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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葡萄
方微杜来京之后住在他家在城外法坛寺旁边的山庄上,当时方家只是被贬官而已,京中财物都是在的,不过宅子是御赐,自然是收了回去,京中那些商铺大都是投到他家门下,一旦方家失了势,自然也各自散去,只剩下他们家自己的几家。
京外的庄子倒是有四五处,方家在老家也是家业颇丰,方微杜的母亲出身高贵,嫁妆也十分丰厚。
法坛寺这处山庄实际上是方微杜母亲的嫁妆之一,他少时随母亲来住过,同法坛寺的住持成了忘年之交,泉酒相对,他便让人专门修了个别业在这里居住,他自己亲自设计,动工时也时常来看着,草木山石,每一处都是他亲自挑选,屋里布置,颜色样式,也都是他亲自所挑,更不要说那些门匾楹联了。
当时陆芜菱也很有兴趣,给他出了不少主意,还给他题了两处匾联。
所以他来京,陆芜菱也知道肯定是住这里,果然,一问他家送东西的管家,便是此处。
他们来之前,昨日陆芜菱已叫人送了拜帖来,方微杜回帖说要“扫榻煮酒以待”,他们过了法坛寺,转过一条山路,法坛寺看上去并不大,山门也不雄伟,香火不算最盛,不过却颇为有名,因为寺中典籍极多,也出了好些学问颇深,精通佛法的高僧。
尤其是在文人中极为有名。
此山虽无名,山道却四季风景俱佳,一边是不甚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沟壑,走马其中,山风重重,春天有柳树桃花,夏天蝉鸣树幽,秋天有红叶和山果累累,到了冬天就萧瑟些,但下了雪就风光尤佳。
罗暮雪打马走在前,陆芜菱马车在后,两个亲卫跟在后面,悠然过了山道。
方微杜的山庄庄前是几株柳树,一棵大柏树,几块山石看似随意,却是错落有致,周围篱笆俱是竹木围着,仿佛平常人家。
方微杜的管事在门口等着,远远看到连忙上前行礼笑道:“罗大人罗夫人来了,我家公子早早令我在此等候,您二位快跟我来吧。”
陆芜菱回以微笑,罗暮雪也点点头,亲卫自然有人招待,管家领着他们往里走,便见小径周围点缀了些冬日常青的植物,里面不乏珍品,还有一二种已经早早开了花,竟是叫不出名字来。
整个园子不见富贵之气,屋子大都是竹木所建,打了高高的平台,还有竹子的二层小楼,随风似能微微晃动,极为清雅。
又有中空的粗大竹管中间潺潺流水,最后汇成一个小潭,潭里颇养了几尾锦鲤,旁边有竹亭,也是建得素雅。
方微杜在竹亭里等着他们。
一身白衣,面前一盘棋,黑白棋子已经错落布好,显是他自己在摆棋谱,左边还架了一张琴,有侍女在旁边侍奉。
陆芜菱发现,罗暮雪一见方微杜,腰似乎就挺得更直,眼睛也更为闪亮锐利。
这是男人见到敌人对手时候的表现。
显然,方微杜的存在还是很给他压力。
想及此,陆芜菱心生怜意,轻轻挽住他手臂前行。
罗暮雪侧首低头看她,陆芜菱抬头朝他微微一笑,颇为娇俏。
罗暮雪眼眸中一暖。
他本来心性坚强,虽因出身入京中为官以来素来被权贵出身者暗中轻视,也从未自卑。
他细心观察,认真学习,行止有度,很少露怯。
随着他地位日隆,手中权力越来越大,深心里,实则看不起这样自以为钟鸣鼎食,金莼玉粒的权贵们。
孰不知,他们的富贵前程只是在皇帝一念之间,而皇帝更替,所依仗的,也不过是厉兵秣马。
时局一动荡,这些自以为高贵不凡者,不过是风中浮萍。
可方微杜又不同。
他是富贵已极同风雅已极的结合,他不必多作浮饰,一身白衣素发,一举手,一笑一语,已经足以令人自残行秽。
自命高雅的纨绔子弟在他面前只能显得庸俗,而所谓的狷介才子们在他面前只能显得穷酸。
像罗暮雪这样的武者,自然只能是显得粗鲁了。
他和陆芜菱一样,身上有一种既与他们的出身有关,又和他们自身天赋相连的,令人无法抵抗的东西。
这种魅力,甚至和他们的容貌关系都不大。
而最令罗暮雪难受的是,每次见到方微杜,他就不得不承认,方微杜和陆芜菱才是同类,与他格格不入。
