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将军共枕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逆听尘
我与将军共枕眠
作者:逆听尘
千载江山,英雄无觅,谁主沉浮。当乱世起高阁,长风送明月,当情感与家国擦出层层火花,且看一代文臣武将如何恩爱权谋两不误。
第一卷 暗影浮沉楔子 惊蛰
惊蛰当空,撕拉一声扯开了灰黑的天幕,空气中弥散的不寻常的烦闷与紧张。鸣雷滚滚,雨滴一股脑儿灌进张口呼吸的土地里,顷刻泥泞。
一行六七人的马队跋涉在雨中,为首一人从马上跃下,安抚地拍了拍马儿被雨打湿的鬃毛。
“将军,车辙的痕迹就到这里,马车被弃在不远处。”
时诵摘下黑色斗篷的帽兜,露出一张刀削斧凿的脸。直眉入鬓,鹰目深邃,一张而立之年的脸,神色里带点阴霾。
听了斥候的报告,时诵目及远处,被弃的马车依稀可见轮廓。时诵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方圆两公里内搜,带着那些个孩子他们跑不远。”
“是。”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打下,顺着时诵古铜色肌肤的纹路一路隐进衣服里。时诵没有再戴起兜帽,重新跃上马等消息。
昏雨凉,西风凛。男人腰板笔直端坐马上石雕一般顶天立地与背景浑然一体。
先到的是州府的人。府尹点头哈腰的恭请时将军,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表示会立刻将人口贩子逮捕归案。
时诵心里明白这是治标不治本。若不是自己碰巧遇见这路专倒小儿的人口贩子,州府的人更愿意装聋装瞎省了自己气力。面无表情地听完,给回来复命的下属一个指示。
“把人都带过来交给这位大人。”
“时某多谢大人盛情,只是公务在身,不多叨扰了,告辞。”
时诵扫了眼不远处被官兵引过来的十几个小孩子,大多懵懂不大知事,舟车劳顿,有几个半合着眼皮,小手掩着嘴,俨然太累了。
本是本能的扫视一圈,时诵微愣,目光凝固在一处。
那个孩子个子不太高,约摸是六七岁的样子,身上衣裳已经看不出颜色,头发乱糟糟地缠在一起。浑身尽是油垢脏污,低着头,腰却板的笔直。站在一帮抖得筛子似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中间,安静的出奇。
小孩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微微抬起头警惕的看了一眼。
两双眼眸视线交融的一刹,时诵瞳孔微缩,两道剑眉不自觉地拧成一道“川”。
炸雷翻天吞暗锋,天粘连云,不见帝京,一晃儿十数载。
第一章 班师
时将军回来了。
消息乍一传到新亭,顿时在无波的湖面掷了粒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至于湖心潭底的波涛汹涌,还未翻上水面,只见端倪。
新亭长街吹的,打的,唱的,闹的,一派鼓乐升平。市集上平日里卖脂粉,烤糖人的,这会儿也都不吆喝了,个个脖子抻得老长,想瞧瞧这平定北祝的天神一般的时大将军,究竟是个何等人物。
且不论长街上班师归来的大军如何带着股肃杀气息,马儿如何威武,上头人儿如何英姿,唢呐皮鼓的声响,终究还有它赶不到的地方。
