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邓猴子拿起景泰蓝画金边的酒嗉子,慢慢地高高挑起拉长线倒满了一小盅酒,端到嘴边吱啦了一小口,又款款的放在炕桌上,回手麻利的拿过油纸包的大烟土,放到鼻子孔贪婪的吸闻,啊啊的叫好,“曲大当家呀你何苦呢,耗子给猫拜年,放着这么好的大烟不抽,咂咂,冤大头!鸭子出出食为吃饱,小鸡吞石子为化食,这是周文王推演周易八卦的定数了啊,谁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劫数?我这碗饭也是老天爷所赐所赏,爹妈恩赐的元气,底气足啊!啥他妈七坑八坎儿,九拐十八弯的,一靠智慧二靠胆量三靠阴损,良心值几个子儿,捧个良心当饭吃啊,我才不那么傻呢?吉老大,哈哈,你心里那个拨楞锤能打绳儿撑大网吗?这得摘下帽子看高低,撸起胳膊看手段,哈你兔子也想驾辕,家雀也想上炕抱窝,做梦去吧!”
“哈哈哈!”
鸠形鹄面的邓猴子笑的模样跟死人炸尸似的狰狞,疯疯癫癫的狂笑尤如半夜里猫头鹰在嚎叫,瘆得人身鸡皮疙瘩都颤颤。两绺八字胡,就像奓开蘸了墨的毛笔刷子,抖擞得飕飕响。
“老死鬼笑啥呢,瘆得捞的。” 狗四媳妇颠喝喝的端盘小炒肉进屋,打情骂俏的骂了一句。“狗花儿,别瞎忙活了?来,靠我坐下,陪爷好好说说话唠唠嗑。” 狗四媳妇排在炕沿上,往里推了推邓猴子,“老死鬼,你今儿咋啦有闲心唠嗑了你,冲着喜婆子了还是撞了鬼?从打我认待你那天,见面就是一件事儿,卧槽穿帮。” 邓猴子搂住狗四媳妇的细腰,又在漂亮脸蛋儿上拧了一把,“那不是咯着狗四那王八的腰呢吗,咋还容得铺垫哪?偷,猫见腥,那滋那味,你哪有那工夫劲呀?今儿个不同了,大大方方的四方大炕,你从炕头颠到炕梢儿,你就颠塌了炕洞子,碍不着谁眼儿了不是?唠唠,我高兴。你瞅见没有,这大烟土不用偷不用抢,动动心眼儿就有人孝敬咱爷们。这叫啥呀,这叫恶人门前孝子多啊!” 狗四媳妇嗯了声,端过邓猴子的酒盅酎了,“老死鬼,你个花大姐,没骨又没血,长个会飞的翅膀扛个花盖儿,遥哪钻达,你就损吧!你是对我好,稀罕啥似的,可、可也犯不着做得那么绝呀?狗四再囊膪,他稀罕我比你稀罕的实心儿。你那花花肠子里从来就没装过人屎,不撅屁股哧啦那屁都能嗤死人。你做损也得掂掂后鞧,是疖子早晚得出头,是疮早晚得冒脓,一旦你有个三差二错,叫我扑奔谁去呀?” 邓猴子搂过狗四媳妇,狗四媳妇就势滚到邓猴子怀里,邓猴子逗嘘的点缀着狗四媳妇的下颏,“小心肝儿,我的小宝贝疙瘩!你爷我再损,也没损坏怜香惜玉对你的心肠。狗四那事儿,也怪不着我?他骂日本人,那是他自找的。我又没从中说一句话动一个手指头,他在煤矿不逃跑能喂狼啊?我想他能熬一阵子,我再搭把手救他回来呢。” 狗四媳妇仰颏嗔舌的说:“嗯,你别蒙骗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心里咋想的我不知道啊,骗鬼去吧!我那会儿哭嚎的,你还吓唬我,要把我送到日本军营的瓦子里呢。那会儿你咋想的,现在看天快黑了,又甜嘴巴舌的添活上我了?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现用现交,不好使?”
