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郁雨竹
赵含章颔首表示赞同。
傅庭涵却好奇的指着上面的坡地问,“既然有田可种豆,他为什么把黄豆种在半坡上?”
“那是陈老汉,他倔强,非说今年入夏后洛阳雨水多,黄豆种在田里不好,所以要种在旱地里,那块地别看是在半坡,但土松,又是褐色,种豆是极好的。”
赵含章若有所思,“今年洛阳雨水多吗?”
“谁知道呢,他说多,我觉得不多,从去年到现在,洛阳统共也没下几场雨,”金老汉把犁卸下来让牛到一旁吃草休息,靠在田埂上和他们说话,“也就前段时间下了两场蒙蒙细雨,不然我等连麦子都不想种了,还是种粟和豆更耐旱一些。”
赵含章笑着点头,鼓励他道:“老丈好好干,看这架势,今年应当能丰收。”
“希望吧,不过今年日子是好过了点儿,”他笑道:“朝廷给了赈济粮,还让那些兵帮忙沤肥,赵将军善心,新来的县令又管事,日子多了些盼头。”
他这才想起来问:“我从没在洛阳见过两位,嗯……”他看了看傅庭涵道:“这位郎君有些眼熟,女郎却没见过,你们是到洛阳来当什么官?”
赵含章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跑来一个青年,大声叫道:“金老汉,时辰到了,这牛轮到我家了。”
金老汉一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就朝牛跑去,抓住绳子道:“哪里就够了,今天一天都是我家的。”
“现在日落了。”
“明早才轮到你家呢,明早你再来我家拿,我还要放牛吃草呢。”
“那不行,我自己来放,用不着你。”俩人你来我往的抢夺绳子。
绳子挺长,牛一点儿不受干扰的低头吃草,根本不理这两个争夺它的人类。
青年又不能很用力,吵不过老人,便气呼呼的朝赵含章他们看去。
赵含章几个正看得津津有味,见他看过来便拍拍屁股要走,青年却一下瞪圆了眼睛,跑过来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将军,大公子,你们是来为我评理的吗?”
魏晋干饭人 第550章 安心
赵含章身子一僵,忙将人扶起来,“这,也没到评理的地步吧?”
“到了,到了,”青年道:“这夕阳都出来了,他还不肯把牛给我,万一他耕作到深夜,那明天牛岂不是很疲累?”
金老汉气得吹胡子,“你胡言,这牛是我们这一里的宝贝,我怎会虐待它?你没看它在吃草吗?我看你急着这会儿把牛牵走,就是想连夜耕地,明天一天牛还是你用,白得一晚上,你才是虐待牛的人。”
赵含章连忙拦住争吵的俩人,调解道:“我看老丈也不是这种人,不如这样,让他在此处放牛吃草,等夜了,把牛送到里正家中,你明日再去里正家中取如何?”
金老汉立即道:“这个主意好,就听女郎的。”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青年,“你刚才叫她什么?”
青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这是赵将军,这一位是傅大公子,是我们将军的未婚夫婿,当初我们都是大公子安顿下来的,只有你们后来的才不是。”
赵含章扫了他一眼,笑着问老人,“老丈是后来到的洛阳?那是从何处来的?”
老人道:“我们是跟着范女官和北宫将军他们过来的,本来是跟着东海王逃出洛阳的,谁知道半途碰到了石勒的大军,我们就乱起来,说起来,还是将军救了我们呢,只是当时离得远,小的没看清将军,今日见着了,怎么也得跪谢。”
说罢就跪下要磕头。
赵含章连忙扶住,“老丈折煞我,我这样的年纪,哪里当得您一跪?快快起来。”
她对青年道:“小伙子,你年纪轻,对老者应该有些尊敬,何故这样讥讽嘲笑老丈呢?”
她上下打量过对方,道:“不过你这身板不参军可惜了,不然你到我军中来,我来教教你尊老爱幼如何?”
青年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摇手,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身子弱,不太适合当兵的,行,这牛就先给他用着,我明天再取。”
说罢转身就跑。
赵含章摇了摇头,坐在田边的草地上和老人聊天,“老丈,把你们从外面强带回洛阳,您怨不怨我啊?”
