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仙缘

萧远山的声音刚落，大地传来了阵阵轻微的震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残阳余辉映照下，闪亮的枪锋刺破了漫天卷起的灰尘，一群骑兵策马急驰，直接朝着惊慌的人群扑了过来。
萧远山父子和二牛三人急忙拔开双腿疾奔，可他们还没跑出一里，阵阵奔雷一般的马蹄声已被不断的凄厉惨叫声所淹没！萧楚不禁回头一看，脸色立即变得一片煞白……





凡人仙缘 0004章：血仇
视线中，逃在人群最前面的大狗，他那丑陋可憎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辨。紧追在人群后面是一个个身披黑色铠甲的骑兵，只见他们擎起手中冰冷的长枪，策马闯入，就好像是一头头进入羊群的狼。
顷刻间，白杨村的村民已经宛如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了下来！一阵阵狞笑声、悲呼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在萧楚眼中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修罗地狱图。
近了，姜家庄高耸的城墙已经清晰可见，紧闭的大门已经隐约可辨，求生的欲望激发了三人全部潜能。三十丈、二十丈……当大狗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时，三人相距姜家庄紧闭着的大门已不到十丈远……
当三人临近城门时，城墙上陡然响起了一道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喝止声：“来人止步，若是再接近的话，我们就要放箭了。”
“城楼上的这位兄弟，请通报一下你们的庄主姜若衡。我是萧家庄庄主，他的故交萧远山，燕兵很快就杀到了，请你们快开门，快开门……”萧远山边跑边冲着伫立在城墙上的庄丁不断高声大喊。
站在高达两丈有余，紧闭着的大门下心焦若狂的萧楚，不断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片刻工夫对他而言，就好像已经过了一世纪般漫长。当一张熟悉的脸从高墙上探出时，他不由切声大喊：“姜叔叔，姜叔叔，我是萧楚啊，快开门，快开门！”
当萧楚以为他们的救星已经出现，正要松口气时。只见那张熟悉的脸，眼中迸出两道冷漠到极点的寒光，看着不远处的屠杀。旋即目光一转，迅速从衣衫褴褛的父子俩以及二牛扫过，嘴中吐出了冰冷的一句……
“那里来的乞丐？居然胆敢冒充我的故交，现在兵荒马乱，谁知你们是不是奸细？姜家的大门焉能随便打开，我劝你们还是快快逃命去吧。”
“姜兄，我是萧远山啊，我真的是萧远山，燕兵就要杀到了，快开门啊！”萧远山无比焦急的哀求声中，那张熟悉的脸却已带着他们所有的期盼，一同在坚厚的城墙上迅速消失，只留下了冰冷彻骨的无边绝望！
眼前紧闭着的大门，将他们一切生的希望完全隔绝在外。疾雨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背上发出的狞笑声恍若死神的脚步，越来越清晰……
这是记忆中那个和蔼可亲的姜叔叔吗？这就是将女儿许配给他的未来岳丈吗？萧楚根本无法把那冷漠到极点的眼神和记忆中的姜若衡重合在一起！
“楚儿，二牛，你俩快跑啊，快跑！”顾不上多想，萧远山厉声大喝。
父亲凄厉急切的声音响彻云霄，震醒了全身一片冰冷的萧楚，慌乱茫然之间，他拔腿就朝着不远处山野跑去。
“楚儿，快逃，快逃……”
身后再次传来父亲悲绝的嘶嚎，那恍若一头受伤孤狼陷入重围般充满绝望的声音，令得他的心头剧颤，回头一看……
只见一百多名骑着马、持着长枪的士兵将父亲团团围在其中，发出的阵阵狞笑声中，充满了戏虐的味道。
不断挥舞着手中柴棍的父亲已经陷入疯狂的状态，就好像一只陷入狼群包围中护着幼惠的母羚羊，明知必死，也誓要为儿子争夺一丝生机！那怕……这一线生机，已经极为渺茫！
“楚儿，走啊，快走……”
“爹、爹啊！”
萧楚双眼欲裂，就在悲愤欲绝的他正要折身返回时，二牛立即一把紧紧的抱住了他。虽然年幼的二牛连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也弄不明白这些士兵为什么要杀他们，但是他心里却非常清楚，此时绝不能放开萧楚！
士兵们似乎已经玩得有点腻了，一骑从中策出，马背上一名身披黄金锁甲、将军模样的少年一挥手中长刀。寒光在残阳的余辉下一闪而过，血光迸现……
“快跑啊，快……”
萧楚绝望的目光中，冰冷的长刀横过，父亲悲呛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颗螓首飞到半空，腔中喷出的热血溅成了一团血雾，身披黄金锁甲的将军挥舞着血刀，直接从他的身体策马踏过。