将军府后门,杨花吐乳。庭院巍巍,红漆的铁门哑着光,门板上雨水琳琅的痕迹诉说着属于它年纪的沧桑,唯有那两只栓了门环的铜黄狮头,张口吐纳往来人们的到访。两方光滑的青石板,边上三杨三柳穿插栽种六颗树,年头不算小,倒也堪道欣欣向荣。
日光微斜,笼了城南将军府院门口的白衣少年。少年侧面轮廓精致漂亮,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腰背纤瘦笔直,脸朝墙的一侧偏。
时玖靠坐在红砖青瓦片的高墙底下,侧着头往上瞧着写的笔锋矫健的“将军府”三字的高匾。他兴致缺缺,连别人刚送他的一只红嘴鹦鹉都逗不下去了,心里抓心挠肝的想问个明白。
这日时诵将军率军归朝,阖京欢庆。书院里难得不上早课,时玖本来是想着去崇月楼的小阁楼上看看父亲和他家呆子骑马游长街,谁知道瞧见骑着那匹从小喂大的青骢马,身后居然跟着一顶金丝软轿。里面能坐的什么人,明显是女人啊。时玖整个人酸的咕嘟冒泡,越想越憋闷,索性也不回府,就在自家后门门口一坐,在心里扎他家呆子的小人。时玖突然心里就一泛酸,咬牙切齿地骂人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心里还隐隐觉得他不会,整个人纠结成了一股子麻绳,拧一拧就能出水。
“呦,这不是时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么,怎么了这是,你家大将军小将军顾不上你,自己躲在这旮旯抹眼泪啊”
“哈哈哈哈……”
时玖心里正憋屈,一听这话里的阴阳怪气顿觉心底一把火蹭蹭烧到了脑袋尖。心道爷哭爷的,关你屁事啊。说来也怪,时家满门将才,偏到时玖这里出了个意外。
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是跟时玖从小不对付的混世小魔王。时玖的父亲时诵是大楚的从一品镇国将军,上头有个顶头上司是兵马大元帅尚英。尚英有个嫡长孙,名澹,从小和时玖打到大。尚澹最看不上时玖那副娘气模样,时玖在学堂读书,他就往时玖的书卷上倒墨汁。时诵给时玖抓了只小松鼠,尚澹也偷偷把松鼠放了关一只癞蛤蟆进去。时玖一来二去也就弄明白这人是故意作弄自己,摩
拳擦掌使了点小手段把尚澹关在学堂的藏书阁整整一天,直到下学时尚府下人来接,才好一顿折腾,找到了人。这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哎,那谁!这可是大元帅的嫡长孙,见着了怎么不来问个好”
尚澹身后不知哪路没眼色不懂规矩的子弟吼了这么句。时玖混横新亭这么多年,上下打量那人一眼,估摸着是尚澹新收的小跟班。时玖转过来看看尚澹,发现他也在皱眉,明显是也不满意这人。
“哎,尚澹,那人谁啊这么没规矩真是见识了,合着你爷爷是兵马大元帅我爹就不是从一品大将军了,且不说你一学子身无官职,就苍天无眼放你出来做官,我还第一次听说摆官威摆到我们将军府门口的……”
“关你什么事儿啊,你闭嘴吧,我手底下的人用你指点!”尚澹抱着膀子堵着时玖的路。
“反正我不管,那谁,就你,今儿你还必须跟我道歉了。”
时玖嘴皮子欠,也没真的恼。就是少年心性脸皮子薄,让人掉了脸子面上
第二章 心思
尚澹还是忌惮时家的这尊小杀神的,梗着脖子红了一张脸,也不搭他的碴,偏过头冲时玖瞪眼,“你等着,这事儿没完呢!”
