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医女

绍远也搞不清楚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了，看着母亲这般崩溃的模样，只有一个心疼。娇颜也是，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苗素问这个样子。在娇颜的眼中，苗素问向来都是雍容典雅，镇定自若的。不管面对什么情况，苗素问都从来不会慌张。
可是自从苗素问来到京城，去了皇宫里，整个人就变了，一直都是情绪十分的不稳定。这样的苗素问，让娇颜几乎不认识了。娇颜一直认为，苗素问身上一定是藏着什么秘密的，可是，娇颜却从来不敢问。
“师父，你要是心里痛，就喊出来吧。”娇颜上前，搂住了苗素问，眼中含泪的说道。
苗素问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苗素问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松开了绍远和娇颜，然后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坟茔。“这里埋的，是我的家人，我们苗家六百四十七口人，全都埋在了这里。”
苗素问一开口，就是这样一个惊人的事情，绍远和娇颜一听这话，当时就惊呆了。一家六百余口葬身于此，究竟是苗家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整个一个大家子全都死了？
“永和帝之前，是惠帝，惠帝是永和帝的侄儿。当初太祖起兵夺天下，太子殿下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身亡。太祖年老时，就将皇位传给了太子的儿子，也就是惠帝。我爹，是当时的丞相，苗良骥，我的大姐名叫苗婉容，是惠帝的皇后。”苗素问目光直直的，没有焦距，她已经沉浸在往日的事情里了。
“惠帝年纪轻，又生性仁慈，继位之后，并没有奉行太祖的命令对几位叔叔进行限制。可是不成想，他的一时仁慈，却是埋下了后患。当时惠帝的几位叔叔都手握兵权，尤其以辽王最是厉害。辽王狼子野心，对大齐皇位一直有觊觎之心。在惠帝即位六年之后，辽王终于忍不住了，起兵造反。”
“当时朝廷也不是没有能力对抗辽王，辽王曾经被京城守卫活捉。不想惠帝仁慈，竟然不认伤害叔父，愣是让人将辽王放走了。之后辽王卷土重来，围困住京城，又有内奸作乱，打开城门。就这样，辽王围困了皇宫，惠帝和我家姐姐两人放火自焚。”
“辽王起兵成功，夺得皇位，可是朝廷里有很多大臣并不愿意臣服，我的父亲就是一个。父亲在朝堂之上大骂辽王，骂他是窃国之贼。辽王大怒，便命人将苗家上下六百余口全都斩首。当时我没有在家，算是躲过了一劫，可是我的家人，就这样全都没了。”
苗素问说道此处，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坟墓之前，“爹，娘，女儿不孝，这么多年了，也没能给爹娘报仇。女儿在皇宫中见到了那昏君，女儿当时恨不得上前去杀了他。可是女儿不能啊，女儿还有儿子，还有徒弟。若是女儿真的动手杀了那昏君，我的儿子和徒弟，就全都要跟着遭殃了啊。”
苗素问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坟墓磕头，她磕的很是用力，不多时额头上就通红了。
绍远和娇颜这时才算反应过来，俩人双双跪下，然后赶紧的抱住了苗素问，“师父，是徒儿不孝，是徒儿让师父为难了。师父，你为了徒儿千般隐忍，还要给灭族的仇人治病。师父，是徒儿对不住你。”娇颜搂着苗素问，放声大哭。
娇颜的心简直痛的不行，自家爹娘兄长被抓进大牢里，她都心疼的不行了。而师父一家六百余口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害，这种伤痛，比自己不知道要痛出几百倍去。而师父竟然就这样忍着刻骨的伤痛，陪着自己在皇宫之中医治皇帝。
那个可是杀了她一家的仇人啊，师父当时，究竟是如何忍住那彻骨的伤痛的？娇颜不敢想象，假如是自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会怎么做？恐怕，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肯定会一刀杀了那个狗皇帝的。
“师父，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只要师父一句话，明天我就动手替师父杀了他。”娇颜咬牙道。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师父的仇人，就是她顾娇颜的仇人，师父的血海深仇，总要有人去报才行。
“娘，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跟我们说呢？你要是说了，我和娇儿有那么多的机会，总有机会替外租报仇的啊。”绍远也是泪流满面。
苗素问发泄够了，这时也恢复了理智，她摇摇头，“人死不能复生了，就算是我杀了那昏君又如何？我的家人能够活过来么？我的爹娘在天之灵，也只会希望我过得好，不会希望我被仇恨蒙蔽住了双眼，然后连累了身边的亲人。”