狗四媳妇轱辘似的从邓猴子怀里挣脱,掐腰站在地当间儿,一本正的说:“老死鬼,狗四也走了,你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儿。我这算啥呀,你想玩儿我,你就脱裤子上炕,不想玩儿就撂荒那噶达,没人管没人问的,我还算人吗?你不娶我也行,给我开个小饭馆,我自食其利,省得人家背后指指点点的戳我脊梁骨,骂我骚狐狸精,就仗爷们杆子支着吃饭?” 邓猴子愣生生的瞅着狗四媳妇,一脸的陌生,“这是咋啦,属炮仗的,说炸就炸?穷娘们你咬上狗头金了,我还拿祖宗板供起来你呀,臭巴浪唧的,你还真拿自己个儿当盘菜了?妈的。” 狗四媳妇也不示弱,倒药罐似的诉苦,“我过的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整天价人不人鬼不鬼的见不着个兔大的人儿,见到送吃的伙计那还是人吗?头不抬眼不睁,啥话也不说跟木偶似的。我自个儿做自个儿吃,自个儿跟自个儿对着屁大的镜子说话,自个儿被窝自个儿焐,冷清得虱子叫都能听见。我不是辘轳,也不是你的玩偶,这种坐在井里观天,憋死人的日子,谁愿过谁来过?我这死过的人,是不愿再跟一个根本指不上的棺材瓤子撕守一辈子,我不干!狗四再不济,他每个下晚黑搂着我睡觉,还能闻闻他身上那难闻的泔水桶味呢?你老死鬼除了放骚,你说你给了我啥?除了跟你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就是孤单寂寞,一盏灯一宿不知要加几回麻油,才能熬到窗户见亮。我也是有血有肉的娘们,需要一个知疼知热有心的大老爷们,你呢?”
邓猴子疑心生暗鬼,鼻子都气歪了,一个卖骚不守本份的臭娘们竟敢讨价还价的数落,“狗花儿,你未免要求太离谱了吧?老苌(chang)子没叶儿,浑身净是刺果了呢?谁,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好,你不想这么过也好呀?我让你天天手上捧个家伙,嘴里嚼个家伙,那里夹个家伙,你看这样咋样?” 狗四媳妇骂道:“牲口!你不是人,狗!”
邓猴子凶相显露,抓过酒盅叭的摔在地上摔得粉碎,惊动了门外站岗的谭蛋儿和胡来,两人端枪踹门冲进屋,从炕上架起邓猴子就往外跑,大喊:“会长!不怕,有我俩呢。” 邓猴子火上加气,火气上窜,恼怒地挣挣巴玩儿命,嘶声的叫喊:“王八蛋!放、放下我。” 谭蛋儿惊弓之鸟的喊:“会长,别咋呼了,再喊就没命了?胡来,快上马圈,快!” 两人不管邓猴子咋挣巴,拖拖捞捞地把邓猴子弄到马圈往净是马粪的地上一摔,就去解绳牵马。邓猴子气得唔啦嚎疯的从地上爬起来,挲摸末晌,操起黍子大扫帚就打,“混账玩意儿你俩儿,四六不懂,二虎巴唧的玩意儿虎拉巴熥,我今儿个非打死你俩不可?上炕就撒尿,见兔子就堆裆,没用的玩意儿?搅混混吗,一个顶俩儿,一对二百五。” 胡来哪见猴子蹬竿儿呀,吓得吱溜钻进马肚子底下,“谭蛋儿,谭蛋儿!会长这是抽的哪赶疯啊,癔症了吧?” 谭蛋儿拿胳膊抵挡邓猴子醢过来的扫帚,“会长,会长!