果然,方微杜见了他二人,微微一笑,广袖一拂,乱了棋局,便令侍女去上茶摆酒,请他们坐下,陆芜菱盈盈一礼,也是微笑相对。
罗暮雪便忍不住觉得自己动作太过刚硬,点头行礼,又觉得笑的话笑容会太过牵强,不笑又太过严厉。
他好像一柄染血的剑,横在棋酒茶花之中,格格不入。
陆芜菱牵着他衣袖,一起在方微杜对面坐下,侍女已将茶奉上,悄声道:“公子,酒菜已备,可要此刻奉上?”声音软秾。
方微杜微笑道:“且慢,去请达观大师来一道喝一杯。”
说着对罗暮雪和陆芜菱举起茶盅,清声道:“山高天寒,二位高义,远行来探,微杜不胜感激。”
罗暮雪和陆芜菱二人也举起茶杯,陆芜菱笑道:“哪里哪里。”罗暮雪道:“承蒙款待。”
未几有人回说达观大师即刻便来,方微杜便令摆酒,便有侍女络绎而至,摆放案几,酒壶,食盒等。
其中一人送了果子点心来,跪在他们案侧摆放,一抬头,竟是锦鲤。
她比以往似乎多了几分姿色,肌肤略白了些,也红润了些,脱了土气,梳了妇人头,抬头朝陆芜菱一笑,竟有几分娇羞。
陆芜菱怔住了。
方微杜看了一眼,竟有些不好意思对罗陆二人道:“这是我新收的通房。”





覆巢之后 第111章 山宴
方微杜说他收了锦鲤做通房。
一时间不要说陆芜菱呆住了,连罗暮雪都忍不住惊讶。
锦鲤本是他的丫鬟。
虽然以罗暮雪的性格,实不会看重一个丫鬟。但是锦鲤颇具特色,又跟了他几年,他还是印象颇深的。
他没有认真看过锦鲤模样,也没觉得她丑,自然也没觉得她漂亮。
没知道她是四皇子的探子之前,他觉得这是个颇为真实,比较省心的丫鬟。
知道之后,他没去派人杀她,也不过因为她只是个小角色。
谁也想不到她会跟了方微杜,还做了他的通房。
方微杜何许人才,何等风姿,从来没收过通房侍妾,第一次收通房,竟然就收了这么个众人看来只是粗鄙的丫头。
两人一处,方微杜面目俊美,莹白如玉,眉如墨柳,唇似涂朱,气度高华自不待言。而锦鲤虽然没以前那么黑,却最多也只能算五官勉强端正而已,更何况那脱不了的贫贱之人粗鄙之气。
一如云,一似泥。
锦鲤给陆芜菱磕头,态度谦卑冷静,“罗夫人,以往多有得罪。如今婢子不再跟随四殿下,只是方公子的人了。婢子一心爱慕公子,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方微杜在一边微微一笑,道:“锦鲤于乱世中两度救了我,说起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虽是年轻女子,却会几手功夫,性子也颇为豪爽,甚得我心。锦鲤,你起来吧。”
陆芜菱和罗暮雪自然难以揣度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互萌动了些情愫的。
锦鲤得了方微杜的话,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头期盼地看着陆芜菱。
陆芜菱一笑,心道自己又不是她的主母,她又何必定要自己的认同。
又想,她和方微杜如此不同,就似自己和罗暮雪一般,也许相互间格外有些吸引力吧,若是如自己和方微杜那般相似,就反倒只是知己了。
只是便是相爱,将来却不知如何。
方微杜放话让她起来,自然是心疼她的,却又只是收作通房,连个妾的地位都没给……
虽然在世俗看来,锦鲤就是做方微杜的通房,也是不够格的。
陆芜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能对锦鲤说什么,只好微微笑道:“过去事情就不必提了,只要你是真心跟随方公子,不再与四殿下有所牵扯,自然只有盼你好的。”
锦鲤朝她又磕了个头,起身退到方微杜身后站立,低首敛眉,极为规矩。
陆芜菱看到这样,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些凄茫。
锦鲤现在的言行,绝非她本来模样,她是为了爱慕方微杜才这样做的罢……
可是方微杜也只肯让她做个通房……
若是自己,原本不是尚书府的千金,只是个乡下贫女,也是去做个丫鬟,不知道罗暮雪肯娶她吗?
