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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清枫聆心
“不挑,只是不饿。”他看她吃就饱了,“姑娘胃口似乎挺好。”
“有的吃就好。”兰生想都不想便答,却发现他眉头皱起有疑惑,又低声道,“远不及冯娘子的手艺,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隔壁桌南月凌正跟豌豆说冯娘子粥饼铺的事,正好不用她多说。
“桌友姑娘的想法独树一帜,倒让我觉得自己苛刻挑剔。”舌上的浓苦感只有冯娘子的一碗粥香能盖过。其他的,吃什么苦什么,宁可饿着。
“桌友公子刚说自己不挑,我没好意思反驳。”承认就好。
“桌友姑娘只管实话实说。”他无力睁眼,但心情愉悦非常,今日遇到她,大吉。
“挑食也没什么,你是病人,有这个权利。不过,我生病的时候,会逼自己好好吃东西。”日出,晨风带露水吹开东市,街道渐渐繁忙起来,兰生目光晶亮。
“为何逼自己吃?”谁敢逼他?
“不吃好,就没有体力。没有体力,就不能抵抗病魔。自己不照顾好自己,又指望谁照顾你呢?”后面的话多余了,兰生哈哈道,“我不似公子——”
呸!这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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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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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 第77章 友来
“不似我,病入膏肓,吃什么好的也无用。”愿意同她一桌吃饭,因听得到几句实话。不像他人,在他面前避讳说死,心里却比他更无望。
兰生晶亮的目光缓缓从外面调回来,看了他良久,“公子听人把话说完。我不似公子,有豌豆啊红豆啊这些听着就心细的丫头们照顾你。秋风时,公子说自己不久于人世。这会儿冬风了,公子还能出门觅美食。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公子明明心里想要赖活着,就别嘴上老说要死了。心口不一,看穿了,我就会烦。烦了,这桌友便作不下去了。”
细眼泄丝丝光,病公子在看她,“姑娘说的是。姑娘曾说我心如海,我说我久病狭隘,那是真话。生老病死虽自然,又有多少人能淡然。我今年未满二十,死对我来说,太早了。”
兰生应,“是太早了,所以公子放弃死念,努力吃药治吧。我还是那话,公子重病残根,不久会痊愈的。”善意的谎言若成真,没什么不好。
“借姑娘吉言。”坦然了。
兰生凤眸儿揉刁钻,笑也刁乖,“公子收了我的吉言,这饭钱——”
病公子闻她笑声而跟笑,“桌友姑娘的吉言值二十九文,我记得的,剩下的却得由姑娘自己付。”
“公子这么精明,肯定吉言能借好了你的病。”兰生挑起青眉,他可真是好记性,比她强多了。
“为何?”病公子问。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兰生腹诽,但笑不语,只是叫了伙计来,指过南月凌无果和自己,问道,“算算我们三人这会儿吃了多少钱的东西?”
公子一怔,随即低头,慢慢喝起了粥。削瘦的双肩有点上下颤。
伙计答曰十八文。
兰生嬉笑道,“小二哥再给我们三人上统共十一文的吃食来,一文不能多,一文不能少。”
南月凌叫十一文能吃什么,让兰生连着几声皮球就不吱了。也是,他才瘦下一圈而已。
豌豆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公子抽肩,却看不到他的面色,赶忙问,“公子是否不舒服?”