你咋啦你,咋打上我们了呢?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不是有胡子吗?” 胡来晕头晕脑的头碰到后马腿,**的,吓得他一下子奓起了头茬子,哆哆嗦嗦举起双手,“好汉!别、别杀我?胡子爷爷我、我交枪投降。” 邓猴子气哼哼摔下扫帚,“胡来!王八玩意儿你给出来?” 胡来举着双手得得瑟瑟从马肚子底下钻了出来,闭目哈的求饶,“好汉爷爷!我缴枪,我缴枪!” 邓猴子一瞅胡来的熊样,猴眼儿没气塌了,拎个瘸腿上去咣咣煽了两个耳光,“妈拉个巴的,熊瞎子掉井,熊到底儿了你?你……唉!”邓猴子气得没嗑,一甩手,一扭身,一撅达,光脚儿走回屋里。
邓猴子气囊囊的推门进屋,一看狗四媳妇一个人,坐在炕上,吱一口酒,叭一口菜的,吃得津津有味,那心里像钻条毛毛虫似的搔痒难奈,一屁股排在炕沿上,邪心霸道的说:“唉,这俩儿瞎玩意儿也赶乱?喂我说,臭不要脸的你还有心喝呀?你老实说,你偷偷摸摸老到对过街上棺材铺干啥去了?那个老板娘可是这条街出了名的****,你和她老缠在一起,一定没干啥好事?你才说的话,是不是她交给你说的。” 狗四媳妇眼皮一翻,抹搭地扭哧个圆屁股下了炕,一条胳膊搭在邓猴子的脖颈上说:“老死鬼你想咋的你,瞅你狗仗脾气?人,你霸着,我就这么一说也不行吗?我个破尿罐儿,有那心,也没暖瓶那个胆儿呀,至于你王八拉唧的歪吗?我和棺材铺老板娘认待,还是老山炮勾的芡呢,要不我上哪认待她大贵姓啊?是老虎归山林,是凤凰归鸟巢,羊不和狼搭伙。人有脸,树有皮,房有瓦,炕有席,你这么再乎这事儿,我尼姑紧闭山门就是了。咋说是我不对,是我癞蛤蟆抖拉毛,想奓刺儿,我给你陪个不是。” 邓猴子绷脸的把狗四媳妇搂在怀里,亲着,痒得狗四媳妇像母鸡下蛋咯咯,“我啥样儿,你还不相信呀?老太太奔鸡窝,笨蛋!”邓猴子嘿嘿两声,“你呀,血肠涮火锅,见热就熟!我歪斜,不是太稀罕你了吗?我的急拉体性,就像鸭子上茅楼,一赶儿稀的事儿,一会儿就乌龟大缩头了。”
乌拉草 第492章
邓猴子想起啥事儿似的,冷不丁推开狗四媳妇说:“你说老……”欲言又止,两手搂起麻秆腿,下颏搭卡在拨离盖上快速转动猴眼儿。狗四媳妇猜疑的搂住邓猴子骷髅的后背,贱贱儿的说:“老死鬼,说话留半截养活孩子像貔貅,你想啥歪门邪道呢,又琢磨上谁了?” 邓猴子瞅着狗四媳妇眨巴两只猴眼儿,蚂蟥吸血地叮着狗四媳妇如花绽放的俏脸儿,阴笑阳不笑的说:“你不要开个小饭馆吗,看好哪噶达了,我派人帮你张罗?” 狗四媳妇两眼直勾,足足盯邓猴子好一会儿,不相信的问:“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你又要拉啥坏屎?拿我不识数开涮是不,撩嘘!” 邓猴子搂过狗四媳妇,咿呓呐呐的说:“小宝贝儿,我是砸夯的石砣,对你实心儿的呀!你我没的说,家门你不能进,对你不恭呀!你耗子舔猫脸,稀罕我不顾命?我得罪人太多,又端的是日本人的饭碗,做的有些事儿招人恨招人骂呀!人怕老,树怕枯,趁我权重一方,我是该替你着想着想了?