金老汉浑浊的目光落在赵含章脸上,眼中难得有些泪光,“不怨,我们这一家子无财无势,出去也是到处流亡,若能有幸寻到一处安居自然好,若不能,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日。”
“其实说来,晚死几日和早死几日差别不大,如果都是死,死在故土更好。”金老汉道:“回京后,将军对我们很好,范女官也将我们妥帖安排下来,比在外面流亡强。”
赵含章闻言,也叹息一声。
见她脸上有忧愁,金老汉就问道:“可是回来的人中有人怨恨将军?”
赵含章默认。
金老汉就劝慰道:“这世上的事啊,没有哪一件是能让天下人都满意的,您也别怪他们。”
他道:“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等是贱民,去哪儿都行,只要能活着便已是上天眷顾,他们是贵人,逃出洛阳是为了有更好的去处,将军断了他们的前程,他们自然有些怨气。”
他笑道:“但我想,这些怨恨只是一时的,将军是我这二十年来见过的难得的好官,能遇着好官,怨气总能平复。”
赵含章若有所思起来,断了他们的前程吗?
那她送他们另一番前程就是。
嘴上说以心换心不免虚伪,那就以得失来论吧。
赵含章豁然开朗,和金老汉笑道:“多谢老丈,我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山顶摇摇欲坠的橘红色太阳,笑道:“天色也不早了,老丈也快快回家去吧。”
金老汉看了眼正沉迷吃草的牛,摇头道:“我再等等,它还在吃草呢。”
赵含章便起身,山坡上的老人还在带着孙子种豆,就剩下最后两行了,他不舍得留到第二天。
他淡漠的看了一眼赵含章几人,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在乎他们说了什么,他低下头去继续掩埋豆子。
赵含章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来得及,于是卷了袖子道:“走,大家帮帮忙,把这两行豆子给种了。”
赵含章去找老人要豆种。
陈老汉愕然的看着她。
赵含章笑眯眯地,“老丈,我们人多,很快就种完了。”
陈老汉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了几把种子给他们。
赵含章撩起衣袍兜住,直接就去撒。
傅庭涵也撩起衣袍接了几把种子,接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护卫们就上手帮忙掩土。
陈老汉站在一旁,担忧的叮嘱道:“种子别下薄了,也别撒厚,这土要薄一点儿,不然长不出来……”
在他的絮叨声中,一刻多钟,在夕阳的余晖中,赵含章他们种完了这一块地。
老人这才露出笑容,想起来问赵含章他们的姓名,“女郎和郎君是来洛阳的官员?不知是要当什么官?”
赵含章把剩下的种子小心倒进小孩挎着的篮子里,笑道:“小官,小官,不足挂齿。”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天黑了,大家只勉强看到对面的人。
赵含章笑道:“老丈快回去吧,天太黑就不好走路了。”
陈老汉态度好了许多,点头道:“是,是。”
赵含章拍了拍手,上马离开。
陈老头慢悠悠收了东西,牵着小孙子的手就往家去。
金老汉也不放牛了,背着犁,牵着牛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俩人一开始都没怎么说话。
他们并不熟,只是逃难路上挤在了一起,被带回来时,因为他们的村庄离洛阳很远,范女官认为没必要把人如此分散,于是把他们编成了一里,在洛阳城外不远处的空村庄里给他们分了房子。
不巧,两家房子在一处,分的田地也在一处,加之又都没有青壮,便习惯了抱团,平时同进同出,这样一人被欺负时,另一人可以出言帮忙。
走了一会儿,陈老汉就回头看了金老汉一眼,问道:“那贾家的后生没上手吧?”
“没有,有官在,他不敢。”
陈老汉就嘀咕,“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家里找麻烦,不然还是提前找里正说一说吧。”
金老汉摇头道:“不必,将军都亲自开口了,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陈老汉脚步微顿,问道:“谁?”
“刚才给你种豆子的,是赵将军。”
陈老汉嘴巴微微颤抖,“是那西平的赵含章?”