兰生却道。“你家公子没事。笑得开心呢。”她坐得离他最近。他藏不住。
病公子就哈哈笑出声来,吓得豌豆跳过来帮他顺气,却让他推开了。他病重体弱,不能笑得剧烈。不一会儿就敛收了笑脸,只是苍白中融入一抹寻常温色。
“桌友姑娘,今日多谢你,喝空一碗好粥。”要有胃口,原来还在于好桌友。
豌豆一看,真的,粥碗空了。她立刻露出甜甜的笑,也对兰生屈膝作福说谢。只是,她家公子下一个动作再让她傻眼。她天下第一聪明的公子掏出一条洁白的帕子。将那只咬了一口的饼包了。虽然这回不是收进怀里,而是袖子里,不过每回当着这位桌友姑娘的面,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像宝贝一样收起来,她简直怀疑公子病糊涂了。要知道。公子爱干净,非常爱干净。
兰生没多想,对傻呆呆看着的南月凌有点小得意。那意思就是,也不是就她会打包。
五人吃完了,四十文。豌豆拎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数了四十文出来,也是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看来,公子真得很喜欢冯娘子的手艺。”那时给了一两元宝。
“还好。”病公子却道。
一两银子,当饵,实在便宜。那日在冯娘子粥饼铺里,听她和三宝闲说时就觉有意思,然后她忘了带钱时的冷静让他临时起意,交待豌豆放了一两元宝。他故意的,他居心的,但她竟来攀交,远超出他的预料。他本以为,她顶多让老板娘看在别人多付的份上免了她的饭钱,只要皮够厚。谁知,她好不志气,反是他卑鄙。
又不好意思承认?兰生哪里知道自己咬了人的饵,只当他肯花钱买心头好。
出了铺子,病公子要送兰生回西城。
兰生谢过却拒了,“我想逛逛东市,公子有事自管去。”
“我无事,可陪姑娘逛逛。”
病公子这话让豌豆两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啥?她家公子要陪一女子逛街?还——还无事?火烧眉毛,热锅蚂蚁,还无事?!可她什么话也说不了,没见过公子这般有精神的模样,不忍打断。
兰生也觉得很别扭,不为别的,怕逛一半这位挂了,“我也不知要逛多久。”言下之意,身体不好就免了。
“拿自己腿逛的人不抱怨,坐椅轿的人就更不会抱怨。”言下之意,他不会坐着坐着挂掉的。
这位不咳嗽之后,兰生觉得以她的口才有点难对付,只好随他,但趁着他上轿椅,和无果说悄悄话。
“无果,你说他这么古怪,跟我给他那枝桃花簪有没有直接关系?”她都没敢说一个桃字,怕给对方提了醒。
说她皮厚也好,说她没情商也好,她一般不太在意他人的想法,但不知怎么,这位桌友公子收簪子入怀安心拍的动作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很古怪,太古怪。
“什么?”南月凌滚圆脸,声音窸窣,也知道注意影响,“你跟他私定终生?”
兰生眼皮一跳,瞪南月凌。
无果及时,“小姐卖他簪子,银货两讫。”
南月凌不买账,“好端端卖他簪子干什么?”
轿椅上前来,谁也不好再说。街上人声嘈杂,兰生就地走,竹椅高大上,却仍静得无聊。她觉得仰头说话累,病公子大概是没气力自上而下喊。于是,看起来不像一道逛街的,只像偶尔并行的路人。
后来还是豌豆,吃惊归吃惊,女孩子终归爱逛爱聊,又看兰生对胭脂水粉首饰这些摊子铺子一眼不瞄,就问了,“你平时爱逛哪些店铺小摊?我在东城长大的,这一片都熟。”
兰生其实真想找个路人问,听豌豆丫头这么说,正好,“我听人说东市有匠人接活做的地方,你可知道在哪儿?”
豌豆愣住,“匠……匠人接活?”
轿上病颜枯苍的男子微微睁眼,望向兰生。他对人世已厌恶到极点,死反而是解脱了,但她还能令自己生出好奇心,算什么呢?
豌豆问,“知道是知道,你不是想去吧?”
兰生但点头,“是想去瞧瞧,烦请豌豆姑娘带个路。”
豌豆皱皱小鼻子,不太愿意的表情,“那里又乱又脏,也不单只有手艺人,还有等活儿干的苦力工,来往都是男子,姑娘家最好别去。”
“那儿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入?”得学豌豆女扮男装?
“没有,那些工人也不尽是正经汉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容易遭贼惦记。”豌豆从来不靠近那块儿,“你要找人做活,让家中男子出面得好。”
她不找人做活,她想给人做活,兰生心意不变,“咱们这么多人,小贼不敢惦记。”
蚊子的声音在兰生和豌豆耳边飞过,却是病公子让人领路。兰生笑着抱拳拱手。病公子好似闭着眼没瞧见,却让南月凌连摇脑袋暗叹气,表示兰生又在丢人现眼了。
穿过晨光洁净的东大街,七拐八弯后,豌豆指着一道旧冷的乌墙说后面就是。墙很脏,斑驳陈旧之外,还有刻意损坏。墙南角已少了一大块,仍有个穿着破落的老妇放篮子挖砖。北角坐了一老一少,衣衫褴褛,头靠头在睡觉,也不在乎缺口的瓷碗里一个铜板没有。
南月凌捂住鼻子,眼神嫌脏,拉拉兰生的衣袖,“里面还不知有多少乞丐,走了。”
兰生仔细瞧过那对老少,笑道,“那不是乞丐,旁边倒着相术士的旗子呢。你要不要上前请教一下?说不准是高人。”
南月凌自然明白兰生是在嘲笑自己,没好气道,“说高人隐市我还信,隐成乞丐就是无稽之谈了。”他虽盼望有奇遇,还没迫切到向要饭人请教的地步。
兰生正要绕到墙后去,忽听马蹄声。她对这类急搅存不良印象,连忙回头看,还好只是一匹青骢马。马上人中年,戴小帽,布衣卷白袖,却直落轿椅前,对病公子单膝跪地。
“公子让小的好找。”
豌豆松了口气,暗道来得好,“林叔,可是家里有急事要公子回去?”
