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清枫聆心
兰生对不远处的无果点头示意,后者立刻送上一个卷轴。
景荻不接,由红豆和平掌事为他铺开,但看清卷轴上所画所列时让他微睁了眼。卷轴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图形,与他见过的建图画法全然不似,却意外清晰易懂。另一部分是注解,从高度宽度长度详细罗列尺寸。木料砖料夯土的利用面积计算,粗略涉及梁顶间造数目,让人一目了然。
“兰姑娘有备而来,已请匠师画了造图。”她说是第一笔生意,他看来不像。
“是我画的。”兰生不打算谦虚让功。“少东家有何疑问,可以同我直接说。”
“兰姑娘画的?”景荻认为这世上没太多让他惊讶的事,但知道兰生画了这图,着实惊讶了。
“少东家不必惊讶,兰生在乡下无聊时跟造——猪圈的老师傅学的。”她和猪异常有缘。
景荻此刻真希望自己能开怀大笑,这姑娘随便撒谎的本事不厉害,因为他一听就假,可她偏偏理直气壮,一幅我撒谎你奈我何的无畏无惧。
“猪圈……”他只能“顺其意”,“怪不得兰姑娘技艺精湛,猪住的地方和人住的地方道理其实相通。”
兰生扑哧笑出声,“少东家明白人,那麻烦你给我一级木三级价,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遗余力坚持,见缝插针倔强,可惜遇到的是他。
景荻道,“兰姑娘,还有一法,我卖你原木,未脱皮,已经干燥过,所以一级二级就看你找谁加工。而且,一百五十两包你所需的全部材料,由我锦绣山庄的账房监管发放。加工场我认识几处,可以介绍老板给你,价格比买现成木板和梁柱要便宜得多。”
兰生想了想,“少东家说笑,一百五十两全包再加加工费,远超了我预算,怎算便宜?你卖我的是原木——”她心里算得飞快,其实真正的预算就是一百五十两,报一百二是弹性,“材料全包,九十两。”
“兰姑娘,景某该吃药了,不如你回去想好,明日再来?”冷对热。
“少东家只管去,我等着。”讨价还价哪有隔夜热的,就得趁机追杀!
“景某吃过药后,还得用饭,用了饭后还要午憩,不好意思劳姑娘一直等,明日继续也是一样的。”这位突然成了事儿妈。
“我等着。”笑脸刁眸,刻薄无,赖皮盛,“锦绣山庄给不给客人饭吃?”
“……抱歉,不过庄外有酒楼……”景荻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无妨,横竖我不跨出庄门一步。即便少东家坚持明日谈,我就留在贵庄等。”本质上,她是尝尽甜酸苦辣的劳苦大众一员,厚脸皮的事没少干。
“……随你。”景荻说完,红豆就上前来推木轮椅。
一旁看傻了眼的平旺瞧瞧兰生,再瞧瞧景荻,决定跟自家少东先,走出木场就问,“少东家,真随她吗?”
“想看看她是否有耗到底的决心,空口耍赖我就妥协的话,锦绣山庄这盘买卖也别做了。你招待着,除了茶水凳子,一概不供。”景荻交代。
平旺面色露苦,只得道是。大东家做生意也如此,就算是朋友都笔笔清楚,从不含糊。果然同为景家人,少东家对熟人也是分寸不让啊。他早先还担心少东年轻没经验,如今可以松口气。只是那位兰姑娘出乎意料得精明,女子经商已少见,她还会制图知料,他见过的也就她一个。夹在中间,他突然发觉竟是自己最难为。只给茶水凳子?少东家到底想什么呢?这姑娘是——唉——唉唉——
“公子在想什么?”终于宁静,红豆问道。
“想她真能耗到日斜天暗,我就跟她做了这笔生意。”平时谈生意无趣乏力,今日心情大好。
“可是,您答应了常老板……”红豆不解。
“我知道我答应了什么,无需你提醒。”景荻一抬手,示意红豆别多说。
而木场中,南月凌嘴巴一张一闭,无声地。他记牢兰生说过不能拖后腿,否则后果严重,但他心里憋了很多话,都快要炸了。
兰生好笑,“说吧。”不然皮球变气球。
南月凌好似得了圣旨,“先不管你要干嘛,造宅子也好,飞天也好,一百多两的银子用得着计较成这样吗?我有一百两,平常我娘给我的零用,我攒起来了,都给你,赶紧定了东西走吧。他要一百五十两,你要九十两,就为了这点差价要耗到明天去,有病了。我跟你姓南月,多少人捧百金千金送上门来。”
兰生走向原木堆,“我接二百两的生意,最多也就二百两的本钱,大不了不赚,却怎么也不能赔了。你贴我银两算什么意思?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却是倒霉都在一家里吗?不过,咱家里真那么有钱?”百金千金送上门?
