见搜救队的声音,蒋迪佳一路紧紧地攒着简凡的衣角,被简凡揽着肩膀,口鼻上扣着滤清,再不必担心没有散尽的烟。眼随着灯光过处,烧得已经乌黑掉漆的楼杆不少地方已经变了形,四面墙身都已成了一片黑色,须臾之间,富丽堂皇的五洲大厦变得触目心惊,火源中心的四层五层紧急通道,已经是狼籍一片,变形的楼杆、坍塌的梯和烧在一堆的炭状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质地,消防队员在这里搭起了紧急救护梯可以勉强过人。
这里,让蒋迪佳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恐惧,不经意地靠着简凡更紧了、更近了些,相互偎依的俩人,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走得近了,心也仿佛靠得更近了。
一行七八人,终于弯着身子从紧急破拆口里回到地面上。一扯防护滤清,口鼻之中尽灌新鲜空气,看着乱嘈嘈的人群也是如此地亲切。简凡禁不住昂着胸、抬着头,兴奋的舒爽地要喊出声来。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喊出来了,身边的倒喊出来了,蒋迪佳伸手扔了滤清,跳脚喊着,扑到了简凡身上,兴奋地搂着简凡的脖子当秋千,声音里兴奋不已:“简凡,我们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从温馨到恐怖、从绝望到希望,一夜之间的大起大落,让蒋迪佳不禁要有重见天日的欢欣雀跃和喜极而泣了。
救护医生看这俩劲头大,没上来,敢情没什么事。搜救队的笑着,比自己见了亲人还高兴,向着简凡招手示意着,又钻进了破拆口。大功率的应急照明灯照在这里,仿佛要尽显这一刻劫后余生的喜悦一般,白衣乌发喜极而喊的蒋迪佳显得格外注目,卡嚓嚓嚓一阵暗响,成了现场记者镜头里最好的画面。
简凡被兴奋得忘乎所以的蒋迪佳搂着脖子转了一圈,一看有人拥上来,紧急地在蒋姐姐耳边轻喊:“喂喂……快下来,有记者……”
这个拥抱曾经是多么的期待,不过此时此刻,却是不敢坦然受之。而且简凡,没人的时候蒋姐姐胆小谨慎,楚楚可怜,到人前了,反倒疯上了,这下,可让简凡有点受不了了。
俩人刚刚放开,蒋迪佳一怔之下,还真就被一群人包围上来了。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地问开了。挂着相机的、拿着录音盒的,还有架着摄像机的。
“这位女士,你们来自哪里?是五洲酒店的住客吗?”
“围困了三个多小时,你们是怎么样自救的?”
“这位先生,您能说一下此时此刻感觉吗?”
“你们身边还有其他的人吗?”
又是十几个人把蒋迪佳和简凡围在的中心,蒋迪佳见惯了这等阵势倒也不觉得什么,可简凡好似很糗似地,一只手遮着脸,悻悻地被蒋迪佳拉着,俩人挤着人群往前走,蒋迪佳只是点着头:“谢谢,谢谢大家,我们被救要感谢消防官兵,感谢救援队员,感谢各位领导和记者同志们………我男朋友受了点惊吓,实在不好意思,不能接受大家采访,请大家原谅。”
说这话时候,蒋迪佳有意的捏捏拉着的简凡的手,俩人已经有了这种默契,简凡下意识地往蒋迪佳背后躲躲,还真是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
不料还有不死心的,跟着一位长头发的帅哥凑上来了:“我是大原电视台记者,这位女士看您刚从火场出来依然谈笑风声,让人折服,您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蒋迪佳丝毫不为这句恭维所动,迎着那位笑着说道:“我本人也是记者,在大原日报社工作,咱们是同行。您说我会接受采访吗?”
那位记者被噎了下,敢情遇上同行了。那意思是,有新闻,我会给你吗?
婉拒了一番,俩人快步走着,跟着是现场指挥和市里一群不知名的领导也上来了,握手、拥抱、极尽领导关怀群众之态。记者们又是抓着难得的机会抓拍这一幕,今天这么重大的新闻都知道是猛料,可料越猛越不敢播,而且市委宣传部已经明确了采访和新闻图片必须经审核的原则,说是正常流程,可在场的怕都是心知肚明,火灾现场的惨烈以及伤亡人员肯定是一掠而过,不会让你播那些有震憾力的画面,无奈之下只能用领导亲临一线的画面来突出事件的新闻价值了。
不住地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蒋迪佳倒也应对得体,反倒是简凡畏首畏尾了,一直缩在蒋迪佳的身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又有七名幸存者获救,话音刚落不久,从烟未消散的门厅里出来了一队人马,担架上抬着的、相携扶着的、还有搜救队员背着的浩浩荡荡一大队,伏在搜救人员背上的老人痛哭流涕,据说是关在卫生间里压根没出来躲过了一劫,而老伴却躺到了担架上。
得,震憾力出来了,这队被扶着、搀着、抬着加痛哭流涕着的,正好彰显出来火灾的惨烈和被救后的感动激动到哭的特殊场景,管他是为什么哭呢?镁光灯找到了新目标了,这样的画面配着起烟的五洲做背景正好,霎时把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蒋迪佳的心思却是不在这个上面,没有人围着了却正中下怀,和简凡俩人手拉着手,悄悄地、轻轻地走出了这个焦点区域,走到了人群的外层。街道边上,来来往往的警车、救护车忙忙碌碌,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俩位齐齐楚楚的男女,也是刚刚劫后余生。
不经意地走着,手还是那样紧紧地挽着,就像俩人都还没有脱险一般,蒋迪佳有点可笑,想想简凡面对记者的糗相,情不自禁地笑着道:“简凡,你胆子不大嘛,吓成这样,算我救了你一回啊……上次我好像记得你振臂一呼,把新闻记者都召身边来了,今天大失水准了啊。”
“嘿嘿……情况不一样,我现在挂了个警察的名儿、咱们俩又是毫发无伤的从火场走出来的,你要真敢做秀呀,回头就有人质问,你身为警察,为什么不去救其他遇难者?要不就是,你们俩躲着,眼看着其他人去送死吗?你的道德何在,良知何在?……中国这事呀,你要是死了,有人缅怀你追认你;你要是伤了,有人慰问你,有人同情你;可你要是活得好好的,那完了,大家看你就不自在了,不挑你点刺就不舒服。呵呵……你知道的哦,我这人一向很低调的哦……”简凡开玩笑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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