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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海盗时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辰冰
“……罐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安吉丽娜刚走了两步,想要按住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肩膀,却感觉到一丝异样,她把手伸进陶罐的口中,摸出一朵干花。
安吉丽娜看清这是什么的时候,不由一愣。
依然是一朵白玫瑰,只不过是被剪掉了所有茎叶,只剩下骨朵的白玫瑰。它显然在罐子里待了过长的时间,花瓣已经由于确实水分而发蔫干瘪,不复过去的娇艳,反而十分颓败。
除了一无所知的弗雷德和埃里克,所有人的视线此时不约而同地落在这朵干花上,很久没有人做声。
安吉丽娜知道他们此时一定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在人鱼岛上被罗伯茨船长捡到的那朵白玫瑰。同样的花,出现在同样和红胡子船长有关的地方,这无可能是什么巧合,而是一个威胁,一把悬在他们脖子上提醒他们的刀——
有那么个不知道身份的人,一直在他们身边,注视着他们的所有行动,甚至明白他们下一步将会怎么做!
安吉丽娜听到自己上下两排牙齿死死地咬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该死,不管是谁,他太高高在上、太瞧不起人了,简直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炫耀自己的神秘感!
安吉丽娜不由得将目光落在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身上,可对方和她的表情一样震惊,他的眼中同样是惊疑不定,如果不是一无所知的话,那就是罗伯茨先生的演技已经高超到可以和剧院里的歌剧演员一较高下了。
“……船长,怎么了吗?”埃里克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询问,不停地拉长脖子偷瞄那朵干花。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巴塞洛缪伸手把安吉丽娜手中的花接过,把玩之后,五指缓缓收拢,干掉的花瓣承受不了如此重压,迅速被变得支离破碎,一片片落在地上。
埃里克吞了口口水。
“这个陶罐还有可能是真的吗?”巴塞洛缪·罗伯茨低沉地问。
安吉丽娜没法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空气像是一下降了温,周围的气氛都被冻住了。
“至少这个人对我们没有恶意……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现在阻止不了我们。”尤利塞斯替安吉丽娜开口说,“这凑巧说明没什么好怕的。”
“……但愿你说得对,斯派瑟。”巴塞洛缪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将对尤利塞斯的称呼换成了姓氏,变得格外疏远。
“每一个冒险家都知道寻宝的过程中什么事发生都不奇怪,我想像你这种一流的船长是明白这一点的,罗伯茨先生。”尤利塞斯轻松地耸了一下肩膀,带着一点戏谑态度地用语言地恭维巴塞洛缪·罗伯茨,试图缓解气氛。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下一站?”巴塞洛缪并不吃这一套。
“明天一早。”
“好的,我想你不会瞒着我下一个地点的吧?还是说你需要一个晚上来考虑一下?”
尤利塞斯并不为巴塞洛缪的挑衅所动,他依然挂着微笑道:“我们去西奈半岛。”
巴塞洛缪微一一点头,转身进了船舱。
“我们的盟友好像不太高兴呢。”安吉丽娜眯起眼睛,说道。
“显而易见。”尤利塞斯表示赞同。
安吉丽娜将自己怀疑的视线从巴塞洛缪走进的那扇门上收回来,重新转向尤利塞斯,表情认真。
“所以,我们下一站确定就去西奈群岛?要知道这只是一个猜测,而且如果不对的话……”
“我有很大的把握,红胡子留下的两张藏宝图都是一样的大小和一样的比例,这说明我们没见过的两张图也会是这样。而其中一张图的范围包括阿尔及尔……如果我是红胡子,一定会将这个让他登上人生巅峰的地方视作最后一站,而另外一张图所能包含的范围大多都是海洋,西奈群岛是最有可能的陆地。”尤利塞斯慢慢地解释道,“我想我们应该赌一把,何况我们之前对西班牙海军做了足够多的布置,是时候收网了。如果确实不行的话……安吉丽娜,你愿意和我一起自认倒霉,然后灰溜溜地回到加勒比海去吗?”
安吉丽娜翻了个白眼。
“当然愿意了,白痴。”





新海盗时代 第九十六章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也正是米帝利尼的庆典的最后一天的晚上。安吉丽娜早就和尤利塞斯约定要共度这一天的夜晚,哪怕不得不承认白天那朵干花相当强烈地影响了人的心情,他们还是决定在城镇的广场上去。
至于他们的盟友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正陷入不愉快的糟糕情绪之中……嘿,这关他们什么事?