萧楚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闷在胸中可焚燃天地的悲愤，在这一刹那间，全部化为一声凄厉的悲呼：“爹……”
“给本王统统杀光，一个都不要放过！”
昏昏沉沉的萧楚，有若一具行尸走肉般任由二牛拉着而逃。铁蹄踏得山间的碎石乱响，当先策马而至的少年将军，嘴中发出一阵冰冷的狞笑声，随即一扬手中长刀，在如血般的残阳下耀出一片光寒。
“嗒、嗒、嗒……”
马蹄声近了，越来越近了，但当那名少年将军的相貌清晰映入眼幕时，不知为什么，令得萧楚立即从昏沉的状态中回过了神……
那是张有若刀削一般狭长削瘦的脸，阴目鹰鼻，薄薄的嘴唇抿出一道冷酷的笑意。在这一刹那间，他的大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过！因为他要将这张脸深深的刻入灵魂之中，那怕是进了地狱，那怕经历无数轮回，他也……一定要记住这张脸！
“楚哥儿，快跑，你快跑啊！”力竭而尽的二牛，将最后的一丝力气尽数吐出，猛的一把将萧楚推出了七八步远。
紧随在少年将军身边的那名战袍上缓着飞虎图案的将军，拍马飞骑越出，一擎手中长枪，从嘴中吐出短促冰冷的喝声：“杀！”
快马四蹄飞腾而起，旋即人和马俯冲而下，寒枪疾刺。只听到“噗滋”的一声，长枪从二牛那稚嫩的胸膛透过，一枪就已经将他那瘦弱的身体挑了起来……
“楚、楚哥儿，对不起……”鲜血顺着枪杆不断飞洒在空中，乃末断气的二牛在枪杆上拼命挣扎着，他死死望向萧楚的目光中……充满了愧疚，那一颗质朴的心自始至终都记挂着，如果不是被他的父亲所骗，让萧楚打开门，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二牛，我早就已经原谅你了，二牛……下辈子我还要你做我的兄弟。”
听到萧楚哀绝的声音，了却心愿的二牛终放弃挣扎，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嘴角边上却仍残留着一丝弥留之际的笑意，或许，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再次与楚哥儿相聚了，不是吗？
山风袭，心欲绝！
横在眼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紧逼在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崖下，残阳如血！
萧楚毫不停留，展开双手一跃而下，凌空之中，似乎想要去拥抱些什么。风，在耳边呼啸，心，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恬静……
“爹、二牛，请你们走慢一点，等等我吧！”




凡人仙缘 0005章：初遇
赵天昭十六年深秋，赵国都城建安。
城东朱雀大街上，无数的行人、商旅和货摊把本来很宽敞的街道挤塞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各种推着小车叫卖的商贩扯开大嗓门，把自家卖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有的说东西吃了可以让男人补肾壮阳，有的说女人会越嚼越漂亮，各种各样尽出不穷的功效吼得气壮山河，一时间引得无数行人注目围观。
道路两旁货摊后面是一家家酒肆妓院，那郁浓的酒香以及脂粉香气，伴随着悦耳的丝竹声飘出，汇入到大街上这幅繁华的画面中去，让人丝毫感闻不到半点战争的硝烟气味，更是看不到一丝饥荒的样子。
“别跑，你这个小免惠子，等老子抓到你，就活剥了你的皮……”
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繁华以及和谐，行人纷纷侧目，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光着脚丫，灵活异常的身体在拥挤的人潮中恍若一条泥鳅般迅速向前游动着，而他的后面一名气势汹汹的壮汉，在紧追不舍。
小乞丐终力竭而尽，当他跑到狭獈的桥上时，闪避不及，迎面一头便撞上了辆卖货的小车，壮汉追上来不由分说，朝着他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乞丐抱着头，好像一只小狗般蜷缩着自己那瘦弱的身体，在疾风暴雨的拳脚中却吭也不吭一声。直到那打累的壮汉最后用力一脚将他踢得飞起，落进了桥下的小河里，这才闷哼一声，整个人昏厥过去。
气喘吁吁的壮汉捡起从小乞丐怀中滚落在地的馒头，一把扔进河里，连看也不看昏厥在桥下的小乞丐一眼便转身而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道：“打死你这个臭乞丐，居然三天两头跑来偷老子的馒头吃，下回看你还敢偷不？”