说完,狠狠瞪了一眼他身前的男人,猛地抽回自己被人钳住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啊,咱们看看谁跟谁没完!”时玖仗上人势,哪里肯善罢甘休,追过去扯脖子就是一嗓子。他没漏掉尚澹揉手腕的动作,乐得不行。
“高兴了”
商瞿自打十岁被时诵领回家,就跟时玖朝夕相处。除了练功和去军营的时候,俩人睡觉都是在一被窝。时玖别说是绷着脸,就是撅着屁股商瞿也知道他是不是拉屎。
小孩儿眉头绷得紧,小酒窝却是不骗人。
在战场上给他弄个生死不明、回帝京第一天就给他搞事儿,商瞿招惹他的事儿多着呢,还指望时小爷因着他这一回偏护就消气时玖自认不是那种记仇的人,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是卡了根刺那么难受。
时小孩儿瞧也不瞧他,踩着锦缎面的鞋子推门进院子,只留给商瞿一片青色衣角。
商瞿在原地,拧了拧眉心,到底没追上去。
这边时玖刚一进房门又后悔了。他跟一呆子置什么气呢,呆子也不懂。商瞿好容易回来一趟,在他这得不到好脸色,再嫌他烦怎么办。
挥退了斟茶的凝远,时玖一屁股坐在软榻上,看着桌案上的桃花酥发呆。
尚澹说他像娘们,是戳他心窝子上了。
商瞿来时家的时候,时玖刚过了四岁生辰不久。时将军一去战场就是一年半,小玖儿久不见爹,听说时将军回府,登时嚎啕大哭。时将军没走到前庭就听见自家宝贝儿子的哭声,心疼的不行,赶忙过来要抱儿子,这一抱,却抱了个空。
四岁的时玖糯米团子似的一张小脸上两只葡萄眼睛含着两泡眼泪,一只手放在嘴里啃,另一只手抓住了只及时诵腰腹的商瞿的手。
这些事时玖自然记不得,都是从老嬷嬷口中听来的乐子。但是从时玖记事起,他的生活里,永远都有这个人。那人的好,那人的呆,那人为他流的汗,那人替他挨的打。
时玖蜷起腿,把脸埋在手臂中间。还有……他第一次做的那种梦,也是那人。
他当时颇有些不知所措。后来商瞿就上战场了,他自己在家里白天读书,晚上睡觉,想着顺其自然,这么也一直过下来了。结果这厮回京就回京,还招摇闹市地把女人领回家。时玖想想在街上看见的那一顶小轿子就不舒服。
“哎——”时玖把头埋在两手臂中间,烦躁地叹了口气。
“哎什么”冷不防被人狠揉了把脑袋,时玖一个激灵,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商瞿。
商瞿摸摸时玖脑后的那个旋,挨着他坐在软榻上。两人一时间都没开口,金兽昂头一口口吐出丝丝缕缕
的细白烟雾,时玖身上常年带着的就是这股子淡淡的檀香味道。
时玖偷眼,从墙角那一方铜镜里端详商瞿的脸。
第三章 答疑
仲春时节,几间正房的窗子平日里都是开着的。京城风干爽,屋内并不觉潮气。时玖喜欢这时候的风,特意让人在南边窗子那里摆了张酸枝软榻,春天吹风冬天晒太阳。
这时候正主歪着身子靠着软垫,手里捏一块芙蓉酥到眼前细细地瞧。
凝远进屋来换果盘,不意外地瞧见自家少爷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舒心地倚在他最喜欢的软榻上,榻边还坐着小将军,一脸严肃地剥果皮。两个人凑一块形成鲜明对比。凝远就纳了闷了,大将军铁骨铮铮一条硬汉,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骨头的种……他要是大将军,瞧见自家儿子这么个模样,还不如趁早掐死,一了百了。
“库房那边还有给你带的小玩意儿,等会让凝远找给你,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去趟师父那里。”商瞿空肚子喝完了几杯茶水,又把时玖刚换下来的没来得及整理的衣裳叠好,看时玖也不像是还在生气,就打算去找时诵商量回来的路上没定下来的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吧。”时玖一抹嘴,挥退凝远,自己跳下软塌,“还有个事儿想问你呢。”时玖尽量装出没那么在意的样子,问他:“你在北疆……纳妾了,怎么还把人接回来了”
“!”商瞿一脸莫名其妙。
时玖看他脸上表情不似作伪,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半,“那你后面那顶小轿子怎么回事,别告诉我里面坐的不是个女的”
商瞿明白过来,解释道:“北祝的公主,来和亲的,师父说直接送皇宫去显得不庄重,随便找个别院放着让御史知道了要参他折子,干脆就先带回府放北院,反正过明天再面圣之后她就进宫了。”
“哦……”时玖反应过来,这才正常嘛。
时老太太不止时诵将军一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她做不了主的儿子。时诵说不另娶,后半辈子守着儿子过日子,那就是不另娶。时老爷子动家法狠抽了这个不肖子一顿,但抽了疼了,时诵还是俩字,不娶。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种,时老太太明白小儿子的脾气,到底还是不死心,三天俩头的往将军府送丫头,多少算个盼头。
将军回府,管家思来想去,翻新了下迎柱两边的花坛沾沾喜气。院里凡是抽枝展叶的植物,都被系上了飘红的丝带,迎着风,滑稽的热闹。
府里从大早上就开始忙碌,大门小门间人来人往,西琴正指挥小厮搬一口栽白玉兰的大瓷缸,忽然从周遭人交谈的声音中听出来几句不对味的话。
“这内宅里头还是得搁几个女人,这哪里是高门大户的样子。”碧荷全然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还因为这一开口引来关注沾沾自喜,“要我说,小少爷也忒不识趣,哪家儿子亲娘去了还碍着父亲另娶的,这也太不懂事儿了吧……”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西院门
口。
碧荷一下子被扇蒙了,旋即气血上涌,冲着西琴的方向喊叫,“你……你敢打我……我可是老太……啊!”