“是咧,她回洛阳了。”
陈老汉松了一口气,金老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黑夜中,俩人眼睛都看不到彼此,却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怎样,安心了吧,将军回来了呢。”
魏晋干饭人 第551章 族兄弟来洛阳
洛阳城门两边点着火,勉强将城门照
赵含章他们骑马靠近,城楼上下的人听到马蹄声,不等人从黑暗中出现,立即长枪和弓箭以对,戒备的大喝,“谁!”
赵含章勒住马,黑暗中,亲卫大声道:“使君回城,还不快让开!”
他们并没有让开,而是道:“慢下马匹,走到火前检验!”
赵含章笑了笑,依言而做,等赵含章走到火光能照到的地方,城楼上下的士兵立即收起弓箭和长枪,为首的城门官连忙小跑上前,单膝跪地道:“卑职温康参见将军,不知是将军,怠慢了将军,请将军降罪。”
赵含章挥了挥手道:“你是依命行事,何罪之有呢?”
她道:“以后就这么守城门。”
温康心中高兴,大声的应了一声。
洛阳现在不关城门,因为没必要。
城里现在也就四五万人,范颖带回来的人更多的安排在洛阳下的各村,以方便就近耕作土地。
而现在洛阳穷得很,皇帝都不在这里了,暂时不会有外敌来侵扰,所以赵含章写信让汲渊不必闭城门。
不过,也没什么人大晚上的进出就是了。
外面的土匪可不少,谁没事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荡?
晚上不关闭城门,也就方便了进出训练和巡逻的士兵,还有出城务农的百姓。
进到城里,街道上一个人一盏灯也没有,只是隐在不远处的住宅区里有些许声音传出。
越靠近赵宅,声音越多,一些住宅里还有孩子的哭声。
赵含章听着孩子被打哭的声音,忍不住露出舒心的笑容,“这才像生活嘛。”
傅庭涵:……
他轻轻踢了一下马肚子,让马儿加速,直接越过她,“快走吧,二郎这会儿估计正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赵二郎和曾越带着大军早回到洛阳了,他一回来就被谢时和汲渊各种盘问,问题太多,他只能回答最前面的几个,比如,他阿姐呢,路上可顺利……
再多的,他就只能瞪着自己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们。
他虽然全程跟着阿姐,但知道的还没有汲渊他们多呢,毕竟,赵含章一直和汲渊写信。
汲渊和谢时只能放过他。
但赵二郎也并不怎么快乐,因为他饿了,而阿姐他们还没回来。
赵宽和几个族兄弟早早就过来等着了,连赵程都来了。
长辈在前,即便饭菜好了,也没人敢动筷子,都在等着赵含章和傅庭涵呢。
等赵含章终于回到赵宅,赵二郎已经悄咪咪吃了一盘点心,但腹中一点儿饱的感觉也没有,反而因为吃多了点心不好受。
看到姐姐进来,他委屈的看向她。
看到赵含章,赵宽立即带着族兄弟们起身行礼,只有赵程还盘腿坐着。
赵含章大踏步进来,挥了挥手免了他们的礼,冲赵程深深一揖,笑道:“让叔父久等了。”
赵程面色还算温和,点了点头问:“路上因为什么耽误了?”
赵含章解释道:“遇见了两个老农就停下问了问话。”
赵程点点头,“是要听一听下面人的想法,因北宫纯和米策蛮横,底下现在是怨声载道,我过来时看见还以为你要做东海王呢。”
赵含章一脸无奈的道:“叔父此话杀我,我怎会,又怎敢做东海王呢?”
她左右看了看,见赵二郎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她立即道:“叔父还未曾用饭吧,不然我们先用饭?”
赵程微微颔首,不过却很讲礼仪,扫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俩人道:“你们先去梳洗更衣吧,我们再略等一等。”
赵含章哪敢让他等,偏头吩咐下人,“快去吩咐厨房上菜。”
然后拉着傅庭涵下去梳洗换衣服,其实她本来想直接坐下吃的,行军打仗时刻没这么多将就,不过这是在家里,又有长辈在前,她决定做个孝顺的侄女。
听荷小跑着去厨房让人打水,傅安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嘀咕,“你们家叔老爷礼也太重了,刚打仗回来,又没穿甲胄,做什么非得梳洗?”