黑幕中炸开的璀璨的烟火、吟游诗人缓慢地低吟浅唱、当地人靓丽的衣衫和别有风情的口音,都渐渐在愈来愈浓的酒气中发酵,酿成一瓶更加香醇的好酒,缓缓浸润在空气中。
“我看见索尔了。”安吉丽娜醉醺醺地依偎在尤利塞斯的怀里——也可以说是赖着不想走路。她一向不喜欢水手们喝多后的醉鬼样子,可安吉丽娜今晚也是众多酒鬼中的一个,庆典是可以让人忘记一切、抛开规矩的日子。
她的视线朦胧,颠三倒四地咯咯地笑了两声,打出一个酒嗝,道:“那个小鬼,我看见他被女孩儿围住了。小男孩也长大了——至少外表看起来如此,不是吗?”
“在我怀里,你却提起我最大的情敌的名字,这可真令人难过,安吉丽娜。”周围的欢呼声很大,尤利塞斯必须凑在她耳边才能说话,他缓缓地道,“别告诉我你正在为失去曾经的追求者而吃醋。”
“怎么可能?”安吉丽娜不屑地用鼻子出气,表达对尤利塞斯的假设的鄙夷,“说到这个,我倒是感到奇怪呢。今天围着你转的小姑娘格外少啊,可不如索尔身边那群花蝴蝶多。难道你已经到了丧失魅力的年纪了吗?”
安吉丽娜戳着尤利塞斯的肩膀,挑衅地说。而男人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他们喜欢他的金发,这里是个头发越贴近红色越受欢迎的地方,连审美都受到海盗的影响……你瞧,索尔现在的模样一看就是个英俊的年轻水手。”尤利塞斯说,“不过,不清楚为什么,米帝利尼好像对黑发的女性情有独钟,就像你这样。”
安吉丽娜自己也隐隐有这种感觉,这是件奇怪的事,要知道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总是更亲睐金发女郎的。
打个令她不太愉快的比方,如果安吉丽娜·马丁内斯和安妮·波尼一起站在甲板上,那么肯定是胸大腿长又有一双蓝眼和一头红发的安妮·波尼会收获更多的口哨,当然,鉴于碰上的是这两个女海盗,敢向她们吹口哨的家伙还能有几秒钟的生命就不得而知了。
尤利塞斯浅浅一笑,指指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抱着乐器的男人,道:“这不就来了?那个当地人说他要为今天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姐唱一首歌,我们好像没有办法拒绝。”
那个男人的目光正友善地落在安吉丽娜身上,还有她如同海藻一般垂在肩膀上的黑发。接着,他的手指拨弄琴弦,打开喉咙,低沉地唱起来,悠悠的嗓音,不知怎么的让人想起皓月下拍打礁石的海声。
一曲完后,那个男人和尤利塞斯交谈了几句,愉快地离去。
“你们说了什么?”安吉丽娜问。
“……我想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安吉丽娜。知道他说那首歌叫什么吗?”
“什么?”
“海洋的歌声。”
尤利塞斯慵懒地道。
安吉丽娜不由得胸口一噎,但很快恢复过来。
“……这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这首曲名只不过是凑巧和那行字一样罢了,我们的失误已经够多了……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来验证这件事。”安吉丽娜打了个哈欠,“那个陶罐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说不定等我们到达阿尔及尔——你认为肯定是最后的藏宝地的地方——就会发现整个藏宝图都是一场骗局。”
她停顿了一会儿。
“我们本来的目标也不是什么财富,真正重要的,是经历了什么,不是吗?”
