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与君共枕眠

    顾相吩咐了厨房好好准备，又与楚和靖一道去了书房说话。

    顾兴邦是当年沈家败落，最大的功臣，极得楚匡义的信任，所以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也十分大。

    他的庶女又成了楚和靖的正妻，所以就算是在楚和靖这个王爷面前，他也是带着几分倨傲的。

    “臣听皇上说，那青海王不日就要进京了，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楚和靖抬头，眸中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只云淡风轻道：“本王也是为人臣子，皇兄怎么说，本王只照吩咐做事就是了。”

    “京城如今势力纷杂，各方各派搅和在一起，恐怕这个年也过不安宁了。”顾兴邦摇晃着手里的茶杯，像是在品一杯浓醇的酒。

    楚和靖只抿唇，不曾说话。

    “王爷如今娶了菀菀，与臣便算是一家人了，往后顾家和靖王府，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很多事情上，顾家和靖王府，还是要齐心才好，不至于被旁人占了便宜去。”

    楚和靖觉得顾兴邦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客气了，什么是顾家要和靖王府齐心，分明就是靖王府要和顾家齐心。

    做了一朝功臣不够，还想控制靖王府，到时候就算是楚匡义，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颜面了吧。

    这顾兴邦的野心，还真是不小。

    可惜他从前半点都没能看得出来，旁人认为顾兴邦乃是楚国百年来，最没有存在感的相国，他也是。

    但沈家出事，顾兴邦以雷霆之势控制局面、封锁消息、调遣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让一个百年望族轰然倒塌。

    等到大家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的时候，他早就站在了长剑攻击不到的高处了。

    “臣记得，王爷的后院还有一个太子送去的姬妾，前朝四子夺嫡之时，王爷和楚和钰交好，便是犯了极大的错误，好在王爷当时并没有明确站队，这才没有酿成大祸，如今，王爷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才是。”

    “这个自然，”楚和靖抬头看顾兴邦，“本王再也不会站队了，本王要效忠的，永远都只有皇上一个。”

    顾兴邦却也不恼，仍旧笑道：“王爷这话说的有道理，那个皇上不是从皇子那一步走过来的呢”

    说着，顾兴邦就将一沓纸推给了楚和靖，“三皇子听说皇上想要让王爷去查一查那青海王的底细，殿下知道王爷近来恐怕很忙，便先派人代劳了，这些东西，便是殿下托臣转交给王爷的。”

    青海王的底细，楚和靖不是没派人去查过，只是他十分神秘，很是不好查。

    但是三皇子前几年曾经在青海附近带过兵，所以那边的人脉关系，还是要比他的广上不少的。

    楚和靖知道，顾兴邦这是在他面前展现三皇子的诚意和实力。

    不过，他还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哪怕顾兴邦在饭桌上的时候，又暗示了好几回。

    告辞离开的时候，楚和靖拿着那沓纸，对顾兴邦微微点头道：“顾相请留步，本王会回去认真研读的。”

    “自然，”顾兴邦亦是一笑，又看向顾筱菀，微微扳起脸来，却只是轻声嗔怪道，“菀菀，如今嫁了人，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要好好为王爷料理家事才是。”

    顾筱菀上了马车以后，还在抓着楚和靖的胳膊撒娇，“妾身觉得父亲和母亲都更喜欢王爷多一些呢。”

    顾夫人也教了她不少如何拴住丈夫心的办法，她光是想起来，脸就有几分红。

    楚和靖却没有接她这句话，只没头没脑问道：“菀菀，你觉得季黎烟这个人如何”

    顾筱菀一愣，偏头看向楚和靖，此刻天色有几分暗，她并看不出他的喜怒。

    “妾身……自然是希望王爷身边能有许多姐妹陪伴的，妾身不会善妒，只要王爷喜欢，妾身都不要紧的……”顾筱菀怯怯开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本王喜欢的只有你，”楚和靖忽然倾身，将她抱在了怀里，“也只想和你朝夕相处，若是和旁人缠绵几分，也只是因为不得不逢场作戏罢了，说到底，本王最希望白头偕老的人，还是你。”

    楚和靖将顾筱菀搂在怀里，说完这番话以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缓缓说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却不出声。

    顾筱菀没有察觉，只觉得鼻头一酸，感动得一塌糊涂。

    “若你不喜欢，本王会想办法的，你别急。”

    顾筱菀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头发在他脖子上挠了挠，有点痒痒的。

    二人这便又和好如初。

    只是今天晚上，楚和靖还是没有去她那里歇下，而是留在了书房看东西。

    顾兴邦给的那几页纸，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青海王确实是白手起家起来的，他原本，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后来靠娶先锋的女儿博得了一席之地，打起仗来的时候又不要命，收拢了一大群忠心耿耿的兄弟。

    后来妻子死于战乱，他发疯一样报仇，势如破竹，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收归了大半的青海。

    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拉拢对象。

    现在，估计不光是楚匡义将念头打到了他身上。

    楚和靖想，太子那派，三皇子那派，甚至还有燕婴，估计都盯着青海王。

    也许，他也应该做点什么。

    这兴许是他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楚和靖呆坐在桌前许久，忽而拿了袍子出门。

    影一在门口打了个哈欠，赶紧跟上去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

    “随便走走，不必跟着了。”楚和靖摆了摆手。

    他心里燥热，想要吹一吹冷风。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府里漫无目的走了多久，只是一抬头的时候，却已经到了沈宜安的院门口。