桥上行人如织，一见热闹，纷纷伫足桥边。朝着在小河边上昏死过去的小乞丐指指点点，议论声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去理会他的死活。
天色渐渐昏暗，繁荣的大街终缓缓变得寂静了下来。一个穿着破旧单衣裳的小女孩提着一只缺了大口子的烂瓦罐，就像只快乐的兔子般沿着桥边的石阶蹦蹦跳跳而下。当她看到仰卧在河边的小乞丐时，不由蹲下来看了看昏厥的小乞丐，半晌，急忙放下破瓦罐飞奔而去……
“娘，他快死了，娘，求求你，救救他吧。”
“丫丫，寒冬就临，我们尚且自顾不瑕，那还有吃的？再说了，唉……就算我们救得了他今天，也救不了明天！”
“娘，他好可怜，要是你不救他的话，他一定会冻死在小河里的。那样的话，丫丫就再也不敢喝这里的水了啊，娘，求求你，就救他这一回吧。”
哀求声中，小女孩牵着一个中年妇人缓步沿着石阶而下，显然那妇人经不起小女孩的不断怏求，终与她一同来了。
小女孩一见仍在昏厥中的小乞丐，连忙卷起了破烂的裤腿，飞快地跑到小河边喊道：“娘，阿娘快来啊，他在这呢。”
“唉……”叹息声中，那名中年妇人将小乞丐从水中抱起，母女二人，缓缓朝着街角的小胡同而去……
破旧幽暗的墙角边，一阵炊烟之后，小女孩从母亲手里接过一个破得只剩余半边的碗，细心地将破碗中的米汤缓缓灌入了小乞丐嘴中。其实，小乞丐早就已经醒转，但也不能说是全醒，因为一顿毒打再加上两天颗米末沾，所以他的脑子仍然处在于一片混沌之中。当那暧乎乎的米汤灌入嘴时，本能之下他不禁吞咽了起来。
半个多时辰，小乞丐悠悠的醒转过来。当他张开青肿得只余一线的眼睛时，脑袋立即传来一阵胀痛欲裂之感。那双被打得紫青红肿的双眼更是有若灌铅，阵阵眩晕过后，他的目光终定在了眼前那个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约莫七、八岁，乱蓬蓬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脏兮兮的一张小脸，瘦削如柴般的一双小手正托着尖尖的下巴。只有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有若晨星一般，正在好奇的打量着他……
看到他已经醒来，小女孩咧嘴便冲着他笑了笑。大概是正在换牙的缘故，豁开的小嘴空空如尔，露出了红红的牙床，看起来一副丑丑的样子。但是她灿烂的笑容却充满了感染力，温暖而无邪。
小乞丐很快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同时知道了自己是被眼前这对母女所救。但是他没有道谢，只是怔怔的看着小女孩发呆。
小女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饼子，小心地掰成两半，叠在一起比了比，然后将大的一半递到了他的面前。看到他不动，又冲着他咧嘴一笑，轻轻地将那半张饼子放进了他的怀中。
小女孩看着自己手中那小半张饼口水直流，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心中的那股诱惑，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了怀中。拿着破碗站了起来，朝着他挥了挥木炭般干瘦的小手，妇人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漠然地瞟了他一眼，母女二人便投进了漆黑幽深的小巷中。
强忍着浑身骨头传来的阵阵酸疼之感，小乞丐艰难地翻转着冻得麻木的瘦弱身体，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扯了扯身上湿漉漉的破衣衫，茫然地望着漆黑的四周，孤苦无依的他下意识间便跟着那对母女后面走去……
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时不时扭过头来看他，明亮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在这无边的幽暗中……亮若晨星。
在她看来，这个跟在后面的小乞丐，他的处境远要比她们母女更要悲惨得多。身上破烂的衣衫只能勉强蔽体，豁开的衣领处露出了嶙峋而紫黑色的肌肤，削瘦枯黄的脸上尽是淤青红肿，旧伤叠着新伤，青紫的小脸已经眉目难辨。
也不知走了多久，道路越走越偏僻，母女俩终在一座破庙面前停了下来。小女孩回头又是灿烂的冲着他咧嘴一笑，然后在妇人牵扯下慢慢走进了破庙中。小乞丐站在破庙外犹豫片刻，终缓缓的跟着走了进去……




凡人仙缘 0006章：阿牛
破庙虽残，但并不小，只见庙里面横七坚八的躺着十多个乞丐，有的翻开衣襟，正在骨瘦如柴身体上抓着跳蚤。有的正围在一起侃着大山，时不时发出了呵呵的大笑声。