一旦我有啥不测,你也不至于轮落娼门啊!唉,是我一时糊涂啊!金屋藏娇,对爷们来说是多美的事儿呀!可我没设身处地的替你想想,青灯一盏,旱天盼雨露似的。我这把老骨头,你再能炸油能炸出多少油水来呀?你正处二十似狗三十赛狼的妙龄,饥不饥饱不饱的,也够你熬的。你有个营生啥的,那日子就好过多了。嗨,我又担心你太招风了,漂亮都显在脸上,俊秀都表述在身上,馆子又是三教九流的烂泥坑,啥人都有。”
邓猴子一席沁人肺腑体贴入微的话语打动了狗四媳妇,狗四媳妇很是动情,受宠若惊,亲热地说:“老死鬼,这才像有舌头人说的话,嘴比屁股香多了?你早这么说,我能那么说吗?牵着不走打个倒退,属驴的。哎,我听你的。小馆子要扎巴好一点儿,干净秀气,谁瞅了,都想进屋尝一口。干拉拉,开火啦,你脸也有光啊!你要怕戴绿帽子,不放心,派两个小打儿呀,谁要想吃鲜桃就醢死它?要真那样,跩泥泡(小孩儿玩的一种游戏。把泥整成个像碗的洼儿,底薄帮厚,一方问,能不能漏?一方说,不能!那方,就洼儿朝下一跩,空气作用下,那底能不漏吗?大伙一哈哈。),哪有不漏的。” 邓猴子看狗四媳妇这么天真,脸上掠过一丝狗四媳妇察觉不到的冷笑。她沉浸在梦想的幻影中,很真诚炽热的坐到邓猴子怀里,回报邓猴子的是狂热地亲吻。邓猴子自个儿念秧:“我要认待棺材铺老板娘就好了,叫她帮我说服老山炮,和吉老大分道扬镳,投靠到我怀里,另起炉灶。日本人和唐县长早就想收购吉老大下辖的三家烧锅、火磨和油坊了。跟我说了多少次,我也没敢打拢,苦于没有一个能跟老山炮说上话的人。老山炮这个人我是了解的,貌似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其实他那耳头根子是棉花做的,最软和。尤其最听野娘们的话,枕头风一吹,听风能行雨,嘎肢窝一钻哧,没尿也能挤咕出尿来。这老小子艳福不浅啊,又受了棺材铺老板娘的家产,又白捡个年轻漂亮的小娘们,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呀!” 狗四媳妇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叫我当说客,“你这老死鬼,我说你这卖豆浆的,无利不起早吗?你拿根糖葫芦撩嘘半天,绕嘘我呢你?你心要不拧麻花劲儿,你就不是猴子了?啥灵泛人,叫你这么绕嘘也得绕嘘蒙喽!我去说服翠儿,你就给我弄馆子呗!我不去或说服不了翠儿,你就不给我弄馆子呗?你太阴损了!阴损得秃噜皮带冒烟?你都损到家了!我是地瓜去皮白薯呀,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你那心不是肉长的,是狐狸尿和狼粪,太狠太狡猾啦!你要正正叨叨跟我说,我能不去试试吗?谁跟谁呀这个?咱俩儿这种情份,这么绕嘘你觉得有意思吗?” 邓猴子癫皮癞脸地说:“我跟你耍啥心眼儿了心肝?这话我也就是自个儿磨叨磨叨,你听了觉警就帮我这个忙。这和你要开馆子这事儿,是虱子跟跳蚤,没有一点儿关系?