“罢了罢了，这都十几年快二十年过去了，当初我没能给他们报仇，如今难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那昏君已经得了报应，他成日被病痛折磨，淹没在无边的悔恨当中，这就是他的惩罚了。”
苗素问说着，伸手搂住了绍远和娇颜，“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别的成就，最欣慰的事情，就是有一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徒弟。为了你们两个人，我什么都可以放下，我苗素问愿意放弃血海深仇，只要我的儿子和徒弟一生平安幸福。”
绍远和娇颜顿时泪流满面，二人同时伸手，抱住了苗素问，三个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师父，你这样，让徒儿的心里怎么过得去啊？”娇颜痛哭不已。
娇颜明白，师父这是为了自己，为了救自己的家人，才会放下血海深仇不再追究。师父对自己的爱护已经超过了一切，这样一份厚爱，她顾娇颜要如何才能偿还？“师父，娇儿这辈子都欠你的恩情，娇儿会一辈子都记住师父的大恩的。”娇颜说这话的同时，心中也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苗素问摇摇头，“也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远儿，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我不能让你们两个有任何闪失。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师父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放弃。”
冬月初，尽管京城比辽东要暖和许多，可是这外面的气温也很低了。更何况三人还是这么跪坐在地上，时候长了，阵阵寒意刺骨，人也是受不了的。苗素问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这时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走吧，咱们回去，出来时间太长，怕是文修他们都着急了呢。”
绍远和娇颜两个先站起来，然后扶着苗素问起来，三个人回头看了看这一大片的坟茔，默然无语。
“父亲母亲，女儿以后，怕是没机会再来看你们了。远儿和娇儿两个如今，也是众人瞩目。若是我再来此地，难免会被人盯上，到时候暴露了身份，可就不好了。女儿没能耐，不能给爹娘报仇，女儿很自私，只想儿子和徒弟平平安安。爹娘地下有知，请原谅不孝的女儿吧。”苗素问看了看这一大片的坟茔，心中默默道。
娇颜和绍远也是静默无语，对于今天得知的这一切，他们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浓浓的哀伤。那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皇帝，没成想却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样的人，以后他们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还是个问题。
“娇儿，绍远，你们今天听到的这一切，离开此地，就要全部都忘记。你们记住了，我叫苗素问，就是一个乡间的郎中，我什么都不是。不是苗家的闺女，不是相府的小姐，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乡野妇人。”苗素问叮嘱道。





农门医女 第610章 娇颜的手段
冬月初五，娇颜和绍远进宫，为皇帝施针治疗。进宫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是默默无语，心事重重的。尽管苗素问再三叮嘱，让他们把昨天听到的那些话都忘记，那又怎么可能？苗素问那绝望的哭喊，字字血泪的哭诉，一声一声的回荡在娇颜的心头。
二人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在迈进寝宫的那一瞬间，娇颜的心猛地跳了两下。娇颜长出了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心境，然后才走进了里面的寝殿。
皇帝已经可以上早朝了，此时便是早朝结束，特意回来等着娇颜和绍远的。见到娇颜绍远进来，皇帝满面笑容，“你们两个小家伙倒是挺准时啊，怎么样？都见了家里人了吧？娇娘丫头，如今你的爹娘兄长已经全都没有事情了，你该放心了？”
娇颜点头，“家中一切安好，娇娘谢过陛下惦记。”瞧着眼前这和蔼可亲的老者，娇颜怎么也跟苗素问口中嗜杀残暴的辽王对不上号。不过，娇颜也明白，人心难测，更不要说是皇帝的心思了，更是难以揣摩的。
钱、孙两位御医早已经等候在寝宫之中了，此时也不是闲聊说废话的时候。娇颜上前来，给皇帝诊脉，之后就开始指导两位御医给皇帝施针。
“姑娘，今天的穴位跟以往有些不同啊。”钱御医发现不对劲儿。