更有的斜躺在一堆干草上，悠然的翘着二郎腿，似乎在幻想着些什么，嘴里发出了愉快的哼哼唧唧声。那逍遥自在的模样感觉他根本不是什么乞丐，完全就像一名酒足饭饱后的地主老财。
妇人带着小女孩在破庙的漏顶处坐了下来，清冷的月光下，小女孩将破瓦罐中的米汤倒进碗，破瓦罐极大幅度的倾斜，待得罐中再也无法倒出半滴米汤时，却连半个破碗还盛不到……
将破瓦罐中米汤一滴不剩的倒完后，小女孩将小手伸进罐里，把里面数目可辨的米粒小心翼翼拔进了破碗中，然后慢慢的喝了起来。
而坐在旁边的妇人把她的小脚丫子抬了起来，望着鞋底的破洞皱了皱眉头，旋即从身旁抓起一捧干草，细心的从中挑出一些较为坚韧干草，专心细致的编织了起来。
“娘，丫丫已经喝饱了，你喝……”小女孩说罢，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米汤，旋即乖巧的把破碗递到了妇人面前。
走进破庙后的小乞丐恍若一只受惊的小兽般不断打量着周围环境，目光中充满了戒备。自从那扇紧闭的大门把希望全部关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可破庙里面的乞丐们根本连看也懒得看他一眼，恍若他就好像透明的空气般。内心充满警惕的他并不敢走近其他乞丐，而是选择直接朝着那对母女的位置缓缓走了过去……
已经孤苦无依的他，已极少受到别人的善意对待。小女孩流露出来的善意，令得他感受到了已经消失很久的温暖，从本能上想要去靠近让他感到温暖的东西。
小女孩从怀中掏出那小半张饼，缺了两颗大门牙的小嘴小心翼翼地啃着饼子边缘，啃了好一会，直到口水已完全濡湿了那半张饼，这才细细的咬下一小口，一脸陶醉的慢慢咽下，旋即看着小乞丐，柔声细气的问道：“我叫丫丫，你叫什么呀？”
她的话令得小乞丐似乎有些茫然，在这一刹那间，他不禁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二牛，想起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想起了那张不断狞笑着的脸，半晌，一抹血色从眼中闪过，嚅嚅的答道：“我、我……我叫阿牛。”
若不是心中炽热的仇恨在支撑着他，他早就已经在那漫长荒途中成为路旁林间一具枯骨的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当然他也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如果大仇得报，那在下一秒死去又何妨？
“阿牛，你站着不累吗？快坐下来吧！”丫丫拍拍身旁的稻草，阿牛犹豫了一会，随即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丫丫咽了咽口水，又将那小半张饼放回了怀中，旋即歪着小小的脑袋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被人打得这么惨呀？”
“因为我偷了他的馒头。”
“偷东西可不好呀，被人抓到会很惨的，讨饭吃就行了呀，建安城这么多人，总会碰到善心人的呀。”
阿牛沉默了一会儿，不禁在心里一阵自嘲，几曾何时，他不也是一个善心人吗？萧氏一脉积善数以百年，可结果呢？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乞讨？我、我开不了口求人……”
闻言丫丫张了张小嘴，惊诧的上下打量着他，半晌，疑惑的问道：“都快要饿死了，怎么会开不了口呢？难道做小偷就不丢人了嘛？被抓到说不定连小命也没了呀。”
阿牛还是倔强的摇了摇头，凝声说道：“虽然小偷和乞讨都是伸手，但是对于我来说在感觉上是不会一样的。你知道吗？偷别人的东西时我就已经做好被抓挨揍的准备了，从心里上来说我并不欠他们的，所以我宁愿被打死也不会去乞讨。”
丫丫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心里却是一片迷惘，想了好一会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阿牛对丫丫轻轻的摇了摇头，旋即抬头望着从庙顶破洞投下的那束月光，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了起来。良久，叹息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懂，可我爹曾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性命可以丢，但尊严不能丢……”。
一丝哀伤在空气中弥漫，丫丫不懂什么是哀伤，只觉得阿牛萧索的侧影让她看得心里有点泛酸，想了一会她终于放弃，缓了缓说道：“阿牛，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乞丐。”