要说自己本也是已经沦落官奴,他并不曾嫌弃。
可是,如果自己原本就只是个奴婢呢?
这时达观大师已经来了。
陆芜菱自然也就不再多想。
她遇到了罗暮雪,他对她一心一意,他们彼此相悦,已经殊为不易。
达观大师是个六十七八岁年纪,十分诙谐的僧人,并不是慈眉善目,须白胜雪。僧袍甚至有些邋遢破烂,和方微杜那一身不染尘埃的洁白,罗暮雪华贵而内敛的黑色锦袍,全然不同。
方微杜却一点儿也不嫌弃,对着他笑容满面,丝毫不以为忤。
因是有僧人,这一餐就是素宴。
不过还是和方微杜一贯风格一致,精致同野趣并重。
有豆腐皮香菇笋的素包子,有八宝山药羹,有清炒猴头菇,也有山中自己出产的,腌制的野菜,黄粟米蒸大枣等。
达观大师以前见过陆芜菱一次,那时候她还小,才十二岁,还是垂髫少女。
如今再见,真是已经沧海桑田。
时局变换,贵贱相移。
陆芜菱也是跌落尘埃又再次贵为二品夫人,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年轻贵妇,为人妻,也即将为人母。
达观大师自然是感慨了几句。
又道:“恭喜陆施主,贵贱生死,本心不移,佛性已具。”
陆芜菱起身朝他合十行礼。
罗暮雪本来想请这位高僧给算算子嗣,或者捐些银两做香火钱,做个焰口之类的。
但他很聪明地发觉似乎同气氛不十分相符,就闭口未言。
也幸亏他未曾开口,佛教其实是很反对算命的,那些庙里求签解字的勾当,往往不过是媚俗敛财之举,而达观大师本身,就对此极为反感。
至于说焰口之类,那敛财的意思就更切了,达观大师就连信徒布施,也只受衣食而已。
素菜也不大合罗暮雪的口味,但是他正了肩膀,敛着神色,默默用餐。
现在的他,有强壮的身体,强大的武力,很高的地位和颇为不小的权力。
他本可以不乐意,便将面前的方微杜和这个老僧置若尘土。
他本可以不来吃这不合口味的素菜。
他本可以不默默看着妻子和他们谈些自己不太能听懂的话。
就算方微杜名声再大,他也只是个举人和前任阁老的儿子。
只是个有名的才子。
而僧侣更不必言。
而他罗暮雪就算彻底不假辞色,也顶多被人说他不知求贤纳士。
就算他在此默默做听客,也未必会有人说他下士。
因为他什么姿态都没有做出来。
他只是个陪伴妻子的丈夫。
他之所以来,其实也不仅仅为了怕爱妻失望。
他接触着同自己迥异的东西,默默旁观,细细观察着他们。
他如果仅仅是个勇武自傲的男人,将来有一天,也只会因功劳而骄横跋扈或对圣上奴颜婢膝。
他从来都愿意和能够观察别人。
他不但自信,也自省。
不但有勇气面对敌人,也有勇气面对自己的不足。
某种意义上,陆芜菱是他的向往的一切的凝结。
可是他也不会被她轻易改变。
以前,他之所以融入京中如此之快,不仅仅因为他聪明,更不是别人所传的,因为他“天生血统高贵”。
而是他愿意做一个这样沉默的旁观者。
他细致入微地观察,高效地判断,哪些是对他有用,可以吸收的,哪些是无用的。
就如此刻,他观察着方微杜的言行,一边判断出果然陆芜菱对方微杜无意,甚至方微杜对陆芜菱也确实不是男女之思。
一边留心到方微杜言行举止细微之处透露的行云流水般的优雅,里面有没有一二处可以给自己借鉴。
他听着他们的交谈,即使是他听不懂的又完全无用的,他也没有不耐烦,他保留着审慎的尊重和好奇心。
这时候陆芜菱在桌下伸手偷偷攥住他衣袖。
他判断出这是爱妻怕他无聊,对他的安抚。
她心里很在意他。
于是他微笑了,伸出手将她的纤纤五指握在手心里。
陆芜菱有些意外又带了些甜蜜地回首超他一笑。
夕阳西下,他们驱车回城时,都觉得这是相当美好的一天。
罗暮雪没再骑马,而是和妻子共乘一车。
他突然想起来长盛王找他时,苦口婆心地劝说他那些话。
于是他决定,今晚要努力,让妻子度过比白天更美好的夜晚,最好能顺利为他生个孩子。