娇颜笑笑，“陛下已经清醒，身体恢复的也不错，以后就是以保养维持为主，穴位当然是要有所变化的。你们仔细记住了，以后都要按照这些穴位来施针。记住了，隔三个月左右，进行半个月的施针治疗，这样就可以控制住陛下脑子里的痞块生长了。”
“对了，药方也会有一些变化，待会儿我会重新写方子的。以后就照着这个方子用，基本上也是一样，隔三个月，服用半个月的药，与施针配合进行就可以。”娇颜叮嘱一番，然后就转身去写药方了。
绍远拿起药方，仔细查看那方子上的药物，接着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娇颜。娇颜给绍远使了个眼色，然后才笑道，“绍远，麻烦你去抓药熬药吧，还是你自己动手，不要让任何人接触这药。”
绍远看了娇颜一眼，点点头，然后出门去抓药熬药了。等到药熬好，这边皇帝的施针药浴都已经结束，正好服下了药休息。
“陛下，您的病情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每天就是这样的治疗。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停下来，陛下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娇颜看着那边很是疲惫的皇帝，安慰道。
皇帝摇头，“不辛苦，只要能让朕多活几年，这样的罪，朕还能受得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以前犯病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受罪。眼下这点儿小折磨，跟之前相比，简直是差的太多了。他要是连这点儿都忍不住，那还能做什么了？
皇帝经过一番治疗，已经疲惫不堪，躺在床榻之上昏昏欲睡。娇颜和绍远连忙告退，然后就在内侍的带领下从皇宫之中出来了。离开了皇宫，二人相伴走在街道上，绍远就在娇颜耳边轻声问道，“娇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他害了师父一家六百余口，我不能不为师父出口气。”娇颜目光看向前方，很是坚定的说道，“给他三年活命的时间，三年之后，神仙难救。”
“娇儿，你要知道，你这么做，弄不好会连累顾家的啊。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医术高明，万一还有别人识破了你的手段，那可怎么办？”绍远有些忧心的说道。
娇颜笑笑，“放心吧，时间不到，一点都看不出来，时间到了，不会有任何征兆。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这一点我还有自信的。三年的时间，够咱们提前准备的了，大不了，你我夫妻一同浪迹天涯呗，怕什么？”
绍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娇颜的手，“娇儿，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你就是什么都不做，我娘也不会怪你的。那人岁数也很大了，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早晚他也会走这条路的。他不值得你这样冒险的，娇儿，我，唉。”绍远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师父尽心尽力的栽培我，为了我和家人，忍着那样的哀痛，陪着我去给那人治病。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能为师父做点儿什么，我也能觉得心里舒服些。绍远，别说了，咱们两个生死同命，这点儿事情，没必要说什么的。回去也不用跟师父提起，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娇颜扯着绍远，快步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半个月就这么过去，皇帝的病情彻底控制住了。心急回家与家人团圆的娇颜，这时再也忍不住，便向皇帝和贵妃辞行。
皇帝也知道娇颜的心思，于是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金银珠玉等等。娇颜坚决不肯要，最后差点儿惹得皇帝发火。好歹在贵妃的劝说下，只说这些都是留给娇颜的嫁妆，娇颜没办法，才收下了东西。
皇帝和贵妃还嘱咐娇颜，等娇颜和绍远成亲之后，一定要上书朝廷和宗室，这样朝廷才能赐给绍远郡马的封号。娇颜如今已经有郡主的封号，就算是宗室中的人了，该有的规矩，是不能落下的。
皇命难违，就算是娇颜如今对皇帝心生抵触，可是这种事情，也不好不答应。皇帝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刚刚就为了赏赐的事情差点儿发火，娇颜现在可是还不想惹他，干脆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娇颜爽快的答应了，皇帝果然是很高兴，于是就提议要在宫中办一场宴席，算是给娇颜践行。
这个提议娇颜却是不敢同意的，她现在已经很显眼了，这要是再让皇帝特意办一场宴席，只怕是更要引人注目了。“陛下，如今边关形势严峻，那么多戍边的将士正在跟敌人浴血奋战呢。京城虽说是安全无虞，可总不好这个时候，还大摆筵席铺张浪费啊。一顿宫宴的花销不小，倒不如留下犒劳边关将士算了。”