“正是,来了一批隆山客,上好的古香木,货量又大,小的不敢做主,还请公子回去定夺。”林叔瞥一眼兰生,心想这刁俏的美姑娘是谁。
豌豆呼啦扇手招不远处慢跟的马车,“那可耽误不起,快大年关了,隆山客赶回家过年,转头卖了别家如何是好。公子,走吧。”
抬竹椅的汉子一动不动。
兰生再望上去,对椅上死气浮面的人淡笑,“公子既有要事,就赶紧去吧。”
“我与姑娘当了两回桌友,也许今后再不会相见,但劝一句——”这日才是清晨,他的体力已透支,竭力放亮了嘶哑声音,“此墙之内,切莫逞强。”
但兰生眼里的光太亮,这话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只是客气应一声,转身绕到墙里头。
迷蒙的视野中那道纤丽缤纷的身影已不见。够了,他对自己说,继而沉冷病面,吩咐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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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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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 第78章 同行
奇怪的桌友走了,兰生反而心安。虽是她自己攀上的,但当时情况特殊,也没有深交下去的意思。她已经孤独习惯了,却不必再找一个孤独的人作伴。孤独加孤独,不是热闹,是更凄凉。热闹得起来的,都是伪孤。
这么想着,墙后的景象却让兰生将那位桌友瞬间抛开了。
破墙之内,不是破象。挺宽,却不大的一条巷子,两排屋子相当老旧,但店铺挤得满当。铁匠铺,木匠铺,石匠铺,砖瓦店,石材店,木材店,各种匠铺各种材店,造屋造林造器造具,应有尽有。
兰生感觉就像掉进兔子洞的兔子,找到自己的世界了。而且这里并非如豌豆所说,还是有女子走动的,不乏年轻媳妇,只不过普遍穿衣贫窘,看得出生活所迫。
南月凌一边揉鼻子,一边抱怨,“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老喜欢和工匠打交道?”上回闯到别人家里还不算,这回找到老窝来,“到处都是怪味,臭死了。”
兰生照样不理他说什么,单逛左边的铺子就花了一个时辰,最后来到巷尾。这是死巷,一墙封尾,墙下三面或站或坐着一些穷哈哈的汉子,个个身材却很结实,是等活干的工人。
他们先对兰生瞧直了眼,个别表情不老实的显出嬉皮笑脸,哟哟唤大妹子小娘子。但无果把竹板里的剑锋一露,这些人连眼神都不敢和兰生接触了,只问南月凌要不要雇人。
南月凌当然说不要,却见兰生站墙下和人聊天呢,顿时翻白眼。
兰生瞅准一个面相老实的,问道,“你能干什么活?造不造房?”