我捉摸谁,不一定是坏谁?就拿老山炮那烧锅来说吧,早晚得递当到日本人手里。县上收购了,不比跟吉老大干强啊?整不好裤兜里强拧瓜,那他就惨了?” 狗四媳妇撇下嘴说:“鸡窝走出大鹅,你脖子够长的呀?鸭子腿的,你有那好肠子?你那心眼儿一弯绕,身上带眼儿的不知要冒多少坏脓水呢?嗨,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就稀罕你这坏劲儿。你说咋办,手搧嘴巴子,整个痛快的。”
邓猴子钳抓的掐了几下狗四媳妇紧绷的脸蛋儿,嘿嘿的奸笑,一支楞站起来,“狗花儿,小脚儿太太赶庙会,赶早不赶晚!你趁天没黑,去一趟棺材铺。别脓歪了,麻溜的。” 狗四媳妇又有些犹豫,不太情愿地抻个懒腰,哈欠打掌的穿上皮裘蹬上皮靴,不咸不淡地说:“急啥呀你急呀,养活孩子不等毛干,咋说,我还没想好呢?冒蒙去,蛤蟆大张嘴,我怕闪了舌头?末了临了,尼姑没做成,过门没过成,砂锅捣蒜,耽误了你的天鹅美梦咋整?你别看我那姐妹对老山炮掏心掏肺,大手大脚,有金不拿银,有凤不叫鸡,那是两手十个头的。你瞅着她平常对谁倒敞敞亮亮的,吃的喝的,啥都能豁出来。可一动真格的,舌头舔盘底,虱子扳大腿,虮子跺前爪儿,那才叫一个抠门呢?你瞅她做啥事儿从不蔫声不拉语的,叫唤家雀儿没食吃吗?那要啥事儿让她叨上理儿,没套笼头的牲口似的,不踢死你?你说咱们让她办的事儿,那可是从她肚子里摘肠子,她忍心下手吗?咱要不屎壳郎上菜板一刀拍死,那还不埋汰死我?” 邓猴子奸驴不上套,“狗花儿,咱们不是为老山炮好吗,她不求咱她就够大肚蝈蝈的了?” 狗四媳妇对着镜子向脸上涂着粉,又抹了点儿口红,“满天星星赶不上一个月呀,咱不是走夜路得借人家的光吗?你拉那啥屎呀,损人利己。再说了,狗不嗑嚼,狼不上套,啥牲口得用啥鞭子,上赶不是买卖,你要兔子不拉屎啊,狗跟着你呀?我是坐月子的屁股,挪不了窝?” 邓猴子老狐狸一看不吐口不行了,“苇花架不住风吹,泥巴人架不住雨打,要想叫小鬼拉磨哪有不使钱的,你说得多少?” 狗四媳妇蚊子大张嘴,对人瘦肠肥邓猴子这号人,不叮白不叮,“一千块大洋,少了醢不住她?” 邓猴子跐拉腿,鼓腮帮子,瞪直眼儿,“啥?一千块!你要我的嘎拉哈啊?” 狗四媳妇一拧身子坐在炕沿上,装作怄气一言不发。心说:我守住磨道,还怕见不到驴粪蛋儿?邓猴子一寻思,左右丈庹(tuo),要想做成老山炮这块大豆腐,少了狗四媳妇这个卤水还不行,态度软了下来,改口说:“狗花儿,管和尚借木梳,难为你了?但你也不能我身上有虱子你就烧棉袄吧,我觉得拿的太多了?五百咋样,说得过去了?要不这样,办成了我再拿五百。” 狗四媳妇噗嗤一笑,“老死鬼,猴奸!你猴子拉稀没好肠子,多暂做过亏本生意,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留一手。我要能拿一升换一斗,何苦自个儿人难为自个儿人呢?我那姐妹你是不知道啊,她是不见骆驼不撒鹰的主,她可比你黑多了?你一口烟儿就头拱地豁出命的替人卖命,她可是吃一根金条也不眨眼儿的玩儿家?嗯!”