南月凌怔了怔,心下有些高兴她说他们是一家,“我听小厮们说起,没亲眼瞧见过,可家里肯定不穷,父亲和姐姐们都有俸禄,而且在城里有地有铺,外面还有庄子……”
原来两位夫人叫穷是给她和她娘听的,兰生心想。只是她做的是事业,不是当败家子,该杀价还得杀价,秉持原则。远远见平掌事身后的伙计们抱凳拎壶,那位桌友显然要跟她耗。
“无果,你去买点吃食,热乎就行。”天寒地冻,她穿得暖,不怕!
“皮球,你若不愿意,就跟有花先回去。”这两人等起来不耐烦的话,反而累赘,踢掉!
南月凌不肯,“我是小东家,我走了那位少东能跟你谈?”其实是感觉自己如果走了,就成缩头乌龟,连女子都不如。
兰生也不打击他,“别抱怨冷了冻了。”
南月凌哼一声,脑袋仰得高高的。
景荻今日睡得很沉,醒来时一团漆暗,有些分不清是睁不开眼,还是天黑了。屋里很暖,被里冰凉,四肢好像脱开了身体,只剩羸弱躯干。曾以为自己已习惯了漫长的黑夜,却不料还有大风寒雪,令他半丝喘息都不能,就此看着自己一日日成了枯槁骨架子。
他心里一直烧着小簇的火,他想要是它灭了,人间这条道也走完了。到如今,没有甘心不甘心的想法,好像就是这样的命,无论他再怎么挣扎过,一切仍要走回注定的那个终点。
意识全然清醒之后,四肢重新装上了身体一般,时刻纠缠着的噬心痛感如毒丝绕满,令他几乎咬碎了牙。有时,他恨自己的骨头太硬,普通人大概会一心求死了吧,偏一身由那些寒年酷炼的钢筋铁骨不让他倒。
我等着——我等着——一张笑得有些刁的脸在死寂的暗海里散发出光来。
还不能死啊。
---------------------------
看完别忘了投粉哦,嘻嘻。
御宅 第87章 蓝玉
木场却不暗,一堆火烧得很旺,几个人围坐着吃吃喝喝,一点儿都不委屈自己。景荻听到平旺的声音,想不到他也在烤火,而且还让酒醺高了。
“兰姑娘,只要少东家让我管你这单,我就百两包你料,然后给你介绍一家木工坊。那家老板跟我老熟人了,加工成一级木最多也就五十两。”
“现在平掌事接了我的单也不迟。”兰生捧一只陶碗,热汤喝喝。
平旺则扼腕叹息的懊恼语气,“这会儿迟了,少东家要跟你耗着,我怎么敢擅自主张?姑娘要早告诉我和慈恩圣女相熟,能为我娘看病……”
这次推景荻来的是豌豆,小丫头对兰生已有好感,见此情形就笑嘻嘻,“公子,这个平掌事到底给谁办事呢?三言两语让人诳着做赔本买卖,又给木柴又给酒食,这么舒服,别说耗到明早,就算耗十天半个月也行了。”
柴,十文。酒食,不足三十文。应该是兰生自己张罗的。平旺负责接待,难免要陪坐,酒入肠话出口,说出老母生病的事。她倒是能把握时机。景荻心里一清二楚。
“兰姑娘!”豌豆大喊一声。
吓得平旺一激灵,酒壶倒地,人跳了起来。
兰生仍坐着,看盖毯披衣靠木轮子走路的男子苍白如地狱使者,全不在意,邀他,“火暖汤热,今晚换我请你。”
“兰姑娘家中无长辈等门?”尚未成亲的姑娘到处乱跑,别人家的也还罢了。双手放在木轮上,景荻不让豌豆再推,火光乍眼,自己不能再近。
“无。”答得嘎崩脆。
“可我却不能任一个姑娘家留在我的庄里。”火光在他枯瘦的面上交织出诡异,“已经干燥过的杉原木,我找人帮你加工,包括兰姑娘要的其他工料,全部一百四十两,由我锦绣庄的账房发放监管。”
白眼缝又来。这回白自家掌事,“无论如何要比平掌事开得低一些,否则要我这个东家何用呢?”