“况且，陛下虽是龙体已经康复，可还是需要多注意些，酒是万万喝不得的，另外还有些饮食上的禁忌。举办宴席，却要陛下忌口，这个也实在是不太好了。”娇颜婉言谢绝了。
皇帝和贵妃听了娇颜的话，倒是一时无语，半晌，皇帝才幽幽叹道，“丫头，有你这一番话，朕心里暖洋洋的。罢了罢了，就冲着你这一番心意，朕也就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宴席了。不过，今天晚上，你们两个要留下来，陪朕吃一顿饭，行么？”
“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见到你们两个，总是觉得亲切，就像是朕的孙儿辈一般。再说，绍远也姓秦，跟朕是同姓，指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这样的缘分上哪里去找？你俩要回乡成亲，朕不能亲自去恭贺。留你们二人吃一顿饭，就算是给你们贺喜了，可好？”皇帝很是诚恳的问道。
“对啊，不光是陛下有这样的感觉，本宫也是一样呢，瞧见这两个小娃，本宫就觉得十分的亲切。留下吃顿饭吧，咱们也不用太铺张，本宫亲自动手，给你们做几个小菜，可好？”贵妃是真心喜欢娇颜和绍远的，含笑问道。
话已经说道这个程度了，娇颜要是再拒绝，那可就有点儿不近人情。“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娇娘要是还不留下，岂不是让人失望？那娇娘就一起动手做饭吧，我七岁时，就能做饭了呢。”
就这样，贵妃去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然后跟娇颜两个去了小厨房，一起做菜。两个人也不用那些宫人动手，娇颜生火切菜，贵妃动手做。一老一少，合作无间，不多时就做出来了五六个精致美味的小菜。
绍远则是陪着皇帝，两个人一起下棋。“哎呦，倒是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家伙，在棋艺上还挺有一手的嘛。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哈哈哈，朕虽然不敢说是棋艺十分精湛，但是也不算庸手，没想到，竟然让你这小家伙给逼的手忙脚乱。好，好，这才是真正的下棋呢，来来，再来一局。”皇帝第一局就输了，没想到他竟然不生气，反而是高兴的哈哈大笑，直扯着绍远，非得要再继续不可。
绍远看着眼前这个眉开眼笑，满面慈祥和蔼可亲的老者，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这个人，真的就是当年诛杀外公一家六百余口的那个暴君么？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分明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啊？究竟当初，是什么样的一种场面呢？皇权交替，一将功成万骨枯，是不是，当时的皇帝，也是无从选择？
绍远心中存了事情，这第二局就输了。没想到皇帝反而是不干了，直说绍远故意放水，非得扯着绍远继续来第三局。正巧此时，贵妃和娇颜做好了饭菜，从厨房那边端着饭菜过来。“陛下这是棋瘾又犯了啊？来来，还是先吃饭吧，吃过了晚饭，让绍远再陪着陛下下两局。”贵妃笑道。




农门医女 第611章 挣扎彷徨
娇颜和绍远两人，在宫中陪皇帝和贵妃吃了一顿十分温馨的晚饭，之后绍远又陪着皇帝下了两局棋。还是贵妃劝着，说是时间太晚了，赶紧让两个孩子回家去吧。皇帝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手，“等着，等你们成了亲，以后有空再来京城，朕一定要让绍远再陪朕下几盘棋。小子棋艺不错，好。”
绍远领着娇颜，从皇宫中出来，两人坐上马车，匆匆往文禄家行去。马车上，绍远看着心事重重的娇颜，不由得叹了口气，“娇儿，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那个人，他对你，真的是十分看重。”
“说实话，面对他，我的心里也很是矛盾。见到他，我就会想起我娘那悲痛的样子，就会想起城西的那一大片坟茔。可是，他对我们，真的是很好，面对他，根本感觉不到那是在面对一个天子。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一个渴望天伦之乐的祖父。”
“娇儿，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娘也会懂的。说实话，那是我的外祖一家人，我比你更想要给他们报仇啊。可是，面对那样慈祥的一个长者，我真的很矛盾。娇儿，收手吧，你我都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我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
绍远心中十分矛盾，也很是痛苦。在皇宫中的这一个来月时间里，绍远和皇帝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来。从小就没有男性长辈的绍远，在与皇帝的相处中，找到了一种与祖父辈相处的感觉。和蔼可亲，没有一丝架子的皇帝，让绍远感受到了一种被祖父疼爱呵护的体验。