邓猴子黔(qian)驴计穷,扯了直嗓子喊,“谭蛋儿!” 谭蛋吱溜跑进屋,咧嘴问:“会长,您吩咐,啥事儿?” 邓猴子左手往窗外一指,“到柜上,叫账房支五百大洋,交给姨太太。” 谭蛋儿应声出去了。邓猴子磨叽句,“小屁狗,更******操蛋!耍起小心眼儿毫不含糊,放个屁能把地崩个坑?”狗四媳妇嗯嗯的心里说:老死鬼,脚上的泡,你自个儿走的,怨不得我来这一手?死驴的肚子不挤不出屁,死猪皮不刮不褪毛,这回我让你老死鬼不死也得扒层皮?逗你两钱儿花花,再说。省得上吊绳老捏在你老死鬼手里。狗花儿又一想,我去是去,坑人家相好的事儿,我能跟翠翠说吗?那不自个儿跟自个儿找不自在,我才不那傻呢?老山炮能跟翠翠臭味相投,一见就勾搭成奸,足见老山炮是个大色狼。猫偷腥,还管谁家的鱼吗?我在翠翠身边买通个眼梢儿,瞅准老山炮一来就报信儿,自个儿勾引老山炮上勾,非拿下老山炮不可?
邓猴子把大洋交到狗花儿手里,从柜橱里拿过皮手套,哄捧地给狗四媳妇戴上,送出后院角门,回身一摆手,叫胡来尾随暗中监护。邓猴子心里美滋滋的兴奋,嘴里哼着驴曲马调的小曲,一步三摇的跨进门坎。
“哒哒”的马蹄声在角门停下,随后角门“咣当”被人踹开,金螳螂血糊糊拉个肿脸,垮垮塌塌的跨进院,后面跟随进来一二十个丢盔卸甲的喽啰兵。金螳螂公鸡打鸣的喊:“邓猴子!邓猴子!你******给老子我滚出来。” 邓猴子急转身抻长脖子随声张望,吃惊的心里连连叫苦,人算不如天算,这又哪尊佛掉腚,小鬼使绊子啊!邓猴子秃溜溜的一阵小跑,摊摊个双手,张口结舌的冲金螳螂说:“大梁,你、你们这、这咋……”金螳螂一挥长长的螳臂,上前拽住邓猴子脖领子,提溜小鸡似的拎到半空,又墩在雪地上,吼骂道:“邓猴子!你******黑吃黑吃到老子头上了?老子是肥肉没捞着吃,还******弄得一腚的臭****,让老子损兵折将?你******一个姑娘许两个婆家呀,两头赚聘礼啊?老子死了十多个弟兄,这笔账咋算吧?” 邓猴子一脸的哭相,夹尾巴似的从地上爬起来,争辩的说:“大梁呀,你唬个脸冒啥虎话,我咋一个姑娘许两个婆家啦?这事儿我红口白牙的当你面就告诉你一个人,你说清我还许给谁家了,你这不埋汰人现拉屎吗?” 金螳螂气咧咧地说:“你一口的屎半嘴的屁,谁信你呀?老子问你,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不是曲老三的人?” 邓猴子惊疑的问:“啥?曲老三……半路……程咬金……” 金螳螂猪嘴挑门帘,捡馊的说:“邓会长,你别狐狸戴礼帽装大善人了,我还不知你啥狗样儿?你历来是脚跐两只船,从中掷骰子,吃里扒外。一脚踏日本人的大船,一脚踩抗日绺子的扳浆子,两边买好,两头吃大枣,渔利私囊,这些不关老子屁事儿?这回你吃进曲老三多少‘柴火[钱]’?你是胖和尚骑瘦驴有富不显摆,你吃进多少你全给老子吐出来,我一分不取全分给弟兄们。” 邓猴子涩涩的说:“大梁,我癞蛤蟆配金鞍,请得起曲老三那尊佛吗?我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真应了那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哪!我这是偷鸡让贼抓,自作自受。出门碰见大头鬼,自认倒霉。好,大梁你退退火消消气,都是我没虑虑到?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就算我自己个儿栽到我自己个儿手里了。你和弟兄们拼拼杀杀不易,我不能亏待大家伙儿,我做东,先上馆子造一顿,造饱了,再上堂子里玩儿玩,开开荤。另外,我拿五百块大洋,每个弟兄十块大洋,剩下的你大梁揣着缀缀兜儿。谭蛋儿,叫账房拿钱。大梁外边儿冷,屋里请,请!”