“成交!”内讧之后,她外人得利!“说不定年前就要开工——”
“兰姑娘随时开工随时到料,此单由平掌事跟,你找他就好。”这姑娘的制图令人双目一亮,但终究经验太浅,景荻又道,“姑娘自有匠工队?”
“没有,正要在城里找。不知少东家可识熟技的匠人?”她觉得搭上这位桌友是天可怜她。帝都最大的建材商手里有多少条人脉啊!
但事实没有她想得美好。景荻神色一直不动。“如图所绘,只造一排厢屋一间亭子,七八人的工队即可。景某认识的本地工造多接千两以上的活儿,又逢过年。小工队都回乡了,恐怕帮不到兰姑娘。”
兰生觉得他比上午时冷淡,却想他能包她所有建材,还在预算里,已是自己赢了,就不甚在意。
两人签下白纸黑字,兰生一行才走出山庄大门。
平旺跟着景荻,冷风吹散了三分酒意,他讪讪。“少东家,小的没醉,也不能因自家老娘让庄里做赔钱买卖,只是看兰姑娘实在能耗,随便应付她而已。可您开一百四十两。实难保本,新来那批原杉都是上乘好木。”
“谁让你给她那批?”景荻垂着头,好似又累极了,“锦绣庄不做亏本生意,又是常老板关照过的,你干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用我教你如何做?”
“欸?小的以为……”不是吧?
“以为我同她认识,就下不了手?”他突然睁开眼。无尽的夜,在那双凄暗的眼里延续无边。
“我可是警告过她了。”那座破墙外,他让她小心,但她没听进去,现在就只能通过经历摔打来学乖,“今后不必回我,你看着办事。”
平旺嘿应,对着少东家的背影怔了半晌,转身而去,他老娘的病看来是请不到圣女面了。
腊月初四,玄清观外二十里,蓝玉村,瓷窑外的茶棚。
金薇是棚里唯一的坐客,尤水站着。两人皆穿道士服,发束道士髻,眉毛描粗黑,可是看着还是秀气。要不是玉蕊带着圣医谷的子弟来诊医而吸引了全村百姓,这么秀美的脸,哪怕扮作道士,也不会让人忽略的。要知道大荣道士按婚姻状况分为两种,可“荤”可“素”。
“道长,这是我们窑里最好的花瓶了。”茶棚摆前,推销后边瓷器。
金薇瞧一眼,没什么特别的,不知道玉蕊为何非要来这个村子买瓷器,但点头。
尤丫头道,“就这个吧。”
伙计笑得高兴极了,好似终于把窑场老大难问题解决。
“救命!救命!”
金薇听到有人高喊,循声望去,只见村里跑出一行人,十来名壮汉,其中有四个抬担架,健步如飞。她不禁皱起眉,一招手,外面就进来一名身佩长剑穿便服的男子。和玉蕊以明月殿女官的身份出城,而且前阵子玉蕊还遇到“匪类”,让她不得不带足明月殿卫。
“请示下。”卫队长叫何方,三十多了。
“你带所有殿卫过去,我这儿有尤丫头。”尤水自小习武,一双铁拳比男子还硬,是娘亲挑选的,同金薇一起长大。
何方也觉那行汉子来得突兀,但犹豫,“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前后左右就这么几个人。”金薇看边上煮茶的伙计一眼。
那是一个瘦得像柴火的小子,花瓶就有他半人高。而土灶后面还有一烧火老头,灰白发满面皱,不停发出浓哑的咳嗽声。何方特地绕到灶后把人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是再普通不过的老头,才带着茶摊周围的殿卫去护玉蕊。
蓝玉村瓷土优良,烧出的器皿虽达不到上品却实价实用,来收购的商人很多,因此村子不小住户过百。这时这么多人将玉蕊围在中间,殿卫们一进去就如石沉大海瞧不见了。
金薇和玉蕊这回比平时出行要低调得多,不但金薇扮作道士,玉蕊也藏身份于圣医谷弟子之中,只是鲜见正经大夫的村民们对闻名遐迩的圣医谷渴切热烈,不少人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哪怕明知对方只是年轻学徒们,也苦等诊脉。若知天女圣女在此,恐怕全村人都会赶来。
“这村里得病的人真不少,看着正当壮年。”尤水留意人群中多二三十岁男女。
“再勤劳干活也赚不了几个钱,村里有九成的人如今吃饱都难。”伙计拎着冒热汽的茶壶,看似慢悠悠。
金薇冷性子,但不是冷血,问道,“蓝玉瓷还算不错,甚至远销南方。如此怎会艰难?”