出色的海盗,需要亲自在风浪中穿行,以肉身和不得不面对的危急搏斗。别人的经验,充其量只能指引一个方向,只有自己所经历过的东西,才是成长。
安吉丽娜明白这一点,在她心底里一直都清楚,“红胡子的宝藏”是她的方向,也可能给她带来方向之后的方向,但它从来不是旅行的终点,更不是人生的目标。
尤利塞斯轻轻扬唇。
“也许你说得对……经历才是最重要的。”
庆典的热度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消散,狂欢了一整夜的人们疲惫地散开,喝多了葡萄酒的海盗也陆陆续续地爬回船上。
安吉丽娜把自己泡在海里醒酒,凝望着浩瀚的星空,有时候她会怀疑天上也有另外一个大海,而星星实际上是被地球上的光芒射出的波光。
真是怪事,无论时间和地点怎么变幻,星星倒总像是一样的。当年老杰克在甲板上教她认的那几颗能指引水手在海洋里的方向的星星,现在还是一样的位置、一样的亮度,和千百年来一般闪烁着黯淡的星辉。
可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星星,安吉丽娜在天空中隐约看见一些人的样子,比如马丁内斯船长,比如尤利塞斯,还有……
也许该将一些耽误太久的事情干脆利落地解决一下了。
她想。
第二天早晨,海上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一艘平凡无奇的商船驶进无人的港口,不久以后,两艘扬着黑旗的大帆船从薄雾中破浪而出。
新生号和皇家幸运号组成的互相猜疑的船队,慢悠悠地往地中海的南方出发。
“喂,索尔。”安吉丽娜一把勾住索尔的肩膀,装作随意的样子,然而精神却绷着,“昨晚过得如何?”
索尔不满地动了动身体,把安吉丽娜从他身上甩下去。
“你身上全是酒和海水的味道,臭死了。”他皱着眉头说,“还有,别把这么僵硬的胳膊放在我身上,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安吉丽娜嘀咕道,索尔现在的说话方式依然和过去一样直白地糟糕,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实话。
索尔不冷不热地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转过身体,站直地面对着她,竟然有一点居高临下得感觉。他问道:“所以呢?你是有事想要找我吧。”
任何人在发现自己过去可以随意玩弄、折腾的孩子变成一个高大青年时,都会有怪异的感觉,安吉丽娜也不例外,她抬头望着在她之上的蓝眼睛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慢慢地深呼吸了一下,说:“我记得你说你要考虑什么事吧,考虑清楚了吗?”
像是把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从黑暗中挖开,安吉丽娜很难不觉得紧张。
果然,索尔的身体明显地僵硬起来,他露在汗衫外的手臂上的肌肉一瞬间收缩,瞳孔也闪了一下。
“……你不怕我继续说喜欢你了吗?”索尔干涩地开口,他不太自然地将视线投向大海,然而却没有真正将注意力放在上面,反而不断地飘向安吉丽娜,“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你冷落我的原因,你害怕让我产生更多的误会,所以不留一点儿希望。”
安吉丽娜感觉到坐立不安了,在这一秒钟,她开始后悔提起这个敏感问题,而不是干脆继续拖下去,将它拖到天荒地老,最后忘掉。
“有点儿残酷,安吉丽娜,这比直接拒绝我更好。”索尔继续说,他的声音一点点地变低,难以听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安吉丽娜不安地试图辩白:“可后面开始你也在疏远我了。”
“……我用了这段时间来考虑。”索尔动了动,好像扶着船舷的动作令他特别不舒服,然后他强迫自己注视安吉丽娜的黑眼睛,“听着,安吉丽娜,我说过我爱你,这一点我分得很清楚,我对你的爱和尤利塞斯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也不能否认或者试图歪曲。”
男孩的表情看起来固执得可怕,安吉丽娜更后悔这么早就将他放在台面上了,索尔的话令她的心脏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但是……别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白痴。”索尔复杂的神情动了动,忽然显得有点厌烦,“你不用再担心了,我实在没有从你身上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世界上有这么多女人,你除了古怪好像也没有那么独特。单论脸的话,我长得都比你好看多了。”
“……”安吉丽娜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应对,可索尔不客气的话却令她大为放松,她没有理由不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没错……索尔,你确实长得好极了。”她由衷地称赞道。
索尔狠狠地道:“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是船长、老杰克那家伙还是你,最后都会选择尤利塞斯。”
“什么?”
索尔说得船长,显然不是指安吉丽娜。
“船长没有你那么蠢……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就是他为什么最后会同意我和你一起待在复仇女神号上。可尤利塞斯·斯派瑟在西班牙皇家港待的那段时间,却让船长对他很有好感……”索尔不满地自己揉着头发,“算了,现在都无所谓了。等下次回皇家港的时候,我该怎么解释呢?”