金螳螂抖了一下磨得发亮的光皮老羊皮大氅,一梗头先走进了屋,喽啰兵呼啦啦也跟进来,齐茬茬把个小屋塞得满满的没有一点儿空儿,屋里沁满了羊膻味。邓猴子赔一百个小心,张罗着端茶倒水。待了一会儿,账房一脸愁苦推门进屋,手里拿两百块大洋和一打中银券递给邓猴子,“会长,柜上就这些了。” 然后膘一眼靖安大兵,无奈而又胆怯的提醒,“姨太太刚拿的五百大洋和这二百大洋三百纸票咋下账啊?唐县长问下来我咋说呀?上回你拿的一百五十块大洋还挂账呢。你老这么整,我两头受夹板子气。拥护这个,我都让唐县长撸个紫茄子色儿了,还要刷我个大马勺呢。邓会长,你要留给我一个饭碗吃啊?” 邓猴子生气的对账房说:“你罗嗦啥,这旮旯有你放臭屁的地儿吗?这个商号是仿准国策会社建的。是县上出了点儿资,可参事官指派我当管理官,我就说了算。靖安军追剿马胡子死伤多人,不该犒劳吗?唐县长怪罪下来有我呢,你算老几呀吧吧的。老蒿芽,你还、还把自个儿当盘菜了?滚!” 邓猴子损达走了账房,忙堆下笑脸说:“大梁兄弟,你这都看到了,我没骗你吧?这点儿‘柴火[钱]’ 你先拿着,我再掂缀,亏不了大伙儿?谭蛋儿,你先领金大梁和兄弟们到东来顺吃火锅,飞龙人参汤,大肥肉片子羊狍鹿肉啥的可劲儿上,别给我抠馊了?我有点儿事儿,随后就到。大梁请!请!”
乌拉草 第493章
打对送走这些惹不起的爷儿,邓猴子摘下水獭皮帽,擦着额头的汗,无奈的唉唉摇头,急步跑到柜上的堂屋,抓起电话叫通黑龙镇山田的电话,大耍乌鸦嘴下谗言,又一次把吉德推向了断头台。
马六子接到白金的报告,又收了白金贿赂的二十块大洋,带了一个警尉补和十几个警察急急忙忙骑马跑到吉宅,向彪九询问了事情经过,然后嘿嘿一笑,“彪九老弟,你说你这枪子儿挨的,值啊!值老鼻子银子了这个?你救吉大少一条命啊!要不吉大少还真是掉进茅坑里,抖落不了一身的臭。” 柳月娥听马六子这么说,忙明知故问:“马署长,你这话咋说?” 马六子反讥的说:“二少奶奶,你那么鬼道,还用问我吗?” 大丫儿说:“马署长,我们不问你问谁呀?” 马署长说:“这事儿呀,我看很是跷脚,很值得怀疑。咋他今儿个去了东兴镇,田路川那旮儿金螳螂就出现了呢,是偶然巧遇吗?显然不是。准是有人事先通风报了信儿,金螳螂才行了唬哧的打劫,想弄趟外块。要不你们想啊,他们那么多人咋就那么不堪一击呢,还不是没有提防会有人趁火打劫呀?我怀疑准是有人作了手脚,谁?邓猴子!这批货又是从他打理的商行运出的,他最知根知底,又和吉大少神离貌左,早蓄谋扳倒吉大少了。金螳螂是穿山甲的外大梁,和邓猴子一贯是狗扯莲裼,相互利用。这件事儿正好是邓猴子借机报复吉大少的大好时机,他能错过这个机会吗?所以他想出借刀杀人这条毒计。至于后来打劫这伙人吗,嗯!” 马六子说到这儿,心里犯了咕哝,还是不直截了当说破了好。他们贼喊捉贼,在这个时候也许是最好隐瞒事实真相的好把戏,我也是中国种,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吉老大这人还够人字两撇,平时对我也不错,唉!马六子想到这里,很含糊又磨棱两可,“吉大少也许清楚些吧!” 