而另一方面，绍远心里，也一直都没法忘记，就是这个看上去十分和气的皇帝，当年狠心杀了自己外祖一家六百余口。那是他的骨肉至亲，是生养他母亲的家人，就在一夕之间，全都成了城西坟地里的野鬼。这样的仇恨，他若是不做些什么，绍远觉得，自己真的是无法面对母亲。
从得知当年真相的那一刻起，绍远的心就一直在纠结，在反复的思考。而到了今天，绍远最终做出了决定。“娇儿，收手吧，若是我娘知道了咱们的所作所为，也未必会高兴的。我娘她不会希望，我们背负着仇恨过日子。”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事，我们两个，这辈子内心里都会感觉到愧疚的。毕竟，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娇儿，上一辈的恩怨，难道要继续影响到我们么？不是我自私，面对那样一个老者，我们真的能够过得去心里的那一道坎儿么？”绍远抱着头，很是痛苦的说道。
娇颜闭上眼睛，泪水就在脸上流淌，绍远所说的，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所犹豫的？苗家的灭门血案，娇颜并未亲眼所见，她体会不到那种痛苦。娇颜之所以坚持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苗素问。为了苗素问心中的遗憾能够少一些，为了让苗素问心中的愧疚能够少一些，娇颜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可是，每每见到皇帝和贵妃时，娇颜的心中，就会有一种负疚感。毕竟，贵妃和皇帝两人，对待娇颜，甚至比顾老爷子和李氏还要好很多。他们，是真心把娇颜当成晚辈来疼的。
“绍远，你让我再想想吧，让我好好想一想。”娇颜心里清楚，绍远之所以这样劝她，不是绍远真的看开了，不想报仇，而是不想让自己后悔。娇颜心中依旧是犹豫不决，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还是直接收手。
“嗯，咱们都好好想一想，想清楚。没关系的，时间还来得及，咱们都要仔细琢磨清楚了才行。娇儿，我不想你一辈子后悔，那个人，他毕竟和你没有冤仇。你的医术，是治病救人的，不是用来要人命的。我不想让你，内疚一辈子。”
娇颜靠在绍远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找出来一个人，能够比绍远更懂她了。“绍远，谢谢你，谢谢你能够理解我。”说实话，这些天娇颜的心里一直在煎熬，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了。
“傻丫头，你是我的媳妇，我们两个要相伴一辈子的。我不心疼你，还能去心疼哪个？不管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的心里舒坦就好。”绍远搂住娇颜，亲了亲娇颜的额头，低声道。
娇颜要离开的消息，虽然没有刻意去传播，但还是被很多人都知道了。第二天一早，文禄家就来了很多的访客。有太医院的好多御医，还有一些想要结交娇颜的不少官员家眷。
婉言谢绝了众人的邀约，娇颜一再表示，自己离家时日太久了，很想要快点儿回家去看看爹娘兄嫂。再者，还有她跟绍远的婚事，如今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他们也该回去完婚才是。
众人上门，也不过就是表示一下亲近的意思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家和秦家将来肯定了不得，现在结交，总比以后人家发达了再来要强很多吧？既然娇颜和绍远真的不走不行，他们也没必要非得让人家留下。于是，众人客套一阵子，然后就各自离开了。
一上午就是忙着这些了，送走了上门的客人，娇颜和绍远就赶紧的收拾东西。而文修和文禄则是出门去找了镖局，雇了不少的镖师回来。这一次回乡，他们还要带着皇帝的赏赐呢，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不找些帮手，万一路上遇到劫匪可怎么办？
下午，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时正好来了夏家的人。原来是方氏，派人请娇颜他们过去一趟。娇颜一想，自己来了一趟京城，却因为给皇帝治病的缘故，都没能好好的跟义父义母亲近亲近呢，于是就答应下来，众人一起去了夏府。
夏府这边，方氏一早就让人预备了丰盛的酒席，就等着娇颜他们来了。玉麒玉麟两个小子正翘首以盼，焦急的等待着娇颜的到来。上一次娇颜他们来的时候，这俩娃娃正好回祖父母那边去了，还是方氏急急忙忙让人去接回来，昨天俩人才赶回京城的。
“也不知道，姐姐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咱们还能认出她来么？”玉麒忍不住就问玉麟。
“咋就能认不出来？去年咱们不是还回去见过姐姐么？姐姐那样的容貌，咱们就是想认不出也不可能啊？”玉麟翻了个白眼，自家哥哥问的是什么蠢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