他觉得自己早已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而陆芜菱也已经可以做个母亲了。




覆巢之后 第112章 平妻
刘露蓉再上门的时候,陆芜菱便不免要仔细观察下到底罗暮雪为什么要说起她,还让提防。
恰好从方微杜那里回来没几天,刘露蓉便来了一次。
陆芜菱细细观察她。
她穿了一身粉蝶穿花袄,不是艳俗那种,淡淡烟粉,洗得半旧,蝴蝶是洒金的,配上的扣子也是半旧的斑斓花色布扣,□是百蝶穿花绵绸面子棉裙,橙色蓝色等许多颜色构成的斑斓花色……一头柔和的秀发,梳极为简单的髻,簪了两朵珠花,指头大小的珍珠,但样子古朴,金子已经暗淡,许久没炒过了,皓脂般手腕上一个青玉手钏,阳光下皮肤白润,嘴唇淡红,眼波明媚,举止娴雅。
这样的闺秀,即使衣着不灿烂如锦,首饰不金碧辉煌,也是高雅温润动人无比。
她又给陆芜菱送了针线,是个白貂手笼。
绣工很好很细致。
但是陆芜菱发现貂毛毛尖有些泛黄,只怕是拿家中旧物改的。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微笑道:“露蓉,你的亲事怎样了?”
刘露蓉面上微微一僵,随即作出羞赧状,低头不语。
陆芜菱心中更有违和感。
刘露蓉性子较为大方,虽说未婚女子对于自己的婚事是羞赧不提,但是对着闺中蜜友,也未必不能说一说。
恐怕是有变。
应付了刘露蓉一会儿,陆芜菱便道自己有事,送了客,招来外院管事,让去查刘家情况和刘露蓉之前说的亲那家。
管事很得力,第二天便来回,刘家爵位依旧,只是出仕的子弟却是少了,田庄商铺等产业也因为圣上登基后的一些政策有所损伤,不免捉襟见肘。
而刘露蓉本来定的亲事那家却是曾经的暗中四皇子党,已经败了,刘家也偷偷解除了婚约。
陆芜菱心里一沉,半晌无语。
看来刘露蓉确实是有为而来了,而且并不像自己想的,是为了巴结罗暮雪。
而是十有*意指罗暮雪呢。
她心中寒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刘家纵然衰败,也绝不会让嫡女作妾,难道是想将自己取而代之?
这样未免太异想天开。
而且若真如此,刘露蓉也不必频频上门讨好自己。
虽然她送东西有引起罗暮雪注意在内的意图,但是她总是上门的时间却没有挑罗暮雪在家时,而且送她礼物等颇有讨好之意。
就算她能和罗暮雪弄出了丑闻,也不可能取代自己地位,反倒只能作妾而已。
刘家岂会如此不智?
讨好自己,又不为妾的话,应该是只能是……平妻?
平妻其实在上流贵胄中,也是个极为罕见的东西。
出身名门望族的主母嫡妻,但凡娘家还有人,岂会被欺负到如此地步?
自己恰好娘家无人。
后来者一般能不为妾而为平妻的,家世一定也颇为不凡,可出身好的女孩子又何必同已婚男子纠缠?
所以极为少见的平妻里头,一定有暗中的丑闻。
刘家不太可能主动筹谋这样的事情,那就是有人在其中掺和。
长盛王?
还是她所不知的,别有用心的政局上的谋划?
晚上罗暮雪回来,夜间就寝,等侍女们出去,在帐中陆芜菱便直接问他:“刘露蓉的事儿是谁同你提起的?长盛王?”
罗暮雪脸一僵,露出有些不愿提及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复杂神情,好久才不情不愿道:“提那人作甚?他若是但凡在这些事情上知道些分寸,我娘也不至于被害成那样!”
陆芜菱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她强忍着心里翻滚的东西,冷静道:“他怎么同你开的口?”
罗暮雪皱眉,勉强道:“他能有什么好话,估计是被他那宝贝王妃进了谗言,心里认为我不认他也有你的缘故在里头,觉得我换个向着他们的正妻便好了。”
陆芜菱冷笑出声来。
竟然是真想让自己下堂!