又是一耳光。
西琴两下完全没留力,碧荷脸上却看不出多大痕迹,只是两腮红彤彤的。大户人家,谁家还没俩下收拾人不显痕迹的手段
“谁教的你规矩在背后议论主子是非”西琴眼神冰冷,直勾勾地盯着碧荷,“我今天打你是救你。就凭你刚刚的话,府里就是发卖了你都是轻的。”
“闹什么!”时诵转回军营里安排了些事情,刚回府来,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
一声呵斥传来,几人顿时歇了声响。碧荷本还不依不饶,待瞧清楚说话人的样貌,眼眶一红,直直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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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父子
商瞿走在他身侧,突然开口:“前两年在北疆的时候,我救下过一家牧民。牧民的妻子早几年就去世了,留下三个孩子。那地方土地不肥不说,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时常受到北祝的骚扰。小儿子还要人抱着,饿的哭不出声来,他把手指咬破给他吮。”
“师父是希望你能好好长大。”
时玖被他点破心思,有点不好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些。”
“你想太多,”商瞿认真道,“我也希望你高兴。”
“嗯。”时玖被哄得心窝窝里霎时软了一块。
时诵正在屋里换衣服,就听见门口传过来的清亮喊声,脸上不觉带了笑模样。
“爹!”
“哎,儿子,来给爹瞧瞧。”
时诵刚刚脱下一身带着锈味的战甲,就被时玖笑着扑到怀里蹭。说来也怪,爷俩两年多没见,见了面还是那般熟悉。时玖抱着他爹不撒手,在他怀里可劲儿的蹭。光影微斜,穿过竹窗,把父子俩投影在地上。
“儿子,两年不见怎么沉了,也没怎么长个儿啊,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就偷懒不锻炼”时诵两只手托住已经不轻的大儿子,还把他当小孩逗。
时玖半点不怕他,两腿往他腰上一夹,整个人挂在了时诵身上,四两拨千斤道:“我肯定没胖,爹你抱抱试试看。”
时诵手上发力把儿子往上颠了颠,一本正经道:“爹抱着是沉了的,肚子里装的什么,好像闻着一股子肉荤味。”
“嘿嘿……”时玖已经半大不大得了,不像小时候那会儿肆无忌惮。他抬眼近距离的看他爹的脸。时诵的鬓角不知何时已经爬上细白的发丝,眯眼的时候眼角的细纹看得分明。尽管依旧英气满满,看起来很帅很威风,时诵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一杆长枪打破南魏十年封锁的少年将军了。
“儿子看什么爹帅不”时诵抱着他的大儿子,左边的嘴角微微挑起。
时玖抽了下鼻子,眼神带着股肆意明亮,笑的左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当然,我爹可是咱大楚最威武的将军。”就算他老了一副躯壳,不复从前威风,被镌刻进骨血的将军气却越发醇厚。时诵就是时诵,是大楚堪称天才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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