听荷闻言啧啧两声,“这会儿嫌弃程老爷礼重,之前是谁说我们女郎粗糙的?”
傅安瞪眼,反驳道:“我从未如此说过。”
“你是没说过,但你眼神表达了。”
傅安:“……你,你这也太强词夺理了。”
听荷提了水,冲他哼了一声道:“懒得与你纠缠,你再不快些,一会儿大郎君要落在后面了。”
傅安岂能让傅庭涵落后?
连忙也提上热水跟上。
赵含章快速的沐浴更衣,听荷还要给她的衣服熏香,她直接取过穿上了,“只是家宴,不必如此。”
她甚至没有挽发,直接像男子一样取了一根布条束发就出去,偏她又是宽袖长裳,脚上直接拖着木屐,潇潇洒洒就往大厅去。
她特意绕了一段路去客院,就站在院前不远处等着傅庭涵。
傅庭涵速度要慢些,他做什么都是沉稳有度,并不似赵含章风风火火。
她到院子前时,他才穿好里衣。
傅安得知他们公子速度又慢了,急得满头大汗,着急忙慌的给他套上衣服。
傅庭涵见状,自己整理好衣领,笑道:“不打紧,你去取梳子,我自己来就好。”
傅庭涵有条不紊的束上腰带,看似慢悠悠的,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他束好腰带便坐在梳妆台前让傅安将头发绑缚好。
来这里两年多,他什么都学会了,就是束发学得很艰难。
傅庭涵走出去就见赵含章站在灯笼下,正垫着脚尖在折花。
看到他来,她就扬了扬手上的迎春花,笑道:“给你折了一枝花,回头插瓶子上。”
傅庭涵笑着上前,接过花应了一声。
傅安伸手要接过花,傅庭涵却是手一垂,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拿在手里,“走吧,别让叔父等急了。”
赵含章颔首,与他一同去前厅。
府中的下人全是汲渊现招的杂役,伺候人的眼力和能力自然不及家中培养的下人。
所以赵含章说了上菜,他们就把饭菜全上了,只是满厅也无人动手就是了。
赵含章拉着傅庭涵坐在了上首空着的两个位置上。
傅庭涵跪坐下,把手上的迎春花小心的放在桌子上,赵含章则是拎起酒壶就给自己和傅庭涵倒了一杯酒,先举杯道:“今晚让叔父和兄弟们久等,是含章之过,含章先自罚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赵宽几个连忙举杯跟上,赵含章放下酒杯,拿了筷子看向赵程。
赵程这才取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家这才纷纷动筷,在他对面的赵二郎直接扒饭吃,吃得特别欢乐。
赵程一肚子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叹息一声,觉得还是等用过饭再说话吧。
魏晋干饭人 第552章 谏
赵含章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后问赵程:“叔父一路上还顺利吧?”
赵程直言道:“不顺利,从豫州到洛阳,一路皆是难民,我们是逆行,沿途可见难民互相抢夺钱财食物,有甚者,挖尸而食之,要不是赵驹派了五百人沿途保护,我等也不能顺利到达项城,再到洛阳。”
赵含章叹息,“外面一直这样艰难。”
赵程道:“据我所知,这批流落四处的难民都是跟着东海王逃出洛阳的百姓,你既击退了石勒,为何不将他们妥善安置呢?”
赵含章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一没有这么多钱财粮草,二没有那么多的兵马,怎能留住二十多万人呢。”
其实她原来计划,二十多万人怎么也能留下十七八万,走个五六万差不多了,谁知道能跑走一大半。
最后回来的人十万不到。
赵程道:“那是你的名声不够。”
他道:“刘琨一呼,便可召集十万流民来投,一曲胡笳可退敌军十万,他手上又何尝有钱有兵?”