伙计笑一声。有些蔑嘲。“奸商压低价钱,百只碗五文收,你说艰难不艰难?”
“此商奸,未必个个奸。卖给别家就好。”金薇不知情。
“以前确实不怕,但现在蓝玉瓷只能卖给三家大商,他们相互勾结压低价,而官府显然让他们买通了,凡是卖给别家商户的村人就征苛税。”伙计倒了茶,要转身。
就在这时,茶壶突然飞出伙计的手,朝尤水面门扣去。尤水大惊,身形极快往旁边闪开了烫水。心里大感不妙,却还不及喊一个字,立刻噤声。金薇后面多了一个人,一只布袖兜在她身前,袖口露出银冷刀尖。正对她的脖颈。
“别叫人,别乱动,只要圣女好好给我们大当家看病,我自然不会伤人。”烧火的灰白发老头,声音并不老。
尤水怒瞪双眼,“你可知道你在要挟何人?”
刀尖移到金薇腰间,老头坐到她身侧,居然还一手倒茶啜饮,神情似笑非笑,“这回总不会又让我撞到天女。”说到这儿,感觉肩背刺痛,不禁心中暗咒。
尤水要说就是撞上了。
金薇却抢过话,冷然道,“看病就好好排着,要挟我们做什么?我二人只是玄清观道士——”
老头呵呵一笑,“玄清观还有女道士?”他朝尤水努努下巴,“那丫头扮相还不错,小姐却怎么都不似道士。圣女出行一直暗藏高手,我不要挟你,但要制住你。况且你刚才调兵遣将,显然是明月殿女官。”
金薇冰面敷霜,“你们究竟是谁?”这人懂得不少。
“装什么?平医所前我们虽未能得手,人命关天,当然要再请圣女看病。江湖遍地有擎天,我是擎天会二当家。南月金薇应该早告诉你们了。”老头冷笑一声。
金薇蹙眉,没明白,因为玉蕊说是好汉,兰生说是匪类,“擎天会二当家”这六个字却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人话里似乎她自己是知道他身份的,可明明不知道啊。
尤水呸他,但重点偏了,“擎天会?听都没听说过!”
伙计也是擎天会的,拇指一弹,双手夹了四颗乌黑弹丸,“我们擎天会鼎鼎大名,江湖败类闻风丧胆,你一个丫头懂个屁!再多说一句,炸你上天撒鸟!”
“哼,我生于江湖饮于江湖,北侠宗学艺十年,是比你多懂一个屁!啊——我想起来了,没听过擎天会却听过擎天寨,一窝乌合之众,打劫蓄财,还说什么侠胆为民。”尤水骂还的同时,手悄悄摸向腰后小剑。
一把长枪抵在尤水背心,从梁上倒挂下一个女娃子,用红绸系腰,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笑嘻嘻。
“我要是你,就不会动歪脑筋哦。”
同在茶铺子动手,某二当家还学乖了,多带一双好手。两面下着草帘,三人藏着杀器,无人看得清要挟和被要挟。
-----------------------------
看完别忘了投粉哦!(抛媚眼)
御宅 第88章 下凡
姐姐既然落于“匪类”之手,妹妹应该也逃不过。让对方以主子性命威胁,不得不挤到人群前来传话的尤水,却看到一片说不上来的景象。
那行大汉背手立成一长排,何方的殿卫手握刀柄立成一长排,面对面。两排之间,玉蕊坐在村边大青石上,担架上的人仍是躺姿,可枕得是玉蕊的腿。病人为女子,本来算不上不妥,然而她紧捉着玉蕊的手贴自己的脸,脑袋又蹭来转去的,表情一副陶醉,在尤水眼中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尤水有些迟疑。实话实说告诉何方有歹人,救得了二小姐,救不了大小姐;只是若照老头的话,似乎会被反咬一口呢。走近青石,生病的对看病的一番话传进耳中,令她决心不想那么远,先解决眼下危机再说。
“圣女大人,死前能这么看您一眼,我也瞑目了。自从三年前白塔下见到您,我便惊为天人,原来世上还有像您这么纯洁善良的女子,天仙都会在您的美丽前感觉惭愧。”
“为了能学您一两分的气质,我连穿衣都尽量向您靠拢。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身上这套衣裙是您那年扫白塔时穿的样式。”
“拜我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二当家所赐,我莫名成了官府要犯,可我每年还是会冒险跑到帝都来假装卖糖葫芦,期盼和圣女大人见一面。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因为我那白痴二当家,不好好打劫跑路,惹恼了不得的江湖泰斗,一掌打得我全身瘫软再也站不起来。”
“一日比一日无力,眼看着咽食的力气都没有,就快挂掉。还好,还好,临死终了心愿。我还以为坏人没好报,原来老天爷也可怜要死的人。要是圣女大人能记住我的名字,我就没白来人世一遭。”
啰嗦了一大堆。终于闭嘴,但眼皮扇啊扇,和削瘦的黑面一点不相衬得活力四射。
玉蕊本身性子慢反应慢,对第一段话回道,“谢谢。”
女病人嘟哝,“圣女大人,您该问我叫什么。”
玉蕊啊了一声,语气十分歉然,“请问姑娘姓甚名谁?”