第31章 新药
    第31章 新药

    楚和靖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却没有推门进去。

    他转了圈，去了沈宜安的屋子后面。

    冬日里虽然她把窗子关得结实，但是这屋子十分简陋，楚和靖又会武功，这里头的声音，他还是听得见不少的。

    沈宜安和卿羽正在说话，不知是卿羽哪句逗到了她，她正笑个不停。

    听着沈宜安的笑声，楚和靖的嘴角也不由得缓缓往上扬了扬。

    有多久没有听过她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他也不记得了。

    其实初初大婚的时候，他们俩也是过了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的，那时候，沈宜安和未嫁时一样开朗，总是在他面前开怀大笑，没有半点淑女的样子。

    他那时候，其实是很喜欢看她笑的。

    只是后来，她的这种笑容就消失了。

    楚和靖微微合了眼眸，任黑夜吞没他全部神情。

    屋子里的笑声停了下来，卿羽端来了一碗药，叫沈宜安喝下，说是燕婴叫燕十七送来的。

    楚和靖瞬间睁开眼睛。

    又是燕婴！

    天底下有那么多人，他为什么非要纠缠着沈宜安不放！

    楚和靖来不及思考太多，大跨步走上前去，径直推开了窗子，手按着窗台，一个翻身就跃了进去。

    寒风卷席而入，坐在床上的沈宜安纵然裹着被子，还是狠狠打了个寒噤。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死死地抓着手里的碗，一脸戒备地看着楚和靖。

    卿羽也挡在了沈宜安和楚和靖的中间。

    “沈宜安，”楚和靖往前两步，伸手推开卿羽，直直地看着沈宜安，“你把这个孩子打掉，我当你和燕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宜安将碗放在床边，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腹，“楚和靖，你休想。”

    若不是因为有这个孩子，她早就不想活了，她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临死前能杀了楚和靖。

    这孩子是她的命。

    楚和靖眸子一沉。

    她竟然如此在乎和燕婴的孩子。

    上一次，她也是这样护着他和她的孩子，可是他还是杀了那个孩子。

    楚和靖微微合了眼眸，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好，沈宜安，你若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也可以，但是往后，你不能再和燕婴有任何的往来。”

    沈宜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燕婴一向不是个长情的，楚和靖觉得燕婴现在对她有意思，所以还不敢动她的孩子。

    他不让她和燕婴接触，估计就是希望燕婴慢慢淡忘了她，往后她就彻底没了依仗，又可以让他和顾筱菀随意折辱了吧！

    别的她都不在乎，但是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再伤害她的孩子！

    “楚和靖，你要发疯去别处，”沈宜安冷冷看着他，“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做什么，你管不着。”

    “你是本王的妻——妾！”楚和靖将一个妾字前头拖得好长，几乎让人以为他说了个妻。

    “哦，”沈宜安冷笑，“那你去找燕婴啊，和我发什么脾气，你没本事，别往我身上推。”

    沈宜安的牙尖嘴利是出了名的，但是从前，她在他面前，一向都是温顺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也是极尽恶毒之语。

    楚和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自问，他已经给了沈宜安很大的让步。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接受自己的女人怀别的男人的孩子。

    他接受了，可是沈宜安却不领情。

    “沈宜安……”

    楚和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可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出来，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影一在门口急匆匆道：“王爷，王爷您在这里吗”

    楚和靖敛眸，沉声道：“怎么了”

    “王爷，”听到楚和靖回话，影一也就松了一口气，“王妃忽然吐了好多血，张大夫说，得立马给王妃用药才行，要不然，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都保不住。”

    顾筱菀也有孩子了

    这个消息倒是让沈宜安有几分震惊。

    不过也正常，顾筱菀虽然刚成为王妃没多久，但是却入府有一段时日了。

    楚和靖没说话，仍旧盯着沈宜安看。

    沈宜安被他看得发毛，冷冷道：“还不快滚看什么呢，你正经的嫡子在你心上人的肚子里等着你去救呢！”

    说起嫡子二字，沈宜安心头就是一阵抽痛。

    原本她肚子里怀着的，也是楚和靖的嫡子啊……

    可是只剩下现在一个，却还要变成庶出。

    不过没关系，她也并不打算让这个孩子和楚和靖扯上什么关系，等他出生以后，她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楚和靖却还是没有动弹，只是目光缓缓往下，挪到了她的腿上。

    沈宜安忽然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她想起了影一说的那个张大夫是谁。

    那人是张玉春，顾筱菀从娘家带来的大夫。

    是他说顾筱菀的病要用沈宜安的骨髓入药，也是他告诉楚和靖，必须要用沈宜安的孩子给顾筱菀煲汤补身子。

    顾筱菀死死抓住了被子。

    断腿抽骨髓之痛，让她终身无法忘怀。

    可是她宁愿被抽骨髓，也不要自己再失去孩子。

    “楚和靖……”沈宜安掀了被子，主动撩起自己的裤腿来。

    可是楚和靖却淡淡转了身，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往外走去。

    沈宜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呆坐在那里许久。

    卿羽带着几分劫后余生跌坐在地上，回头与沈宜安对视，皆是从对方眸子里看出了几分不解。

    影一和楚和靖一道急匆匆往蔷薇园而去。

    青果跪在床前哭，张玉春还在给顾筱菀把脉。

    影一不知道他去了沈宜安那里，所以找到了他有一段时间，他过去的时候，顾筱菀已经哭得满脸是泪了。

    “王爷，妾身好疼……”顾筱菀抓着他的手，哀哀地哭着。

    张玉春也在一旁弯腰，擦了额上的汗，一脸的急色。

    “菀菀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张玉春道，“王妃的病忽然恶化，便是用骨髓入药，也只是能撑一时撑不了一世，最好是……能用那人的胞宫入药。”

    胞宫，女人怀育孩子的地方。

    此刻，沈宜安的胞宫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一个她视如生命的孩子。

    楚和靖抿唇，目光缓缓落在了顾筱菀的身上。

    她脸色惨白，正哭个不停。




第32章 毫无人性
    第32章 毫无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