罗暮雪接着道:“……理由说得一套一套的,说什么你无娘家可靠,对我仕途无益,又没有给我生一儿半女……”其实长盛王还说,若他真喜欢陆芜菱,可以留着,反正她没有娘家依靠,捏扁搓圆都是看他喜欢。
这话实在有些无耻,不能让陆芜菱听到。
“我自然一听便斥他无耻,将他赶走了。”
实则罗暮雪当时大怒,起身冷笑道:“是啊,我娘当时便是无人可靠,被你骗到手,自然随你捏扁搓圆了!”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上,靠的是自己,不是岳家,我还有什么需要靠别人的吗?”
只是这些具体的话,却没必要同陆芜菱细说。
后来长盛王大概也觉得儿子如此有志气也不是坏事,而且确实没必要再去依靠什么岳家,联姻大族,但是他想通过媳妇改变儿子的心却没死,估摸着劝他休弃陆芜菱也没什么戏,便在败落的世家大族嫡女中寻摸,打算给他找个温柔善解人意,向着他们的平妻。
这个人选,后来便看定了刘露蓉。
他去刘家商量了此事,刘家本已窘迫,长盛王如此高贵显赫,罗暮雪又是大权在握,如日中天。
虽说做平妻不是很好听的名声,但是又不是妾,便答应了。
刘露蓉起初也不愿意,但她年纪已大,退了亲,正是没着落的时候,罗暮雪年轻有为,又勇武英俊,长盛王来提亲,说明传说是真的,那他身世其实也是极为高贵的。何况他正妻是陆芜菱。
撇开陆芜菱同她本来交情就好不说,陆家已经完蛋了,陆芜菱一无所靠,只要自己将他的宠爱夺来,陆芜菱不足为虑。
而且陆芜菱的为人她十分了解,虽然聪慧,却不隐忍善谋,而且骨子里带着文人的狷介清高习气,不屑同人争夺,只要罗暮雪娶了自己,她恐怕便冷了心了。甚至都不用自己怎样费心去离间……自己容貌不差,才情也好,温柔大方,也能做好贤内助,要笼络罗暮雪的心,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像她母亲劝她时所言:“我儿如此人才,七窍玲珑,哪里不比那陆家二姑娘强?那姑娘再是看着聪明,实则是个傻的,比她母亲还要不合流,若是生成个男儿还好,如她外祖父一般,当个名士才子,可她是女子,女子要满腹诗文又有何用?她继母贾氏,性子暴躁,也无甚手段,我看她于后宅一道全然不通,哪里是你的对手?……到时候,丈夫爱你,公婆看重你,管家大权在你手里,她不过是个摆设,你若念着旧情,好吃好喝供着她便是。”
刘露蓉便含羞默认了,甚至开始积极地同陆芜菱联络旧情。
陆芜菱自然不会知道得如此详细,但她也能猜得*不离十,便依旧带着冷笑,问罗暮雪:“后来呢?他便如此算了?难道没再做筹划?”
罗暮雪颇不自在。
他从来没一丝一毫对不起陆芜菱的打算,但是长盛王毕竟是他血缘上的父亲,长盛王作此不靠谱的打算,他也不免为此又恼又惭。
他伸手将陆芜菱揽到怀里,低声道:“我的为人你难道不知?我答应了你不纳妾,绝不多看别的女子一眼,定能做到。何况我心里也只你一人,岂能看上那些庸脂俗粉?”
“他后来又来,说什么我不想依靠岳家,原是对的,甚有志气,但是说你无子,想要给我娶个平妻什么的。这般荒唐,自然被我痛斥了一番。”
越是王族宗室,这上头越发不堪。
士大夫中少有什么娶平妻的,长盛王此念却是因为他心里觉得罗暮雪是他儿子,他的继承人,将来也是要有王位的,作为王,自然是有王妃和侧妃的。
平妻自然是和侧妃划等号的。
十分合理,十分自然,十分便捷。
可惜了大家都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罗暮雪低头轻吻陆芜菱,手便轻轻探入她衣襟了,一边在她耳边低低道:“慢说咱们不过是暂时不要孩子,便是你真没孩子,我也不会纳妾,何况是平妻呢。莫要理会那种人的胡言乱语!……不过菱角儿,我还真的挺想看看咱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哪里像你,哪里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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