“流水的流,月光的光。”脖子以下只有手能动。脖子以上只有头能转。这时全用来亲近偶像。擎天会的大当家流光是女的。和一群真汉子称兄道弟,跟他们一样只爱看美女,但本人相貌文秀,细巧身段。一点女汉子的样子也没有。
“流光姑娘,你的病——”
“不用加姑娘,怪别扭的。”简直浑身长了刺般难受,她堂堂擎天会的大当家,一出生就让老爹当儿子来养。
尤水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跳上青石对玉蕊耳语几句。
玉蕊眼微睁,却是高兴的神色,“姐姐真这么说?”
尤水点点头,多少有些勉强意味。
但玉蕊看不出来。也看不出流光完全是在吃自己“豆腐”,低声对流光说,“你的病气虽深,仍有治愈的可能。若是愿意,可跟我回都。我请大夫为你诊治。不过要委屈你一下,千万不可说漏自己的身份。”她不介意给强盗治病,可很多人介意。
流光两眼冒光,“说起来我家白痴笨蛋二当家有时候还是很派得上用场的,他说这回请得到你,果然如此。”
玉蕊转头对眉头锁紧的何方道,“将军,这位姑娘患了重症,需要同我一道回玄清观。”
何方反对,“这些人并非村户,既不知来历,怎能随意收留?望小姐三思。”
“姐姐也允了,再说玄清观有客舍,不会打扰道长们清修。”玉蕊要救人的时候非常固执。
何方仍谨慎,心想天女一向不愿妹妹乱跑穷地,更别说把人带回去了。于是,他决定再去向天女问问清楚,也不待玉蕊同意,大步而去。只是不一会儿又大步转回,表情不太好。
“将军真是,难道我还会撒谎么?”玉蕊微嘟着嘴,此刻就是十八的姑娘八岁的性子。
何方沉面挥手,让手下人抬担架,又拦住一拥而上的粗汉,说给他们听,也是给玉蕊听,“病人可以同行,但你们不能,自己找地方等着吧。”
汉子们起先大嚷不肯,最后还是流光发话让他们在观外等,才消停了。
姐妹俩返回玄清观,车队之中除了多个病人,似乎一切如常。何方在前方,不知后方失守。
“你的手要还不老实,等病好了,手也没了。”金薇冷眼看着流光捏玉蕊的小手不放,还一副要流口水的馋相,不知道女对女还有好色的。
流光不甩金薇,对一旁闭目养神的老头下令,“老二,让她闭嘴,坏了本头子的好心情。”
老头,也就是某二当家,不理会。
流光一瘪嘴,“我就知道你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在我死鬼老爹床前发得血誓都是放屁,叫你办这点小事还给我看脸色。我告诉你,我死了以后一定跟老爹告状,和他每晚到你床头吹阴风,让你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养你那么大,好吃的好玩的我从小跟你分,学艺也把名师让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
“闭嘴!”老头咬牙切齿,双眼睁开,星芒无数,哪里有衰老的模样。
他虽感激义父养育之恩,但很多时候真想掐死这个唠叨又白痴的义妹,他再自尽,也算对得起老人。想想看,他一身本事,遇到一个像汉子一样的女人,又带着一群惟命是从的笨蛋,恩义背双肩,不离不弃,如今与天齐高的梦想缩到鸽蛋小,将擎天会发扬光大,成为江湖上人人称道的正义团体。就这样了,还难伸展。
流光以为他让金薇闭嘴,满意了,贴着温暖的圣女的小手睡死过去,毕竟不是装有病。
玉蕊啊了一声,“你是上次平医所那个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