赵含章沉默。
赵程见她颇受打击,却没有停止,继续道:“若要有好的名声,那便要行正义之事,这一次,你做错了,就算他们不愿意回洛阳,你也不该让北宫纯和米策强迫。”
赵含章欠身认错,“是含章错了。”
见她还算诚恳,赵程脸色微微好转,他看了一眼赵宽等人,挥手让他们退下。
赵宽便带着族兄弟们起身,躬身行礼后退下,赵二郎没动,赵宽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赵二郎只当没看见,他只听姐姐的。
赵程见了便道:“让他留下吧。”
这孩子脑子记住的事不多,而且他也想让这孩子听得更多一些,来到洛阳后他立即就知道族长一脉发生的事,那吴氏恐怕只能活到郓城,赵奕已经和钟家联系商量赵和婉的婚期了。
傅庭涵左右看了看,也正要起身,赵含章伸手拉住他,眼神深情,你忍心留下我一个人听训吗?
傅庭涵看了一眼她拉住他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拉开她的手,我在这里,你岂不是丢面子?
俩人正打着眉眼官司,赵程已经道:“庭涵也留下吧。”
傅庭涵一顿,看了赵含章一眼,这才慢悠悠的坐下。
赵程抬头看了眼并肩坐一张席案的年轻未婚夫妻俩,悠悠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皆不知,你缘何对世家豪族有如此大的戒备心呢?”
赵含章没眼一跳,看向赵程,“叔父何出此言呢?”
赵程:“你宁愿花费大价钱建育善堂,学堂,请先生们为你从小培育人才,但就是最聪慧的少年们,最少也需要五年才能上手,而你有现成的人却不用。”
赵含章蹙眉,不能认同:“叔父,我广发招贤令,所有有才之人都可通过招贤考试进来,世家豪族的子弟录取率是最高的,何来的戒备之说?”
赵程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含章,你莫要把别人都当傻子,你得到土地后的一系列操作就是在戒备世家豪族,当下看着是公平,但你着力培养寒门庶族,大家又怎会看不出来?”
“世家豪族里比你年长的不知凡几,里面总有目光长远之人,所以你看,两年了,会来投靠你,参加招贤考的,除寒门外,世家豪族出身的全是旁支庶出,或是无出头之地的人……”
赵含章脸色沉凝,“叔父,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怠政轻民,哪来的脸让我屈身而求呢?”
“在没来洛阳前,我与你一样的想法,”赵程道:“铭堂兄说你高傲,我却不觉得,人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看不起他们,而他们也的确未曾为百姓,为国家做过一丝半点贡献,就是对他们高傲又如何呢?”
赵含章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我从豫州到洛阳,看到曾经与我赵氏齐名的世家,看到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豪族也都如草芥一般被乱军驱赶屠杀,被流民裹挟,也会死于饥寒,死时伶仃。”
“他们的家主被石勒掳去,留下的族人四分五散,身上的绫罗绸缎破烂脏污,和身边的平民并无区别,他们也是难民,”赵程道:“难道他们是真心于国无用,全无作为吗?”
赵程难过的道:“不过是被风气所害,被世俗裹挟罢了,论于国无用之人,我也是其中一个,就是你铭伯父,在你没用他之前,他又做过什么对百姓,对国家有益的事呢?”
赵含章抿嘴道:“铭伯父和叔父避祸,是隐世避祸,至少不占官位,不食国禄,可他们是入世避祸,占官位,食国禄,却又不作为,这才有此乱世……”
“那你可愿给他们一个改错处的机会呢?”赵程打断她的话,道:“之前是王衍之流主政,所以他们学王衍,而现在是你和苟晞主政,而你和苟晞都不是怠政之人,他们自会学你二人的为政之气。”
见赵含章沉默不语。
赵程就道:“含章,你要是只做豫州刺史,那你现在手下的人的确够用了,我不会劝你,可你现在还占了洛阳,听说你还在谷城屯兵,这是要把整个河南郡都收到手中,”
他抬起眼看向她,“那将来,京兆郡、并州,你是不是也要争一争,抢一抢呢?”
赵含章抬眼看向他。
赵程道:“你既要做一方霸主,那就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来,这天下最会治民,最能为你左右臂的人还是在世家豪族里。”
“有现成的人选,你为何要费心费力的从头培养呢?”
赵含章微微眯眼,“叔父,这不是您能想出来的,这是谁的建议?”
赵程就叹息一声道:“从豫州到洛阳一路,我大受打击,不由写信给你铭伯父,这是他的想法,现在,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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