汉子没跟这么好看的姑娘说过话,低着脑袋木讷答,“我砌砖,也能搭梁上瓦。”
“一般怎么结算银子?”她先了解行情。
“活干完就给,看活大活小。一个月的活儿三钱五钱,半年的活儿三五两银,包吃住就能更便宜些。”汉子偷瞧一眼四周,又忙低头,压着嗓音,“姑娘找人干活不?我一天吃一顿的,只要不下雨,一条被子就地能睡,工钱还可以再商量。”过年难找活做,只图吃顿饱饭。
有花拿二两的月钱。自己吃顿醉蟹还要一两多。相比之下。工人干活辛苦。所赚却少得可怜。兰生来不及唏嘘,听到有人大着嗓门说话。
“没活给咱们干,就别在这儿跟地鼠精似的,这儿可没油偷。”
兰生一看。对面墙下本来三三两两站蹲的汉子,这会儿站成了一团,为首说话的汉子红麻子脸,叉腰叉腿,有些气魄。他刚骂完地鼠精,身后大汉们立刻大笑。
“娘子哪来的?懂不懂规矩?你就算想找人干活,可不能随便抓人问东问西,要先报上主家名来,再说什么活儿。要多久完工,出得价只包人工,还是全包的。接不接,或谁能接,这可不是你挑。而是照我们这行的规矩来。”红麻子脸长一对凶恶三角眼,对兰生的态度十分瞧不起。
骂过兰生,他又骂跟兰生说话的汉子,“娘的,就说南来的家雀只顾自己吃饱,老子忍你一回了,你要再敢给自己拉活儿,老子让你在帝都讨饭都讨不着。”
汉子一哆嗦,慌不迭缩到角落里去了。
兰生正想问什么规矩,红麻子脸的表情一变,对前方打起笑脸。她转头去看,只见一顶小轿停了,从上面走下一位瘦矮的老爷。
“这位老爷看起来祥光照面,周身喜气,肯定是有大买卖照顾我们兄弟了?”红麻子脸凑上去。
这时,所有等活的人都站了起来,且是一堆一群的,其中以红麻子脸一堆人最多。而和兰生说话的汉子不属于任何一群,孤伶伶一个。
南月凌在兰生身后藏着头,悄露出两只眼睛来,嗤笑,“穿个红衣就是有祥光喜气?”
兰生则将这些人分群的情形看在眼里。她个性大而化之,对自己关心的事却可细如发。对方在包团结力,是大鱼小鱼的生存适应法则。主顾一来,以红麻子脸当先,显然他这一帮力量最大,必须先尽他。她不语,静静看。
老爷哈笑,“这好话我爱听,不错,老爷我开春要娶一房小妻,找人盖四合方院和花园。”
小妻,也算妾,但多出身烟花,大妇不容,有钱男人就包养在外,现代的金丝雀。
红麻子脸笑拱手,“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抱得美人归。不知您想盖在哪儿,多大的地方——”
瘦老爷打断他,“不用你说,我知道规矩。本老爷姓鲁,是南城五十里外鲁家庄人氏,刚买下庆云坊一块空地,约六亩,要盖一座最少能容八九口人的宅子,地方不大却得精细别致。即将进门的小妻通琴棋书画,是风雅的美人,住不了粗陋的屋子。庭园要有水有桥,亭子必不可少。什么时候开工,怎么构建,都由你们拿主意,只要四月能搬进去住。价钱包全人工材料,吃住算我的,家具不用你们做,园林自有师傅。”
因年节而没活做的苦寒气一扫而空,让兰生开眼的是,每群人中有一两人蹲地,立刻拿石子划起图来。当然不是现代的平面设计图,却也有点毛边毛廓的意思了。方块里面画亭子小桥,一方四合厢院的格局,眨眼蹴就。
红麻子脸那群,画图的是个老头,比别人画得好,手上相当稳。画完了直起身还看,摸着下巴胡子,然后对红麻子脸作了个奇怪的手势。
红麻子脸嘴大咧,对鲁老爷说,“老爷请出价。”
兰生看得兴起,心想,没白来。
“白银二百两整。”鲁老爷伸出两根手指。
他一说价钱,红麻子脸就笑不出来了,回头给老头一个征询的眼神。老头转身,似乎跟其他人商量,随即对红麻子脸摇摇头,仍作和之前相同的手势。
红麻子脸看了一圈。
兰生留意每堆都有一个类似工头的人,他们对红麻子脸均摇了头。
红麻子脸这才又笑了,“鲁老爷,二百两银子造小桥流水美亭华屋,包人工还成,但连材料也算在内,那就肯定做不下来。”
“怎么做不下来?”鲁老爷哼一声,“我庄上造农舍,二十间屋子才花了五十两银子。”
群堆里传出笑声,不屑吝啬鬼。
红麻子脸却谨微,“鲁老爷,城里城外价不同。庆云坊以书香棋战闻名,入住的都是才子才女,爱高雅品调,不少高门望族的子孙近年爱在那儿建别院,所以地价也涨得厉害。六亩地真不大,但少说也得千两银子吧。我一看,就知道您是财大气粗的主。”
鲁老爷有些得意,“那是不会谈价的,老爷我才花了六百两。”
红麻子脸翘个大拇指夸过,“六百两的地,造二百两的宅,可庆云坊六亩以上的宅子值到一千五百两,想老爷也打听过行情了。”
鲁老爷干咳一声,“看过不少,没有喜欢的,与其住旧,不如造新。”
“说的是啊,新人住新宅,多吉利。小妻顺心欢喜,还不给老爷多添聪明小小子?”红麻子脸一张嘴真是能翻,见鲁老爷心花怒放,忙顺藤而上,“这样吧,咱也应个节气价,五百两银子全包,吃住不用老爷操心,这就开工,四月保准交屋,不耽误老爷办喜事。”
鲁老爷的心花立刻谢了,嗷叫一声,好像割了他的肉,“五百两?!”