闻言阿牛扭过头来，脸上满是倔强，认真的说道：“我不是乞丐，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乞讨过！”
丫丫的脾气很好，看着一脸严肃的阿牛，让步柔声的说道：“好好好，你不是一个乞丐，你只是一个老是被人抓到捱打的笨小偷，这样行了吧？嘻嘻。”
阿牛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她的这个评价。
看着阿牛破破烂烂的光脚丫子，丫丫眨着大眼睛想了想，扭过头拉了拉母亲的衣角，怏求道：“娘，也给阿牛织双鞋子好不好？”
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柔声问道：“阿牛，你愿意和我们一直留在这儿吗？”
阿牛低头，变得沉默了起来……
“嗯？阿牛，你不愿意吗？”
“好。”
闻言丫丫咧开嘴巴高兴的笑了起来，空空如尔的牙床毫无顾忌地呈露着，样子虽然丑丑的，但是很灿烂。
自那天之后，阿牛便留在了破庙，可住破庙里面的其他乞丐觉得阿牛更应该叫阿驴。因为他又笨又倔，又不愿去乞讨，做小偷却常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要不是丫丫娘的接济，或许他早就已经饿死了。
可是丫丫从来不这么认为，在她眼中，阿牛只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因为阿牛从不像其他乞丐那样坐在阳光下，一边脱下衫袄抓蚤子一边擦着身上厚厚的污垢，无论天多冷，每天夜里他都会跑到河边洗澡。
丫丫从来没有见过阿牛笑过，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一个静静地坐在破庙前的石阶上，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
有一次丫丫看到很多人围着皇榜指指点点，可上面歪歪扭扭、似蚯蚓般的黑线丫丫看着眼花缭乱，是阿牛告诉了她，上面说的是赵国打胜仗了。这令得丫丫非常羡慕，从那天开始，阿牛有空时便会教丫丫写字。
丫丫很奇怪，为什么每当看到人家为了卖药丸，耍些胸中碎大石之类的把戏时，阿牛眼中充满了一种炽热渴望之色，总是跟在那些走江湖的人后面拜师，不知被拒绝了多少次也不放弃。
还有，阿牛不但懂得从杂草中找到有用的药，嚼烂缚在伤口上，所以受了这么多伤，他的身体还是好好的，而且还会挖出一些好吃的根颈，烤熟后香喷喷的，虽然无一例外的烤糊了，但是丫丫还是吃得很香，因为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一切的一切，丫丫从来没有在别的乞丐身上看到过！
童年时光尽在无数白眼和饥寒交迫中度过，与阿牛相伴的这段日子，已成为丫丫最美好的回忆……




凡人仙缘 0007章：贱命
一场大雪宣告了残酷严冬的到来，大雪连续下了七天七夜，建安城关门闭户，往日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此时只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苍白与寂寥。
饥寒交迫之下，丫丫娘只好冒着漫天的风雪而出，终在乞讨中昏厥了过去，当阿牛背着丫丫找到她时，她已经在冰冷的雪地里躺了好几个时辰。丫丫娘虽然被救醒了过来，但是彻寒入骨的她还是病了，病得非常严重，发烫的身子就像一只火炉……
由于父亲自小悉心教导，所以诊断丫丫娘的病对阿牛来说并不是个难题。但是，药呢？一个没有药的大夫，那怕医术再高明也束手无策。
“只要一剂药啊，只要一剂药就可以把丫丫娘的命救回了！”阿牛在心中不断的呐喊着。
看到徬徨无助地守在母亲身旁哭泣的丫丫，阿牛咬了咬牙，疾步走出破庙，瘦弱的身体迅速融进了漫天的风雪中。但是走遍了全城药店的阿牛，直至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只带回来了遍体的鳞伤。
苍天已死！阿牛早已不再相信，所以他没有哭，也没有怨！他只是发疯般挖着那些深埋在雪中不知名草药，直到双手冻得麻木糜烂，手指就好像十根放进炭火中烧得半熟的胡萝卜，这才挖到了几株草药拿回来煎给丫丫娘喝。
可在缺少食物和药材的情况下，丫丫娘还是日渐憔悴，一天不如一天的了……
雪终停了，温暖的阳光透过破庙落在了瘦骨伶仃的草丫娘身上，照着她那张灰败惨白的脸，恍若沾上灰尘的雪一般，看不到一丝血色。
丫丫趴在母亲的身上悲声痛哭，阿牛默默的坐在丫丫的旁边，泪花在他眼中不断的打着转。但是他却倔强的仰起脸，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