彪九听马六子这么说很生气,冲马六子瞪眼的说:“马六,这话你可不能瞎说?我问你谁愿意自己个儿的货让人家劫去呀?他傻呀?你别站着说话不闪腰不差气的。这批货,我是心疼死了,你再说风凉话,我可不客气了?” 马六子深知彪九的虎脾气,忙摆手,“好好,你是我的大爷,我不说。吉大少啊,你韬光养晦,你的娘们也不是白给的。报案,抢槽的驴,太明智了,有高人啊!我呢见钱眼开,冲你们的二十块大洋就当一回汤瓜儿,松土不实成也能挡挡浊水。这案子我接了。是一起打劫案。是谁所为,我正在调查。不过我得告诫你们一声,邓猴子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日本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拥护这批货太那啥了,扎眼!马胡子换季缺的啥?棉布棉花。日本人控制最严的是啥?就怕给养落入马胡子手里。日本人正在进行的清剿和并屯,就是要把马胡子困死冻死在山里。你们这时候挨劫,如果是金螳螂劫了你们,你们就自认倒霉。报不报案,就跟驴放屁,日本人不会追究。可这伙儿啥人哪?很有可能……啊……那不太让人犯寻思吗?邓猴子再一捅咕,日本人能狼见肉不理睬吗?我挑灯这么一说,你们清楚秤砣是半斤八两了吧?” 马六子说到这儿,邪性巴拉的对柳月娥瞟了一眼,又审视的瞅瞅人参果,“这位靓靓丽丽的妹子挺眼生啊,不会是吉大少又一个金屋藏娇吧?吉大少真有艳福,就像块吸铁石,好看的俊娘们都……”柳月娥忙制止说:“马署长,你舌头积点儿德吧!心儿他爹又不是皇帝,哪能博揽天下美女呀?这是小乐屋里的。大伙儿都叫她人参果,也是我和师兄的光腚娃娃,小同乡。山里不是闹‘蝗虫’吗,待不下去了,回婆家来了。今儿个的事儿,多谢马署长帮忙,等心儿他爹给姜老爷子过完六十大寿,从姜家圩子回来,再摆席面谢。” 马六子干脆的一摆手,很仗义的说:“用不着。谁跟谁呀,弄那虚景干啥玩意儿?姜老爷子过六十大寿我也去随了礼,哈那个排场。县长镇长大小官员都去捧老爷子的热屁股,连龟河将军都委托山田送了一份厚礼,龟河夫人还给姜姨太香香送了一套日本和服。我看姜老爷子不太尿日本人,瞅山田时没有一点儿笑模样。不说这个了,闹哄哄的。二少奶奶,我收你二十块大洋也是玩的障眼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我宁可犯在贪上,也不要和反满抗日啥玩意儿瓜葛上的。没脑袋吃啥也不香了,啥好娘们也是瞎子摸象,啊哈哈死了还摸个屁哇!二少奶奶,打搅了。彪九老弟,好好养伤。唉,扛腿过河,全凭屁股出溜吧!我得抓紧向山田太君下舌去,先入为主,等邓猴子出出完了,那血呼啦的麻烦就大了?我走了,二太太。” 柳月娥送马六子到屋门口,客客气气的说:“马署长,你受累了。慢走啊!白金,白金!” 白金从对面屋里跑出来,问:“二少奶奶,啥事儿?”柳月娥对白金说:“你替我送送马署长。” 马六子恋慕慕的回头冲柳月娥自语道:“皎皎白驹,款款天鹅,人间仙女,怜兮惜哉!”
猜你喜欢