“船长肯定不会把你那么小时候说的话当真的。”安吉丽娜放松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
他们又随意说了点过去的事,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安吉丽娜转身离开,索尔才倚在船舷上,无力般地滑坐到地上。
从缝隙中漏进来的海风,吹乱了他的金发。




新海盗时代 第九十七章
“怎么样,前面安全吗?”
“报告船长,没有发现异样。”
安吉丽娜点了点头,让前来汇报的海盗回去做别的事,她继续专注地守在舵边望着前方荡荡的深蓝色海水和时不时从天空掠过的海鸥。
巴塞洛缪·罗伯茨隔着皇家幸运号和新生号之间几米的距离,冲她喊道:“你最近好像很小心?”
安吉丽娜往他的方向斜睨一眼,懒得大声吼叫破坏自己的喉咙,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能不小心,距离西奈半岛只剩下最后一两天的航程了,这是最危险的地段,没有人比她和尤利塞斯更清楚他们做了什么事。
之前为了引开纠缠不清的西班牙海军,他们将人鱼岛的藏宝图当做诱饵放了出去,接下来果然没再见到讨厌的军队的身影。
但,人鱼岛不可能永远拖住他们的脚步,西班牙人不是笨蛋,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从光秃秃的人鱼岛上清醒过来,转而继续追缴他们。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他们充其量陷入和先前一般被追击的状态而已,可事实远不只是如此。按照尤利塞斯和索尔的建议……他们还放出了另一张地图。
这其实是个有点类似于撞大运的计划。尤利塞斯认为西班牙海军手上一定有着另一张藏宝图,所以想要将这张不知存在与否的图“骗”出来。
凭借对海洋地理的熟悉程度和以假乱真的伪造技术,尤利塞斯绘制了一张“红胡子船长的藏宝图”,藏宝位置就定在西奈半岛上的一个他随手点上去的点上。同时他们沿着地中海海岸,一边行船一边偷偷摸摸地放出“先前流传的图纸是假的,真正的红胡子藏宝图就在传闻中的女海盗安吉丽娜·马丁内斯手上”这样的流言。
反正军队一直追着他们不放,索性弄点假消息出来,把局势变得更混乱。
要是他们手上真有和西奈半岛相关的藏宝图,又海盗们阴险的骗术所动摇,那么这群可怜的海军肯定会被混淆视线,漏出破绽来。只要他们露出一点迹象,新生号上的野兽们就会知晓,接下来偷也好,抢也好,最不济偷偷地跟踪西班牙海军也不失为一个探宝的方法。只要能达成目的,海盗们是不会在乎用什么手段的。
当然,风险也是有的。无论他们要对付的海军手上是否有他们想要的图纸,那些西班牙人肯定会被吸引到西奈半岛上来。
是成是败,他们终将碰面。
安吉丽娜的燧发枪里已经塞好了子弹,长剑的剑刃也已磨雪亮;新生号的炮孔里塞满了炸药,水手们的腰上挂着锋利的弯刀。如果非得有一场战斗的话,尽管来吧。他们并不畏惧。
安吉丽娜定了定神,眼角的余光又瞄了一眼另一艘船上的男人,他的眼睛满怀斗志地凝视远方,并没有什么异常。
另一张地图的事,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并不知情。而事到如今,安吉丽娜也不会傻到主动将他们在远方为自己预定了一大波的敌人的事全盘托出。
然而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他们并没有在沿途碰上西班牙的军舰,只遇到了一支由好几艘不同国家的商船组成的船队。皇家幸运号的海盗们都许久没有好好抢过东西了,难得遇上装备不足的小绵羊,罗伯茨船长自然不会客气。
“其实你们也应该动手的,我们需要更多的旅费。”黑色准男爵友善地提醒道,他显然对安吉丽娜含蓄保守的作风感到不理解,对哪几艘小商船的劫掠实在很轻松,由于数月以来的航行而变得空荡荡的船舱一下就重新塞满了,里面还包括几个俘虏,可以带上岸去向他们的家属索要赎金。
安吉丽娜摇摇头,她不确定有多少军队等着她。她总觉得此时的宁静就意味着前方有更大的风浪,此时多让她承担一丁点风险也是不行的。
“不了,那里面有西班牙的船只,他们没有攻击我们……如果我下手的话,我的父亲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现在可不是当民族英雄的时候。何况我不认为以西班牙之前追着你的态度来看,放过他们会给你带来多少好处。难道你还指望以后西班牙皇室会在法庭上赦免你无罪吗?”巴塞洛缪不以为然地道。
他显然以为安吉丽娜和许多怀抱着侥幸的海盗一样,只是对将来被抓住的命运防患于未然。毕竟有很多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都因为不袭击祖国的船只而在审判的时候得到赦免。久而久之,不袭击祖国的船只仿佛就成了一张护身符:不管你当海盗的时候取过多少人的性命,只要你没损害自己国家的利益,就依然是优秀的公民。
安吉丽娜很清楚巴塞洛缪口中的道理,她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些,只不过需要一个可信又牢靠的借口而已。
“我对当民族英雄没什么兴趣,对我来说,祖国只有一个,那就是索尔号。”安吉丽娜说,她很清楚巴塞洛缪·罗伯茨不会相信希望将来能被政|府网开一面这样敷衍平常的理由的,“但我的父亲不希望我伤害他的祖国的船,当然,那些主动攻击的军舰要另当别论,但……我应该尽量做到这一点,不是吗?”