红麻子脸慢慢退了回去,他能看人,知道遇到有钱却吝啬的鬼,因此意兴阑珊,“五百两,最少。老爷不情愿,就请打道回府。”
兰生瞅着两种态度迥然不同,暗自称奇。她以为这些人会把主顾捧成上帝招待,想不到拒客毫不犹豫,态度堪称倨傲,与寒碜衣装全然无干。
鲁老爷有些下不来台,瘦脸羞恼,“你们抢钱啊?竖两根木头砌两块砖要五百两?老爷给二百两都觉得多,这要是我庄子上——”
“这要是老爷庄子上,二百两可造一百个香猪圈了。不如老爷把美人也当了母猪养,照样多子多福,还省大笔银子!”群中有人喊。
众汉狂笑。
兰生却思忖。一个四合院,六亩地,桥,水,亭,七八人住……闭上眼,心中一片白纸,刷刷刷,就这么立起建筑形状来,然后绘彩添美。如果是她,应该可以做到简约也精巧。二百两银子,是不多,但对她的价值就远不止银钱重量,而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鲁老爷气得胡子翘,“黑心穷鬼!怪不得只能在日头底下烤鸟蛋!老爷我好心,才给你们活儿干,居然还嫌钱少。这年头到处是吃不饱饭的人,还怕找不到人卖力气?命都能贱卖了。我最后问一声,真是不接?”
兰生看着这些工人,他们却看红麻子脸。他是地头蛇?
红麻子脸冷笑,“老爷走老爷的路,穷鬼晒穷鬼的蛋。穿得体面装有钱,还说懂规矩呢。就你抠门成这样,屁眼不开,只吃不拉,还娶啥小妻?小心家雀跟穷鬼飞了。别说这块儿,就是整个帝都,没我们长风造点头,谁敢接你的活儿?我说了——”突然放声,“鲁家庄鲁氏,庆云坊造宅,五百两以下,不接!”
立刻,各堆闪出几个人,往四处散走。
鲁老爷甩袖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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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 第79章 白羊
鲁老爷在轿外横得很,在轿里长吁短叹。
他家中一母大虫,称霸了他半辈子,如今遇到一个可心人儿能答应作二房,他可是下了血本。他家祖上就是鲁庄主人,他出生就是良田无数的大地主,但母大虫管着家里的钱,他仅有私房一千五百两。三百两帮人赎身,六百两买地,想着留多些银子为小妻添妆,不吝啬怎么行?不过造几间屋子的事,二百两都是咬牙拿出来的,竟让苦力汉耻笑。要不是不能让大房知道,他直接把人娶回家是最省钱了。
若是美人儿知道事情没办成,那张楚楚迷人的小脸蛋儿会不会皱眉?没宅不成亲,这可是她家妈妈要他说定的。唉——
“鲁老爷不必叹气,二百两,我跟你谈谈?”轿外突然有人说话,还是女子的声音。
鲁老爷立马一掀帘,哦,侧面俏丽的人儿,但转正了脸对他笑,凤眼刁美,不太好对付。看完她,他又探出头看她前后。一小胖子,一苦瓜脸,都不像。
“鲁老爷不用找别人,我能做主。”她看上去不够强势?
“我不跟女子谈买卖。”在家里让女人管得喘不过气,在外面对强势的女子当然退避三舍。实在不行,他就随便找些农人,反正冬天也闲。
兰生眸子一转,将南月凌拉到身前,“鲁老爷,这是我小东家。”懒得费唇舌去跟古人辩论男女平等。
南月凌吓到。他下回出来,要从头到脚蒙起来。
鲁老爷对南月凌也并不是太满意,小胖子的表情有点痴笨呆傻,怪不得让女子管事。
“我们初来乍到,第一笔买卖只求保本。鲁老爷要知道,错过了这村没这店,你不肯,与我们是没什么损失的。”二百两大概勉强够买建材和支付工人工钱,她自己的设计管理统筹这些酬劳必须白送人,当然就更别想着大赚一笔了。红麻子脸五百两不算多要。一个建设项目,建筑公司如果赚不到大头,是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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