巴塞洛缪微微颔首。
“你比我想象得更懂道义,安吉丽娜。”
两艘船继续平稳地向西奈半岛前进。
在一个航海贸易繁荣的时代,商业不仅养活将一群商人养得白白胖胖的,还带动了一系列相关产业的快速发展,比如说,抢劫业。
有海的地方就有海盗,有海盗的地方就有属于抢匪的黑夜都市。
这夜,新生号和皇家幸运号停靠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其实他们已经卸下了海盗旗,修补残破的风帆,还在船身上刷上新漆来遮掩刀炮留下的战斗的痕迹,可是把手港口的叼着烟斗的老水手依然慢吞吞地冲他们抬起布满褶皱的耷拉眼皮,露出青色的眼珠子,幽幽地道:“举起武器,证明你是我们的同类。”
弗雷德傻乎乎地要从腰上拔出他的弯刀,并且举起来。
安吉丽娜却强先一步将弗雷德的刀抽了出来,一把将它掷在老人眼前,她用了七分力道和十分技巧,刀的插|入之处擦着老人放在木栏上的手指皮,而刀身深深扎进木头里。
她随手扫了一眼,她刺下去的深度,不会比那劣迹斑斑的木栏上其他刀痕来得浅。
老水手终于瞧了一眼安吉丽娜。
“……你会在这里得到应得的尊重的,孩子。”
“毫无疑问。”安吉丽娜不以为意地回答。
“还有,”对方沙哑的嗓音压得更低了几分,沉重地好似古堡半夜里响起的生了锈的钟声,“岸上有人在等你。”
“……谁?”
老水手神秘地勾起干裂的嘴唇笑起来,却没有解释,只是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留下安吉丽娜在船上满肚子的疑惑。
新生号顺着水道继续前进,被夜晚海上的薄雾所朦胧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伴随着灯火一盏盏出现,隐藏在海风的热闹声音也越来越响。海盗们聚集的城市通常不在乎什么昼夜之分,甚至于夜晚更符合神秘的职业所钟爱的氛围。
皇家幸运号和新生号靠得很近,如果他们处于交战之中的话,早就可以接弦了。
巴塞洛缪站在甲板上,隔着两层船舷,对安吉丽娜似笑非笑地道:“西奈半岛,现在我们到了。怎样,你可以向我解释下一步怎么办了吗,安吉丽娜?”
西奈半岛不是米帝利尼,将它全部搜索一遍是不现实的。然而即使在米帝利尼,他们也没有真的做出这种为宝藏而疯狂的人才会做的不计成本的行为。
可他们并没有下一张藏宝图。
尤利塞斯正在他的房间中度过与书和自制海洋动植物标本相伴的废寝忘食的第三个晚上,安吉丽娜有时候会怀疑这个男人正准备通过大量阅读来慢性自杀,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他为什么能对那些枯燥的文字感兴趣,甚至沉醉于其中。难道和大海朝夕相处的十几年,还不够他足够了解海洋吗?
更何况,尤利塞斯的缺席导致没人能在这是帮她糊弄巴塞洛缪·罗伯茨了。
黑色准男爵先生今天并不准备妥协,他准备好把安吉丽娜掌握得所有信息弄个清楚了——尽管当他真的弄清楚时,这会发现信息实在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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